方不爲愣愣的看着舅舅,想不明白他是怎麼揣摩到馬春風的喜好的?
肖在明又拿起了那塊表:“這是高思中的!高思中這個人,其實沒什麼大的愛好,他最喜揣摩馬春風的心思,事事以馬春風爲先。和馬春風對待委員長的態度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要馬春風看重你,他就不會對你有惡意……但其他人都送了,單單漏下他,肯定不行。我選來先去,就選了這麼一塊表……愛爾近,美國進口的……”
方不爲看了看,是塊純全外殼的懷錶,他看不出什麼好壞來。
現在,手錶剛剛開始流行,方不爲手上就戴着一塊,是浪琴。還是陳心然在他出院的時候送給他的。
肖在明放下了手錶,又拿起了那本書,方不爲看了一眼,書名叫《求闕齋文集》。
“蘇民生此人好文,喜程朱理學,又對曾國藩推崇倍至,這本善本送給他,最合適不過了……”
看着這三樣東西,方不爲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想到舅舅爲這些東西,肯定沒少花功夫和心思,而且是在這麼短,事情又這麼多的幾天裡。
“謝謝舅舅了!”方不爲感動的說道。
“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肖在明把東西放好之後,遞給了方不爲,同時鄭重的問道:“此去港城,不知何時才能迴轉。你的公務又如此繁忙,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抽出時間來,去一趟港城?”
半月之前,從小舅肖在和嘴裡知道,這一世的父母還在世的時候,方不爲就有了這樣的念頭。
他本想着從上海回來之後,瞅個合適的機會,找個藉口告一段時日的假,但誰知剛回南京的第二天就糟到了刺殺。
江右良的案子剛完,又出了一個步少綱,馬春風肯定不會讓他離開本部的,不然方不然真打算跟着肖在明去一趟。
但方不爲也明白,處在這樣的亂世,很多時候,家與國是不能兼顧的。
沒看就連馬春風,也是離家出走十數年之後,纔將家人接了過來,一家纔開始團聚。
“我儘快抽時間!”方不爲回道。
肖在明也知道方不爲是身不由已,只是提醒他一句。
“對了,你上次問我要人,我一直沒來的及對你說,人我已經安排好了,就你剛纔見過的那個車伕,他會去找你……”
肖在明說的是上次方不爲央求他,調兩個懂軍法的過來。
“人是我從老家帶過來的,跟着我快十年了。人穩重,也上過戰場,你放心用便是……”肖在明又說道。
看來是舅舅的心腹。
對於肖在明這樣的安排,方不爲自然不會客氣,他正愁手底下得力的人才太少。
薩家灣本來就離火車站離的近,兩輛車到的很快。
陳心然下了車以後,就站在車門前,等着方不爲。
滿打滿算,陳心然受傷到現在,也纔是三天而已。若不是事態緊急,又怎麼敢讓他帶着傷上遠路。
兩個醫生要上來挽着他,被陳心然揮手拒絕:“姑父,你們先進去吧!”
肖在明輕嘆了一聲。
這是一對好兒女,他甚至已經把兩人的婚事提上了日程,誰知接二連三的發生了這麼多的大事。這一走,又不知會拖到什麼時候。
肖在明擺了擺手,帶着其他人進了車站。
看着陳心然蒼白的臉色,方不爲心裡微微一縮,伸手替她理了理耳邊的碎髮。
陳心然一把抓住了方不爲的手,兩行熱淚滾落而下,仰着頭,看着方不爲的眼睛:“不能一起走麼?”
方不爲頓了一下,輕輕的搖了搖頭。
既然能重活一世,到了這個風雨飄搖的年代,他又怎麼能讓自己苟且偷生?
家國不能兼顧,有時候也包括愛情。
“那你千萬……小心……”陳心然忍不住的哽咽起來,撲到了方不爲的懷裡。
她雖然不知道方不爲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但若不是危及到性命,肖在明又怎麼可能做出全家出走的決定?
可想而知身處漩渦當中的方不爲會遭遇多大的危險。
當肖在明告訴她這個決定的時候,陳心然未哭未鬧,但是整整一夜未眠。
最終,她自己說服了自己。
留下來,只會拖累了方不爲。
“放心,我會照顧自己……”方不爲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拍了拍陳心然的後背。
方不爲真的覺的老天對他不薄。
讓他重活了一世,給了他系統,還給了他這麼好的家人。
還有陳心然!
“我會等你,哪怕十年八年……”陳心然擡起頭,看着方不爲。
方不爲心裡一熱,不停的擦着陳心然眼角的淚水。但她的眼睛就像是泉眼一般,怎麼也擦不幹。
“等這次的事情忙完,我會抽空過去……”方不爲說道。
陳心然含着眼淚,重重的點了點頭。
兩個人說的話都不多,但彼此都清楚對方的心意。
天氣雖暖,但外面風大,陳心然剛剛受傷,方不爲也不敢讓她在風底下吹太久,便扶着他進了車站。
陳心然並非一般的女子,她很清楚方不爲的理想是什麼,所以既便分別在即,她也沒有露出恨不得抵死纏綿的小女兒之態來。說到一半的時候,陳心然又問起了方不爲的傷。
當時是陳心然先中的槍,方不爲是之後才受的傷,陳心也是聽姑姑提了一句,說是方不爲也受了傷,不過不嚴重。
陳心然執意要看,方不爲便解開了衣釦,把肩膀露了出來。
追捕付高昌的那一夜他就看過了,傷口恢復的速度非常快。只是幾天的時間,就已經開始結痂。雖然中槍的地方還是一個坑,但已經有了血肉,看不到骨頭了。
而且並不影響正常活動,方不爲心裡明白,是身體經過兩次強化帶來的好處。
陳心然忍着淚,反覆的叮囑方不爲,萬事小心。
等到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後,時間也到了,方不爲扶着陳心然到了檢票口。
“回去吧,到了之後,我會給你發電報!”陳心然睜着大眼睛,含着笑,看着站在欄杆外的方不爲。
方不爲點了點頭,又輕輕的搖了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