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 金秋

265 金秋

沒了武興候一家在側,微光院再想如現在這般低調顯然是不可能的。

而若真成了那種情況——看看興國公一家,再看看楊廣北和林宜佳這兩口,怎麼都會生出一種“叔叔養活侄兒”的寄人籬下的難堪來。想想那種感覺,林宜佳就覺得渾身不得勁兒。

顯然,或許是因爲心懷愧疚,或許是因爲真心疼愛,紅月大長公主都不願意讓自己的大孫子處於那樣的境地。

最重要的是,紅月大長公主是個要臉面的人。同時興國公和他的夫人也必須要臉面,不能讓他們身上有了明顯讓人攻訐的污點,讓宮中皇后娘娘失了體面。

而楊家楊廣北這一嫡支,明明佔着長,卻比其他兩支顯得太弱太弱了。這種異常明顯突兀的弱勢,絕不是給楊廣北身上掛個七品五品的虛銜就能彌補回來的。到時候,人人都會說,看,這一家人將人家一個孤零零的小孩兒給欺負的……嘖嘖,真可憐……

楊廣北的弱勢,已經讓楊府頗受指點了。

只怕除了武興候自己軍功封爵心懷坦蕩的不會在意世人議論什麼,其他的楊府衆人,包括深宮中的皇后娘娘,都不會再讓這種情況加劇惹人眼的。所以,若是楊廣北在外人眼中不能自立,紅月大長公主是絕不會同意分家的。

當然,若是再過三五十來年,到紅月大長公主年邁撐不住的時候,楊廣北就已經是成家有了孩子的人了,甚至到而立之年的人了,到時候再分家,世人就不能對興國公說太難聽的了——你都而立之年的人了,妻子兒女一羣了,尚且不知上進不能自立,說到底就是你這個人很沒用!難道你非要賴着叔叔養一輩子!

想的遠了。

林宜佳點頭道:“千里,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若是有個爵位,不管大小。對我們而言都是好事是不是?”

楊廣北點頭笑道:“若有一個爵位,首先就能夠分家,分家後都各自安寧了。就算是不分家,我們微光院也有了他們眼中自立的資本,大家都能心中安穩了。”

至少能少擔點兒心,時不時地猜度他楊廣北是不是心有不甘想陰謀奪回父爵……

“既然如此,那千里你就去忙吧。”林宜佳笑容寧靜柔和,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自然地散發着迷人的光澤,道:“我和孩子就在家裡,會好好的。”

“恩。”

楊廣北將她擁在懷中。內心一片安寧。

柳慎之曾經慎重警告他孩子前四個月時候千萬不能碰宜兒。甚至想給他配一些清心寡慾的藥……但被楊廣北拒絕了。而柳慎之在知道他當真清守之好幾個月之後還十分驚訝……

只是柳慎之不知道的是。他只要想着他的妻子正孕育着他的孩子,心中就再不用有半點慾望的波瀾……他只要如此將林宜佳擁在懷中,便覺得內心安寧,現世安好。

再無其他問題。

楊廣北那邊開始籌劃着請應慶帝和戶部分管農桑的官員們一同到田間地頭參觀新作物的收穫;林宜佳安安穩穩地待着微光堂做一名異常合格的孕婦;聽說定國公夫人同興國公夫人又因爲一點微末小事鬧的不愉快;武興候夫人則淡定地帶着楊錦心頻頻外出。相看媳婦也將自家閨女讓別人相看……

八月的開始,一場秋雨之後,秋老虎又發了威。

明晃晃的的太陽就那麼肆無忌憚地照耀着,將樹葉烤成了金黃,青石路面甚至看起來閃閃發亮……應慶二年,大顯風調雨順,山河太平,而金秋時節,正是萬萬民衆歡喜收穫之時。

這一次。是趙世衍出了馬。

他如今身爲京畿三大營的副統領,官拜正二品,是真正手握大權之重臣,也是應慶帝十分倚重的左膀右臂。私下,君臣二人相處頗爲融洽。

“陛下也知道。我那個妹夫他……”

御花園中,尚有幾處不錯的景緻。趙世衍陪着應慶帝在荷塘邊品茶,看衣衫美麗的宮女划着小船在殘荷中穿梭,芊芊素手輕盈地摘下一個又一個蓮蓬。如此景緻,倒是別有一番風趣。

“所以,他爲了妻兒,也要掙一個前程。文武不成,便冥思苦想,另闢蹺徑。沒想到真的讓他做成了。”趙世衍感慨道:“若真如他說言,有畝產幾千斤的作物,既能夠在江南之地豐收,又能夠在京畿之地同樣豐收……陛下,您知道這意味着什麼麼?”

應慶帝的眼神已經亮的嚇人,激動地道:“若真有此神物,便是我大顯再無饑荒餓死之百姓!”

趙世衍微微點頭,感慨道:“臣原本也是不信的。但去年開墾在廬州林家的半畝土地上的新作物收穫之時,宋階宋大人是親眼所見。而臣相信,無論是臣岳父,還是臣連襟,或是宋階宋駙馬,都不是輕言妄斷之人。但眼見爲實,今年收穫在即,臣那三妹夫,想請陛下派出戶部官員到場見證,望陛下爲天下百姓計,恩准此事。”

“朕親自去!”應慶帝龍顏凌然不容辯駁,沉聲對趙世衍道:“若真有如此作物,朕許他一個國公又如何!”

“臣替楊廣北謝陛下大恩。”趙世衍半跪一禮,又道:“只是,國公太過了。實話告訴陛下說,他是一個小伯爵就能滿足了的,陛下太大方,他那小身板兒,也吃不消。再說,朝中重臣,不是個個都能像陛下這般有遠見卓識……”

只因爲走運找了幾種新作物,就爲公侯的,讓那些汲汲營營一輩子的,情何以堪?!眼紅嫉妒之下,說不定會弄出什麼事兒來,反而對楊廣北和林宜佳二人不利!

應慶帝衝動說出“國公”二字的時候,很快就有些後悔了——楊家已經有了一皇后一國公一武侯,若是再添一國公,那楊家的富貴就潑過了天了!

他是想做賢明之君不錯,但也不想弄出一個龐然外戚來。他爲帝自是不慮,但他的子孫是否……所以,趙世衍很識趣地給他找了個臺階,應慶帝便也很識趣地順着下來了。

“就以愛卿就是。”應慶帝笑道:“倒是朕聽說,那小子靠着這幾樣新作物賺了不少錢。”

應慶帝態度隨意下來,趙世衍也不再嚴肅,點點頭,略顯放鬆一般地像椅背上靠了靠,道:“這下終於能向夫人交差了……唉,不瞞陛下說,原來這娶了家中最大的大姐,也有許多推遲不掉的事情。就像今日,若是臣沒能得到陛下?體恤,怕是回家要睡書房了……”

“睡書房倒是能忍,但若是見不到臣的君玉,再見不到臣的兩個小傢伙……”趙世衍苦着臉,眼中卻是滿滿的笑意,同應慶帝說起了家有兒女的許多哭笑不得卻幸福不已的事。

林慧佳聰慧能幹,又生得了好兒女——

原本君玉已經受盡了王府寵愛,再有一對龍鳳呈祥,更是女子成雙,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尤其是最近,隨着明玉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康健,漸漸比別家正常出生的孩子還要壯實一些,林慧佳這個做母親的,是當真得到了從老太君到王爺王妃的一致喜愛,生活的別提有多愜意了。

當有某些多事的人暗諷世子妃善妒意欲往世子身邊塞人時,不說老太君的不愉快,就連王妃也會輕蔑地道:“我有這麼個又孝順又能幹又能生養還會調理小孩兒這樣十全十美的媳婦,還讓那些髒的臭的貓兒狗兒的進來做什麼?閒自己日子過的太好了不是!我兒子和媳婦恩愛和睦,孫子孫女都聰明伶俐,我傻了纔會多事招不待見!”

此時,王妃正毫不客氣地像面前的老婦人說出這樣的話。

這個老婦人,說來也不是外人,正是王妃的孃家人嫂子。王妃的孃家姓鄒,也算是個讀書人家,當年鄒父也官拜三品過。只是,鄒父沒有原配嫡子,繼室是從小家出來的,見識淺薄,幾個孩子也都教導的亂七八糟沒一個成器的。只有老大靠着鄒父的關係捐了一個知縣,多少年過去了都是考績平平,沒有升遷的希望。至於孫輩……便是更不用提了。

鄒父離世之後,王妃也懶得搭理這家人。只是怎麼也算是孃家,能敷衍一下就敷衍一下,有時候打發些錢財了事。沒想到,今日鄒老夫人帶了孫女來,居然打起了世子側妃的主意。

瞧瞧,瞧瞧,不知道教導兒孫成器,只知道用這種小手段。王妃一聽鄒老夫人的意思,就氣不打一處來,毫不客氣地拒絕了她。

鄒家帶來的這個孫女名叫鄒珮兒,長的確實不錯,倒是不像鄒家人,是個難得大方知禮的姑娘。不像從前帶來的幾位,都是不成器的,看着就煩。

但即便如此,王妃也不會允她什麼。

鄒老夫人被王妃這一番毫不客氣地反問給弄的滿面漲紅。她鄒家的女兒,怎麼就能是什麼香的臭的貓兒狗兒的!這是什麼比方!怎麼能說的如此難聽!

鄒老夫人怒級,衝動道:“王妃,您別忘了自己也姓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