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警察答道:“我們是這一片交通分局的,聽到這裡發生了爆炸,就趕過來了,那輛車是巡邏的,從別處趕來的,爆炸很慘烈,三死三傷正在處理,有個人突然衝着我們開槍,不是,是兩個人,搶走了警車,我們已經把三個傷員裝進警車了。”
“兩個人?長什麼樣?使用的什麼武器?被搶走的警車車號是多少?”
“記不住,他們行動太快,那輛警車也不是我們支隊的,對了,您剛問的那個人就是司機。長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句兩句說不清——”又有一輛警車聞訊趕來,田中勝榮命令道:“封鎖現場,把傷員和犧牲的兄弟送醫院,我去向小野將軍彙報。”
接到田中勝榮的彙報,小野平一郎答道:“軍統還是動手了……勘察完現場後,把屍體運回76號,把現場那名受傷的警察也帶過去。”
四點一刻,警車開到一處僻靜小巷,馮根生命令停車,打開一棟石庫門的後門,把林世榮等三名傷員送進去,王德福繼續開車離開。
這裡是上海分局爲原定馬上返回上海的周成斌建立的一家聯絡站,尚未啓用,只有負責建立聯絡點的馮根生和犧牲了的唐吉田知情。這裡沒有藥品,更沒有醫院,馮根生一籌莫展。只得去廚房找出一罐鹽,化了點鹽水清洗傷口,撕了一條牀單包紮。
五點整,76號地下室內,倪新看着唐吉田等人的屍體,默然無語。小野平一郎走進來命其他人迴避,說道:“你準備怎麼辦?”
“請將軍做主吧。”
小野平一郎說道:“目前還沒有傳來周成斌和張弛的死訊,我還是想等一等再抓捕,可是……這麼大的動靜,如果他反應過來潛逃……雖然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也不能不防。這樣吧,讓鶴子出面,請他的太太去做客。”
倪新默然,小野平一郎訓道:“劉澤之是軍統的人,他的家人能置身事外嗎?難不成你還有婦人之仁?”
“將軍誤會了,屬下的意思是……男人的家國天下,不想讓鶴子介入進來。”
小野平一郎有些感動,隨即冷笑道:“我記得軍統把藥品在76號的眼皮子底下運到長沙,影佐將軍勃然大怒,李士羣調查的結果卻是隻有兩個嫌疑人:你和田中勝榮,還把你當即關押,嚇壞了的鶴子哭着來找我,當時可沒聽你說過如此深明大義的話。”
提起往事,倪新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答道:“屬下慚愧,這就去給鶴子打電話,請您放心,我會派川崎哲也帶人保護鶴子母女的安全。”
小野平一郎說道:“這場戰場打到現在,不對,應該是一開始,就不僅僅是兩國軍人之間的事,而是全體國民之間的較量,所以重慶政府提出全民抗戰,而我們,也是全體國民的聖戰。”
倪新問道:“將軍,您覺得他會怎麼應對?”
“以他的能力,很快就會感覺到異常,此人能在76號潛伏數年之久,能力雖不可小覷,更也是軍統上海分局全力掩護的結果,我懷疑除了他的家人,他還有助手,或者說是有和周成斌等人聯繫的渠道。”
倪新將信將疑:“您的意思是他不會顧及家人,啓用其他助手潛逃?”
“你不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嗎?唐吉田等三人被炸死,周成斌、張弛逃過一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們要最大限度的擴大戰果,我希望經此一役,全軍覆滅的軍統上海分局再也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按您的意思辦吧。將軍,張佔如何處置?”
“他剛來上海,應該還處在靜默期,除了一個事先約定的聯繫人,和上海分局沒有交集。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此人在毛人鳳身邊多年,知道的軍統內幕比我們想象的要多,我已經命令五點半釋放權菅祜,命他抓捕張佔。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撬開他的嘴!這件事交給你負責。”
倪新答道:“是,將軍,您準備用何人監控劉澤之?”
“我已經做了安排:兩天前命令鄭敏從他下轄的情報站抽調了三名認識劉澤之的人,交給田中勝榮。由他帶隊在76號外面監控,目標只有一個:劉澤之。何時抓捕,聽我的命令。”
五點二十,葛佳鵬和老艾、陳銘三人開車抵達距離軍統根據地和日戰區交界地帶兩公里的一條簡易馬路上,雙方在那裡都設有檢查哨,按照不成文的規定:老百姓攜帶日用品,經檢查後,雙方都會放行。
陳銘說道:“葛組長,我們帶着槍和藥品,肯定瞞不過日本人,只能等到天黑後設法從兩個檢查站的空擋潛入。”
葛佳鵬看了看錶,說道:“來不及了。”
老艾建議道:“那就開車強闖!”
“也不行,萬一打破了彼此的默契,引發全面衝突,周局長現在生死未卜,我們佔不到便宜。”
“那怎麼辦?周局長的時間不多了。”
葛佳鵬從隨身帶的手提箱裡拿出一個特別通行證,打量了一下老艾和陳銘,說道:“老艾,我們三人之中,相比而言還是你長的像一點,沒辦法,只能冒險了。這是我僞造的,你裝出真實身份是76號特工的樣子,想辦法混過去。我在後面一百米處掩護你,萬一被查出來,強闖過卡!陳銘,我們一路上並沒有暴露,上海分局經費緊張,你把車開回去還給租賃公司。再說過了時限,你沒有還車,反而會被懷疑,租車的證件又是假的,從此後你就會被列入敵手的通緝名單。”
葛佳鵬把半舊的柳條手提箱裡的工具拿出來放在車上,箱子裡本就有幾件衣服和一些日用品,是葛佳鵬隨身喬裝用的。
老艾定了定心神,拎着手提箱行至日僞控制的檢查站,全副武裝的一名日本兵、三名皇協軍在此執勤。老艾排在三名等候過關卡的老百姓後面,輪到他的時候,一名僞軍命令他打開箱子,老艾依言照辦。
箱子最上層放着那個證件,一名僞軍打開一看,很奇怪:此人一身苦力打扮,怎麼會有政保總部上海分局頒發的證件?這個單位似乎在哪裡聽說過,此人還是個上尉?他本想細看,老艾示意他噤聲,到一邊避開衆人再說。
那人明白了老艾的意思,走開幾步,老艾合上箱子,跟了過來,低聲說道:“76號,你總聽說過吧?我奉命執行任務。”
那名僞軍想起來了,政保總部上海分局原來就是大名在外的76號,他想再看看證件,老艾主動打開箱子,拿出證件遞給他,說道:“帶着這個證件,就是爲了過咱們自己人的檢查站,我去敵佔區執行任務,帶着這個不方便,寄存在你們這裡,三天後的這個時候,我還從這裡回去。”見那人還在猶豫,老艾用不容置疑的口氣低聲命令道:“趕緊裝起來,不要讓別人起疑!等我順利完成任務,有你一份功勞。”
那人趕緊收起證件,老艾又說了一個電話號碼:“記住這個號碼,如果我不能按時回來,你打這個電話,向倪局長彙報。我走了。”
那人趕緊用心記憶,老艾拎着箱子,若無其事的向前走去。
已經過了五點,葛佳鵬還是沒有音訊,張弛一籌莫展,來找一直沒有離開的金老先生:“金老先生,周局長現在的狀況怎麼樣?”
金老先生愁眉深鎖:“雖說及時洗了胃,可這都過了八個小時了……目前還沒有病危,可是隨時有可能發作,到那個時候,華佗再世也……”
張弛心亂如麻:無論是否順利找到了解藥,這個時候,葛佳鵬一定不在他藏身的聯絡點,發電報催促也無濟於事。也不知道馮根生找到唐吉田了嗎?怎麼也一點消息都沒有?
老艾估計着脫離了日僞檢查站的視線,馬上飛奔起來,五點四十,到達軍統設立的檢查站,一名第三縱隊的戰士持槍擋住了他的去路:“站住!跑什麼?你是哪裡的人?這麼急要去哪裡?”
“我是軍統上海分局的,有十萬火急的事,要見張弛,你們有沒有快一點的交通工具?”
那名戰士很負責任的盤問:“軍統上海分局?怎麼證明?”
老艾看了看四周,沒發現車輛馬匹等交通工具,不能再耽擱了,他說道:“我沒時間和你們細說,這樣吧,你們派個人和我一起去。”
“那怎麼行?萬一你是日本人的奸細……”
老艾急的一頭是汗,大聲說道:“怎麼這麼固執!你知不知道會耽誤大事……”
小孔急匆匆趕來:“吵什麼那?有沒有上海來的人?”
那名戰士趕緊立正答道:“你這兩個小時都來了好幾趟了……”
老艾喊道:“我就是,我是葛佳鵬的下屬,來送藥的!”
小孔大喜,幾步衝過來說道:“快跟我走!吉普車就在那邊,我們三個人奉命接應,開着車在你們最可能走的四個檢查站來回跑了好幾趟了!我沒見過你,一邊走一邊核實你的身份。”
老艾一邊跟着小孔跑,一邊答道:“覈實身份?你別問了,聽我說:周局長中毒了,張副局長命令葛組長尋找解藥,對不對?”
望眼欲穿的張弛終於等來了解藥,他擺手制止住急不可耐的要注射的衛生員小宋,問道:“葛佳鵬爲什麼沒有來?藥品的包裝爲什麼打開了?你確定這藥是真的嗎?”如驚弓之鳥般的張弛不敢再有任何閃失,老艾他是認識的,沒必要覈實身份了。
“葛組長手頭只有一份假證件,三個人之中我的長相和證件照最接近。葛組長說他用別的辦法通過日僞的檢查站。藥品是葛組長在車上打開的,他仔細看過,說針劑的玻璃包裝沒有打開過的痕跡,上面的字跡也沒有問題,應該是真的。”
張弛放下了七八分的心,老艾又道:“葛組長讓我轉告:這種藥品不是一家藥店有,76號要想偷樑換柱,換掉這麼多藥店、醫院的藥品,以他們的能力,不可能做得天衣無縫,他這樣的高手都看不出來,所以請您放心使用。”
葛佳鵬的能力張弛還是相信的,他下了決心,命令道:“馬上給周局長注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