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顏由碧兒攙着,綠兒打着燈籠在前方帶路,穿過長廊,悠長蜿蜒的小路,一個碩大的花園,穿過一條人工湖,又緊接着穿過蜿蜒的路,由是長廊,又是路,又是花園人工湖等等,越走越遠,越走越偏,原先還能看到府裡的侍衛換崗,他們走着走着,一個人都瞧不見了。
“綠兒,你這路帶對了沒有啊?你確定是往這裡走嗎?”碧兒緊緊地扶着司徒顏的胳膊,機靈的眸子環顧了一下四周,漆黑黑陰森森的好嚇人的。這裡怎麼看怎麼都不想是人住的地方。
“我今天收拾了一天,從新房搬了無數的東西到這裡,怎麼可能走錯呢!”綠兒回頭和碧兒說着話,“那個南苑確實是很偏僻,小姐以後住在那裡,想見王爺一面,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司徒顏壓下心頭的那抹難受,緩了口氣,笑着開了口,“我覺得這裡挺好的,山高皇帝遠,誰也管不了我們,以後我們想在這裡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沒有那麼多規矩束着多自在!”
碧兒也附和,“是啊,咱們小姐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在這裡住着也挺好的。”
綠兒可沒她們倆那麼樂觀,猶豫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地問她,“小姐,您和王爺是怎麼了,他爲什麼會讓您住在南苑啊?”
在她的印象裡,兩個人是有些情意的,怎麼大婚後不僅生疏了反而還反目成仇了。
“沒什麼!”司徒顏不想和別人說他們之間的事情,反正都分開了,也沒什麼好說的。
碧兒綠兒知道她不想說,也不再問了。
綠兒說,“今日宮裡的太醫送來了一些藥,讓每日一副給您煎着喝,咱們院裡鍋碗瓢盆都沒有,明日奴婢出府置辦一些,再給您煎藥!”
“那個藥就算了,本身我就沒什麼毛病,喝它幹嘛!”一提起藥,司徒顏是沒多大好臉色的,說話也衝的很,微微頓了一會兒後,心情就好了,她說,“不過,置辦東西是必要的,明天一早呢,我們就出門先置辦一些東西,然後呢,去學堂和那羣孩子們上課去,晚一些呢,帶他們去水煮人間吃火鍋!”
“我們都聽小姐的!”碧兒綠兒點頭。
司徒顏警告兩人說,“咱們在睿王府的事情就咱們三個人知道,誰要是敢去外面多嘴,別怪小姐我翻臉不認人哈!”
兩個丫鬟面面相覷,都重重地點了點頭。
三人又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才走進一個漆黑的院子裡。
“小姐就是這裡,這裡就是我們以後住的地方!”綠兒歡快地說,爾後先她們一步,跑進屋子裡,將屋裡的燈點着了。
院子裡一片漆黑,司徒顏也沒看見院子裡的陳設,不過進了屋子後,倒是看清楚了屋子裡的樣子。
屋子裡不大,一進門就一覽無餘,地上沒有乾淨漂亮的地毯,只有青磚鋪的地面,沒有像樣的傢俱,只有一張牀,一個漆紅的箱子,一個四方的桌子,四把椅子,一個放盆子的架子,其他的東西也沒有。
司徒顏看着空曠的屋子說,“還可以吧,比我預想的要好太多了!”
起碼牆面完好,房頂完好,不進風不漏雨,沒有那麼潮溼。
綠兒撅着嘴,睜着眼睛環顧着空蕩蕩的屋子,唉聲說,“您還真是樂觀!”
就這樣的房子,她都沒有住過。
“等明天啊,我們出去買些東西,佈置一下就好了嘛!”司徒顏走到牀邊,摸着牀上鋪的細軟,說,“我記得孃親給我預備了好些的被子褥子,都拿回來了嗎?還有那些嫁妝,有那些東西,我們有的是錢,也餓不死的!”
綠兒說,“秦勤管家都鎖在了王府的庫房裡了,只給了奴婢三條被子,和一牀褥子,還有小姐的一些舊衣裳,其他的都不能動。奴婢想拿一個首飾箱子,他不讓,說是王爺吩咐的!”
“可是那些東西是我的啊,他怎麼都不給我!”司徒顏擰着眉頭問綠兒,“咱們隨身帶的那個小箱子你拿回來了嗎?”
那裡面可有陪嫁的房產地契,還有她陪嫁的清單,她可不當冤大頭把這些東西都給祁睿。
“帶回來了!”這是自家小姐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保存的,她不管去哪裡都會帶着。她說着就就繞到牀邊,打開了牀頭放着的漆紅色箱子,從裡面掏出一個小箱子,“都在這裡!”
“嗯!”司徒顏打開,裡面除了房產地契,陪嫁清單,休書,還有檬旻送給她的陪嫁,和幾樣她喜歡的首飾。
“綠兒,之前我不是給過你些銀票嗎,你隨身帶着了嗎?”
“帶着呢。”綠兒從袖口將銀票摸了出來,“奴婢一直裝在自己包袱裡,眼前要花錢的地方多,所以都拿了出來!”
司徒顏坐在牀邊,用手摁着牀鋪,語氣輕鬆地說,“有這些銀票,我們生活就夠了!水煮人間已經上了正軌,三個月一結算,總之我們餓不死的!”
“書院的夫子每月三兩銀子,看護孩子的牛家夫婦每月二兩銀子,書院所有人的伙食費和那些孩子們的書本費每個月是一兩銀子,學堂有四個護院,這四個護院每月每人是一兩銀子,”綠兒給司徒顏算着帳,“小姐,我們每個月必須的開銷是十兩銀子。前段時間兩個水煮人間裝修開張用了不少的錢,現在我們手上還有二百兩!咱們南苑再置辦置辦東西,手上就沒多少錢了!”
司徒顏就被噎住了,再置辦下東西,手上基本上就不省錢了,兩個店鋪每個月的淨利潤是十五兩,三個月的四十五兩要想拿到還要兩個月後,那這期間,他們這些人的吃喝拉撒要怎麼辦呢!
“南苑……我們不買什麼傢俱了,就買些鍋碗瓢盆,用不了多少錢的!”司徒顏看着綠兒說,“這眼看就秋天了,到時候這些人的秋裝冬裝被子什麼都要置備,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我們先省着花!不夠了,再想辦法!”
綠兒只能點頭。
過一天算一天了,再不濟她那盒子裡還有一些首飾,要實在不行,只能再變賣一件了。司徒顏呼了口氣,對兩人說,“夜深了,我們洗洗睡吧!”
兩個丫頭點頭,就給她卸頭上繁重的首飾,司徒顏摸着貴重的珠花點翠,心裡忍不住長嘆一聲,要是這些東西能賣就好了,一定夠她們撐個幾年,可惜啊,這是宮裡的東西!她將東西往牀上一扔,從脖子裡掏出紅寶石的項鍊,讓綠兒一併地鎖進了小盒子裡。
她洗漱完後,兩個丫頭給她壓好被子,就各自靠在牀邊坐下,看樣子是準備就這樣睡。司徒顏從牀上翻起身來,對她們說,“這個牀很大,你們一起上來睡啊!”
碧兒回道,“小姐,我們就在這裡挺好的!”
“咱們這都什麼情況了,就別在乎那些虛禮了!”司徒顏從牀上坐起來,將兩條被子鋪在牀上,“你們呢,要是還願意跟着我,就麻利地躺在牀上睡,要是不願意跟我,就在地上坐一晚,第二天一早收拾東西回司徒府!我不強求!”
說完,她就躺在牀上,蓋好被子不吭聲了。
碧兒之前也沒伺候過司徒顏,摸不準她的性子,看着綠兒很抓瞎。
“去吧!”綠兒將碧兒往牀邊推了下,自己坐在牀邊開始脫鞋,碧兒見她沒拒絕,自己也開始脫鞋。最後二人躺在了牀上。
司徒顏拽了下被子,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不過,這一晚她沒睡好,因爲這個木板牀上只鋪了一層褥子,很硬,睡慣軟牀的她很是不習慣。
同樣無眠的還有婚房裡的祁睿,寬闊明亮的婚房裡空蕩蕩的,一絲人氣也沒有。祁睿黑黢黢的眸子環顧着紅木梳妝檯,到處可見的紅色紗帳,大紅的鴛鴦戲水牀鋪和錦被,眼神變冷,臉色也不好看。
大婚的第二天,本該蜜裡調油的時候,他居然在獨守空房!
祁睿就重重地吐了口氣,邁開大步往外走。侯在門外的清風見他出來了,就問道,“王爺是要去南苑嗎?”
祁睿就停下腳步,冷眼看着清風,“本王看上去像是個圍着女人轉的?”
清風就低下頭摸了下鼻尖,從回京後主子的世界裡就多了一個司徒五小姐,什麼事情都給她安排的妥妥當當的,這哪裡不是圍着她轉呢!
“帶回來的殺手都招了嗎?”祁睿瞄了清風一眼,就邁着步子往地牢的方向走,清風自然是跟着他的。
一說起正事,清風就嚴肅了許多,他回道,“嘴硬的很,只說是姚貴妃,其他的沒問出來!”
“肯定有別人!”祁睿聲音低沉,“憑她一個人還沒有那個能力長途跋涉地去追殺本王,她一定有同謀!”
只要把暗中幫助她的這個人給抓出來,想方設法地除掉,姚貴妃就不足爲懼了!
清風說,“還有一件小事情,是有關秦明華的,王爺要不要聽?”
“秦明華?”祁睿斜了清風一眼,沒想起來這個人是誰。
“司徒二公子的岳父!”清風提醒道,“司徒二公子蒐集了秦明華貪污的罪證丟給了副督御史馮海鵬,說只要秦明華丟官就成,但是馮大人暗中調查,發現秦明華貪污行賄數目高達十萬兩,他不敢私自處理,遞了摺子給您!”
說着清風從懷裡掏出奏摺,遞到了祁睿面前,祁睿從他手裡接過摺子,一目十行地瞅了一遍,又扔給了清風,“我們嘉元朝對貪污受賄懲罰極重,六十兩以上就會梟首示衆,秦明華貪污十萬兩,抄家滅九族沒跑的!”
清風抱着奏摺,望着自家主子,說,“若是二奶奶受了牽連,司徒小姐那裡,王爺可是……”
後面的話他沒敢說,相信自家主子心裡也明白,到時候司徒小姐一定鬧得不可開交,倆人關係更是緊張。
祁睿說,“這跟本王有什麼關係,這貪污的罪證還是司徒浩文遞給督查院的,若是受了牽連,也是他們自己作的!”
“二少爺只是遞了讓秦明華丟官的罪證,是馮大人暗中查的足夠他抄家滅九族的罪證,馮大人是王爺您的人,這到時候出了事情,總有風聲傳到司徒小姐耳朵裡,若是司徒小姐知道把她二嫂送到斷頭臺的是王爺您,這以後……”清風嚥了下口水。
聽到這裡,祁睿薄脣稍稍抿緊了一些,憑着丞相府也是能保下她二嫂的,只是會擔上一個罪臣之女的名聲,丞相府有了這個污點,若是將來被人利用,只怕會受到連累。
“你去回了馮海鵬,這件事情本王會處理!”祁睿從清風懷裡搶過奏摺,放進自己衣袖裡。
“是!”清風點頭,看着自家王爺一直笑,還說不圍着女人轉,這要是放在以前,這個摺子早就放在了皇上書桌前,現在秦明華早就進行三堂會審了,抄家滅族一個也落不了。
“再這麼白癡地看着本王笑,就把你眼睛挖出來!”祁睿冷着臉橫了他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
清風,“……”
今晚若是司徒小姐朝着爺樂,只怕爺還巴不得呢,到他這裡只有挖眼睛的命運!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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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縷月光透過矮小的窗戶照進漆黑的黑屋子裡,沒有在這黑暗裡留下一絲痕跡。銅牆鐵壁的監牢裡,程思琪不遺餘力地晃着被栓的緊緊地鐵門,一邊一邊地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這裡又黑又冷,沒有牀,沒有被子,只有角落裡發着惡臭的稻草,她害怕極了,是一刻也不想待在這裡,可是這裡根本就沒有人聽她的,讓她感覺到了絕望。
“我是榮國公府的嫡小姐,榮妃娘娘的親侄女,你們不能把我關在這裡……。”
她不斷地喊着,原本漆黑一片的前方,突然出現一些亮光,她的心裡又燃起了希望,更是賣力地喊了起來,“我是國公府的嫡小姐,只要你們放我出去,我爹孃一定不會虧待你們的!”
亮光靠近,出現兩個凶神惡煞的男人,把思琪嚇了一跳,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兇的男人。他們手裡拿着皮鞭,狠狠地抽在了鐵欄杆上,喝道,“大半夜狼哭鬼嚎的,你活的不耐煩了吧!”
程思琪連忙往後縮了一下,沒讓皮鞭子打在自己身上,而後哀求兩個衙役,“衙役大哥,我求求你們放我出去吧,這裡好黑好臭,我不想待在這裡了!你們要是放了我,我這些東西就給你們,等我回家後,我會讓家裡再送點東西給你們兩位的!”
說着她就將手上的金鐲子褪了下來,又從頭上將所有飾品摸了下來,全捧到了他們面前。
白給的錢,自然沒人拒絕,兩個衙役笑嘻嘻地接過她手裡的東西,一股腦都都放進了自己胸口裡。思琪見他們接了她的東西,以爲是要放她出去,欣喜地說,“等我出去後,會給你們好多好多的東西的!我一定報答你們!”
“兄弟,你說這些貴女是不是腦袋都有問題啊!什麼事情都不懂!當這宗人府是菜市場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一個滿臉橫肉的衙役笑着看比他瘦一點的衙役,說,“這可是宗人府的監牢,這進來的,沒聽過就這樣出去的!更何況要我們放出去!”
瘦衙役笑着說,“我說這位小姐啊,我們可沒這麼大的本事,敢把你放出去!這要關你的人是皇上,要放你呢,自然也要皇上開口!”
因爲程思琪給了錢的緣故,這兩個衙役倒是耐着性子給她解釋了。程思琪越聽越是害怕,問他們,“這皇上要什麼時候把我放回去啊,我不想待在這裡!”
“那奴才們可不知道!”滿臉橫肉的衙役說,“老老實實地待着,別再喊了,就是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救你的!反而你再喊下去,我們哥倆可不饒過你!”
他說着,就揚着鞭子在鐵門上抽了下,程思琪嚇得就往後躲!這兩個衙役也是人精,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不敢對他怎麼樣,只是被她的喊聲折磨了許久都不耐煩了,嚇唬嚇唬她而已。
“警告你,別再喊了,否則我們哥倆不客氣!”瘦衙役指着她警告一遍,見她果真老實了,對滿臉橫肉的衙役說,“走,我們繼續喝酒!”
這兩個衙役就笑嘻嘻地走了。
程思琪緊緊地攥着拳頭,厲聲說,“司徒顏,司徒顏,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我今天受的,等我出去後一定加倍朝你討回來!”
她在這裡受的苦都是因爲司徒顏!她搶走了她的王爺,搶走了她的尊貴的身份,還讓她在御花園裡丟了那麼大的人,現在自己又被她關在了宗人府!若是早知道現在的變故,早在之前她絕不手軟,一定殺了她,殺了她!
司徒顏我好恨你!程思琪慢慢地蹲下身子,將自己的身子靠在鐵欄杆上,將臉埋進膝蓋裡痛哭流涕!爹孃,姑母,你們怎麼不來救我,嗚嗚,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