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已經將那後位,許給了旁人嗎?
這才幾個月?
還真有些迫不及待啊!
聽了蕭依兒的話,雲紫璃微眯着眸子,腦海中閃現出不久前夢中所見的場景。
此刻,在她的心裡終。
那個男子的五官容貌,竟越發清晰了些。
可是這樣的一個男人,竟在她死後幾個月,便對另外一個女人許下了皇后之位,未免太過薄情配!
想到這些,雲紫璃冷冷彎脣,擡眸見秋若雨眉目緊皺,正等着她的迴應,她無所謂的苦笑着說道:“世上的女人,並非人人以後位爲生,但那後位,我卻不會便宜了旁人,至於我坐不坐……且看我日後的心情再定!”
世上,沒有一模一樣的人或是物。
她相信,即便她以樂安郡主的身份重回吳宮。
若那個男人真心愛她。
便一定會知道,她……便是他的皇后!
那樣的話,日後她行事起來,也可以少一些顧忌!
如若不然……他便真的不值得過去的那個她深愛了!
還有其她人……
只要她身爲新越的樂安郡主,只要她的存在牽扯到兩國之間的利益。便沒有人,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她的頭上動土。
連青蘿太后……也不可以!
雲紫璃之所以如此提議,完全是出於保證自己安全的心態,不過她所提的這些,秋若雨早前已經聽別人猜測過……
不着痕跡的擡頭看了眼身邊的白衣女子,秋若雨眸光閃了閃,立即命人去請了北堂航,並在無瀾回京之前,派人前往吳國議親。
不過,因着雲紫璃已然以樂安郡主的身份與無瀾訂下大婚之日,是以此次聖旨之上,她的身份有了變化。
她,不再是新越攝政王的義女樂安郡主,而是新越皇帝和皇后的義女——端順公主!
***
回如意殿的路上,雲紫璃的神情,一直鬱鬱寡歡。
一路上,她的腦海中,總是不停回想着跟無瀾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記憶裡的無瀾,或是溫柔,或是不羈,或是無奈……給了她一個男人可以給一個女人所有的寵愛!
哪怕,她早已嫁做人婦,哪怕她爲別的男人生兒育女,他卻仍舊那般深情不顧!
可是現在,她卻要離開……
行至如意殿門前,她心中實在難受的厲害,只得微微頓下腳步,閉上雙眼,竭力穩了穩情緒。
許久,她緩緩的睜開雙眸。
然,在她的雙眸之中,仍舊思慮重重。
又過了片刻,只聞她輕嘆一聲,便腳步一旋,擡步欲要向着自己的寢宮行去。
但,她的腳步,剛剛擡起,卻又因看到了不遠處所站之人,而再次頓下。
此刻,站在她身前之人。
不是別人。
恰是該過兩日纔會返回京城的——無瀾!
此刻的他,一身風塵僕僕,素日大紅的衣衫,蒙上了些許灰塵,一看便知剛自宮外歸來。
“你……”
看着眼前的無瀾,雲紫璃思緒難辨,輕啓朱脣。
她剛想問他,爲何會提前回來,卻尚不及將話說出,便見無瀾一臉堅定的大步朝她走來。
幾步之後,他終是立身她的面前,然後溫和一笑,驀地伸手,將她用力擁進懷中:“丫頭,我想你了!”
他的手臂,收的極緊。
緊到,雲紫璃的身上,因他手臂上的力度太大,而泛起疼意。
緊到,雲紫璃耳邊,可以聽到兩顆心跳的頻率。
這其中,一顆,是她的。
另外一顆,則是他的。
而他道出口的那句我想你了,讓她整顆心都開始刺痛起來。
“你怎麼早一日回來了?”
許久之後,雲紫璃穩了穩心緒,終是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只不過,此刻,在她的聲音裡,多出了幾分無瀾離開前,不曾有過的……冷靜與自持!
無瀾卻以爲她仍舊如離開時那般,還在生他的氣,不禁溫文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只是有些貪婪的吸吮着她發間的清香,給出的理由,還是方纔那句話!
“我想你了!”
其實,他是怕她會在他出行之時,恢復了記憶,然後忽然想要離開。
但是,有些事情,不一定你怕,便不會發生!
雲紫璃感覺到背脊之上,來自無瀾雙手上的輕顫,忍不住心下微涼!
她紅脣微微彎起,輕笑着伸出手來,迫無瀾還她自由,而後眸華輕擡,眸光灼灼其燃,就那麼定定的凝望着無瀾溫雅的俊顏,語氣蕭索的說道:“你的擔心,是對的,不用一年,現下的我,便已然決定,要回吳國去了。”
雖然,方纔,無瀾已然自阿
tang媚口中,得知雲紫璃準備回吳國的消息。
但此刻,親耳聽到她說要會吳國。
他的心,還是狠狠的抽痛了下。
靜靜凝視她半晌兒,他長長的,嘆出一口氣,籍此來掩藏自己心底裡真正的情緒。此刻,在他英俊的臉上,神情平淡依舊。唯有握着雲紫璃雙肩之手的輕顫,暴露了他的真正情緒。
如此,沉寂半晌兒,無瀾語氣清幽的道:“和親之事,尚且從長計議,我需多做些事,讓你在吳國宮中,不敢有人對你肆意!”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將她留下。
但,他比誰都清楚。
就算她留下了她的人,卻總也留不住她的心!
是以,既是她已經恢復了記憶,那麼他所能做的,便只有將她送回屬於她的那個地方,送回到,赫連遠的身邊。
聽聞無瀾此言,雲紫璃心裡酸酸的,脹脹的,卻又甜甜的,自脣畔輕輕的,揚起一抹絕美的笑靨:“無瀾……”
此刻,她明明可以感受到。
身前的這個男人,是多麼渴望她留下。
可他,卻不曾說出任何一句勉強她的話。
他該是知道的。
即便她留下了,卻也會終生掛念着自己的孩子。
所以,他寧可心痛,也會如她的願,順她的意,一切都爲她籌謀好!
他……對她的好,今生,她無以爲報。
只盼他在以後的日子裡,能夠尋找到屬於他的那份幸福!
現在想來,以前的她,在面對如此好的他時,心裡也是極其矛盾的吧!
淚水,不知不覺中,無聲無息的滑落。
她輕揚着頭,迎視着無瀾的視線,直到一切變得模糊不清,都不曾將視線收回。
無瀾見狀,薄脣輕輕勾起,伸手輕撫着她的臉,拭去了她的淚,眼底滿是憐惜,滿是不捨,終是緩緩而無奈的嘆道:“我會與父皇自請,親自護送你回吳國!
***
數日後,大吳,金鑾殿上。
一文剛剛稟報了,赫連遠的手中,緊握着邊關守將剛剛蕭騰命人快馬送到京城的急報。
自蕭妃復寵,蕭騰便自請鎮守吳國南部邊防。
而這,已然是他半月之間,收到的第十封急報。
急報的內容,大概一致,皆都是簡明扼要的說明了新越囤積在吳國邊境的幾十萬大軍的近況!
雖然,自他登上帝位,一直想要避免與領國的戰事,以達到休養生息的目的。
但,天不遂人願!
自新越大軍壓境,接回了無瀾之後,卻始終不曾撤去,如今看起來,倒有些來者不善,虎視眈眈的意思。
單就大吳目前的國力,根本不足以與新越相抗衡!加之最近,安王赫連堂,有獨孤煜背後相助,始終蠢蠢欲動。
是以,此時大殿內的氣氛,已然僵滯了許久。
半晌兒,見赫連遠已然沒有要出聲的意思,安國公蕭敬出列,微恭了恭身子,朗聲說道:“皇上,依老臣拙見,此刻想要牽制新越,唯有北燕與我大吳聯盟纔可!”
“北燕?”
赫連遠想到獨孤煜背後的那些動作,脣角處浮現一抹涼涼的哂笑。眸華低垂,睨着蕭敬道:“依着安國公的意思,朕此刻……該怎麼做?”
蕭敬微微擡頭,恭身回道:“依老臣之見,爲今之計,和親是與北燕聯盟的唯一的一條路!”
“是啊!安國公說的極是!”
……
隨着蕭敬的提議,其他大臣紛紛附和。
他們在官場,一個個比猴都要精,如今大吳內亂方歇,國力絕對比不得一向富庶的新越,如此以來,想要抵抗新越,便只有一條路可走。
那便是,聯合北燕,以結盟之勢,令新越心生忌憚,不敢貿然造次!
只是,若想要聯合北燕,則必須要有個合適的理由。
至於這個理由,想來想去,便唯有和親這一條路可走。
關於這一點,赫連遠比誰都清楚。
只是,他身爲一國之君。
之餘和親之事,只能是由大臣提及。
而他,則絕不能由親口提及。
蕭敬何等精明。
赫連遠能想到的,此刻他自然也已然想到。
是以,他開了口,再有衆臣附議,而上位英俊瀟灑的赫連遠則佯裝略作思忖。
雖說是在思忖,不過赫連遠比誰都清楚,北燕……如今恨不得落井下石,絕對不會對吳國伸出援手!
但是,這些話,他不能說,否則實在太過動搖軍心!
只見他面色一肅,沉聲問道:“先皇的公主,如今早已出閣或是許了人家,與朕同齡的皇親中,並沒有合適的女子,若要和親,該指派誰家的女兒前往?”
“
這……”
因赫連遠的話。重臣陷入沉思之中。
沉寂半晌兒,便見陳太傅開口說道:“皇上可尋我朝中官宦人家的女子,給予公主封號,再指派其前往北燕和親。”
聞言,赫連遠哂然一笑,開口問道:“北燕皇帝對沈皇后情有獨鍾,這和親人選,必定落在煜太子身上。那煜太子可是個眼睛裡不揉沙子的性子,此事乃是我大吳開口,茲事體大,若讓他知曉,我大吳指派前去和親之人,實乃魚目混珠,又該當如何?!”
赫連遠此話一出,大殿內瞬時陷入一片靜寂。
許久,都不曾有人再出聲!
赫連遠說的沒錯,若被北燕知道大吳指派去和親之人,並非真正的公主……到頭來落得大吳以魚目混珠,高攀北燕太子之名,非但聯盟之事不成,反倒會徒添了兩國之間的嫌隙!
“皇上!”
稍顯尖削的聲音,瞬間打破了金鑾殿內的沉寂。
聲音甫落,殿外隨侍的太監,腳步匆忙的自殿外進來。
見狀,赫連遠眉宇不禁一皺!
大殿上,隨侍太監一路向裡,在近前站定,而後恭身稟報:“啓稟皇上,新越太子太傅周揚大人,攜新越聖君御旨,前來我大吳,爲端順公主請婚!”
聞言,赫連遠瞳眸微縮。
連帶着,大殿上的衆臣,嗡的一聲,皆都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安靜!”
赫連遠頗有君主威嚴的冷冷掃視衆人,赫連遠沉聲問道:“周太傅此時何在?”
任誰也沒有想到,他們在這裡想着去北燕求親來應對新越,人家新越卻派人前來大吳爲新越的公主請婚。
這樣一來,那幾十萬大軍,雖有些逼迫的意味,可是他方所面臨的難題,便已迎刃而解!
見赫連遠發問,隨侍太監連忙回道:“周太傅的車隊,留在京城之外,他與隨從,此刻正帶着新越皇帝的御旨,在殿外等候!”
“傳周太傅覲見!”
此刻赫連遠眉宇輕皺,臉上看不出多少情緒。
“喏!”
隨侍太監恭敬的再次躬身,垂首後退,一路退出大殿。
須臾,新越太傅周揚,手持北堂航的御旨和公主畫像,緩步進入大殿。周太傅雖年歲已過五旬,但面對赫連遠和一衆吳國大臣之時,氣度從容,不卑不亢!
緩緩的,他一步步上前,終至九級真龍階梯之下,方纔駐足恭身。
“新越太子太傅周揚,奉我主聖旨,前來吳國爲我新越端順公主請婚!還望我新越與貴國,能夠以此締結姻親,和平富榮!”語落,周太傅微微垂首,將北堂航的御旨和公主畫像呈於身前。
赫連遠垂眸,睇着殿下的周太傅,微微側目,看向身邊的一文。
一文會意,垂首步下高臺。
“周太傅,請!”
恭敬垂首,他自周太傅手中接過北堂航的御旨與新越公主的畫像。
赫連遠伸手,自一文手裡接過北堂航的御旨,仔細讀過之後,將之遞給一文後對周太傅說道:“貴國帝君和平富榮的意思,朕深表贊同,不過如今新越幾十萬大軍壓在我吳國邊境,今日這樁婚事,我大吳若是應下,國威何在?”
聞聲,衆臣全都心下一凜,對赫連遠心生敬仰之意。
他們的國力現在不如新越不假,不過若是這個時候應下這樁婚事,便是告訴世人,他們對吳國低了頭。
周太傅對於赫連遠的反應,似乎並不覺得意外,只見他微微擡眸。對赫連遠溫和一笑,又看了眼一文手裡的畫像,啞聲說道:“今日,老臣前來爲之請婚的,乃是我新越端順公主,還請皇上一觀畫像,再決定是否與新越聯姻!”
歷史上,曾多次出現過,聯姻一方的君主,因嫌棄對方的公主容貌不濟,而拒絕請婚的。若是那般,周太傅道出此言,合乎情理,沒有半分不妥之處!
但此刻,赫連遠拒絕的理由,明顯不是那麼回事啊!
雖然對於赫連遠來說。爲保家國居安,他此次一定要與新越聯姻。
但是,適當的拒絕,那是對他和吳國身份尊嚴的維護!
“吳皇陛下,請!”
周揚見赫連遠不爲所動,不由笑的更加溫和,恭謹的擡了擡手。
“貴國太子殿下,與朕也有數年交情。他生就俊朗非凡……自他身上,便不難看出,新越皇室血脈,定皆是人中龍鳳……”幾個月以來,赫連遠鮮少露出笑意,此刻見周揚堅持,他狹長的鳳眸中,不禁露出淺淺吟笑。
只淡淡一笑之間,他微微擡手,將手掌攤開。
一文會意,上前兩步,將手中的畫像遞於赫連遠手中。
赫連遠脣角微彎,雙手分上下交握於畫卷兩軸之間,緩緩將手中畫像展開。
入目,爲雲鬢。
再看,是娥眉。
隨着畫卷徐徐展開,赫連遠心下彷彿被人狠狠的敲擊了一錘。
此刻,連他原本含笑的雙眸,都不禁微微一眯。
畫像中,眉梢之下,眸華似水。
瓊鼻,朱脣。 wWW⊕ тt kΛn⊕ ℃o
芙蓉面。
那鐫刻在腦海中的絕色五官,一一呈現在赫連遠面前,使得他緊握着卷軸的手,竟隱隱輕顫了起來。
記得,在將近一年以前,他也曾收到過洪壽送來的一張畫像。
那張畫像上的女子,與這張畫像上的人,有七八分的相似。
初時,他以爲,世間,總有奇蹟。
那畫像上人,會是他的樂兒。
所以,這才連夜趕往樊城。
但最後,他失望了。
那畫上的女子,是洪欣婉!
但,今時今日,由周太傅帶來的這張畫像,卻比之洪欣婉,無論是神,還是形,都更像真正的雲紫璃!
世上,相似的東西,何其之多。
難道畫像上的這張傾國傾城的容顏,果真如此普通,已然到了比比皆是的地步麼?!
赫連遠心下,微窒!
他捫心自問,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但是,事情的關鍵,在於無瀾!
幾年前,在樂兒墜崖的時候。
他未曾尋到她的屍首。
幾年後,她以另外一個身份,回到了他的身邊。
他一直堅信,他的樂兒,可以逃脫那次劫難,那麼幾個月前的那場火也可以不死。
這端順公主,是他的樂兒!
因心中的這個認知,赫連遠的心跳,咚咚作響!
雀躍的,彷彿欲跳脫而出。
眸華輕擡,他凝着周太傅的雙眸之中,眼中有炙熱光華閃現:“我大吳答應與新越聯姻,周太傅回國之後,還請貴國帝君,儘快安排端順公主來吳事宜!”
最近的一段時日,赫連遠的眸子,總是死氣沉沉的。
但此刻,他眸中的光華,卻熾烈灼眼。
蕭敬擡眸,靜靜凝睇着高處的赫連遠,眸色微變,心下自是細細思量起來。
周揚似是早已料到赫連遠會如此反應,含笑捋着美須,問道:“不知吳皇打算讓我端順公主與貴國哪位貴胄婚配?”
他此言一出,大殿之上,衆人心思飛轉。
蕭敬更是別有深意的瞥了陳太傅一眼,陳太傅一愣,心中頓時有種不好的感覺。
上位,赫連遠則眉心一擰,沉聲說道:“端順公主,身份尊貴,若是來吳,自然要入朕的後宮!”
周揚笑着,點了點頭後,面色忽然一肅,道:“端順公主在新越深受吾主和攝政王寵愛,身份自是尊貴無比,若是與吳皇聯姻,必不能屈居人下。本來吳皇元后薨逝,倒也沒什麼不妥,不過老臣聽聞,在元后薨逝之後,吳皇似是早已有了新後的人選!”
“周太傅所言不錯!”
周揚話音剛落,陳太傅便連忙接了話,十分恭敬的朝着上位的赫連遠拱了拱手:“吾皇已然下旨,等元后喪滿,便立伶貴妃爲後!”
“原來如此!”
周揚頷首,一副恍然模樣的再次朝着赫連遠恭身:“如此,便請吳皇爲端順公主,另尋聯姻人選,老臣聽聞,貴國安王殿下,似是才休了正妻,如此……”
聞言,蕭敬面色微變!
蕭憐兒乃是她的私生女,自從赫連堂禪位之後,一直吵着嚷着要和離,鬧騰了這麼久,到底讓赫連堂給休了。
如今,既是赫連遠不能給端順公主後位,赫連堂卻是可以給正妻之位的!
但是……皇上怎麼可能讓安王搭上新越這條線?
“安王不合適!”
正在蕭敬腹誹之時,赫連遠悠悠開口,“端順公主身份尊貴,既是到吳國聯姻,自然要入主朕的後宮……”
“皇上!”
不等赫連遠把話說完,陳太傅頭一個不幹了。
然,他纔剛剛開口,喊了一聲皇上,便見赫連遠的視線,如刀子一般向他掃來:“端順公主,代表新越,太傅難道想要端順公主,做安王的王妃嗎?”
“……”
陳太傅心下一冷,緊咬着牙,滿心滿眼都是不甘,卻在赫連遠冰冷的目光下,最終低下了頭。
如此,赫連遠下令,與新越端順公主聯姻,作爲補償,伶貴妃陳鶯,升皇貴妃位,另行嘉賞!
不久,赫連遠命人安排好周太傅要下榻的行館,也不管陳太傅臉色如何,直接宣佈退朝!
回到承乾宮後許久,他的心緒,卻仍舊無法平靜下來。
他手裡始終握着那副畫像,將畫像打開,看着那畫像上熟悉的美麗容顏,緩緩在桌案前坐下。
可,他纔剛剛坐下,卻再次復又站起。
這才,他
沒有再坐,而是不停的來回踱步,以此周而復始。
跟在他身邊的一文見他一副心事重重,坐立不安的樣子,不禁眉頭微皺。
赫連遠不知在殿內來回走了多少遍,驀地回眸,看向一文,終是輕聲問道:“周太傅可說了,打算何時啓程返回新越?”
一文恭身回道:“三日之後!”
“三日之後?!”
赫連遠眉梢輕輕一擡,雙眸之間閃過一絲精光:“你此刻立即與新越宮中的暗線傳訊,命他將端順公主的一切情況,在最短的時間內給朕調查清楚!”
聞言,一文面色微怔!
方纔,他只以爲,赫連遠的心緒改變,完全是因與新越聯姻之後,新越的威脅便可忽略不計。
但此刻,他才搞清楚一些狀況。
原來,他的情緒暴動,並非因國事,而是緣起端順公主!
“愣着做什麼?你先看看這個!”
赫連遠見一文怔在原地,半晌兒不語,脣角輕輕一勾,將手裡的畫像遞了過去。
“呃……”
一文回過神來,接過畫像,又狐疑的忘了赫連遠一眼,他這纔將畫像打開……
“這,這怎麼可能?”片刻之後,一文滿目震驚之色,重新擡起頭來望向赫連遠:“皇上覺得,這端順公主,有可能是皇后娘娘?”
此刻,他總算明白,赫連遠的異常源自於何了。
是啊!
在這世間,能有什麼事情,可以讓赫連遠如此刻這般失態?!
只怕唯有,有關皇后的事情了。
可,皇后已然薨逝數月。
便是皇上從來都不信,可那屍體擺在那裡啊!
此刻,畫像的人,也許又如如嬪亦或洪欣婉一般,只是與她長相相似而已!
只是,這,未免太巧合了些。
“嗯!”
赫連遠深吸口氣,輕勾薄脣,點了點頭:“是不是,朕上暫時不敢肯定,但若是見了,朕定能將她認出。”
只要端順公主真的是他的樂兒,他定可以一眼便認出。
這份自信,他還有的。
一定可以!
“可是……”
一文察言觀色的望着赫連遠,小心翼翼的說道:“皇上可曾想過,若這端順公主便是皇后娘娘,那早前焚燒的那具焦屍又該是誰?若她是皇后娘娘,她又是如何離開吳國皇宮,而又出現在新越,成爲他們的公主的呢?”
面對一文的一連數問,赫連遠面色微窘。
乍見端順公主的畫像,一向沉穩的他,只顧着激動了,一文的這些問題,他一個都不曾想過。
“正因爲有如此多疑問,所以……”
心思轉了許久,他悠悠一嘆,語氣低沉的對一文說道:“朕才命你給暗線傳訊,讓他調查端順公主的情況啊!”
“臣這就去傳訊!”
一文聽了赫連遠的話,心下釋然,輕點了點頭,轉身便要離去。
“等等!”
不等一文擡步,赫連遠再次對他言道:“傳訊之後,你且先去看周太傅,以體微之心,先行問過端順公主的情況!”他想着,等飛鴿傳書,總不及周太傅那裡的消息來的快些。
“喏!”
一文再次恭身,銜命而去。
看着一文離去,赫連遠的心下,暗暗吁了口氣。眼下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畫裡的人,到底是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如若,端順公主真的是他的樂兒,那麼他心中想到的第一個可能,便是此事該與無瀾有關!
無瀾……
想到子真先生前往新越後傳回的消息和無瀾的反應。
赫連遠的脣角,不禁冷冷一揚!
當初,無瀾既是以那般言語,想要消除他的疑心。
此刻,新越又爲何會送她來與他和親呢?
想來,該是她放不下他跟孩子吧……
此時,赫連遠的心中,心下思慮重重,尚有諸多疑問。
但,計較這些之前,他首先要做的,便是先確定新越的端順公主,到底是誰!!!
想到當初那具焦屍,他微眯了鳳眸,輕語低喃:“若她是我的樂兒,你又是誰?!”
***
在依着赫連遠的吩咐,飛鴿傳書於新越的暗線之後,一文時刻不敢耽誤,直接便去了周太傅下榻的行館。
一文離去之後,赫連遠即便穩坐御書房,卻仍舊無心國事。
午膳時分,一文回返。
而此刻,因聽聞大吳要和新越聯姻,新越端順公主將會入主後宮一事,陳鶯已然來到承乾宮,正紅着眼眶,淚眼盈盈的陪着赫連遠用膳。
見陳鶯挺着七個多月的大肚子坐在赫連遠身邊,一文垂眸上前,在膳桌前站定,一文十
分恭謹的恭着身子,而後分別對兩人行禮道:“臣參見皇上……參見貴妃……皇貴妃娘娘!”
膳桌上,赫連遠面色冷凝,一直在默默用膳。
陳鶯則因爲一文那句皇貴妃,而臉色煞白,帶着鼻音的輕聲問着一文:“自打方纔本宮到了,便不曾見過你,你不在皇上身邊伺候着,到哪裡去了?”
一文擡眸,睨了眼赫連遠,見他始終低頭不語,輕聲回道:“回皇貴妃的話,臣方纔去了行館。”
此時,赫連遠既然不曾出聲,便表明,他此行,沒有必要對陳鶯有所隱瞞!
“哦?!”
陳鶯黛眉微蹙,看着一文,等着他的解釋。
擡頭看了陳鶯一眼,見她秋眸依依,一文輕笑着低了頭解釋道:“自朗月總管告老之後,這宮裡一直沒個正經的總管,臣跟在皇上身邊這個幾個月,便暫代了朗月總管的職責,對各位主子的衣食起居,都要一一過問,如今既是我大吳與新越聯姻一事已成定局,臣提前問及端順公主的一些情況,也好有所安排!”
“嗯!”
陳鶯聽了一文的解釋,苦笑着點了點頭,對一文的舉動,十分首肯:“你這樣做,倒是十分體貼的,做的很好。”
一文應道:“這些,都是臣該做的。”
陳鶯微微頷首,想要露出招牌式的溫柔淺笑,卻多少有些牽強。
畢竟,在此之前,赫連遠已然下了旨,只等明年她就要是吳國的皇后了,而她也一直在等着做皇后的,因爲那樣的話,不只是陳家,連她肚子裡的孩子,身份都會有所不同。可是現如今……那快要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了!
皇后跟皇貴妃,一個是妻一個是妾,那可是有天壤之別的。
這樣的變故,換做是誰,一時間也難以接受!
“鶯兒!”
赫連遠到底放下了手裡的玉箸,在喚着陳鶯時,俊臉上雖臉色冷凝,雙眸之中,卻透着明暗不定的火焰。
見陳鶯擡眸,迎向自己的視線,他輕嘆出聲:“如今,正是我大吳生死存亡之際,與新越聯姻,實乃權宜之計,這端順公主,於吳國而言,意味着和平與生存。”
在他的心裡。
雲紫璃難產之時,他不在她的身邊,沒有保護好她,一直都是一個疙瘩,且這個疙瘩一直不曾解開。
他在想着,若端順公主,真的是雲紫璃。
那麼,等到她回來。
無論是誰,都不能再傷她分毫!
赫連遠話裡的意思,陳鶯只理解爲他要她顧全大局,將宮中妃嬪,全都約束好些,儘量讓端順公主在吳國過的適應一些。。
想到她現在還可以約束妃嬪,但是端順公主來了之後,她便要交出掌控六宮之權,她的面色微變了變,輕輕頷首:“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若端順公主來到吳國,便是吳國的皇后,宮中妃嬪自然會對她格外敬重。”
赫連遠輕點了點頭,不曾再有言語,他再次低頭,取了玉箸,繼續用膳。
見狀,陳鶯靜靜的凝睇他一眼,而後在心中苦澀暗歎一聲,這才緩緩起身,輕輕又有些無奈的扶着肚子說道:“臣妾身子沉,這便回宮了!”
聞聲,赫連遠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漠的微微頷首。
“恭送皇貴妃娘娘!”
一文對陳鶯低了低頭恭送。
陳鶯點了點頭,由貼身侍女攙着,轉身離開花廳。在她轉身之際,有淚水自眼角滑落,一眼望去,自是楚楚可憐,惹人憐惜。
然,赫連遠卻始終無動於衷。
陳鶯離開後,赫連遠貌似隨意的問着一文:“朕交代你的事情,都辦妥了麼?”
“喏!”
一文垂首應聲,回道:“信,奴才已然發出,至於周太傅那邊,奴才也去過了。”
赫連遠不曾太擡頭,輕問:“可問出什麼了?”
一文輕輕地搖了搖頭:“周太傅爲人謙和恭謹,言辭之中,可謂滴水不漏,奴才並未問出什麼有意義的答案!”
聞言,赫連遠握着玉箸的手微頓。
靜窒片刻,他眼睫輕顫了顫,再次垂眸,繼續用着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