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硯卿手裡握着水壺,飲了一大口水,眉目間自然流露的憂傷讓謝七看得失了神:“看來楊老闆小時候也是孤苦之人。”
“從小在市井廝混的人,有幾個不孤苦的。”楊硯卿說道:“我早就習慣了。”
孔令錚料定謝七是在套楊硯卿的話,自己也附和道:“楊老闆今天不也是商場上的得勝將軍嘛,我雖然不聽戲,可是聽我母親說,榮豐戲院一年四季都是滿座,楊老闆經營有方,和尋常戲子不同。”
這番話聽上去是誇,其實是彈,戲子這個詞本來就有些輕視,齊白再傻也聽出這個孔令錚在針對楊硯卿,氣便不打一處來,正要開口,被楊硯卿一個眼神橫過來,他無可奈何地收了怒火,楊硯卿說道:“本來就是貧苦出身,戲子就是謀生的活,要是沒有當初吃的苦,哪有我的今天。”
楊硯卿說話很得北派人的心,吳老六說道:“世上這麼多人,哪裡能夠個個都出身好,孔公子一出生就是富貴人家,不知道普通老百姓的苦,能夠留着一條命都不容易了,我們要是有別的活路,願意和死人打交道?”
“老六,怎麼和孔公子說話的?”陳阿七訓斥道。
吳老六性子耿直,他對楊硯卿本來也沒什麼好感,可是看孔令錚盛氣凌人,就替楊硯卿打抱不平起來,被陳阿七一訓,也不服軟:“我說的是實話啊,師父,要是我一出生在有錢人家裡,我還用得着幹這活計?在這個世道里,活下去最重要!”
孔令錚被吳老六一番搶白,他不以爲然,方副官先動怒,拔出槍便對着吳老六:“你這小子,對我家少爺說什麼呢?”
吳老六也不怕,甚至拿自己的腦袋頂着槍口:“你有種就開槍,老子怕你不成,不就是一條賤命麼,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方副官騎虎難下,冷不防謝七一下子橫在兩人中間:“這是做什麼,大家雖然是巧遇,可並沒有利益衝突,何必撕破臉面?”
“把槍收回來。”孔令錚冷冷地說道:“你要弄清楚,槍口要對準什麼人,動不動就拔槍,只能顯示你的愚笨。”
方副官終於收了槍:“好好管好你的嘴!”
吳老六隻是悶哼一聲,楊硯卿對這個吳老六刮目相看,這人有忠肝義膽的底子,滿腔的正義感,如果可以,這個人可以結交。
井大也打着哈哈說道:“言語誤會而已,兩位都不要生氣嘛,對了咱們既然是夥盜,現在就把賬理清楚吧?”
陳阿七點頭:“也是時候了。”
井大便看着孔令錚,孔令錚說道:“這事不需要算我們的份,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楊硯卿也說道:“我們也不需要。”
陳阿七說道:“我請楊老闆來,肯定不能佔便宜,這樣吧,報酬我日後再結,怎麼樣?楊老闆滿意這個安排嗎?”
楊硯卿志不在明器,報酬不要也不是多清高的事情:“聽陳老先生的。”
井大和吳老六將所有的箱子打開,一一清點之後,井大說道:“地鼠一箱,地龍一箱,地蛇一箱,硬片一箱,混球子和山根各一箱。”
這些人說的都是黑話,卻是與幫派中人說的黑話不同,洪三扯了一把謝七:“這是什麼意思啊,什麼地鼠,什麼地龍的?”
謝七微微搖頭:“我也不懂。”
齊石心裡明白,可是不能說話,他性子直,現在憋得半死,幸好井大迅速開口,不然他可管不了自己的嘴了,井大解釋道:“幾位有所不知,幹我們這一行的,有自己的行話,這地鼠指的是金子,地龍指的是銀子,地蛇是指銅錢,硬片是指瓷器,混球子嘛,是指珍珠,山根就是玉器。”
洪三頭一回聽說,就覺得新奇不已:“還有什麼?”
“這個嘛……”井大面露難色:“以後要是有機會,再詳細解釋給洪三小姐聽。”
洪三有些悻悻然,井大與劉貴他們就打開箱子,詳細地清點數目,一分爲二,再重新用箱子裝好,一邊分三個,分得仔細得很,陳阿七沒有找到氣運錄,得了這麼多的明器,心裡總算好受了一些。
尋得風水穴,最有收穫的還是楊硯卿,拿到母親的遺物不說,還知道父親曾經來過這裡,再加上這裡原本就是爺爺擇的風水穴,意義重大,他看着遠遠地坐在一邊的孔令錚和方副官,他們來到這裡一定是收到風,要找孫子,從爺爺入手,倒是個好主意,他們爲什麼要找自己,只有他們清楚。
楊硯卿的手在自己的腿上敲了好幾下,突然起身朝孔令錚走過去,孔令錚知道自己被排擠,情願坐得遠遠地,好求個清靜,看到楊硯卿過來,冷淡地說道:“有什麼事?”
“道不同,不相爲謀。這個道理我懂。”楊硯卿說道:“但我實在好奇,孔公子是孔家的人,又在軍中擔任要職,爲什麼要與洪門來到這裡,而且不帶自己的部下,只帶着一個副官?”
“你這是先發制人。”孔令錚站起來,與楊硯卿面對面站着,兩人目光對上,很有些對峙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