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輸贏的關鍵
林中,淡紫色的衣衫閃動,文澤宇仗着內力驚人,陡然提氣,仗劍而行,他一掠便是一丈之地,一仰首,就看到那團黑影迎面飄來。
他突然大喝一聲,二話不說,掄起手中的彎刀便是一劈,這一劈猶如開山裂石一般,招式簡單,卻力重千斤,巨大的罡風拔地而起,捲起一地落葉,刀上光芒流轉,甚是好看,更是殺意磅礴。
須臾之間,光芒已至黑影中間,凜然的殺氣終於將這團黑影劈開。
黑影四散開來,約莫一數,只有十人,可這十人竟比一支小型的軍隊還要兇猛,還要肅殺。
在文澤宇拼盡全力的一劈之下,這團黑影只是散了身形,握着手中怪異的兵刃立在水窪旁,視線沒有落在文澤宇的身上,卻讓他覺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在他人的監視之下,這樣的對手,實在是他生平僅見。
如有可能,他此生不想再見。
實在是太破壞他無所不能的高大形象了,他心中這樣想着。
這樣不曾保留實力的一刀,黑影不敢硬接,可也只是散開,並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一刀劈出,文澤宇立刻倒仰,腳步一錯,止住了步子。
“你們這是準備殺我,還是另有所圖?”文澤宇看着這十人,用手中的彎刀指着他們,冷冷的問道。
這樣的對手,有一個就足以讓他頭疼,更何況有十人。
他們本可以輕而易舉的奪去他們的生命,卻如同老鷹一般戲耍着他們這些小雞,必是存了別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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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十人也不說話,只是提着兵刃看他,文澤宇不動,他們也不動,文澤宇動了,他們便動了。
如此,文澤宇反倒沒了脾氣,這羣人打又打不過,殺又殺不了,就連逃跑,想必也是無望的。conad1;
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弄清他們的意圖,這仗啊,沒法打。
得了,既然沒法打,那就還是歇着吧。
他輕笑一聲,笑的像微風吹過草場,地上的青草隨風搖擺,那一點點細微的聲響,帶着點輕蔑和不屑,一掀衣襬,坐在地上烤起火來。
說是烤火,文澤宇的腦中卻是畫面不斷閃現,一個接着一個的場景出現在腦海中,又隨即遠去。
爲了什麼呢?
突然出現,殺意十足,升騰的殺氣甚至迫的八騎不顧一切的發出了求援令,如今卻不動了?
等等……他的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難道說問題的關鍵就在這救援令上?
他銜着根甜草根,嘴巴吧嗒吧嗒的嚼着,不時的發出聲響,他斜着眼看那十人,心中想到,這下麻煩大了,誰知道來的人是誰,萬一是他的親親小美人,這要如何是好?
心念一動,文澤宇右手一抖,一枚煙火彈落在掌心,就要發出。
從十人中走出一人來,只見他面色蒼白如紙,像是經年累月不曾沐浴過陽光,散發着地下腐朽的土氣。
那人一身黑衣如墨,強烈的相映之下就像是厚厚的積雪上落了一塊不合時宜的碳條。
“請蘭陵王不要妄動,否則我們就只能請王爺去下面作客了。”
他的聲音極爲生硬,彷彿是一根根枯黃的樹枝被人當中折斷一般,凌厲的聲音讓蘭陵王的手指縮回了袖中。
“想不到我一個草原上的閒散王爺,竟也有這樣舉足輕重的作用,實在是太讓本王震驚了,我應該感到榮幸嗎?”
文澤宇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兩聲,仍然是坐在地上,輕輕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conad2;
“你沒有。”那人顯然是很不留情面的,他用一根手指,於虛無中點中了蘭陵王的身體,淡淡說道:“你懷中的藥有。”
他的言語簡單,文澤宇卻在一片電光火石中想明白了關鍵所在。
這些人並不在意他的生死,更不確定他的性命是否值錢到能讓安大人或是紀明軒不惜一切代價來營救,他們在意的只是他手上那能讓安雅痊癒的藥丸,有這藥丸在,無論如何他們都不可能將他棄之不顧。
“你們是扶桑門人吧?”文澤宇看着那人,面上一片誠摯的敬意,能夠以自身的修行,突破人身體的極致,這樣的人,無論是不是他的敵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那人卻不理他了,遙遙的看着天邊,似是在等着什麼。
文澤宇又咳嗽了兩聲,平靜了他有些渙散的心神,口中說着,“想不到本王一生,致力於趨利避害,從來最是惜命,到頭來,還是做了最不要命的事情。”
他手中煙花閃爍,直衝雲霄。
那人看了一眼,只是一眼,眼角的餘光淡淡一瞥,似乎渾不在意,生硬的說道:“王爺無須傷懷,能死在扶桑門鬼影的手上,本就是這世間至高無上的榮譽。”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來。”
錚的一聲,鬼影拔出手中那似彎刀,又似長劍,更似短鞭的怪異兵刃,整個人如同一隻迅疾的鳥兒一般急速的衝殺過來,手腕處,手肘關節處,肩頭處拉成一條直線,直刺文澤宇。
兵刃的尖端狠狠的扎入了他的肩頭,又在極短的剎那間拔了出來,隨着鬼影的動作,一行飛濺的鮮血激射而出,噴了鬼影一臉。conad3;
動作迅疾如狂風過境,橫掃一切阻礙,八騎阻擋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蘭陵王血染當場。
這倒也不出奇,奇的是從兵刃的中部還攢射出一枚小小尖尖的,看不清形狀的暗器,將已經衝至半空的煙火擊了下來。
一聲悶哼,鬼影一擊而中,不再動作,飄然而退。
文澤宇坐在地上,纖細的手指拿着一塊帕子,帕子上沾了些許淡黃色的藥粉,他緩緩的將帕子捂在了傷口上,鮮血頓止,他不僅沒有因爲傷痛而皺眉,反而是輕輕淺淺的一笑。
先前鬼影衝擊之時速度雖快,可文澤宇也不是好對付的,也不知這隻狡猾的狐狸爲何舍了自己的肩膀,拼了受傷,也不願避讓一二。
若是他動上一動,結果還未可知,可至少一定傷的不會如此的重,血流的不會這樣的驚人。
鬼影只覺得臉上一陣酥麻,本就是一片煞白的臉上,此刻更加的白皙如霜,他的手指依舊穩穩的握着兵刃,一動不動,他的一條腿卻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你一定很詫異,對不對?”蘭陵王很好心的爲他解答着心中的疑惑。
“你難道沒有聽說過毒人嗎?”
他有些困頓的拾了一根枯枝,他的血又不是水,流了那麼許多出來,虛弱一些,也是應該的,他一邊說着話兒,一邊將眼前的篝火撥的更加旺盛了一些。
“本王的骨是毒,皮膚是毒,血液是毒,就連呼出的氣息也可以是毒,只是看本王想不想用來傷人罷了。”
鬼影一怔,後退了半步,他本以爲自己的實力已經足夠的強大,不用懼怕這世上的任何一位高手,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拼了一身血肉,敢隻身和大宗師一戰,拼了不要命,敢孤身單挑萬軍。
他認爲完成這樣一件算不上艱鉅的任務,應當是極爲容易的事情。
可數十年一心沉溺於武道上的他不曾意識到,決定輸贏的,不單單是武學的高下,很多時候,比較的還是臉皮的厚薄程度。
“那枚煙火彈,本就只是爲了逼你出手而已,只要你出了手,傷了我,你也就中了毒,中了毒,嘿嘿,那就……”
話未說完,鬼影再次揮舞着手中不知名的兵刃衝向了文澤宇,宛如一條游龍,以雷霆之勢洗刷着他所受到的羞辱。
此時的他早已失去了理智,忘記了他來此的目的,打心眼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了他,殺了他。
鬼影的武學和這世間常見的各種流派之中傳承的招式都不太一樣,無跡可尋,但又暗合天機,似乎是迎合了某種自然之道,大道於心,散於無形。
而文澤宇手中只有一柄不起眼的彎刀,身側有一堆燃的不那麼旺盛的篝火。
鬼影修行多年的雄渾真氣逐漸四散而出,漸入佳境,空中不時的傳來嗡嗡的破空之聲。
文澤宇將手中的彎刀舞得密不透風,偶爾左手抽出一根樹枝,狠狠的向着鬼影的手臂敲去,敲中了便是一陣合着皮肉的焦糊味的火光閃爍。
若是敲不中,他也不急不燥,只是淡淡一笑,下一次還是照敲不誤。
不知道過了多久,密林的深處已經現出了淡淡的光芒,夏日的陽光開始播散着炎熱的暑氣。
陽光漸起,光明陡生,而此處的人們並沒有享受到陽光帶給他們的新生和希望,反而陷入了更深層次的慌亂中。
文澤宇身上的衣衫破爛,身上東一道,西一道,滿是深深淺淺的傷痕,從傷口中蜿蜒而下的血水止住而後再次流淌。
不小心被捲入激盪的真氣中的衣衫,被絞成碎片,不知散落到了何處。
文澤宇的正前方不遠處,鬼影蒼白的臉上終於現出了一絲不正常的紅色,這是毒正在他的體內蔓延,逐漸侵蝕着他的經脈和肌肉。
“你很不容易了。”文澤宇嚥了一口帶着濃郁鐵鏽味道的唾液,看着眼前這個喘着粗氣,搖搖欲墜的鬼影,發自內心的說道。
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能在他的手上支撐這麼長的時間,更何況這個人還中了他的毒。
“你也是。”
“過獎。”文澤宇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他掀了一下自己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鬼影,“其實你心中對我不知有多鄙夷,我懂,都是要倒的人了,還來說這些客套話,討厭不討厭,你就不能真誠一點?”
“不。”那人沉默的走近了一步,輕聲說道:“能讓我中毒,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兩道光芒終於又碰撞在了一處,映着清晨透過密林枝葉的縫隙而露出的星星點點的一抹金黃色的陽光,顯出了猙獰而恐怖的一面。
便在此時,紀明軒到了,他疾奔一夜,終於在層層疊疊的密林中尋到了蘭陵王的所在,一揚手,一枚煙火彈沖天而起,告知了安雅他的方位。
紀明軒站的極遠,和那一隊人很有些距離,那十人又只顧着看自己的首領和蘭陵王激戰,反應些許遲了一點,就只是那麼一點點,對他而言,已經足夠。
嘶嘶聲作響,遠處也響起了煙火彈爆破的聲響,一縷藍色的霞光,趁着陽光未曾照耀到的那一剎那間,劃過了天際。
“送藥!”
紀明軒大喝一聲,頭也不回的衝進了戰鬥圈中,他雙手握劍,積蓄了一夜氣勢的驚人一劍豎直砍下。
鬼影只看到原本與他打的水深火熱的文澤宇在空中以一種不可言狀的詭異方式,生生的改變了他運動的方向,在虛空中腳尖一點,錯過了他的攻擊,避過了身後九人的夾擊,掉頭就跑。
他的速度已經無法形容,快的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身影,嗖的一聲,已然辨不出方向,不過不用看也知道,他的目的地只會是安雅所在的地方。
一劍襲來,鬼影只得迎上,他極爲強悍的接下了紀明軒的這一劍,收回兵刃,垂手站立。
“你終於來了,我們等你很久了。”他淡淡的說道,臉上仍掛着那種詭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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