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原敬二把丁墨和李志羣叫到辦公室裡,仔細詢問了他們和寧志恆見面的情況,以確定寧志恆的態度。
“藤原智仁只是說不讓你們抓捕他的生意夥伴,別的沒有說嗎?”土原敬二冷聲問道。
丁墨點了點頭,彙報道:“是的,藤原先生本人還是很客氣的,並沒有多說別的。”
“至於樂和貿易公司的經理秦樂池,他說會向您解釋,讓我們不要再插手,您知道,我們確實很爲難!”李志羣也在一旁解釋道。
秦樂池的口供沒有拿到,人就被放走了,也就沒有了針對蘇越的口供和人證,事情沒有辦好,他們生怕土原敬二會怪罪到他們身上。
土原敬二倒是沒有怪罪他們的意思,藤原會社和憲兵司令部強行插手,一個小小的特工部又怎麼敢攔阻,只是藤原智仁就因爲個人的一點私利就直接上場和自己打擂臺,這讓土原敬二很是不快。
這說明藤原智仁並不是很尊重自己的想法,看來他成爲藤原家嫡系子弟之後,做起事情來少了很多顧忌。
不過這件事情的結果還是達到了預期的效果,蘇越識相自動辭職,土原敬二也就不再糾結此事了,他擺了擺手,無奈地說道:“算了,你們以後躲着藤原會社遠點,藤原智仁這個人年輕,不知輕重,仗着身後的背景,有時候考慮事情不全面,容易衝動,如果再讓他打上門去,特工總部就成了笑話了,以後的工作就難開展了。”
丁墨和李志羣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也不敢多說。
“不過這一次你們做的很好,效果還是不錯的,聽說抓到了一條大魚。”土原敬二接着問道。
丁墨和李志羣眼皮子一跳,他們抓捕孫向德的事情並沒有上報,可是土原敬二卻先點了出來。
他們隨即就明白過來了,一定是有人暗中向土原敬二彙報了,想想也是,特工部畢竟是情報部門,日本人怎麼可能一點防備措施都沒有,自己身邊有日本人的內線這並不奇怪,最起碼那位情報科長駱興朝就肯定是其中一個,至於暗中的一定還有,自己必須要小心應對了。
丁墨趕緊上前一步,開口解釋道:“是抓了一箇中統特工,這個人叫孫向德,是中統局的老人,在中統局蘇滬區職位不低,他現在已經投靠了我們,我們正在準備以他爲誘餌,抓捕他手下的一隊中統特工。”
李志羣還是隱藏了蝙蝠的存在,這個蝙蝠的價值太大,他必須要親手抓住此人,不然日本人插手進來,可就太虧了。
看着敲打的目的達到,土原敬二不再多說,他就是讓這兩個人知道,他們的舉動都在自己的眼中,抓捕了這麼重要的人物,這兩天裡卻不彙報,這兩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畢竟還是中國人,其心必異,土原敬二是不可能完全相信他們的。
土原敬二淡淡地一笑,溫言鼓勵說道:“你們不用多想,這件事情全權交給你們去做,特工部剛剛建立,就有這樣的收穫,我還是很滿意你們的工作。”
兩個人看着土原敬二並沒有怪罪他們的意思,這才放心下來,不過心中暗自警惕,以後做事還是要小心。
現在他們兩個人身邊實在無人可用,就現階段只能依靠吳世財手下的青幫弟子,至於從偵緝處過來的特工們他們都不信任,誰知道這些人裡面,哪個是聞浩的眼線?
可是青幫弟子也就佔了一個熟悉本地情況的便宜,最多就是打探消息靈通些,在整體素質上遠遠低於經過訓練的專業特工。
這些人身上的毛病太多,吃喝嫖賭,坑蒙拐騙樣樣俱全,頭腦簡單,處理事情毫無保密意識,身手差,忠誠度更差,要不是實在缺人手,丁墨和李志羣這樣的老特工怎麼可能用這些人?
現在剛剛開始就出現了問題,兩個人都是頗爲頭痛,不用說,消息一定是從吳世財手下的警衛大隊泄露出去的,這些青幫弟子只認錢財,什麼事情都敢幹,多是貪婪之徒。
這也是他們急於招兵買馬,想多收攏一些中統局人員的原因,所以孫向德一投降,馬上就給一個二處處長的位置,還是缺專業的人才啊!
寧志恆等了三天,重慶總部仍然沒有把確認信息傳回來,他不由得有些着急,現在已經可以確定孫姓男子不是自己情報科的手下,也不是地下黨的成員,那麼就很有可能是上海站和刺殺隊的成員。
畢竟現在以他們的動作最大,在市區裡出事的可能性也就最大。
寧志恆嘴裡說是不管上海站的死活,可是真出了事,自己又怎麼可能獨善其身,首先王漢民就絕不能出事,不說他一出事,上海站就會徹底覆滅,就是他見過自己的這一條,一旦投敵,就會對自己造成致命的威脅。
至於刺殺隊,這些人和王漢民的上海站人員不同,裡面可都是南京總部的舊人,認識自己的人一定有,也是非常危險的事情,自己要儘量保證他們不出意外。
最後寧志恆終於忍耐不住,下令易華安通知木魚,儘量查清楚這位孫姓男子的具體情況,不然他實在放心不下。
五月中旬,上原純平也終於離開了上海,他的工作繁重,不可能久留大後方,寧志恆和上海的各界高層又爲上原純平中將舉行了隆重的送行儀式,將他送上了去往南京的火車。
上原純平對寧志恆再三囑咐,讓他注意自身的安全,並讓他儘快把書稿刊印出來,送往武漢前線指揮部。
寧志恆一一答應,這才揮手告別,目送火車遠去。
至此寧志恆在日本高層的兩大靠山都離開了上海,經過這兩個多月的接觸,寧志恆的地位已經今非昔比。
以前還只不過是藤原家的旁系子弟,上原純平將軍的忘年交。
現在的身份已經發生巨大的變化,已經是備受藤原家重視的嫡系子弟,上原將軍中將的侄子,可以說目前在上海的日本高層中,就社會階層而言,無人能比他更高。
寧志恆自從上原純平走後,又恢復了往日的生活習慣,轉天就來到了幕蘭社院,這幾天書畫家伊藤弘樹完成了一副畫作,便邀請社院的好友們前來鑑賞品評,這也是社院的一種良好的風氣。
無論是誰完成了一件滿意的作品,都要請大家欣賞一番,以爲風雅之事,同時也可以在圈子裡打響自己的名氣,這對於這些藝術家們都是一件好事。
寧志恆就曾經以自己的一副書法之作,換了雕刻家高野隆之的一枚印章,同時也表示認同對方的作品,以拉近雙方的關係。
可是今天他進入書畫廳的時候,卻是有些意外,原來大家正坐在一個白衣女子周圍觀看着。
寧志恆緩步上前,仔細一看,不由得一愣,這位身穿潔白和服的日本女子,正背對着自己,全神貫注地製作插花作品,表演日本花道技藝。
只見一尊窄口高腳的藍色琉璃花瓶裡,九條青色草枝條各安排在上、中、下段,形成特異的格調,三朵綻放鮮豔的風鈴花插按照一定的順序和位置插入其間。
總體成垂直並稍成圓柱型,插花結構線條優美,仔細觀之,儼然有超凡脫俗、嚴肅華貴的氣質,極富韻律之美。
寧志恆暗自點頭,此女子的花道技藝不俗,在一個花瓶裡把許多互相對立而又相輔相成的材料配置到位,表現出了一道自然景色之美。
片刻以後,這位女子才完成了手中的作品,轉過身來,恭敬地向身邊的衆人施了一禮。
寧志恆頓時大吃一驚,這位青年女子竟然是北岡良子,只見她身穿潔白的和服,如墨一般的秀髮紮在腦後,極顯美麗動人之態。
一時間掌聲四起,伊藤弘樹撫掌說道:“良子小姐的立華之道真是精彩絕倫,集和諧優雅爲一體,完美的表現出來自然之道,我很久沒有看到這麼精彩的作品了!”
其他的人也是紛紛讚歎,寧志恆隨着大家一起鼓掌,心中卻是詫異,北岡良子怎麼會跑到幕蘭社院來表演花道技藝?
北岡良子可不是一般的女子,而是身負軍職的正式軍官,如今卻是如此打扮,如果說她沒有目的,寧志恆怎麼可能相信,不過他不着急,靜靜地看着對方表演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