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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府。
一身士子打扮的蘇瑾靜坐在後進的茶廳裡,手裡頭卻不是以蘭花指捏杯,而是以男人狀的用手虛握着茶碗,絲絲縷縷的茶香從斜斜翹起的杯沿處緩緩溢出,讓蘇瑾清秀中帶着些許魅惑的面孔在燭火下若隱若現。
一身仕女裝的清荷從廂房裡出來,見着客廳裡的“青袍男子”先是一愣,隨即才從眼眉中認出來這人卻是蘇瑾。清荷略略皺眉,卻是不明白自己這位姐姐爲何喜好做男子打扮,只是蘇瑾爲妻、她爲妾,因此她卻不好多打聽,只是不疾不徐地走到蘇瑾面前道:“姐姐。”
蘇瑾擡起頭來,見着清荷裝扮,卻見她一身精緻綢布衣裳,順着燭火看去,粉色中卻是透出幾許暗花,朵朵臘梅開的卻是正豔。裙襬上,卻是描了些祥雲,既不顯豔麗也不**份。頭上插着的也只是一根普通的金步搖,整體上看過去倒是一副中規中矩打扮。
心裡頭有些歡喜這清荷的老成,蘇瑾就對着清荷略微點點頭,算是認可了清荷的這身打扮,這纔開腔對清荷道:“妹妹也坐吧,蓮香妹妹那似是還要打扮一二。”
清荷心裡這時候卻是忍不住一震。
適才她卻是不小心瞧見了,說到蓮香要時間打扮時,蘇瑾的眉頭卻是微微挑了一下的。蘇瑾這挑眉頭的做派,倒是與男子相仿,只是,這看起來略有些輕佻的舉動在蘇瑾做來,卻是讓清荷看的有些擔心:也不知道蘇瑾對蓮香花時間裝扮到底是個什麼態度,但肯定是有想法就對了:以蓮香一慣的脾性,想來這會兒卻是正花心思把自己打扮的豔麗非常才高興。
“可今兒個……可不是個適合打扮的日子啊。”清荷擡頭又看了一眼蓮香半掩着的房門,心裡忍不住就多了股不祥的預感。
清荷擔心蘇瑾想多了對蓮香不爽利,介時若是對蓮香起了什麼心思怕是就不好了,說不得就故意挑起話頭道:“姐姐,這次去翠雲閣,我與蓮香妹妹去當真合適麼?”
清荷與蓮香本就是翠雲閣的花魁,乃是蘇瑾前幾日代替譚縱從這翠雲閣裡頭贖回來的,雖說這事最後因爲蔣五的介入使得清荷與蓮香脫籍時少了不少麻煩,但兩人的出身卻是不會變的,在某些人眼裡頭,說不得就還是個賤籍。
此時再貿然去翠雲閣,雖說清荷有意選了身仕女裝扮,但畢竟樣子還在,若是引起了什麼誤會,甚至被那些個沒大腦的粗人、亦或者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叫破,到時候怕是會給譚縱丟臉。
以清荷自身來說,她自然是不願意出這等事的,否則她苦心經營、更冒了大風險才入的亞元家的門第——這會兒更是堂堂監察府六品遊擊的譚府——又有何用。說不得繼續當個花魁,每日裡只說些好話便可保證她清荷衣食無憂了,又何必到這譚府來。
因此,對於這等擁有“政治風險”的事情,清荷自是有牴觸的。
只是見蘇瑾堅持,她卻不好反對,這纔有意穿了一身仕女裝扮來,便想着能少些麻煩還是少些麻煩的好。
“妹妹卻請寬心。”蘇瑾心中萬千溝壑,見着清荷這般模樣又哪會不清楚這作妾的女子的擔憂——放其他人家裡,丟了府裡頭老爺的顏面,被尋個由頭打死那也是常事的。
只是同時,見及清荷能想到這般許多,雖然說到底還是爲了自個,可真要慢慢論起來,清荷也還是爲了這譚府的名譽。
因此蘇瑾心裡頭對這清荷的觀感卻是好了許多,因此纔出言寬慰清荷道:“相公是個奇男子,卻是不會如那些市井裡頭的男子那般粗俗,他卻是更懂得咱們女兒家的心思的。況且咱們這次去,一來是爲相公助陣,二來也是爲相公壓壓場面,三來嘛……”說到此處,蘇瑾卻是倏地話語一停。
清荷見蘇瑾停了話頭,忍不住又拿眼看去,卻見着蘇瑾臉色時明時暗,也不知是因這茶庭裡的燭火,還是因爲心裡頭陰晴不定。只是過得許久,才聽着蘇瑾微微籲出一口濁氣,神色也漸漸緩和下來。
“倒是讓妹妹見笑了。”蘇瑾端起茶几上茶碗,卻是一反常態地喝了一大口,甚至喝茶時還發出了些許聲音,渾然不似她平日裡的端莊模樣。
只是蘇瑾的那句見笑讓清荷心裡頭忍不住一驚,竟是被嚇的連忙收回視線。只是清荷這會兒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此只得拿手扶了扶腦後的墜馬髻,還做作地把頭上的金步搖取了下來重新插過了,好掩飾內心裡頭的尷尬——這做妾的竟然瞧見了家裡頭的正妻失態,若是個記仇的正妻,怕是隻這一次小妾就能被記掛上,以後免不了引起一場是非。
而兩人雖然姐妹相稱,可實際上相處也不過幾日。即便早前幾年兩者都是南京城裡頭有頭有臉的人物,可互相間也僅僅只是耳聞,卻從未有過交往。因此彼此對對方的心性着實不瞭解,這才使得清荷這做妾的一直小心翼翼地,就怕什麼時候無形中得罪了這未來的當家主母,惹來禍事。
蘇瑾卻是不知道清荷在那想的這般許多東西,她適才卻是仍在想着自己的東西,還想着自己適才未說過的話——到得這時候,她才發覺自己似乎是想的有些簡單了。只是這會兒,箭已然在弦上,若是不發,她在家裡頭的形象說不得便要下跌許多——畢竟這會兒她還不是這譚府裡的話事人,所謂的當家主母也不過是相對於清荷、蓮香這兩個作妾的來說的。
因此這般勞師動衆,更是拿出了“妻”的身份,若是不將這事情做好,怕是日後在這譚府的後院就再難有她說話的餘地了。
又過得許久,蘇瑾卻是漸漸想透徹了些東西,於是轉過頭對清荷道:“清荷妹妹,你卻在此稍待,待我重新裝扮過再過來。若是蓮香妹妹好了,你便讓她再稍微等我會。”
見蘇瑾說完這般客氣,說完話後更是疾步進得主臥去了,清荷卻是神色呆愣,渾然不知道這位時常讓人摸不着深淺的奇女子爲何會這般做派,幾爲失態了。
清荷自然是不知道,蘇瑾適才說的第三條卻是她已然約了蔣五同去助陣。
早在譚縱之前,蘇瑾便已然開始琢磨這一次翠雲閣的盛會。而以蘇瑾的角度,自然是覺得僅僅一個譚縱,即便再如何聰慧才智,又如何能扛的住這南京城裡頭以王動與陳舉這兩位世家公子爲首的紈絝圈子。
何況王家在南京城裡勢力如此之大,即便王仁不出面,但僅僅只需他不出聲阻止,南京城裡頭的這大大小小的官員想來也會給王動這公子哥捧捧臭腳,到時候除非譚縱願意將自個監察府的身份亮出來,否則怕是也難討得好去。
而在幾日前,譚縱卻又曾與她說過,他對這監察府是極爲牴觸的,因此想要他亮出這層身份來怕是難上加難。
故此,若想爲譚縱扭轉局勢,說不得就得爲譚縱找到一位能夠與王動這些紈絝公子乃至於王仁這位南京府知府相抗衡的強勢人物來爲譚縱撐腰。
而目前在南京城內,能夠起到這層作用的,自然只有蔣五這麼一位了——即使蔣五不能露面,可蔣五身邊的百里家卻也不是任人欺負的。
因此,只要能尋得蔣五出面,譚縱自然災厄自解。
可是,到這會兒,蘇瑾卻恍過神來,自己這想法雖然是好的,但卻容易引來微詞。
她蘇瑾與清荷、蓮香身份又有不同。她乃是譚縱的妻,雖說是正妻還是平妻尚不能確認,但妻這個名分卻是實實在在的。
因此,若是她爲了助譚縱一臂之力而與蔣五交往過密,說不得就得惹來許多風言風語,徒然讓譚縱陷入熱議之中。
而即便譚縱能夠理解,可又如何能保證早對她有愛慕之心的蔣五不會起異心?即便是她故意身着男裝,只怕也難擋蔣五注視!介時,只怕幫譚縱不成,反要弄巧成拙了。所謂因愛生妒、因妒生恨的事例這數千年來又何曾少過了?
只是這會兒託蔣五前去的信已然送了出去,想必蔣五也已然收到。以蘇瑾想來,以蔣五的風流性子,只怕這會兒這位王爺定然已經帶人啓程往翠雲閣去了。因此,想要收回這“請”,只怕這會兒卻是不可能的了。
故此,蘇瑾卻是這時候終於發覺,自己好心辦了壞事:若是一個處理的不好,只怕不僅解不了譚縱的困局,還得爲譚縱豎起一個異常強大的敵人——即便是他譚縱身帶監察府六品遊擊的官身也難望項背的敵人!
若非監察府在大順朝地位超然,只怕譚縱連做敵人的資格怕是也沒有了。
然而到了這時,蘇瑾卻已然無法可想。唯一可想處,便是將事情全盤交託給譚縱這位家裡的男人。介時若是真惹來蔣五這位皇子的注視,甚至窺視,便只能以死明志了。
這纔是蘇瑾在這關鍵時刻還要盛裝打扮一番,卻是想爲譚縱帶去自己最後的美麗,也算償了兩人這一份緣分。
蘇瑾,已然做了最壞的打算。
《》是作者“小黑醉酒”寫的一部小說,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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