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只有一兒一女,平日甚是疼寵,幾乎是百依百順,嫌上學累寫字苦,就統統不用學,祖父和父親怪罪下來,自有她這做孃的擋在前,諸事不必煩憂。
就算被擄了當家大權,又被禁足,換成二嫂當家,也沒缺過他們兄妹什麼,雖然不能像從前那樣開小竈,但對他們兄妹起居生活並無甚影響,而且杜夫人就在府裡,兄妹兩有短什麼,缺什麼,只消打發人去說一聲,自然就有人幫他們打點的好好的。
但現在不一樣了!
杜夫人離府,杜雲方並未感到有何不同,對杜雲蕾來說,那可是天翻地覆的大轉變。
回到京裡,杜相通過關係,爲她請來教養嬤嬤,不止如此,還另外聘了先生來教她琴棋書畫,又讓範安陽從如意繡莊,聘個繡娘來教她女紅針黹。
不過範安陽給推了,理由?再簡單不過,杜雲蕾看她不順眼,對她找來的繡娘肯定不買賬,與其如此,倒不如請她外祖母幫忙,如此纔不會白白浪費時間和金錢,而杜雲蕾也學不到東西。
話說到這個份上,杜相還能說什麼?杜雲蕾那脾氣就是如此,範安陽沒說錯,她也不是不肯幫,而是怕幫了沒用,杜雲蕾不買賬啊!
萬夫人想要除去女婿妾室肚裡的娃,也想到了從杜雲蕾下手,卻苦無機會跟杜雲蕾提,不想,就接到杜大老爺的來信,想託她給杜雲蕾找個繡娘教她女紅。
太好啦!真是想什麼就來什麼!心想事成啊!萬夫人笑得滿臉菊花開,看得侍候的心腹們小心肝一顫一顫的,夫人可別是中邪了哇!
杜夫人的嫂子、弟媳們交換了個眼神。悄聲的交代婆子,打算要請個道姑來家裡坐坐,婆子轉身要走,忽然聽得一聲嚷,嚇得一抖腳。腿差點就軟了,轉頭回望,萬夫人正朝她欣喜的招手。
“夫人,您有何吩咐?”
“去,把咱們針在線的人都喊過來,我挑幾個脾氣好。手藝出挑的繡娘,給雲蕾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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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杜府這麼大,難道找不出個手藝好的繡娘嗎?要咱們巴巴的送過去?”三媳婦不解的問。
“你懂什麼?你們以爲杜府缺繡娘嗎?嗐!就算有缺,範家那個傻子嫁妝裡的如意繡莊聽過沒?要真有缺。從繡莊裡挑幾個都不成問題。”萬夫人笑得眼都彎成了月牙兒。
幾個媳婦不懂了,既如此,又爲何要從家裡挑繡娘?
“雲蕾那孩子脾氣大,跟她二嫂不對付,你們說,她二嫂的人要來教她繡花女紅,她肯學?”
幾個媳婦眼裡都露出喜意,“那還真得用咱們家送過去的繡娘了!”
幾個媳婦面上說笑着。私底下都有些擔心,無它,她們的閨女兒也到了學女紅繡花的時候。她們才從針線房裡挑了兩個手藝好,脾氣又好的繡娘去教她們的女兒們,萬一那兩個繡娘被婆婆看中,給送去杜府,那她們的女兒可怎麼辦?
陪着萬夫人挑了三個脾氣溫和,手藝出挑的繡娘後。幾位奶奶們放下了心,回房的途中。一個媳婦咦了一聲,問:“婆婆爲什麼給雲蕾挑女紅師父?二姑太太怎不自個兒挑?”
妯娌們沒好氣的瞪她。“你這記性啊!怎麼忘啦!二姑太太被親家老太爺送到莊子上靜養去啦!”幾個妯娌數落她,那媳婦哦一聲,訕訕的笑了,“我忘了唄!”
“總之挑好了繡娘就好。”
“可不是,我就怕母親看針在線的都不滿意,硬要選咱們挑的那兩個。”
“就是,就是。”
幾個妯娌嘰嘰喳喳,堪比樹上的麻雀。
萬夫人動作很快,深恐慢一步盤算便會落空似的,隔天就領着繡娘們登門了。
大少奶奶一早本要再帶女兒回孃家探望母親,來跟範安陽辭行時,正好遇上萬家人捎信來,道萬夫人一會兒要來。
“她來幹麼?”大少奶奶端着茶問。
範安陽正在看拜帖,聞言便道,“她是給二妹送繡娘來的。”
“送繡娘?咱們府裡的繡娘手藝都是好的,用得着她外家專程送繡娘來給她嗎?”
“是送來教二妹女紅的,二妹不小了,再過兩年也要議親啦!”
杜雲蕾名聲不顯,但身爲相府千金,父親又是三品京官,多的是人搶着要娶,只是杜夫人看得上的人家,人家瞧不上她女兒,萬氏名聲在外,有這樣的母家,家風清正的人家是不願與之結親的,沒的帶壞自家名聲。
杜夫人當年隨夫進京述職,不到一年,前頭夫人拚死拚活才生下的女兒死了!繼子也溺水險喪命,兩件事加在一起,內宅婦人誰看不出其中貓膩?
杜雲瑤雖是早產兒,又是難產,可是侍候的人小心翼翼把小主子給養活了,繼室一回京,小姑娘就一命嗚呼了,若說巧合,這也太巧了,尤其緊接着,杜雲尋跟着出事,京裡這些夫人、奶奶們誰不是人精,看不出來有問題?
杜雲啓兄弟南下讀書,杜夫人縱着侄女、外甥女追到湖州去,這吃相也太難看了!更不用說後來,在繼子成親前,娶妻後,還想着把侄女兒或外甥女給塞過去作妾了!
這世上雖有不少女人,希望親上作親,能跟孃家的關係更加緊密,但做法百百種,用這麼淺顯直白的還真沒幾家!不過也難怪,萬家就那樣的家風,他們家教養出來的女兒,手段自然粗暴淺顯。
於是在杜夫人不曉得的時候,她的女兒就已被人悄悄的標上了記號。
“如果二妹妹有點什麼出彩的地方,倒也罷了!問題是……”範安陽掩嘴呵呵笑,大少奶奶也掩嘴笑。
劉奶孃雖有錯,但她到底仍是個盡責的,好歹姑娘家該學的,劉奶孃都沒讓她落下一樣。
“我那天看到二妹妹寫的字,真是……”大少奶奶伸手撫着女兒的頭,“比小念念寫的還不如,這都要感謝二弟妹費心教導。”
竟然被大嫂誇了!範安陽按下要衝去外頭看看天有沒有下紅雨的衝動,溫婉的笑道:“大嫂過譽了!是我們小念念聰明,一教就懂,又肯下苦功,所以小小年紀就寫的一手好字。”
小念念坐在旁邊,聽着她娘和嬸嬸誇自己,高興的兩腳踢來踢去。
大少奶奶想了想便使人回孃家去說一聲,道是夫人的孃親來訪,她身爲晚輩得在家恭迎。
範安陽起身謝過,大少奶奶輕擺手,讓人先帶小念念回房去。
“對了,大哥可交代那幾個丫頭要怎麼處置?”範安陽問的自然是杜雲方心心念唸的那幾人。
“你大哥說了,既然三弟喜歡,他當大哥的,有何不可割愛的,讓我就這樣把人給送過去。”大少奶奶有些喜又有些愁,喜的自然是丈夫沒把那幾個妖精放在心上,愁的當然是,丈夫放在心上那個就在任上陪着他,而且還給他生了孩子,雖然是個女兒,但人家比她強,丈夫對她上心啊!既然能生,還愁下一胎不能生個兒子嗎?
範安陽對這種把人送來送去的作爲很不待見,可是她又不能說什麼,那幾個丫頭是大房的人,杜雲啓發話,三弟既然想要就都給他,那幾個丫頭也樂意,覺得跟着三少爺有前途呢!
她要是爲此去多嘴,只是討人嫌罷了!還是不管爲妙。
就像她直系學姐,寧可去當有錢禿頭胖老頭的情婦,也不願陪着俊帥卻苦哈哈的學長奮鬥一樣,人各有志,各有選擇,她雖不贊同學姐的選擇,卻也沒辦法去指責她。
“夫人如今不在府中,就這樣送過去,成嗎?”範安陽有些遲疑。
“正好,一會兒三弟他外祖母不是要來嗎?跟她打個招呼,再把人送過去,反正三弟老惦着她們,老打發人往我那兒去瞧她們。”
範安陽笑着交代瑞香,“去跟三少爺院裡的管事嬤嬤說一聲,讓她給幾位姑娘安排住處,總不好人過去了,才手忙腳亂的亂了套,跟那嬤嬤說,待這幾位嬌客要仔細些,畢竟是人家送給大少爺的,是大少爺疼惜三少爺,看他喜歡才割愛的,可不許她們怠慢了!”
大少奶奶困惑的看着範安陽,不過她沒立刻開口問,而是等到瑞香走遠了,才發問。
“爲什麼要這樣交代三弟院裡的嬤嬤?”大少奶奶不懂,“她們既然被送出來,舊主難道還會過問她們的死活?”
“當然是不會,不過她們在您這兒,您會看在她們舊主的份上厚待她們。”誰知道她們的舊主對杜雲啓在任上有無幫助,厚待她們,算是給人家一個面子。
不過杜雲方可沒這顧忌,而且他身邊還有幾個失而復得的通房,她們有是家生子,有是陪房的女兒或孫女,之前鬧事的根由就是這幾個女人,正愁找不到機會報仇一下,不想這幾女人就要到她們的地盤來跟她們搶男人了!
孰可忍孰不可忍啊!
若範安陽不交代這一句,只怕她們一過去,沒幾天就香消玉殞了!
大少奶奶雖仍不是很明白,但只要能把這些礙眼的妖精送走就好,她纔不管她們之後是死是活!反正跟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