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我回來了
安雅遇襲的消息很快從不同的渠道中傳來,這一夜,京中有無數的人對這一事件表示了不同程度的關注。
畢竟安大人的這次遇襲和以往的數次都不太一樣,是由檢察院院長親自動手的,這是公然的挑釁皇權,是誅九族的重罪。
而且最爲關鍵的是,一向運氣極佳的安大人,不僅全殲了所有的伏兵,還順便俘虜了遼國的皇帝,這等好事怎麼就落在了安大人的身上,實在是想羨慕都羨慕不來
。
要是安大人放過了將事態擴大化的機會,只怕就不是那個以無恥聞名的安大人了。
不趁着自己於國立有大功,不趁着皇上心頭一軟的大好時機,打壓政敵,排除異己,不是傻子又是什麼?
安大人自然不是傻的,她用以往無數次的經驗告訴了大魏朝堂上的每一個人。
不要和本大人談論臉皮的厚薄程度,因爲本大人壓根就沒有臉。
這位愚蠢的院長大人,大抵是沒有想到會死在安大人的手中,竟連必要的僞裝都沒有,就那麼堂而皇之的上了戰場,然後悽慘無比的死在了安大人的手中。
你自己蠢鈍如豬不要緊,你一死,啥事都沒有了,我們可是要遭殃了。
有的人坐在御書房中,生生的將書案的一角捏成了粉末,那些曾經貴重的木質粉末撲簌簌的掉了一地,那人搖頭嘆息,“還是讓你受了傷,不過這樣也好,我護不了你一生一世,早點經歷了狂風暴雨,對你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有的人坐在小凳上,神思恍惚,沉默的飲盡了杯中的美酒,嘴角不時的嘟囔着,說的聲音極輕極淺,走的近了才能聽的清楚,“你怎麼沒死?”
這一戰,總有人要死的,安大人沒死,死的又會是誰呢?
所有人都知道,膽敢在回京的官道上公然襲擊安大人的,是那位新晉寵臣,監察院的院長大人。
可如今仔細揣摩着從宮中傳回來的消息,不難看出皇上對這位寵臣的死似乎根本不在意,反而對安大人的傷勢,表示了密切的關注。
源源不斷的珍貴藥材從皇宮的庫房裡運到了官道上,送到了安雅的車隊中,即便她的身邊有一等一的神醫,不是一位,而是兩位,也無法阻擋李智宸想要撫慰安雅的心。
不過這些人既然敢來殺人,自然就做好了迎接陛下怒火的準備,只是沒有人想到,在三方力量的夾擊下,安大人還是無比頑強的活了下來。
她居然還是沒有死!
安雅的雙眼微微的眯着,看着前方不遠處的京城
。
高大的硃色城門,青色的城牆亦如三年前一般清冷,看不出什麼變化。
城門那邊空蕩蕩的,雖是早市,卻看不到什麼人在街道上走動,就連小商小販也暫時停住了慣有的吆喝聲。
京城的居民們被攔在街道的兩側,滿臉震驚和驚懼的看着從城門口緩緩駛過的這一行車隊。
那羣驍勇善戰,勇猛的一個個不像個活生生的人,反倒像足了冰冷的殺人機器的黑衣衛隊們,被安雅留在了城外,至於嚴老將軍會怎麼隱藏他們的行蹤,並不在安雅的考慮範圍之內。
他從前是怎麼做的,如今還怎麼做便是。
百姓們看着這些人身上帶着的已經凝固了的,泛着黑褐色的血,看着騎在戰馬上,雖然衣衫襤褸,但卻挺直了後背,坐的筆直的女子。
離開京城,離開京中波濤洶涌的權力場已經整整三年的安大人終於回京了。
但誰也沒有想到,迎接她的不是舉國歡慶的禮炮,不是歡呼雀躍的讚譽,更不是皇上的盛情款待,而是這些冰冷的屍體和滿身的鮮血。
京中的百姓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也不難猜出安大人在回京的路上一定遇到了什麼大事,他們竊竊私語着,一邊小聲的私語着,一邊無比震驚的看着安大人。
在他們這些人的印象中,安大人還是那個三科登頂,一人一騎就敢直入遼國大軍之中,守護了他們安寧的勇猛女將。
百姓們看着安大人,用滿含着濃濃深情的目光看着他們。
安雅看着這一片黑壓壓的人羣,一絲淡淡的感動不禁涌上了心頭。
官場雖然黑暗,但有了他們,有了這些心向光明的百姓,她才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有意義的。
車隊的最後面,拖着監察院院長大人的屍體,破碎的內臟掛在一塊木板上,沿路顛簸不停,加上天氣炎熱,場面比在密林時還要可怖上幾分
。
這具屍體一路被暗衛們拖到了這裡,還將拖到更遠的地方。
看着他,百姓們忍不住驚呼了一聲,有的人認出了這個被安大人開了膛的人,正是在過去的數年裡經常欺壓他們的監察院院長,一時之間衆人的臉上露出了色彩斑斕的顏色。
他們的臉上有欣慰的,有隱忍的,也有偷偷的避過安大人的視線,飛快的向着街道的盡頭,向着那座院子跑去,通風報信的。
安雅的臉上淡淡的,一如往常,揮動着手中的馬鞭,悠然的駛過城門,跨過青石街道,在通往皇宮的那條道路上抖着繮繩,驅使着戰馬走向了另一邊的方向。
明眼人都知道,那是監察院所在的方向。
這個陰暗的,帶着森然鬼氣的院子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成爲了京城百姓的噩夢,也成爲了整個大魏百姓的噩夢。
“跟着安大人,跟着安大人。”
不知是誰開了頭,一羣百姓拋下了手中的活計,緊緊的跟隨着安雅的腳步,向着那座平日裡不敢靠近的院子走去。
安雅看了嚴峻熙一眼,說道:“你爲什麼還要跟着我?”
嚴峻熙想了想,爲難的說道:“你要殺人,我怎能不跟着?”
安雅沉默半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你回去,你是嚴家的小公子,出現在殺人場上不合適。”
嚴峻熙又想了想,指着她身邊的兩位男子,說道:“那他們就合適了?”
“他們不是朝廷中人,江湖人士,向來不在朝廷的監控範圍之內,你又不是不知道。”安雅微微低頭,露出了她脖頸上細細的絨毛,“我今天不準備大開殺戒,我只是要告訴他們,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所以你們都要乖乖的收起自己的爪牙,否則我就替你們拔掉。
“你保證?”嚴峻熙疑惑的問道。
“我保證
。”安雅伸出右手,豎起二指,鄭重其事的答道。
小嚴將軍看着安雅,終於還是抖着繮繩,調轉了馬頭,默默的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抽着自己的鼻子,暗自說道:“誰不知道安大人的保證就跟廢紙一樣,做不得數,當不得真。”
安雅看着嚴峻熙的背影消失在她的眼前,才重新向着前方前進。
她一言不發的,就這樣安靜的肅殺的走過監察院前方的街道,走過監察院無數的或明或暗的崗哨,來到了那座黑色的院子前。
一路走來,街道兩旁圍着的百姓越來越多,聲勢也越來越浩大。
大魏國力繁盛,京城的百姓一直沉浸在安寧祥和之中,已經有許多年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場景。
他們的心中都在期待,一向囂張的安大人究竟會用怎樣的方式表達着對自己遇襲的無盡憤怒。
嚴峻熙站在沿街房屋的屋頂上,略微的傾着身子,看着街道上的安雅,也看着街道上那一個個面無表情,但卻殺氣騰騰的暗衛們。
“你讓我不跟着,我就不跟着了嗎?”他的手指漸漸握緊,面上的表情逐漸黯淡起來。
他有些豔羨的看着跟在安雅身邊的那兩隻,她對他越是客氣,越是爲他着想,其實也就越是疏離。
很多時候,他寧願被安雅當做一柄利刃,成爲利用的工具,也好過現在這樣,若即若離。
監察院裡的人們早在一刻鐘前就知道安雅入城,並朝院子奔過來的消息,等到安雅一行人真的站到了此地的時候,所有的院使們都感到了一陣濃濃的不安。
要殺安大人的人是院長大人和他的親信們,很顯然,此刻院長的親信們已經成了一縷縷的幽魂,而院長自己慘之又慘的被割去了頭顱,無頭的身體孤零零的躺在那塊木板上,被安大人耀武揚威的拖來拖去。
已經有不少人從院中奔了出來,站在院前的臺階上,居高臨下的注視着安大人。
場面很有些緊張
。
大門緩緩的打開,幾位特使急步走了下來,而在他們的身後,無數的監察院院使握緊了手中的各式各樣的兵器,警惕的盯着安大人。
他們都是江湖男兒,沒有不戰而死的道理,即便對象是安大人,也是一樣的。
安雅卻是淡然的,她安安靜靜的坐在戰馬上,也不下馬,只是坐在那裡,但從她消瘦的身體裡突然暴起的殺意,讓他們好容易鼓起勇氣的身軀微微顫抖着,然後後退了兩步。
她看着前方走來,未至身前就已彎下的身軀,一揮馬鞭,止住了他們前進的腳步,止住了他們想要表達惶恐不安,表達對安大人的關心,表達對院長所作所爲的斥責的任何機會。
“你們要說什麼,本大人都知道。”安雅緩緩的開口,揚着手中的馬鞭,“但是本大人今天站在這裡,不是聽你們廢話的。”
特使們看着安雅,有些欲言又止。
能在監察院身居高位的,自然不同於那些江湖草莽之輩,既然已經入了監察院就是朝廷中人,對面這個來尋仇,要殺人的是權傾天下的安大人,假假也算是皇室中人。
雖然不是親的,乾的那也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公主,更何況這位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遠超正牌公主。
她可以殺了他們,而不會受到任何實質性的損失,可他們絕不能動她一根手指頭。
要是傷了她,那就是謀逆的罪名,這和她手中的天子劍沒有丁點的關係,即便沒有這柄象徵着大魏無上皇權的神器,她孤身前來,他們也只能生受着。
安雅掀起那件殘破的血衣,跳到了地上,靴子摩擦着地面的青石板,沙沙作響,她微微的低頭說道:“本大人遇襲的事情想必你們都是知道的,要是說不知道,也沒有關係,現在總歸是知道了的。”
一位特使正要開口,“這件事情實在是讓人惶恐不……”
來不及等他說完,安雅便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這次襲擊,你們並沒有參與其中,但是我也知道,這次襲擊是你們監察院乾的
。”
特使大人大驚,有些驚慌失措的看着安雅,這句話的意思難道是不管是不是你們乾的,和你們有關係,你們就得死。
這是明火執仗的威脅和挑釁,而他們只能聽着,愉快的聽着,不能表示出任何的不滿。
他皺着眉頭試圖反駁道:“安大人所言差矣,難道一人有罪,全家當誅麼?”
他本不願做這隻可憐的出頭鳥,可是他此刻不出頭,怕是就再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機會了。
“大魏開國以來,即廢除了前朝連坐之刑,安大人這是要重拾廢律嗎?”
“我何曾說過這樣的話。”安雅不理會他,甚至沒有擡頭看他一眼,只是撫摸着身側戰馬身上黑的發亮的鬃毛。
“我只是要告訴你們,我,安雅,回來了。”
“沒有如你們所願,死在官道上,死在無人問津的密林深處,你們想必是可惜的。但是不要緊,很快你們就來不及可惜了。”
她反手一鞭,馬鞭的尖端啪的一下抽在身後的那塊木板上,抽在那已經死去多日,隱隱散發着腐爛臭味的無頭屍體身上。
這重重的一鞭,抽的那屍體無聲的彈跳起來,附在它身上的蠅蟲們在空中無力的飛舞了兩下,又落在了屍體上。
緊接着,一顆被生石灰仔細包裹着的蒼白頭顱,被安雅用馬鞭卷着,扔到了特使的懷中。
“這顆頭,還給你們。”
特使踉蹌了兩步,看着自己手中抱着這顆幾乎快要辨不出本來面目的人頭,心中反而安定了下來。
安大人沒有瘋,甚至這一番明顯帶着羞辱之意的舉動,所針對的恐怕也不是監察院本身,而是想要她性命的人。
她浩浩蕩蕩的帶着衆人,當着無數京城百姓的面,用這種方式,向某些人宣戰。
“本大人回來了,想殺我的儘管來,且看鹿死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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