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趙巡檢還等什麼,難道就不怕那方老七跑了?”譚縱見趙巡檢的腦子裡轉過了彎兒來,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說道。
“大人提醒的是,小的這就去抓人,這就是抓人。”聽聞此言,趙巡檢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這表明譚縱不準備追究他的無禮冒犯,於是趕忙從地上站了起來,口中連聲說道。
至於方老七,別說他現在根本不清楚東昇客棧裡發生的驚天鉅變,就是他知道了,也絕對不敢逃的,唯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兒。
由於先前被嚇得渾身乏力,趙巡檢站起來時身體踉蹌了一下,如果不是一旁的公人攙扶了他一把的話,他可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趙巡檢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後,恭敬地衝着譚縱拱了一下手,領着人急匆匆地離開了,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部被汗水打溼了,粘乎乎地貼在身上,譚縱剛纔的氣勢壓得他簡直透不過氣來。
“李老闆,本官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個方老七先前是出七百兩銀子要買東昇客棧吧。”趙巡檢沒走上兩步,譚縱的聲音從他的背後傳來,好像在向李老闆說話,輕描淡寫地說道,“還真看不出來,他還真有錢。”
趙巡檢敏銳地察覺到,譚縱在最後的“錢”字上加重了讀音,身形微微一滯,隨後就明白了過來,加快了腳步,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譚縱這是在暗示,要方老七拿出七百兩銀子來,也就是方老七的後臺老闆拿出七百兩銀子來,否則的話譚縱可就要追究後臺老闆的責任,畢竟堂堂的未來駙馬爺可不是任由人欺負的,對方必須付出代價。
面對譚縱說的話,李老闆無法接口,只好以笑相對,他根本就摻合不起譚縱的事情中去。
趙巡檢等人來到院門口的時候,沈三手下的人讓開了一條路,見此情形,光頭的臉上流露出了複雜的神色,既有震驚和疑惑,但更多的是恐懼,他不知道譚縱爲什麼放走了趙巡檢,更不知道譚縱會如何對待自己。
“本官曾經說過,他們帶不走本官。”譚縱轉身看向了神情緊張的光頭,微笑着說道。,“閣下現在是不是有事情要做。”
光頭聞言先是一怔,隨即想起了譚縱先前所說的賭約,他那個時候還以爲譚縱太過張狂,現在看來是自己太過愚蠢了,竟然沒有意識到譚縱說話時的底氣,否則的話就不會落到如此被動的局面。
“小的知道怎麼做。”光頭點頭哈腰地向譚縱說了一句,隨後往地上一躺,翻轉着身子,徑直向院門口滾了過去。
“如果有人來東昇客棧裡鬧事的話,那麼本官就拿你是問。”譚縱見光頭如此知趣,也就放棄了修理他一頓的心思,向他高聲說道。
“大人放心,只要有小的在,絕對沒有人敢來東昇客棧惹事生非。”光頭聞言停了下來,鄭重其事地回答了譚縱,隨後接着向院門口滾去,他的那些手下灰溜溜地跟在一旁,誰都清楚今天惹上了一個厲害的人物,因此嚇得夠嗆,一個個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
令譚縱沒有想到的是,就是因爲今天的這個小插曲,意外地給三巧在京城找了兩個手下,那個趙巡檢和光頭:
如果不是譚縱及時制止的話,爲了逃過一劫的趙巡檢情急之下差點就出賣了方老七在刑部的後臺老闆,因此將這個後臺老闆給得罪了,萬般無奈下唯有趁着方老七拿出七百兩銀子賠償三巧的時機投靠了三巧,扯上了譚縱這杆大旗來防身。
令趙巡檢沒有想到的是,自從他投靠了三巧後,不僅方老七的後臺老闆沒有找自己的麻煩,而且他在仕途上竟然平步青雲,官運亨通,不經意間就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至於光頭,投靠三巧也是迫不得已,他在衆位小弟面前栽了面子,又因爲向粗壯男子要七百兩銀子賠給三巧而得罪了粗壯男子身後的勢力,索性拿着雞毛當令箭,憑着譚縱說的那句東昇客棧有事拿他是問的話,搖身一變成爲了三巧的手下。
與趙巡檢一樣,光頭的人生也由於這個明智的決定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依靠着譚縱這塊招牌,他異軍突起,逐漸成爲了京城南城黑道上的老大,京城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一號人物。
譚縱現在並沒有意識到,由於他的無心之舉,不僅改變了趙巡檢和光頭的人生,使得兩人成爲了三巧的左膀右臂,而且也在陰差陽錯之下令三巧的人生軌跡發生了意想不到的偏移。
趙巡檢和光頭離開後,李老闆立刻與譚縱簽署了賣客棧的協議,在目睹了先前的一幕後,他當然知道該怎麼做了。
雖然李老闆賣了客棧,但由於要處理兒子的事情,因此要在京裡待上一段時間,他原本想另外找住處,但是在三巧的請求下留了下來,一邊忙兒子的事情一邊教三巧經營客棧。
東昇客棧是李老闆祖上的心血,三巧知道李老闆對它有感情,於是答應讓李老闆回鄉的時候將客棧的招牌帶走,因爲三巧重新開始經營一家屬於自己的客棧,客棧的招牌必須要換掉。
“譚大哥,今天謝謝你了。”回家的路上,坐在馬車裡的三巧笑盈盈地向譚縱說道,譚縱不僅給她買下了東昇客棧,掃清了麻煩,而且還給她弄來了一千四百兩銀子,有了這些銀子的話她就可以幹一些自己想幹的事情了。
“客棧裡面我可是入了股的,你可要將它經營好了,別讓我到時候血本無歸。”譚縱聞言微微一笑,向三巧說道。
“譚大哥放心,小妹絕對會經營好客棧的,不會令大哥失望。”三巧嬌笑了起來,她有信心將客棧經營好,否則的話也不會讓譚縱買下這裡。
“如果以後遇到什麼難事兒,去安王府找安王爺,他會幫你的。”譚縱想起了一件事情,微笑着向三巧說道,他知道自己很可能過了中秋節就要離開了京城了,自己不在的話,那麼安王將是三巧的一個絕佳的庇護者,即使趙雲安被清平帝派去五臺山禮佛一年,還有安王妃在。
“譚大哥要走了?”三巧聞言微微一怔,有些驚訝地說道,如果不是譚縱提起來的話,她差點就忘了譚縱的官職是監察府的江南遊擊,辦完了京城裡的事務後就會回到江南。
“估計快了。”譚縱笑着點了點頭,具體的事件他也不太清楚,一切都要看清平帝的意思。
“什麼時候還會來京城?”三巧的眼神中不由得閃過一絲黯然,笑着問道,“要是小妹將客棧賣了卷錢走了,大哥豈不是還不知道。”
“如果沒有朝廷的調令和官家的旨意,我是不能離開江南的。”譚縱聞言笑了起來,衝着三巧一聳肩,“反正我把客棧交給你了,這客棧就是你的了,將來無論是賣也好,繼續經營也罷,只要你喜歡,都隨你。”
聽聞此言,三巧不由得咯咯地笑了起來,笑得十分開心,長這麼大以來,她還從沒有如此高興過,因爲譚縱不僅給了她信任,而且還給了她任意支配客棧的自由,這表明譚縱已經將她當成了自己人,甚至還有一些放縱的意味在裡面。
第二天晚上,譚縱帶着喬雨,兩人喬裝打扮,來到了什剎海邊上的一個普通民居內。
“大人。”司徒良天已經等在了民居里,見到譚縱來了,連忙迎出房去,向譚縱躬身行禮。
譚縱向司徒良天微微頷首,擡步走進了房間,坐在椅子上悠閒地喝着茶,等待着赴約之人的到來,他很想知道對方會派什麼人來。
喬雨坐在譚縱身後的位子上,而司徒良天則坐在譚縱的下首位,等下是司徒良天與對方談判,而譚縱只不過是過來壓陣的而已,他纔沒有興趣與對方討價還價。
不久後,房門打開了,三個人走了進來,譚縱見狀,放下手裡的茶杯站了起來,出乎他的意料,來人中領頭的竟然是他的老相識――京城四大公子之一、左御史連青雲的孫子連恩。
“譚大人。”連恩見到譚縱後,衝着他一拱手,笑道。
“連公子。”譚縱微微一笑,也向連恩拱了一下手,看來對方不想自己太過寂寞,因此讓連恩過來陪自己說話。
隨後,譚縱和連恩等人在桌子的兩旁坐了下來,談判正式開始。
連恩帶來的人中,一名是他的護衛,是一名三十多歲的精壯男子,另外一名一個國字臉中年人。
那名精壯男子一進門就將目光落在了喬雨的身上,雙目中閃過一絲吃驚的神色,他發現這名女扮男裝的女子身手竟然在他之上,周身瀰漫整個一股令他不安的氣息。
與司徒良天一樣,那名國字臉中年人是這次談判的主角,與司徒良天展開了口水戰,兩人你來我往,脣槍舌劍,開始爲了各自的利益展開了激烈的爭奪,司徒良天不僅要忠義堂四個香主的位子,而且還要在漕幫其他堂口安插人手,要將整個漕幫掌控在手中。
面對着司徒良天的要求,國字臉中年人無法拒絕,也不能拒絕,因爲他的幕後老闆知道司徒良天代表着誰,因此只能與司徒良天在那些職位上你爭我奪。
“連兄,出去透透氣吧。”譚縱在屋子裡待了一會兒,覺得實在是無聊和枯燥,御史站起身,笑着向坐在對面喝着茶的連恩說道,反正司徒良天和國字臉中年人談妥條件後會告訴兩人的,兩人要做出最後的確認。
“在下正有此意。”連恩聞言,衝着譚縱微微一笑,起身和譚縱走出了房間,喬雨和那名精壯男子不動聲色地跟在了兩人的後面。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上次和牛鐵強下江南,想必也是爲了漕幫的事情吧。”譚縱和連恩在院子裡邊走邊聊着天,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笑着問道。
“江南的事情使得京城裡不安,我原本打算藉着和鐵強一起下江南的機會去囑咐漕幫的人小心形勢,想不到被畢時節的人給盯上了,如果不是剛好跑到了譚兄的府上,恐怕就回不了京城了。”連恩聞言,頓時笑了起來,腦子裡禁不住浮現出了施詩的影像,他對施詩的印象頗爲深刻,充滿了好感,施詩的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是第一個令他爲之心動的女孩。
可惜的是,連恩卻沒有機會向施詩表明心意,因爲他看出施詩非常喜歡譚縱,而譚縱對施詩也是異常重視,他就只能將這份感情埋藏在心底。
“你們查出畢時節身後的幕後主使是誰沒?”譚縱見自己猜對了,不動聲色地問道。
“有能力在江南佈局的人不多,不外乎京城的那幾個人。”連恩聞言,輕描淡寫地說道,好像顯得不以爲意。
譚縱知道連恩不想談及這個問題,於是微微一笑,轉換了一個話題繼續閒聊起來,從連恩的態度上,他感覺連恩背後的那些人現在還沒有找到真正的幕後主事者,畢竟誰也無法相信這件事情是由兩個年輕低調的郡王策劃的。
就在譚縱和連恩坐在院子裡的談笑風生的時候,司徒良天和國字臉中年人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兩人經過激烈的討價還價,已經達成了一個令雙方都滿意的協議。
譚縱和連恩接過了協議,看了一遍上面的的內容後將協議收了起來,寒暄了幾句後就離開了那個民居。
雖然協議上並沒有簽字畫押,但是很顯然,雙方以後都會默契地按照這上面的內容來行事,因爲連恩身後的那些人膽子再大,也不敢與清平帝耍什麼心機,否則的話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辦完了漕幫的事情,那麼譚縱在京城裡的要做事也就不多了,除了他答應趙玉昭的要幫其研製黑火藥外,就是等待着朝廷對江南畢時節一案中有功之人的賞賜,以及對他殺了畢時節一事的最後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