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爲哪有這個閒功夫?
看方不爲不理她,安知容直接打開了盒子,用手遮着裡面的東西,湊到了方不爲鼻子底下:“聞一聞,其中一瓶是送給你的……”
香水?
方不爲先聞到了一股茉莉花的香味。
不出意外,肯定是香奈爾。
隨後他又聞到了一絲檸檬特有的香氣。
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聞到過?
古龍水?
這是方不爲第二次聞到類似的香味。
上一次還是在南京,抓捕趙玉林的前一天。
和趙玉林在揚子大飯店接頭的上線,好像噴的就是這種香水。
方不爲下意識的伸手接過了盒子,裡面裝着兩隻精緻的小瓶。
還是情侶樣式的。
兩隻小瓶的商標上都是拉丁字母,其中一瓶是:K?ln4711。
這不是英文,而是德語,是德國科隆市某條街道上的門牌號,也是這一家古龍香水的廠址。
香水的名字其實就是拿門牌號命名的。
真的是4711古龍水?
方不爲定定的看着安知容。
爲什麼何世禮走到哪裡,哪裡就有這款香水?
這麼巧?
方不爲抽了抽嘴角,拿出那一瓶古龍香水問道:“在國內好像沒見過這個牌子?”
“我也沒見過!”安知容興奮的說道,“玉亭小姐說這一款是男士專用的,非常貴的,就連紐約都經常斷貨……”
看了看安知容期盼的眼神,方不爲轉了轉眼珠,把香水裝到了口袋裡:“替我謝謝陳小姐!”
安知容愣愣的看着方不爲,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你真要?”
“陳小姐送的,又不是你送的,我爲什麼不要?”方不爲風輕雲淡的回道。
安知容氣的咬牙切齒。
……
“陳小姐也是香港人?”方不爲漫不經心的套着安知容的話。
“和我一樣,都是在香港長大的,老家在廣州!”安知容回道,“他父親樸庵先生以前是廣東商團主席,後來叛亂失敗,逃到了香港……”
“樸庵先生姓陳,叫陳廉伯?”方不爲驚訝的問道。
“你傻啊,陳小姐他父親不姓陳,難道姓方?”安知容譏笑道。
竟然被安知容給鄙視了,方不爲有些鬱悶。
他還真知道陳廉伯的來歷,不過不是基於上一世的記憶,而是從特務處的內部卷宗當中看到的。
陳廉伯是國父欽定的反革命份子,到現在都還沒有撤消通緝令。
不但反國民黨,更反共產黨,除了聽英國人的話,剩下只認錢!
和漢奸沒什麼區別。
怪不得司徒老先生知道陳玉亭的來歷之後,一點敘舊的意思都沒有。
那時還是一九二四年,廣州國民政府還未成立,國父剛剛在廣州重開元帥府,黃埔軍校正在籌建,陳炯明被國父趕到香港不久,委員長剛被國父派到蘇聯談判,尋求蘇共的支持……
當時的兩廣,除了粵軍和桂軍之外,還有一股由英國暗中支持,兩廣商人出資組建的第三股軍事力量:廣州商團,陳廉伯是主席。
類似於太平天國前期的湘軍,屬於民團。
當國父發佈“聯俄聯共”的公告之後,陳廉伯直覺要糟。
他消息再閉塞,也聽過十月革命之後,沙皇貴族和資產階級是什麼下場。
再由英國人一蠱惑,陳廉伯直接扯旗造反。
叛亂被鎮壓,陳廉伯舉家逃到了香港。
陳家祖上數代都在兩廣,福建,南洋,越南等地經商,祖父陳啓源是有名的愛國華僑。
張之洞任兩廣總督時,定居越南的陳啓源聽聞後,不顧當時正殖民越南的法國督府勸阻,毅然回到廣州,替張之洞出謀劃策,出錢出力。
他是洋務運動中,第一位進口外國機器,建立第一家民族資本工廠的華僑。
陳家世代都是兩廣望族,還有祖父的餘蔭,既便被國民政府通緝,陳廉伯也照樣的兩廣福建一帶做着生意。
方不爲記得陳廉伯現在好像是南洋兄弟菸草公司的督理,類似於後世的董事會主席。
另外還在廣西開有兩家金礦,但背後有桂系暗中支持,委員長也拿他沒辦法。
想到這裡,方不爲又瞄了一眼安知容。
現在的陳廉伯,和數年之後的安良何其相似?
不過陳廉伯現在投靠的是英國人,數年後的安良投靠的是日本人,而且安良也沒有陳廉伯這麼有本事……
方不爲心裡又是一跳。
陳廉伯這樣的人物,心裡怕是早就沒有了“國家”,“祖宗”這個概念,對他來說,投靠英國人和投靠日本人又有什麼區別?
那陳玉亭會不會也有問題,古龍香水再次跟隨何世禮出現在自己面前,並不是巧合?
光臆測沒用,還得找證據。
“這位陳小姐是什麼時候來的美國?”方不爲又問道。
“去年春天啊!”安知容理所當然的回道,“何三叔剛到半年,她就跟着過來了……”
“她家裡能同意?”
既然安知容都知道的事情,陳玉亭的家裡能不知道?
“我哪能知道?”安知容搖了搖頭,“我多久沒去過香港了?我問過祖父,祖父讓我少打聽……”
陳家怎麼說也是名門望族,陳廉伯難道同意自己的女兒給別人做妾?
也說不定。
安良不就一點都不在乎這一點麼!
但他肯定不敢讓安勤知道,不然安勤非得把他們父女倆的腿給打折不可。
方不爲正分析的入神,發覺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熱,扭頭一看,安知容的臉離他還不到一尺,雙眼虎視眈眈的盯着他,鼻孔里正噴着粗氣。
“你對陳小姐有意思?”安知容不善的問道。
“神經病!”
安知容再蠢也知道是罵人的話。
“那你怎麼老打問她?”
“廢話!”方不爲一指不遠處正頭對頭看着自己竊竊私語的張永和和高振生,“你去問問他們倆,爲什麼一直盯着我們兩個看,就知道原因了!”
一看那兩個八卦的模樣,安知容就能猜到他們在聊什麼。
“一羣男人,怎麼個個都這麼是非?”
安知容鼓着腮幫子,氣沖沖的出了大廳。
她出門之後纔想明白,方不爲是故意把她氣走的,再折返回去的時候,哪裡還有方不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