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危地馬拉政府軍中,帕拉瓦尼少校是一名特立獨行的軍官。
像他這種四十多歲的少校,在危地馬拉政府軍中也不多見。
早在大戰期間,帕拉瓦尼就是軍人了,只不過不是危地馬拉的軍人,而是以外籍身份加入了美軍的拉美兵團。大戰結束之前,帕拉瓦尼已經在美軍中服役了五年,因此獲得了美國國籍。按理說,他已經是美國人,應該在美國定居。只是,十多年前,帕拉瓦尼相應祖國的號召,回到了危地馬拉,並且再次穿上軍服,成爲了危地馬拉政府軍的軍官。讓他選擇回國的原因還有一個,即在戰後的邦聯美國,失業率高達百分之三十,像他這種從外籍部隊退役的官兵數不勝數。在返回危地馬拉之前,帕拉瓦尼已經失業半年,用光了積蓄,幾乎要淪落到當街乞討的地步了。
事實上,像帕拉瓦尼這種外籍軍人,在戰後的三個美國都有很多,而且都很悽慘。
從某種意義上講,正是因爲像帕拉瓦尼這樣的外籍軍人無法在美國安生,才導致戰後的拉美動盪不安。
在大戰結束後二十年的拉美戰亂中,都有美國外籍軍人的身影。
只是,帕拉瓦尼回到祖國,不僅僅是爲錢賣命。
做爲一名受過教育的職業軍人,帕拉瓦尼有着崇高的理想,夢想着自己的祖國能夠變得富裕強大。
正是如此,帕拉瓦尼才加入了政府軍。
原因很簡單,危地馬拉獨裁軍政府在成立的時候,就打着壯大祖國的旗號,而且以此籠絡了很多軍人。
只是,十多年下來,帕拉瓦尼發現,政府的所作所爲與宣揚的理想並不一致。
這下,帕拉瓦尼遇到了一個天大的麻煩。這就是。在個人理想與軍人職責之間,他必須做出選擇。
事實上,帕拉瓦尼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憑藉個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改變危地馬拉的現狀。早在數年前,一名學生組織的激進分子就試圖刺殺總統,而且差點得手。可惜的是,刺殺行動非但沒有達到推翻軍人獨裁政府的目的,反而引來了瘋狂的報復。在刺殺行動發生後的一個月裡。有成千上萬的無辜民衆被以叛亂罪處決。發生在危地馬拉城的動亂持續了足足四個月,發生了無數的慘劇,數十萬市民被迫逃離這座城市。
當時,帕拉瓦尼就在危地馬拉城,而且是衛戍部隊的軍官,目睹了首都的慘象。
也正是這件事,改變了帕拉瓦尼。
此後,他放棄了獲得晉升的最佳途徑,選擇前往邊境地區,去邊境部隊當一名普通的基層軍官。
顯然。帕拉瓦尼在逃避。
他自己也知道,這麼做是在逃避。可是出了逃避,他還能做什麼?
成千上萬的危地馬拉人選擇了逃避,有的還逃離了這個國家,如果不是軍人,帕拉瓦尼也會越過邊境線,去鄰國避難。
當然,帕拉瓦尼知道。要不了多久,他就必須以軍人的身份去保衛祖國。
因爲在美軍中服役的時候,帕拉瓦尼自修了高中課程。在退役之後還獲得了一所市立學院的大專文憑,所以在危地馬拉政府軍中,他算得上是知識分子了。加上他在美國生活的幾年,讓他比其他軍官有着更爲長遠的目光。
這些年發生在危地馬拉的事情,讓帕拉瓦尼相信,外界的軍事幹預即將到來。
當然,最主要的威脅就來自中國。
危地馬拉軍人獨裁政府能在被游擊隊打得落花流水的情況下捲土重來,與墨西哥的支持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而墨西哥的後臺是德意志第二帝國。戰後的基本世界格局,就是中德爭霸。即便在危地馬拉掌權的不是獨裁政府,只要與德意志第二帝國扯上關係,中國就不會放過這個國家。
顯然,軍人獨裁政府,以及發生在這個國家的事情,讓中國有了更多的出兵理由。
帕拉瓦尼會毫不猶豫的參加保衛祖國的戰鬥,可是他知道,弱小的危地馬拉絕對不是中國的對手。
只要中國出兵,危地馬拉政權就將重新洗牌。
顯然,這讓帕拉瓦尼十分矛盾。
對正在受苦受難的民衆來說,一個新的政府未必會比現在的政府更加糟糕,可是帕拉瓦尼效忠的是政府,而不是人民。
他能做的,只是在自己的轄區內儘可能的善待平民。
當然,這也是相對的。
爲了兌現自己的誓言,更是爲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甚至是自己的小命,帕拉瓦尼依然會對那些試圖推翻現政權的敵人下毒手,並且盡一切努力來保護效忠的政權,比如對付那些前來挖掘新聞的記者。
只是,面對這名來自中國的女記者,帕拉瓦尼卻倍感棘手。
兩天前,他收到了司令部發來的消息,中國當局已經頒佈禁令,禁止所有中國公民前往危地馬拉。
這是一個極爲明顯的信號,中國即將發起軍事行動。
命令中明確提到,盡一切可能避免激怒中國,更不得給中國發動戰爭的理由。
顯然,如果帕拉瓦尼用以往的手段來對付這名女記者,就很有可能引發戰爭,因爲中國當局完全可以用本國公民的安全爲由出兵危地馬拉,而且其他國家絕對不會同情殘害記者的政權。
問題是,如果放走這名女記者,戰爭同樣也會爆發。
這就是,她藏起來的膠捲,足夠成爲中國發動戰爭的理由,至少能夠讓更多的國家支持中國採取軍事行動。
帕拉瓦尼非常清楚,在放走這名女記者之前,必須找到膠捲。
沒有證據,女記者就無法讓人相信她的所見所聞。
只是,要讓女記者交出膠捲,也不是易事。
對於不怕死的人來說,任何拷問手段都是多餘的。女記者的目光告訴帕拉瓦尼,她在進入這個國家的時候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
更重要的是,帕拉瓦尼對她一無所知,也就無法拿她在乎的東西來威脅她。
讓她交出膠捲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時間。
再堅強的人,在經受了足夠多的拷打與折磨之後,精神防線都會崩潰,只是在何時崩潰得由其堅強的程度決定。
可惜的是,帕拉瓦尼沒有足夠多的時間。
女記者的話,讓帕拉瓦尼不得不有所擔憂,即她還有後援,而且她的失蹤必然會引起別人的重視。
也就是說,如果不放了她,就得殺了她,抹掉她在危地馬拉活動過的所有線索。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因爲帕拉瓦尼還沒有找到那隻該死的膠捲,而只要膠捲被其他人找到,那就意味着災難。
必須讓她開口,讓她交出那隻膠捲。
顯然,需要一個讓她開口的辦法。
一路上,帕拉瓦尼都在考慮這個問題。
直到前方的隊伍突然停下,負責在前面探路的布托少尉急匆匆的跑回來,帕拉瓦尼才停止了思考。
“少校,不好了……”
“什麼不好,冷靜點。”
“營地……我們的營地被燒燬了,守衛營地的……全部……全部都死了……”
帕拉瓦尼的眉頭跳了幾下,立即下令讓隊伍停止前進,然後讓布托少尉帶上一個排跟他前往營地。
營地確實被燒燬了,而且還是幾個小時前的事,因爲大火已經熄滅。
在燒燬的營帳附近,還躺着十多具屍體,全是留下來守衛營地的官兵,所有有價值的設施都遭到破壞,連圍繞營地的鐵絲網也被炸燬。
“把梅西上尉叫來,我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梅西上尉是帕拉瓦尼最有能力的部下,也是這個步兵連的連長,更是一名精通叢林戰的好手。
事實上,帕拉瓦尼都有點害怕梅西。
帕拉瓦尼剛剛走馬上任的時候,曾經親眼目睹梅西用刺刀割開一名孕婦的肚皮,把已經成型的嬰兒取了出來。
顯然,梅西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所幸的是,這個惡魔沒有多少文化,又特別佩服有文化的人,所以對帕拉瓦尼少校忠心不二。
十分鐘後,梅西給了帕拉瓦尼答案。
襲擊營地的是中國軍人,因爲在現場找到的彈殼屬於中國軍隊的制式彈藥,此外一枚定時炸彈的引爆器殘片也來自中國。
“肯定是昨天晚上那夥人,也許他們叫來了援兵,不然不敢貿然攻打我們的營地。”
“你是說,敵人有很多?”
梅西沒有承認。“我也不清楚,現場很混亂,無法判斷敵人的數量,但是絕對不是幾個人乾的。”
“我們必須離開這裡。”布托少尉插了一句。
帕拉瓦尼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們不能在這裡過夜,也許敵人還沒有走遠,我們得去二連的營地。”
“快到下半夜了,現在……”梅西顯然不同意這麼做。
“如果敵人還在附近,那麼我們留下來就會遭到襲擊。只有跟二連會合,我們纔有把握幹掉這夥敵人。”帕拉瓦尼沒有遲疑,“上尉,你領對帶路,派人去聯繫二連的馬拉多,讓他帶兩個排來接應我們。”
梅西也沒再多說,帕拉瓦尼的命令就是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