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下了決心,荷花自然是先要去好生安排一番,至於譚縱與徐文長這邊,她卻是喚了個長相乖巧的機靈女子來帶路,直接引到了三樓的貴賓閣。
這貴賓閣裝飾豪華,但與後世相比自然也要差上許多。只是這大順朝自然也有大順朝的特色,至少一些個單面玻璃卻是研製出來了,直接用數塊小玻璃拼成了一塊大玻璃。因此,坐在這貴賓閣,卻是一眼就能看清楚底下的全貌,而底下的人擡頭看的話,卻只能看見幾塊大玻璃而已。
看着腳下頭那芸芸衆生的癲狂癡態,譚縱卻是漸漸又找到了當初未見官場時俯視衆生的那種紈絝感覺,不知覺間卻是多了幾分惆悵。
那邊徐文長見了這單向玻璃,卻是有些眼熱。舉着兩隻胖手不停在這落地玻璃上摩挲着,嘴裡邊還唸唸有詞,直說寶貝、值了之類的。
惆悵過後,譚縱卻是恢復了本性,只是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細飲起來。
以他理解,既然王動、陳舉這些個紈絝眼巴巴地把他叫來,自然不會讓自己輕易好過,說不得就得找了茬子過來挑釁一二。而適才譚縱故意叫荷花去叫花魁來,便是有意把炮彈送了過去,現在這會兒就看對方領不領情了。
“若是今兒個晚上就這般無趣,怕是我都要覺得無聊呢。所以說,還是祈禱今兒個晚上的運氣好點吧。”
只是譚縱自己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爲自己祈禱的,還是爲別人祈禱的。只是譚縱依稀記得,似乎自己每次以紈絝身份去KTV時,似乎都要惹出點是非的,直到那次惹到了軍區的人,被人拿槍直接頂在了腦袋上。
未及,房內響起叩門聲,卻是一位名叫白孃的老鴇領着那對姐妹花來了。
韓世坤從三樓樓梯口轉了出來,揮手扯住白娘,不等白娘說話,直接從袖籠裡掏出兩錠五兩重的銀元寶塞進了這美豔熟婦的胸口,順手還把手伸了進去拿手捏了捏。
“嘖嘖,白娘,你這對兒寶貝可是饞死我了。”
若是正常情況,被人這般吃豆腐,白娘是肯定要喊樓下的打手來的。可韓世坤卻是塞了足足十兩銀子開道,白娘這會兒又哪會介意,說不得還欣然笑道:“韓二爺你這次出手這般闊綽,當真是看上了我白娘了?若是如此,今晚上奴奴便是舍了其他生意全依了你便是。”
只是話剛一說玩,不等韓世坤說話,這白娘卻是眼珠子一轉,又緊接着道:“若是韓二爺你想摘樓裡的牌子,白娘定也幫你摘來。”
韓世坤也是勾欄院裡廝混慣了的,哪還不上道,頓時又掏出一錠銀元寶塞道白娘手上道:“我知道今兒個是歡欣、歡喜姐妹倆得好日子,所以我也不求你別的,就把這對姐妹花帶來給爺我見上一面如何?若是爺看中了,晚上定買了她們姐妹倆的大單,定然要荷花那死要錢的滿意。”
白娘聽完,卻是忍不住“哎喲”一聲出口,截斷韓世坤道:“韓二爺,不是白娘我不讓,啊,實在是樓裡的規矩,在那兩位出閣前卻是誰也見不着的。除非是王大少、陳二少親自來了,否則便是春二爺來了恐怕也得守些規矩吧。”
見韓世坤臉色不虞,白娘便又接着道:“您也不知道這對兒寶貝是多麼紅,從今兒個開門做生意起,怕是已然有十幾個人問我這事情了呢。可規矩便是規矩,我白娘即便得了荷花媽媽的信任,卻也不敢私下裡做出這等事情來啊。”
韓世坤默默聽完,最裡頭說不得就冷笑一聲,看向白孃的神色便有些凜冽,隨後卻是忽然道:“若我說我就是爲那兩位少爺來請的呢?”
“這……”白娘卻是被韓世坤問住了,隨即眼珠又是一轉,卻是計上心頭,連忙嬉笑道:“那自然是好的。那奴家這便去尋了荷花媽媽,央她去將那對兒寶貝喚來給兩位大少爺先過目。”
說罷,白娘卻是擡腿就要走,誰知這韓世坤卻是忽地伸手將他攔了下來。白娘走的急,又沒想到韓世坤會攔自己,因此這一下竟是直接撞了上去,胸前異常豐滿的雙丸竟是直直壓在了韓世坤略顯細瘦的胳膊上。
只是白娘清楚的很,別看這胳膊多麼細瘦,可一旦這胳膊的主人發起狠來,怕是南京城裡頭的大部分商戶都只有吃癟的份,便是翠雲閣也得傷點腦筋。
見韓世坤面色不對,白娘卻是遲疑道:“韓二爺,你攔着奴家又是爲何?”
韓世坤卻是再度冷笑一聲,伸手指着譚縱所在的貴賓閣道:“你適才不剛把那對姐妹花送進去麼,怎麼這會兒又要朝哪走?”
“啊?”白娘卻是愣住了,隨即就明白過來,自己適才偷偷將人送進貴賓閣的舉動怕是被這位韓二爺看了個正着。
只是姐妹倆個都是頭罩黑紗,除非是盯看了許久的,否則又如何會看的這般仔細?
此時樓下大堂處的十餘張桌子已然坐滿了,便是二樓三樓的包廂、貴賓閣都坐滿了,四處都是說話的吵雜聲,而以樓下的那些個客人最勝,似是人人都唯恐自己聲音小了,因此一個個都是扯開了嗓門在喊。
而到了這會兒,已然有人在喊要姐妹花出來亮相的聲音了。白娘聽的清楚,喊這話的莫不是南京府緝稅司的差人,也就是眼前這位韓二爺的手下。
白娘雖然是在風月場勾欄院裡頭廝混的人,可這人情冷暖什麼的卻是知道的清楚。這會兒她已然看出了風頭不對,似是這位韓二爺有意藉機鬧事。而到了這會兒,這白娘卻是想起了前些個日子的一則傳聞——道是南京城有名的王大少、陳二少這兩位公子要聯手給那譚縱一個好看,出出心裡頭的惡氣。
而這韓世坤身爲韓家的二公子,既然靠着王家這棵大樹得了一場難得的富貴,自然是以王家馬首是瞻。既然王大少想動譚縱,這會兒這位韓二爺自然也就是成了打前鋒的最好選擇——有緝稅司這位押司在前頭打頭陣,可不就少了許多的麻煩麼。
而且,若是能靠着這位韓二爺落了譚縱的面子,自然更能顯出那兩位少爺的本事來。
這些子事情瞬間就在白娘腦子裡頭轉了一個圈,可這會兒她卻又想到了荷花曾說過的話。白娘作爲荷花的心腹,自然是清楚這翠雲閣的底細的。而荷花既然說出那等子話來,想來是百里老爺開了口,否則僅僅一個譚縱怕是還沒這般大的面子。
而既然百里老爺開了口,譚縱的身份自然就有了些不同,說不得就與百里家的遠方侄子差不多地位了。
一邊是兩位大少,一邊是後臺老闆的侄子輩,白娘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覆了,因此便直接愣在了原地。
好在這時,譚縱貴賓閣的門卻是忽然開了。
白娘回頭看去,卻見着譚縱領着徐文長走了出來,身後卻是跟着身姿娉婷、嫋嫋而行的歡欣、歡喜姐妹倆。這時候姐妹倆頭上的黑紗都掀了開來,卻是露出內裡兩張模樣極爲相似,偏又味道絕然不同的臉來——姐姐嬌媚,一顰一笑都是勾人滋味;妹妹嬌憨,雖是羞羞怯怯,偏偏惹人憐愛,只恨不得能將她摟進懷裡好生疼愛一番。
“韓大人。”譚縱卻是遠遠地就招呼了韓世坤一聲。
譚縱既然這般光明正大的帶了人出來,又首先開了聲招呼韓世坤,自然是自動自覺地將樑子接了過去。
另一邊徐文長也是緊跟着招呼了韓世坤一聲,只是那一句“韓大人”卻是喊的不情不願。若非徐文長家裡頭還開着店鋪,怕是他徐文長才不會喊這麼一聲——以他南京府解元的身份,還真有這資格。
而事實上,在這之前,譚縱與徐文長便已然在那貴賓閣裡頭先冷戰過一場了。
在白娘被韓世坤攔住後,也不知怎的,兩人的聲音便一字不差地飄進了這貴賓閣。兩人都是天資卓絕的,即便徐文長對這些彎彎道道的東西還不太熟悉,更對那些個官場規矩半文不白的,可等韓世坤最後一句話出來時,他便是再如何遲鈍卻也是聽出來了:這韓世坤分明是瞧見了白娘送歡欣、歡喜姐妹進房。
而這會兒故意拿住這白孃的把柄,話裡話外的擠兌她,又哪是真要見什麼姐妹花了,說得不好聽,還是故意來讓他徐文長、譚縱丟麪皮的。
簡單的說,這韓世坤就是故意來找茬的。
徐文長自從得了這解元的名號,心裡頭的傲氣日盛,也就是對着譚縱這亞元的時候還能保持着原狀,其他同科的舉子們他卻是統統不放進眼裡的。
因此,這會兒見這韓世坤如此輕視自己,徐文長便有些按捺不住。若非是顧及到家裡的店鋪,他怕是會搶在譚縱之前出房門會上這韓世坤一會了。
而譚縱這會兒正等着王動陳舉出招呢,這會兒見韓世坤終於過來燒火了,哪還不明白這裡頭的道道,說不得就扯着徐文長出了貴賓閣。而兩人出來了,原本就心神不定的姐妹花自然也不願意再呆在房間裡頭,這才一起跟了出來。
韓世坤不過是個八品的緝稅司押司,即便有心要鬧事,這會兒卻也必須依着禮節與兩人還了禮。
譚縱這時候卻是又開口說話了:“韓大人,從進門那會兒起你便跟着我,卻不知你究竟有何要事,莫非……你是想暗地裡加害於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