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神時,四周都是漆黑的一片,眼睛好似張不開,只能聽到外界的聲音。耳邊不斷的傳來是不同人的聲音。理智還沒有重登靈臺,只知道好像有人在爭辯些什麼,依稀能察覺到他們把矛頭對準了自己。
好像過了百千時,又彷彿只有一瞬。在他忍耐不住全身無法動彈無法睜眼的鬼壓牀似的境況時,突然他就能睜開眼了,環境與思緒頓時清晰明朗起來。只是面前的光景還是漆黑的。
好熟悉,這裡是......南青洞的穴底空間吧。
下意識的想揉眼睛,卻突然發現現在的他上身受縛,正躺在石地板上。而他面前弧形排開的五人,正是血妖衆的幾個傢伙。
“爲......”一時,他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結果其中一個人上來就是一腳。
“爲你個頭!你爲什麼要出賣我們,不說清楚我就打死你!”那人憤怒地大噴唾沫,一腳就踢到他頭上。
疼痛之後,蘇皓算是清醒了。原來如此,最後偷襲他的就是這傢伙——毒怪老五。
“還有一個是誰,在背後搞我的人。”蘇皓冷冷地出口。
“刺暈你的是我的毒鉤。”是站在毒老五身後的老六,不過他只平淡地說了一句。從他的眼神中看得出鄙夷,但是他的高大的身影至始至終都隱沒在其他人的怒氣後。
“我明白了,原來就是你們倆隔岸觀火,見死不救,現在還有臉站在我面前!”蘇皓環視了一下面前的衆妖,目光飄過傅臻魔冰冷而難以辨析的雙眼,又在神情複雜的朱餘聖臉上停留片刻後,重新直視暴怒的毒老五。
“見死不救?哈哈哈!難道要救你這個叛徒嗎?”他彷彿笑岔了氣兒似的,接着他變臉比翻書還快地噴出了一口怒笑,一個大腳上前就踹在了蘇皓的臉上,活活讓他在地上拖動了一米多。
蘇皓呸出一口血沫,用能掐出毒液的眼睛盯着對方。
“你再瞪?信不信我馬上把你眼珠子挖出來!”毒五是凶神惡煞,說話間就要上前,而朱餘聖一個箭步就跨到了他面前,攔住了他。
“五弟,你別衝動!還有,蘇皓說的可是真的?你真的棄他於不顧由他被除妖師殺嗎?”
毒老五瞪圓了眼:“你強出什麼頭,我告訴你,他可是把你的情報全部告訴敵人了,你教他這麼多武功,他還背叛你,現在你還爲他辯護,你傻不傻!”
“住嘴!”未等朱餘聖開口,蘇皓大吼一聲,緊接着挪着腿站起來。
在這裡,他可以被所有人誤會甚至敵視,但唯獨朱餘聖不可!
蘇皓的眼中彷彿有火花雀躍:“你們都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吧,我無所謂,但我仍是要說清楚,否則我看你們今天也不會放過我。”
“好,我看你能說出個什麼花樣!”毒老五反脣相譏。
蘇皓擡頭挺胸:“聽好了。我確實對那個除妖師說出了關於南青血妖衆的情報,但是我並非是背叛了你們,而是出於戰術目的拖延時間,降低對手的警惕,最後一擊制勝!”
毒老五聽了更不樂意,他張口大罵:“去你丫的戰術,你要是用戰術爲何不編湊假情報欺騙敵人。全盤脫出?呵,我看你是想着如果失敗,還可以反將我們一軍,讓我們給你陪葬吧?”
“五弟說的確實不錯,你那時究竟是如何想的,我都誰都不知道。”久釋風在關鍵時刻接道。
“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真正捨棄些什麼,又談何扭轉戰局?我對此問心無愧,更何況,我確實一招制敵,敵死我活下我又吸血療傷,欲毀屍滅跡,不更證明我離你們近了一步嗎?背叛的說辭,着實可笑。”蘇皓毫不示弱。
見着蘇皓鏗鏘有力的反擊,毒老五更是捏緊了拳頭,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但是他動不了手,朱餘聖一直盯着他。
他抓捕蘇皓的理由,僅僅只有這一個,而且他沒想到即使這理由嚴重如斯,自己的這羣白癡隊友還是一副不動如山,想要繼續聽蘇皓講下去的模樣。
殺心動,毒老五的指尖展露出細密的百足毒觸。而他正要搶在蘇皓說下番話前讓他永遠閉嘴時,頸間卻突然端上了一縷寒芒。
朱餘聖尖銳的蛛爪,橫在他的脖間,他寒聲道:“我不允許你就這樣對我的徒弟下殺手。”
蘇皓見勢不好,他雖知道朱餘聖保護他是好意,但這會激起血妖衆的其他人的憤怒,眼下一怒未平,若見着朱餘聖如此保護自己,他們定會下心思除掉這個禍害。
“朱餘聖,放下鋒刃!他要衝我來就讓衝我來!”
朱餘聖聽聞,轉頭向蘇皓投去了疑惑的眼神。而毒老五趁着朱餘聖轉頭的空檔,獰笑一聲就一巴掌推開了他,幾個箭步衝到被鐵鏈綁縛的蘇皓面前,要一招取了他的命。
蘇皓篤定一切,毫不示弱,就立在那裡躲也不躲。
“荒唐!”一聲大喝。蘇皓微笑。
久釋風到底還是出手了,毒老五的毒觸離蘇皓的臉只有一寸距離的時候,動作突然被迫停下,一圈風流無影無蹤地裹着他。緊接着他一個踉蹌,就被活“捉”着退了回去。
“無影的風牢,久二哥還真是明事理啊。”蘇皓笑道。
沒錯,這裡會出手救他的,只有爲大局謀算的久釋風,因爲他不清楚自己的底細,以他的性格絕對是會多多觀察才下定論的。
對於他們幾人的性格特點,蘇皓早已向朱餘聖瞭解過了。
“少說廢話,你要還有什麼想說的,一併說了吧。只不過我認爲,你對於上一個罪名的解釋還不足以讓我們信服。”
久釋風說的話份量比毒五要重上許多,蘇皓自覺應認真應付。
“好,我還有一個我始終沒有放棄殺敵的證據,那就是它,”蘇皓背過身,露出墨綠的指甲。
“朱餘聖已經教會了我發射爪彈之法。爪彈劇毒,人類觸之即死。一方面我確實不是那個叫秦夢炎的傢伙的對手,用盡餘聖哥所授也只得周旋數分鐘,所以我便利用我那時瀕死的傷勢來了一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戲碼。秦完全不知道我留有一擊制勝的底牌,故放鬆警惕。”
蘇皓滔滔不絕,在他說到‘爪彈’時,朱餘聖的眼中掠過一絲欣慰的光芒。
他看在眼裡,接着道:“我之前也說了,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因爲對方是專業的除妖師,我若是全說謊言或者說大部分的謊,九成會落得個被戳破身死的下場。我忍辱負重,甚至最後以死演戲,就是這麼多地基層層堆疊起來,才最終令其放鬆警惕。他最後環視了一下四周,就代表他已完全不認爲我仍存在威脅,所以轉而觀察四方。”
“秦夢炎就是這麼一個強大而專業,謹慎而狡猾的敵人,毒老五,現在你敢用你那微米級的腦袋想想你之前的可笑之言嗎?你現在,還說的出口麼!”蘇皓帶着絕強的氣勢,以利劍般的目光刺向這位暗害他的妖怪。
“你!”還被壓制着的毒老五憤怒到五官都扭曲了,但是他身上的風牢一刻不鬆開,他便一刻不能動彈。
最終,也只能以刻毒的眼神凝視着逐漸說服衆人的蘇皓。
“最後一點,我與朱餘聖的情感並非小人可以揣測,縱然相處時間不長,我們也都是以一顆真心對待對方的。到最後,大不了一死,我也可以發射爪彈拉一個墊背的,不會危害到朱餘聖的性命。”
面前,五人,五副面孔,表情已經和之前完全不同了。蘇皓知道,他成功了。
朱餘聖是欣慰與感動,久釋風是被自己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服;傅臻魔依舊是冷冷的,但瞳中也沒了敵意。
蠍子精老六還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彷彿一直置身事外的他想必也不會再與自己作對。畢竟那時,他也沒下很重的毒量。
最後,就是作爲說服者之中的棄子,毒怪老五。他再怎麼恨自己也沒有關係。而且他和自己本身也 就不熟。
“所以,現在可以解除我的綁縛了嗎?”
蘇皓剛一開口,朱餘聖便看向久釋風,而在對方很快點頭的許可之下,三步並作兩步跑來解了蘇皓的鎖鏈。
“既然我已經證明了我的清白,那現在是不是該請這位毒老五同學,解釋解釋你的行爲?聽你的口氣,好像戰鬥的點滴你什麼都知道,雖然不清楚你究竟用了什麼秘法,我也不想了解,但你做出此等隔岸觀火的行爲,便是對組織情誼的背叛!你不考慮助我殺敵,反而胳膊肘往外拐,在我幹掉人類除妖師後對我痛下毒手,然後對同伴敘述你想讓他們聽到的事實。”
蘇皓步步緊逼,下一秒,毒老五幾乎能猜到他究竟想說什麼。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呢?單純的偏見嗎?也許吧,因爲我只是個必須和你們綁在同一條船上的半妖,你大概,也不是想獨吞珍貴的芥子袋和七星弩的吧?”
“閉嘴!狼心狗肺的東西!你他媽別想拿髒水潑我!”毒老五趕忙大叫,妄圖打斷蘇皓的話。
蘇皓故作意味的口氣立變,極快極兇:“該閉嘴的人是你!芥子袋乃珍貴法寶,裡面更有幾十立方米的寶物道具,七星弩亦是法器中上品的上品,你想獨吞吧!我倒是想問問各位,這傢伙有沒有告訴你們這些東西的存在啊!”
眼前,事情敗露的毒老五露出了驚慌乃至恐慌的神色,蘇皓明白,他賭對了。
這傢伙的動機,果然!
“好了,都停下!”
一聲嚴酷的厲喝停止了這場爭辯,是一直閉口不言的傅臻魔。
“蘇七,雖然你的論點確確實實,客觀來說,我們沒有理由不相信,但那畢竟只是當前的結果。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你死了,敵人卻活了下來,那麼南青血妖衆將面臨滅頂之災。你帶來如此隱患,沒理由不受任何懲罰。五弟雖然行事有所偏頗但也是爲大局考慮,你的戰利品,就當充公了吧。”
說罷,傅臻魔一聲“散了”便遣走了所有人,他亦轉身回房。蘇皓的身邊,只剩一名朱餘聖。
而最終也沒討到好處的毒老五更是用恨不得將蘇皓祖上十八代都投入毒池的憤恨眼神剜着他,然後拽着老六的衣角進了傅臻魔的房間。
蘇皓雙脣緊閉到青紫,雙拳握到指甲差點刺傷自己。
“該死的傅臻魔,漁人得利的漁人,原來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