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着惡臭的氣味,忍受着翻江倒海般的胃痙攣,舒雨婷朝着最終目的地走去。
近了,越來越近了。
不管是運氣好,還是什麼原因,舒雨婷終於找到了安東尼在地圖上標出的地點,一處被密林環繞着的河灣。
最後幾百米,根本用不着費心尋找。
那刺鼻的惡臭味,已經爲舒雨婷指明瞭方向。
走到那個被淤泥與落葉覆蓋住的大坑旁,舒雨婷停下了腳步。即便事隔多時,時間改變了地貌、改變了環境,卻無法掩埋一切。在落葉間,依然能夠看到瀕死之人在絕望時向上伸出的手臂,能看到被淤泥包裹着的骸骨,能看到與肢體分離的頭骨,甚至能看到懷抱着嬰兒在掙扎中死去的母親。
忍受住惡臭,舒雨婷拿起了相機。
她是一名記者,而記者的天職就是獲取新聞,把秘密公佈於衆,讓更多的人瞭解事件的真相。
快門頻頻閃動,很快就用光了一隻膠捲。
在裝上第二隻膠捲之後,舒雨婷用砍刀伐下了一根樹枝,忍受着想要嘔吐的折磨,一步一步的深入萬人坑,然後撥開覆蓋在腐屍上的淤泥與落葉,從最佳的角度派下足以讓所有人震撼的照片。
這是絕無僅有的照片,任何報社都願意出五千塊購買。
舒雨婷更加清楚,只要把這些照片帶回去,她就能一夜成名,今後再也不用面對那個像肥豬一樣的主編了。
當然,她必須拍下足夠多多的照片。
顯然,舒雨婷並不知道,危險正在朝她逼近。
聽到腳步聲的時候,舒雨婷已經深入萬人坑,根本來不及逃走。
趕來的是上百名危地馬拉政府軍的官兵,帶隊的是一名腰間別着手槍的少校。此外還有十多名軍官。
被強行拖出萬人坑之前,舒雨婷把最爲寶貴的膠捲藏到了身體的最隱秘處。
“你是記者?”那名少校說的是英語,而且很流利。
“對,我是中國記者。”
沒等舒雨婷反應過來,少校就給了她一巴掌,然後反手又是一巴掌。“我不管你是哪個國家的記者,你不應該來這裡。”
“害怕讓外界知道你們乾的好事?”
少校沒有遲疑。由給了舒雨婷兩巴掌。“你要記住,這裡是我的地盤。在我問話的時候你才能回答。”
舒雨婷盯着少校,把帶血的唾沫吐了出去。
只是,她太矮了,只吐到了少校的胸口,沒能吐到少校的臉上。
“你這麼做,對改善你的處境毫無幫助。”少校沒有被激怒,只是擦掉了掛在胸口的帶血唾沫。“你肯合作的話。我會確保你的安全,而且會在適當的時候送你離開。如果你不肯配合,我會讓你配合。”
舒雨婷咬緊牙關,什麼都沒說,只是她已經害怕到了極點。
關於危地馬拉政府軍的暴行,特別是對待女性的那些行爲,絕對不僅僅是傳言,而且已經有很多記者在這個國家遇害。
“很好,現在把膠捲交出來。”
舒雨婷依然沒有開口,那是她的心血。是她的前途,是她的一切。
這次,少校沒有羅嗦,一把扯下了掛在舒雨婷胸前的相機,取出了裝在裡面的膠捲。
剎那間,舒雨婷似乎看到了希望,可是希望很快就破滅了。
在讓膠捲曝光的同時,少校還仔細看了一遍。而且看得出來,他知道如何辨認膠捲是否使用過。
“你很聰明,而且很機靈。可是這隻會給你帶來更多的傷害。”少校把那隻根本沒有使用過的膠捲交給了旁邊的一名軍官。“我說過,你不肯合作的話。我會讓你合作。現在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膠捲交出來。”
“我藏起來了。”
“藏在什麼地方?”
舒雨婷再次以沉默做了回答。
少校揮起巨大的手掌,只是沒有落下,因爲舒雨婷仰起了頭,目光十分堅定,沒有半點害怕的樣子。
“你不怕死,這很好,因爲你很快就會嚐到比死還要痛苦百倍的折磨。”
“少校,你認爲,逮住我,就一切都結束了嗎?”
少校軍官皺起眉頭,似乎沒有明白舒雨婷的意思。
“你逮住我,仍然會有人來取走膠捲,而且知道我落入了危地馬拉政府軍手裡,到時候我的祖國肯定會派軍隊來營救我。”
“是嗎?”
“而且,會把真相告訴全世界。”
“真相?”少校笑了起來,隨即就給了舒雨婷兩巴掌。“這裡沒有真相,有的只是殘酷的現實。很不幸的是,你原本應該過着豐衣足食、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是你卻選擇來到這個殘酷的世界。”
這不是我的選擇。舒雨婷沒有說出來,因爲說出來也沒用。
“把她帶走。”少校失去了耐心,對一名軍官揮了揮手,然後對其他人說道,“全面徹底的搜查,務必找到膠捲。”
三分之二的官兵留了下來,另外三分之一的官兵則跟隨少校離開了河灣。
等到少校帶着舒雨婷走開,幾百米開外的灌木叢裡,鄒小洪才放開了李承志的胳膊,而李承志也冷靜了下來。
他們只晚到了一步,最多幾分鐘。
如果不是爲了避開政府軍的巡邏部隊,他們本應該趕在政府軍之前到達,然後帶着舒雨婷離開這個鬼地方。
可惜的是,他們當時根本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李承志他們看到舒雨婷的時候,政府軍已經包圍了河灣。雖然李承志試圖通過襲擊來引開政府軍的注意力,然後讓鄒小洪帶舒雨婷逃跑,但是鄒小洪與張國棟一起阻止了他的愚蠢行爲。
政府軍有一個連的兵力,而他們只有三個人。
更重要的是,政府軍的目的非常清楚,因此就算他們發起襲擊,政府軍也不會放過近在眼前的女記者。
此外,鄒小洪也不可能帶着一個女記者在叢林裡跟政府軍的官兵賽跑。
結果就是,三人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舒雨婷被帶走。
因爲沒有人監督,加上萬人坑的惡臭讓人無法忍受,所以政府軍搜尋膠捲的工作在半個小時後就匆匆結束了。
“現在怎麼辦?”張國棟依然保持着警惕。
“我們得往回走。”鄒小洪翻出地圖,仔細看了一陣才說道,“這支部隊來自關押安東尼的營地,既然他們沒有立即處決女記者,也就不會馬上殺掉她。從政府軍搜索萬人坑的行動來看,應該還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因此就更加不會立即殺死她。對對待安東尼一樣,他們會首先拷問女記者,直到獲得想要的東西,纔會幹掉她。也許,在此之前,會讓她給官兵解解悶。”
“他們在找什麼?”
“應該是膠捲吧。”鄒小洪嘆了口氣,說道,“不管怎麼說,要救女記者,我們就得趕回去。”
“問題是,政府軍這次肯定不會掉以輕心,我們潛入營地的風險非常大。”
“這就是關鍵所在,我們必須抄近路,趕在政府軍之前到達營地,提前做好準備。如果你們不打算就此放棄,恐怕我們就得想出一個好的辦法來幹掉一百多名敵人,要不然我們此舉就是自尋死路。”
“如果沒有了營地,這支部隊會去哪?”李承志這時候纔開口。
“附近還有很多營地,他們可能去任何地方。”
“關鍵是,這些營地離得都不算太近,而政府軍又是徒步前進,怎麼也要花上一兩天才能到達吧。”
鄒小洪點了點頭,表示李承志說得沒錯。
“顯然,他們不會在路上審問舒雨婷。”
“你是說,我們去炸掉政府軍的營地,在他們趕往其他營地的途中下手?”
“政府軍的官兵也是人,肯定會在晚上露營,而對付在野外露營的敵人,肯定要比對付在營壘裡面的敵人容易得多。”
張國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道:“關鍵是,我們的目的只是把舒雨婷救出來。”
“顯然,在野外更容易下手。”李承志說完,朝鄒小洪看了過去。
“看來,你們還沒有打算放棄,那我就陪你們玩到底。”鄒小洪笑了笑,說道,“如果要趕在政府軍之前到達營地,我們就得抓緊時間。”
三人沒再羅嗦,立即離開了藏身地點。
一路上,鄒小洪在前面帶隊,李承志與張國棟在後面跟隨。
因爲這附近只有那支政府軍的步兵連,而且大部分兵力都在返回營地的途中,也就沒有多餘的兵力用來進行日常巡邏,所以鄒小洪沒再左顧右盼,一直在全速前進,也就是一直在小跑。
只是,比體力,李承志與張國棟絲毫不比鄒小洪差。
即便在全副武裝的情況下,兩人也能一口氣跑上二十公里,然後立即投入戰鬥。如果適當減輕負重,兩人能在三個小時內跑完馬拉松,而且在到達終點的時候,依然有體力來進行戰鬥。
顯然,三個人的速度,要比一百個人的速度快得多。
天黑之前,三人跑完了全程,而且把政府軍遠遠的甩在了身後。因爲鄒小洪選擇了最近的小路,所以他們比政府軍領先了近四個小時。
對他們來說,要在四個小時內炸掉一座只有不到十人看守的營地,並不是難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