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整開盤,短短的幾分鐘後,整個股市出現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場面。一筆接一筆的買單砸進來,十五支股票都在漲,股市全面飄紅。坐在頂層的陳燮,背對着大門,看着面前牆上,電話鈴聲不斷,一個接一個的紅數字被換上去,漲、漲、漲。
上午收盤之前,股市全面漲停,出現了陳燮怎麼都沒想到的火熱程度。開盤價格最高的華亭造船,從每股二十元漲到二十二元,成爲今天上午收盤前價格最高的股票。百分之十的漲停設定,自然是出自陳燮的手筆,怎麼都沒想到一個上午就給打到頂了,所有股票都一樣。
懷着一絲不安的情緒,陳燮站起來轉身看了看一直默默站在一邊旁觀的陳平。
“父親,銀行方面沒有任何舉動,以兒子看來,大明朝民間積累豐厚,奈何可投資的產業太少。尤其在遼東,這些年關內的資金大量涌入,卻沒有合適的投資項目。”陳平趕緊解釋,他可不敢招致父親的懷疑。萬一背上勾結各家企業,捂盤擡價的罪名,引來了審計部門,那真是欲哭無淚了。屆時,就算沒有毛病,也能查出點毛病來。接手遼東分行至今,漸漸地進入角色,也發現了一些問題。但是他更擔心由檢查引發的動盪,一旦出事,正式接手遙遙無期,那才叫無妄之災。
“聽說你在這附近養了個外宅?”陳燮淡淡的一句話,陳平噗通就跪下了,口中低聲道:“回父親,確有其事。不過那宅子。乃是開發商折價讓於兒子,改付的錢一分沒少。”
陳燮轉過身來,伸手扶起兒子,笑道:“別緊張,年輕的時候誰沒點風流韻事。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個道理。發現問題就應該及時處理,不要怕亂,不要擔心因此導致整個體系對你的敵視。你是我指定的銀行體系的繼承人,將來這一攤子遲早要全部交給你。我不怕你做錯事情,就怕你不做事。沒點擔當,就算你能平穩的接受銀行體系。你能保證上上下下那麼多人,全都對你俯首帖耳麼?一切事情的出發點只要是爲了維護制度,就不要有任何擔心。”
雪越來越大了,風捲着鵝毛大雪亂舞,馬車在街面上緩緩而行。車廂內的陳燮頭頂着車璧沉默不語。李香一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反應,見他盯着車頂看,忍不住開口勸道:“陳平還年輕,經驗上差了一些很正常。肩負如此重任,求穩是必然的。”
陳燮呵呵呵的笑了幾聲,坐直了身子道:“僅僅是過於穩重麼?他收別人送的宅子,我並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他缺乏一種領導者的氣質。這種氣質的培養。是無數次擔當積累下來的底蘊。整天就知道求穩,求穩,再求穩。平穩過渡是好事。下面的人會怎麼看他?現在不立威,將來如何順利的推行紙幣?總不能事事都指望我出聲吧?日本和朝鮮可以順利推行紙幣,那是建立在武力征服不久,整個社會高層被清洗一遍的基礎上。在其他地方呢?能這麼幹麼?不能,既然不能,他這個大發銀行總裁。就應該在最短的時間內,樹立起個人威信。有什麼好擔心的?天捅個窟窿。我還在呢。”
一番話裡的不滿情緒很明顯,李香知道這時候不能開口。否則必然適得其反。
“去查一下,今天的交易中,有沒有人在操縱股市。”陳燮最終冒出這麼一句,好像有點跑題了。但是李香很明白,陳燮最擔心的還是有人互相勾結,在股市中做手腳。
陳平回到住處時,客廳內鶯鶯燕燕的一羣女子,正在圍着麻將桌子戰鬥。這些女子,都是這一片豪宅裡住的女人,看見陳平的臉色有點蒼白,流雲心裡咯噔一下,立刻起身讓一個姐妹接替她的位置,親自伺候陳平更衣。
趁人不不注意,流雲低聲問:“老爺,事情不順?”陳平搖搖頭:“沒事,等下二叔會來,你讓人在門口等着,進來就請上樓的書房。”
流雲再傻都知道肯定出事情了,立刻乖巧的答應下來,親自站門口候着。不到五分鐘,馬車進來,車上下來的是陳凡,看見流雲不過是微微點頭,他對這個外室可沒啥好印象。只是看在陳平的面子上,不好傷了面子和兄弟感情。
流雲領他進了書房,親自奉茶後退出去,陳燮一語不發,連個“謝”字都欠奉。等待書房門關上,陳凡才道:“大兄,這麼着急叫我來,出了什麼事情?”
“全球電信的股票,有沒有私下違規交易?”陳平直奔主題,陳凡聽了頗爲詫異道:“怎麼可能啊,根本沒那個必要,要不是因爲這是父親的意思,我纔不會上市。缺銀子,我直接找娘借就好了,再不濟找大兄貸款。”
兄弟二人感情頗深,且無利益糾葛。兩人的母親都在登州,玉竹守着大把田產店鋪,雨蕁則保持了一干初級製造產業(肥皂、雪花膏、純鹼等)和登州鹽場。兩人真的不缺錢,陳平犯下的錯,就是半價買了一座宅子。
聽完陳凡的意思,陳平這才把事情大概的說了一下,重點提到了陳燮的話。陳凡聽了忍不住皺眉道:“大兄,難道忘記父親如何起家的麼?非是靠工商,而是靠的軍隊加鐵腕。先帝在世,尚且奈何不得父親,其中滋味不難品味。大發銀行素來受父親重視,如果大兄不能今早掌握遼東局面,進而控制全局,父親很難滿意。”
這話說的還是客氣的,陳平聽出了其中的奧秘,當即起身道:“如此,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陳凡也不廢話,立刻站起來告辭,臨行前轉身道:“大兄,此間事情再多,也不能讓大嫂長期在家,獨守空房不是?”
說完陳凡拔腿就走,陳平趕緊跟上,想說話看見流雲在樓下看着,客廳內那些女的都散了,心裡暗暗無奈。楊氏女什麼都好,就是缺了幾分趣味,夫妻之間那點事情保持姿勢不變一百年絕不動搖。這怎麼跟流雲這種出身煙花的清倌人相比?不過陳凡的話還是提醒他了,是該回去看看了,而且還得跟父親說一聲。
隨着股市開盤當日便全面飄紅之日起,整個遼東股市出現一種不可阻擋的熱潮。短短一個月不到,所有上市公司的股票,價格全部翻了一翻。而且這種繼續上漲的勢頭還很兇殘,根本就無法遏制。這個局面讓所有上市公司喜笑顏開,比較有代表性的華亭造船和全球電信,先後召開記者發佈會,一個要在明年春天擴建,新增一倍的船塢,以滿足眼下蒸汽輪船供不應求的局面。另外一個則宣佈,架設從瀋陽到京師、瀋陽到登州的有線電報線路。
窗外白雪皚皚,屋內卻溫暖如春,一陣一陣的笑聲傳來,引得前來求見的陳平和陳凡頻頻對視。陳平的性格還是有點求穩,不是朝夕之間可以改變的,所以他拉上陳凡同行。
掀開厚厚的布簾子,兄弟倆進門來,會客廳裡好不熱鬧。王賁、李雲聰、林雅等三人坐在一起說話,柳如是、李香、夏雪、李英姬四人又是一個小集團,在另外一個角落說笑。
兄弟倆進來,屋內人等紛紛起身招呼,別看陳燮子女多,真正站出來挑大樑的就是這兩位,京師裡頭那個陳繼祖,除了一個興海王的期權,還真的沒法跟眼前這兩位比較。
兩人上前一一見禮,正準備投入一幫漢子們的圈子裡說話時,裡間的簾子掀起來了,鑽出來一個滿頭是汗的陳承恩。這貨單獨面見陳燮,估計沒落什麼好就是了。朝鮮王在衆人的心目中,地位實在高不起來。兄弟倆上前客氣寒暄之時,剛說了兩句,簾子又打開了。
陳燮看一眼客廳裡的熱鬧場面,立刻笑道:“今天什麼日子?來了這麼些人?”
衆人紛紛起身見禮,陳燮成爲了核心,衆人圍坐而談。陳燮手指着夏雪道:“小雪,你答應的津浦路呢?什麼時候能全線通車?”
夏雪站起萬福道:“回陳大老爺,奴家可不是軍中好漢,沒立下軍令狀吧?”陳燮聽了無奈的苦笑,衆人跟着哈哈哈大笑起來,柳如是和李香笑的打跌,還半天才忍住。難得看見陳燮吃癟,自然是喜聞樂見。
“好了,我知道你的難處,黃河大橋是個必須克服的困難。”夏雪聽了這去,緩緩再次萬福道:“公爺,奴家無狀,萬萬見諒。不過這黃河,真是個要命的因素。這些年,朝廷對黃河的水利工程的投入,您可要過問一番纔是。不然就算有修橋的技術,也經不起一場洪水。”
陳燮聽了擡手指着夏雪道:“滑頭,按照你的說法,聽到賴賴姑子叫,就不種莊稼了?”
夏雪聽了這話,這才收起笑容,拿出兩幅地圖展開,往牆上一掛道:“這是津浦路,這是京漢路。先說津浦路,從天津到濟南段已經通車,從浦口到徐州,採取分段修的方式,完成了八成。現在就剩下一個黃河大橋了,公爺,朝廷實在拿不出錢來,鐵路集團出資,趁枯水期,整治一下黃河。不然這心裡,真的不踏實。”
陳燮聽到這,一擺手道:“你接着說京漢路。”夏雪笑道:“京漢路的勘測基本完成了,多虧了公爺提供的一些資料。眼下關鍵的問題,還是橋樑技術積累,導致出現了兩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