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李士羣喝道:“來人把他給我關到禁閉室去”
劉澤之只得硬着頭皮走進去,陪笑勸道:“主任息怒,倪處長的確是”
李士羣少有的失態,拍案怒道:“放肆你也敢抗命”
“屬下不敢倪處長,走吧。 ”
倪新扭頭就走,劉澤之追了出來,勸解道:“你是怎麼回事有話不能好好說算了,你去禁閉室待幾天,等主任氣消了”
劉澤之辦好手續,見倪新坐在禁閉室的牀上發呆,說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想想,最好寫份悔過書,我再替你求個情你黑着一張臉幹什麼得,我不說了。”
倪新卻突然站起,一把拽斷了監聽器的電線,叫住了他:“澤之,我求你一件事。”
劉澤之無奈的搖頭,“拿監聽器撒什麼氣說吧,只要我能辦到。”
“我想見見葉時文,你瞞着主任叫他來一趟。”
劉澤之嚇了一跳,苦笑道:“瞞着主任瞞不住怎麼辦葉時文要是說出去了怎麼辦再說你見他幹什麼”
倪新無可奈何地懇求道:“你相信我,我這麼做都是爲了李主任,爲了76號,你就幫我一次吧,出了事我一個人承擔,絕不連累你。”
劉澤之故作很爲難,說道:“我當然相信你,不過這樣吧,我找個別的藉口把葉時文叫過來,然後就說昨天他辦公室裡保險櫃被撬的事,你有線索,我想也許他會主動提出來找你,葉時文不是軍人,也不是76號的,又是夫人的表弟,主任也不會把他怎麼樣。”
倪新點了點頭:“拜託了。”
其實倪新的話剛出口,劉澤之就知道機會來了。倪新要見葉時文,自然還是爲了勸諫李士羣懸崖勒馬,以他對葉時文的瞭解,心機不深的葉時文未必明白麪臨的危機,也不敢違逆李士羣,二人一定會不歡而散。之後他出手毒殺倪新,按時間推斷葉時文是最大的嫌犯,而周成斌派人預先藏在葉時文辦公室裡毒藥,全面仔細搜查後,定會展現人前。葉時文是李士羣的姻親,倪新之死,李士羣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幕後主謀的嫌疑。
劉澤之不敢用電話聯繫葉時文,親自開車來到意誠商貿公司,找到葉時文:“葉經理,李主任大發雷霆,把倪處長關起來了。”
聞聽此言,葉時文心中一喜,冷笑道:“是嗎早就應該都怪平日太寬縱了,那個何其莘那”
劉澤之答道:“倪處長那個人,你不瞭解,別看他表面上溫文爾雅的,實則最愛鑽牛角尖,認死理。意誠商貿公司的事又是私事,鬧大了總要有人先低頭,當然,只能是倪處長請罪認錯,否則總關着時間一長,盡人皆知,再鬧到日本人面前,倪處長和小野平一郎將軍的關係俗話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方是興旺之家。”
葉時文面帶幾分得色,答道:“劉秘書,你這話類比不當,這可不是家事。日本人那又怎麼了倪處長說到底還是76號的人,是李主任的部下。不過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你是不是想讓我去勸勸倪處長”
劉澤之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就是這個意思,給你添麻煩了,走吧。”
回到76號,已經是中午十一點了,劉澤之對看守說道:“葉經理有些事情要請教倪處長,瞞上不瞞下的事,你們就裝不知道吧。”
看守很爲難:“劉秘書,這恐怕不行吧還有件事倪處長把禁閉室監聽器的電線弄壞了”
劉澤之臉一沉,說道:“主任命我關倪處長的禁閉,並沒有囑咐不得探視,如果情報處的人有急事交接,你們也從中作梗不成還是李主任對你們直接下了命令,我不知情監聽器壞了,就是倪處長破壞的你親眼看見的還是看倪處長出了事,落井下石你就篤定倪處長要被轉送到監獄裡,一輩子不見天日了”
看守大吃一驚,趕緊辯解:“屬下沒這個意思,劉秘書,您”
劉澤之軟硬兼施,又道:“忠於職守是對的,不過要搞清楚你的職責是什麼,只要倪處長不逃跑,就沒你的事,對不對其他的事有我那。”
看守連連點頭,劉澤之帶着葉時文走進禁閉室,說道:“你們聊吧,有什麼話快點說,我在外面看着。”扔了一包剛開封的煙在桌上,走了出去。
十幾分鍾後,食堂管理員來送牢房,拿出一個托盤,上面放着一葷一素兩個炒菜,一碗米飯,說道:“劉秘書您也在,這一份是倪處長。”
“你放着吧,我給他送去。”
“辛苦您了。”
劉澤之端起托盤,來到禁閉室,說道:“談完了嗎吃飯吧。”看二人的臉色,就知話不投機。
葉時文起身說道:“我先走了,我還是那句話:聽李主任的,別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倪新低頭默然。
劉澤之送走葉時文,回來說道:“唉,別再想了,吃飯吧。”一邊說着一邊俯身接好被倪新拽斷的電線。
倪新嘆了口氣,拿起了筷子,恰在此時,平川新野居然來了,說道:“倪處長,李主任讓你馬上去見他,小野將軍來了。”
倪新很是不解:這麼快小野平一郎就知道自己被關了禁閉不對啊,就算是知道了,自己是76號的人,長官處置一名部下,又不是撤職、殺頭、坐牢這樣的嚴厲處置,小野平一郎沒必要直接出面干涉。
倪新跟着平川新野走了,劉澤之很失望,事出突然,錯過了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太可惜了卻也有幾分隱約的慶幸,他暗道這是怎麼了倪新,雙手沾滿了戰友的鮮血,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敵人。
他坐在倪新剛纔的位置上,拿起筷子開始用餐,把一份肉絲豆角和米飯吃了大半,那碟白菜燒豆腐只動了動筷子,起身走出禁閉室,把剩下的飯菜順手倒入大門口的垃圾桶裡,放下碗筷,低聲對看守說道:“倪處長估計是不用再回來受罰了。監聽器我已經修好了。”
倪新來到李士羣的辦公室,李士羣看不出什麼息怒,淡淡的說道:“倪處長,小野將軍推薦你去日本擔任一個特工培訓班的教官,我已經答應了,你交接一下,這就出發吧。”
小野平一郎笑道:“雖然倪桑是76號的干將,難得李桑深明大義,一力支持,倪桑,你和權副處長交接一下工作,晚上六點的客輪,別耽擱了。”
倪新吃了一驚,問道:“這麼快客輪坐飛機要快一點,能不能過兩天坐飛機去”
李士羣當即明白:倪新早就知情,竟對自己瞞得死死的,豈有此理
小野平一郎答道:“李桑是自己人,也沒必要瞞你,鶴子懷孕六個月了,坐飛機,我不放心,就越俎代庖替你做主了。你去忙吧,我和李桑還有事商量。”
倪新只得答道:“是,屬下告退。”
一個小時後,小野平一郎離開了76號,倪新又來求見李士羣,半個小時後,走了出來,神色稍虞,對劉澤之說道:“澤之,我要出趟遠差,一個多月才能回來,你送我去碼頭,好不好。”
劉澤之笑道:“好啊,沒問題,別忘了回來給我帶禮物,走吧。”
二人開車回到愛儷園日軍高級軍官公寓,接上鶴子,到了碼頭,和倪新一起上船安頓好行李,劉澤之笑道:“這頭等艙的條件真不錯,嫂子,一路順風,我下船了。”
倪新道:“我送你,鶴子,你別出來了。”
二人來到甲板上,劉澤之看了看錶,說道:“你是有話要對我說吧趕緊說吧。”
倪新苦笑了一下,說道:“剛纔和主任聊了聊,唉,澤之,有的時候我想我是不是太天真了主任是有點過了,不過日本人也我隱約有點擔心,這麼僵持下去局面會不會壞到不可收拾日本人可不是善男信女。”
劉澤之裝傻:“什麼意思,我沒聽明白”
倪新擺擺手說道:“你別裝作聽不明白,意誠商貿公司乾的事,你比我清楚澤之,你是個聰明人,檐下低頭這個道理,總不會不明白吧”
劉澤之冷笑道:“好,那我就不裝傻,實話實說,第一我管不了,我只知道主任對我不薄,盡忠效命是本分;第二日本人打壓76號,僅僅是因爲意誠商貿公司嗎主要是因爲意誠商貿公司嗎現在中日之戰正酣,情報戰愈演愈烈,如果76號實力不濟,怎麼能和軍統等反日勢力交鋒76號勢力大了,日本人又不放心,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你讓主任怎麼辦”
“主動交出那十二家外派情報站的指揮權,打消把骨幹調回來的打算,一旦這些情報站有大事發生,全力支持。意誠商貿公司的事以前的就罷了,以後就別再幹了從此後,同舟共濟,全力爲大日本帝國效勞。主任精明強幹,是淞滬地區情報戰負責人的不二人選,必能取得影佐將軍等人的諒解。臨走的時候,我和主任談了,主任不置可否,我很擔心”
劉澤之愣了愣,很多話無法出口,只問了一句:“這是日本人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倪新反問道:“你說哪”
劉澤之笑了笑,答道:“好,只要有機會,我勸諫主任,不過主任聽不聽的進去,我可不敢擔保。時間差不多了,我下船了。”
倪新又有點不放心劉澤之,緊走兩步,追過來說道:“主任的脾氣你可找好機會,好好說,別把自己搭進去了,我又不在,萬一連個圓場的人都沒有。”
劉澤之笑笑答道:“我知道,你放心走吧。”
晚上八點,劉澤之回到家中,叫來徐建雪說道:“你去通知武順,命令他轉告孫棟盛:啄木鳥計劃失敗。”
徐建雪擔心地問道:“你出手了爲什麼會失敗會不會留下後患”
“沒有,目標突然離開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