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白晝

又是一個白晝,聖彼得堡的夜,不需要路燈,在涅瓦大街,這條被聖彼得堡人稱之爲代表一切的繁華街道,雖時已入夜,可街上依然人頭攢動,大街的一側,有一棟三層高的別墅式建築,這裡便是“清國駐聖彼得堡總領事館”。

在過去的幾年間,類似的公使館開遍了歐洲,在這個時代,清國派出公使往往兼任駐多國公使,在這一特殊的外交形勢下,一直尋求外交突破的東北當局,便通過賄賂等方式獲得駐外公使的授權,於非公使駐在國開設總領事館。

聖彼得堡的這座總領事館也是東北外交體系的一部分,與滿清的駐外公使鮮少參與社交活動不同,駐俄總領事卻經常參加各種活動,同樣也會在領事館內舉行執行宴會。

時近晚晚十點,天色已經慢慢的暗了下來。

“那麼,我待會兒再幫您轉告伯爵。”

被總領事親自送出的尼古拉耶維奇禮貌的同總領事告別。

十分鐘後,在尼古拉耶維奇坐上馬車離去。林鬱青匆匆看了外面一眼,現在白晝越來越短了,。這象徵着了夏季快要結束了。

又一次回到領事辦公室,林鬱青在記錄本上記下一個數字,那是先前談話中,對方無意中透露出來的一個信息,根據交通大臣的預測西伯利亞鐵路,極有可能在未來50至60個月內完工。

“西伯利亞鐵路將會給俄國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效益。在火車的轟鳴聲中,原本荒無人煙的西伯利亞迅速繁榮起來。通車後,這裡的第一個變化就是人口迅速增長……大量移民的到來,有效地緩解了西伯利亞地區勞動力匱乏的狀況。隨着人口的迅速增長,在大鐵路沿線兩側,衆多的城市也如雨後春筍般涌現出來……”

想到情報人員收集的資料。林鬱青的眉頭緊鎖着,作爲駐俄總領事的他,一直都在關注着西伯利亞鐵路築建工作。畢竟對於東北而言,這條鐵路意味着太多的事物。同樣對俄國的情報收集,使得他非常清楚,在俄羅斯陸軍部,那些俄國將軍們是如何計算着西伯利亞鐵路的投送能力,還有將軍們對東北、新疆、蒙古等關外土地的野心。

就在這時,桌上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接過電話的時候,聽着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林鬱青整個人不由一愣。

“怎麼會,現在幾點了?”

在疑惑中,林鬱青按動搖鈴,很快,他的秘書便走進了辦公室。

“總領先生,有什麼吩咐嗎?”

“通知餐廳準備好茶水和點心,一會會有一位貴客來館拜訪!”

打開大門,外面幕色漸濃,領事館的門外停着一輛豪華馬車,一個男人剛剛走下馬車。

“你好。總領先生!”

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那種無以形容的鈍重感,不知不覺吸引了林鬱青的視線。

這個剛下馬車的人。正是聖彼得堡外交界非常熟悉的人物俄羅斯帝國財政大臣謝爾蓋維特男爵,肅然地朝着他走了過來。

“歡迎你,大臣閣下!”

禮貌的鞠躬,握手,然後請其進入總領事館,這是建館以來,最爲顯赫的俄羅斯帝國重臣拜訪,由不得林鬱青不謹慎。

總之,他自己是謹慎的陪同着維特。維特的隨員緊隨在兩人的身後。

一行三人,很快便進入了二樓的主客廳。這是一間俄羅斯風格的客廳,實際上。作爲總領館所在的三層樓宇,曾屬於一位子爵,三年前被購入作爲總領館使用,也正因如此,使得這個客廳有些“家”的感覺。

一切都自然而然的,簡單的客氣中,茶水、點心被送上進了客廳,很快,林鬱青意識到了問題——維特的造訪顯然是有事情要商談,並不僅僅只是一次“禮節性的拜訪”。

會是什麼事情?

林鬱青也跟着鎮靜下來,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隱約的可以猜出來,也許和現在的局勢有很大的關係。

在過去的幾個月中,受“婆羅洲事件”的影響,俄羅斯帝國上下無不被一個字眼挑動着“熱帶殖民地”,對於這些身近北極的俄國人來說,他們對土地擁有着天然渴望,同樣的更渴望着陽光。

只不過,他們是否知道,從第一篇文章刊載於報紙的時候,一隻無形的手,一直在操縱着這一切呢?

就在同時,他腦中涌現一個疑問,顯然就是維特的這次拜訪,這又是爲了什麼呢?

三年前,初抵聖彼得堡的林鬱青一直嘗試着通過種一些渠道,同眼前這位沙皇的寵臣取得聯繫,以拉近雙方的關係,最終緩和當前的局勢,無論是鐵路談判也好,經濟談判也罷,他同維特的接觸並不多,但是卻多少明白維特是俄國高層少有的“謹慎派”。

他和俄國陸軍部那批想把國境線推進到長城的瘋子不同,他認爲現在東北地區的中國人口太多,且實力雄厚,對於俄羅斯而言無疑於一個負擔,就像現在的日本一般,因此,他的意見是隻佔領人煙稀少的蒙古以及新疆。

當然即便是這種“謹慎”,也是不符合中國的利益的,寸土不讓,這是國與國前往中的必須遵守的一個原則。

林鬱青試圖揮去這些亂想,努力注視面前的這個一手推動着俄羅斯帝國改良的人物。正是在其努力下,俄羅斯帝國纔會在過去的幾年,呈現出截然不同的變化。

在其出任俄羅斯鐵路廳長時,其全力推動西伯利亞鐵路的築建,在其出任財政大臣後,更是於俄國實行金本位制,以期吸引國外資本並幫助扶植國內資本來擴大經濟。俄國成爲一塊吸引投資的磁石,其中尤以法國爲甚,其還鼓勵技術院校的發展。爲俄國提供急需的人才。正是因爲維特的努力,現在的俄羅斯纔會正迅速的擺脫陳舊,朝着工業化的方向前進着。

不過。此時,看着眼前這位看似頑固的俄羅斯帝國地位最爲顯赫的重臣。林鬱青知道,今天也許,將會取得某種突破,否則其決不會在這個時候拜訪自己,可是,對方的又什麼樣的想法呢?

“總領先生,我想,現在……”

話聲微微一頓。維特直白的將話題轉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們應該同你們達成某種共識,畢竟,對於我們來說,我想,我們之間最需要的是信任!”

直視着面前的這位名義上的總領事,實際上卻代表着東北地方當局利益的總領事,維特緩緩說道。

“信任?閣下,我想,在這個問題上,似乎俄羅斯需要付出更多的責任!”

心頭微微顫抖一下。林鬱青用極爲謹慎的言語說道。

“我們並沒有表現出對俄羅斯帝國領土的野心以及渴望,我們所做出的一切行動,都是基於一個原則。即是基於自保的原則……”

“結果呢?”

維特笑着反問道。

“結果,似乎我們都在朝着一個相反的方向走去!”

有時候,一些秘密,並不是真正的秘密,當俄羅斯表現出對東北的野心時,東北同樣也在做出自己的應對的。

“是的,所以,……我們需要建立某種信任……”

指着陸軍部的方向,林鬱青有些無奈的說道。

“閣下。我想信任的前提是那裡不再製定針對我們的擴張計劃吧!”

好了!

終於說到了真正的話題了,看着維特。林鬱青卻有些疑惑,維特爲什麼想要同東北建立某種信任?而其口中所謂的信任又是什麼呢?

是緩兵之計?還是?

“我認爲。另一個地方,也許能夠阻止這一切!”

維特的手指指向了另一個方向,只看那個方向,林鬱青也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地方,是涅瓦大街盡頭的海軍司令部,但是他的話卻又喚起新的不安。

“可以這麼說,現在,俄羅斯對東方的擴張,已經達到了極限……”

向來面無表情、行事無懈可擊的維特,第一次向外人道出了他的真實想法。

“實際上,現在,對日本的吞併,對於俄羅斯帝國而言,是一個消化不良的所在,總領先生,我想,這一點,你們是非常清楚的!”

維特的話,讓林鬱青表情怪異地看着他,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四千萬人的和族……”

話聲微微一頓,維特又反問道:

“如果再增加幾千萬中國人,俄羅斯帝國如何去統治如此衆多的亞洲民族呢。”

是的,那是一個被染黃的俄羅斯,幾十年後,俄羅斯人甚至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越來越多的尼古拉總督區的居民將會出現歐洲,到那裡,俄羅斯帝國將會發生根本性的改變。

“閣下。”

此時的林鬱青看來連講這幾句話也費了好大的力氣。

“我們所要竭盡全力阻止的正是這種可能的發生……”

含糊其詞的話語是什麼意思?維特已經聽了出來,他們要阻止的是俄羅斯對東北的佔領,隔了一會兒他又說:

“這裡沒有人——至少是沒有會動腦子的人——佔領新疆、蒙古,甚至還有東北……我們能夠期望得到什麼呢?開疆拓土,老天吶!難道沙皇陛下的帝國還不夠大嗎?難道我們不是已經擁有……大片尚未開發的領土嗎?”

人總是會發生變化,尤其是對於善於思考的維特而言,面對日本的吞併,使得他意識到帝國的擴張已經達到了極限,無論如何,舊時的心態,在這個時候已經發生根本性的改變,尤其是現在,他需要把俄羅斯的注意力,從擴張中轉移出來。

“所以,我們必須儘快了結這些愚蠢的事情,建立俄羅斯與中國之間的信任。”

就在林鬱青試圖開口的時候,維特卻搶先以開斷的語調說道:

“我可以保證,在未來,將會全力阻止陸軍在新疆、蒙古以及東北等方面的野心,我想,這將有利於我們建立最基本的信任!”

“閣下,這是外交背書嗎?”

林鬱青回答得有些僵硬,這是怎麼回事?俄國人的外交背書?可信嗎?難道說,這是一場新的陰謀嗎?

“不,這是一種承諾。”

維特用並不算低的話聲說道。

“哦?”

林鬱青揚眉看看維特,這種所謂的承諾可以相信嗎?

“閣下,就我所知,東進政策不僅存在於陸軍部,同樣也存在於宮廷!”

他話裡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或許作爲財政大臣,維特可以影響到陸軍,但是他又如何能夠左右沙皇的意志呢?

這纔是最關鍵的,對於俄羅斯而言,沙皇的意志決定着一切,現在的那位米哈伊爾三世沙皇,無疑就是東方政策支持者,當然這也與俄羅斯在歐洲以及中亞擴張的腳步被英國所阻止有很大的關係。

現在維特的這番表態又意味着什麼呢?難道俄羅斯當真準備放棄“東進”?這會不會是什麼新的陰謀呢?

幾十分鐘後,當維特離開總領館的時候,他再一次看着林鬱青,輕聲說道:

“我想,也許,在將來我們可以把鐵路看成俄華兩國之間的經濟紐帶,而不是一種戰爭的機器,請你將這一點轉告總督閣下!”

然後,維特便一馬當先,像年輕人般步履矯健地下樓而去,林鬱青等人緊跟在後。

來到門口,維特突然止步,在樓梯處同林鬱青握手告別。很快,馬車便離開總領事館,但是林鬱青卻依然處於某種震驚之中。

“總領先生,您相信他的話嗎?”

身旁的那位不起眼的秘書表情怪異地看着遠去的馬車。

“相信?”

林鬱青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擡起頭看了一眼月亮,

“與其說是相信他的話,倒不如說,我相信現在俄羅斯的政策極有可能在未來發生改變,但具體會是什麼,卻不是我們所能預料的!”

林鬱青的聲不大,他只是思索着未來的多種可能,所謂的信任是什麼?俄國爲什麼需要中國的信任呢?

難道是那個誘餌開始產生了效果,不,如果產生效果的話,維特爲什麼要鼓吹建立信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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