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電話後,陳東東火急火燎地離開了。
孫寶荷大大鬆了口氣,回頭看看孫氏集團的大廈,想了想便直接打車回了孫宅。
一進門,孫寶荷就看到孫子譽現在的正妻,白靜,正坐在客廳裡,手裡端着一碗粥,濃濃的中藥味兒飄得滿屋子都是,正一口一口地吃着。
她心裡冷哼一聲“死藥罐子”,面上立即堆上單純討好的笑上前問候,便要坐在白靜身邊撒嬌個,趁機將自己心裡謀劃的事情先吹個耳旁風。
不過她剛走到白靜身邊,就被一隻長臂擋住了,白靜回頭一看,本來客套的笑容立即變得溫暖了好幾分,“小瑞,今天這麼早,你就回來啦?公司的事情都忙完了?你別爲了我老往家裡跑,要讓你爸看到又得說你了。”
孫瑞坐到母親身邊,拿過藥粥看了看,臭了一下,還勺起來看了看裡面的用料,便招來保姆阿姨提點了幾句“蓮子要選個頭再大一點的,百合裡有發黃葉邊的不要用”等等,可見對藥食也是相當瞭解的。
白靜一看就笑了,“小瑞,阿姨已經很認真了,你就別再雞蛋裡挑骨頭了。”
孫寶荷這方逮着機會插話,“白姨,這是大哥孝順您呢!兒孫福,您應該享的呀!像我啊,一直在外面忙活自己的學業生活,這一年能跟母親相處的時間屈指可數,我可羨慕大哥能陪在您身邊了呢!”
她嘴巴甜,又特別會說話,幾句便讓整個聊天氣氛變得很輕鬆,還讓白靜也跟着笑出了聲。
趁着興頭上,孫寶荷就把學校的不開心給“說溜了嘴”,白靜性格溫良,便接着話頭問了下去。孫寶荷藉機就打起小報告,“白姨,你肯定也知道,我未婚夫之前是有一個女朋友的,可是現在這個女的處處在學校跟我做對,找我麻煩,還對我放狠話,說要是我不離開錦西醫大的話,一定會對我不客氣!之前,她還唆使她下面的組員,破壞我們的實驗考覈,差點兒讓咱們通不過考覈,就要被趕出實驗組!”
白靜很驚訝,也表示了同情和憤慨。
孫瑞看着孫寶荷唱作俱佳,倒沒有立即插嘴打斷,端過一杯茶慢慢飲了起來。
“要真是這麼過份,咱們也不能任人欺負了去啊!回頭,給你爸說說,他不是在錦西醫大有投資的嗎?應該有認識的老師或院長,可以幫忙吧?”
“白姨,你不知道……”說到恨處,孫寶荷抹起了眼淚,“那女的父親聽說是個什麼地方檢察長,權勢大得很,連學校的校長和教務主任全都站在她那邊。其他人聽說她的家庭背景之後,都本着民不與官斗的明哲保身原則,根本就……我,我真是……”
說着便泣不成聲兒了。
孫瑞看着孫寶荷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腦海裡卻閃現出和任蓮盈相處時的畫面,不管是第一次錯身一面時的倔傲眼神,還是再見面時雖身陷惡疾,卻依然明亮自信,孤身一人就敢跟一羣小混混拼拳腳,最的一次見面她毫不顧及,落落大方地拒絕自己的邀請,那份堅毅,磊落,怎麼都讓人難以跟孫寶荷嘴裡的“仗勢欺人的富家女”聯繫在一起。
很顯然,這裡面的水份有多大,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終於磨到了孫子譽回來的點,他一進門看到女兒和正妻正一臉愁容、紅着眼說着什麼,就有些懵了。一問之下,還是跟任家女人有關,就有些不高興了。
孫瑞這時候站起身,道,“爸,媽剛用了藥膳,身子該乏了,讓她先休息一會兒。正好我也有事要跟您說說,寶荷就一起到爸的書房說說吧!”
可是孫寶荷覺得當下的場景,最適合她敘苦告狀,特別是有個沒什麼腦子的白靜在旁邊感同身受地仇苦臉,會令孫家男人更多站在自己這邊。可惜這個孫家大少突然就出聲,下了一串命令,還讓所有人都乖乖聽話跟着他走了。
白靜向來是最體貼的母親,立即起身,由着保姆阿姨扶着走了,走了兩步又回頭叮囑了丈夫一句,“子譽,你好好聽寶荷說說她在學校的事情。”
孫子譽虛扶了妻子一把,點點頭,模樣親切又不乏柔情蜜意,完全看不出他在外的風流無狀,儼然就似個體貼寵妻的好丈夫。
……
進了書房後,孫寶荷連忙給孫子譽端茶倒水,殷情得還要揉肩捶背,讓孫子譽很是享受。
孫瑞看着父親的模樣,輕咳一聲道,“爸,最近我有下屬看到小表舅又回碧城了。前不久,還唆使撒拉宮裡的人鬧了一場。”
孫子譽臉色一變,道,“陳家那個?!嘖,這小子之前就惹了些事兒,不乾不淨的,要不是讓人壓着,捅到老太爺那兒還不知道鬧成什麼樣兒。”
孫瑞只道,“爸,這你倒不用擔心。我派人看着呢,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兒,只是最近有兄弟說小表舅和一個女學生走得比較近,兩個人似乎早就認識了。”
此話一出時,孫寶荷驚訝地看了孫瑞一眼,孫瑞似笑非笑的模樣讓她莫名地覺得背脊發寒。
正在這時,孫子譽回頭看女兒,“寶荷,怎麼臉色不好?不會是之前月子沒坐好,不舒服了吧?既然回來了,就讓阿姨給你煲點兒藥膳好好補補。”
孫寶荷連忙搖頭,又點頭致謝,接着又紅着眼眶,趁機把小報告打了。
孫子譽聽了,並沒有想像中的怒火,只道,“嘖!任家的女人還真是夠任性大牌的。好了,爸知道了,會給你們學校的老師打個電話問問看情況。你也別再像以前一樣,任人家欺負,該硬氣的時候硬氣點兒,老這麼動不動就哭,可是損了咱們老孫家的面子。你就該學學那個任家的女孩子,脾氣大點兒,骨氣硬起來,有爸爸在呢,這還有你哥。”
小報告沒打成功,倒被父親藉口訓了一下。
孫寶荷心裡老大不痛快,但也不敢逆着這個父親。孫子譽雖然對他們母親已經相信不錯,但絕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好騙的耳朵根子軟的男人。孫寶荷只能乖乖應下了,稱有事兒先回學校去了。
孫子譽還提醒女兒,“有空就帶周衝過來聚聚,吃吃飯。都是一家人了,不用那麼生份兒。”
“謝謝爸,我會和周衝一起過來看您的。”
便急急離開了。
在書房門徐徐關上時,傳出孫瑞的聲音,“爸,陳東東那邊的份額,我覺得有必要再調整一下。他老是帶一些……”
孫寶荷聽到“陳東東”三個字時,震驚地回頭,從慢慢合籠的門縫裡,孫瑞的目光冷酷寒戾,像是已經洞悉了她的一切。
陳東東?!
他們說的這個陳東東,不會是她認識的那個吧?!怎麼可能,陳東東是帝都陳家的兒子,什麼時候跟這西南碧城的孫家有了牽扯?不不,一定不可能。
這個孫家老大,還真不是個善茬兒,以後可得小心了。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母親的命還有一多半捏在她媽媽手裡呢!
書房裡的人完全猜不到孫寶荷這廂的想法,談話仍在繼續,依然圍繞着陳東東的事情。
桌上的電話響得急促,孫子譽揭起來才聽了幾秒鐘,就氣得站起身來大喝一聲,“你說什麼?僱兇撞人未遂?司機被人家掬在軍事管制區裡,警察也不能提人。已經立案了?被撞的人……又是任家的女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該死的,怎麼會搞出這種事兒?僱兇撞人?!簡直胡來。”
“爸!”孫瑞一出聲,孫子譽氣得直接將電話扔給了兒子。
這一切,當然都在孫瑞的預料這中,他接過電話也並不驚奇,聽了幾聲後,表情都沒有一絲波動,迅速下了幾道命令,“他們掬着人,無非是想找出幕後主使者。你先派人把其他嘍羅都清理掉,絕不能牽扯出更多的人。警察局那邊也不用動作太快,讓他們自己走流程,這樣消息才能封鎖好,不致於流出後對我們孫氏產生名譽損害。撕拉宮裡的錄相資料趕緊清理掉,以防萬一警察來查,牽扯到咱們身上。另外……”
一連串的命令下達後,孫子譽緊蹙的眉頭也慢慢舒展了開。雖然這個兒子平日跟自己不太親厚,性子冷薄,可是做起事情來真是相當不錯,毫不拖泥帶水,且處處抓重點不漏,一切以家族利益爲重,外人也極難尋着他們父子的錯。
想到此,之前待在顧水華身邊傾斜的心情,也慢慢挪了回來。
幾個電話之後,事情就算解決了一多半。
孫子譽沒聽到處理陳東東的事情,問,“那陳家小子怎麼處置?”
孫瑞脣角冷冷一勾,“既然小表舅出了事兒都沒跟咱們求助,來了碧城也沒到咱家來走動,帶的人也都是他自己信任的沒找咱們幫忙,那咱們就順了小表舅的意思,當從來不知道他來過。只要保住咱們孫家的名譽,股價不跌,就夠了。”
“好好好,還是阿瑞你腦子活,想得周到。”
孫子譽這下總算入下一顆心來,開了瓶紅酒盡興。
孫瑞又道,“爸,您還記得之前您還想介紹我和陸檢察長的女兒,任蓮盈認識的。”
孫子譽不明白兒子突然提起這段兒,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靜觀其變。以他對兒子的瞭解,做大事的人從來不掬小節,也就只有孫寶荷那樣的小女生天天才會糾纏在無關緊要的情愛糾葛裡,鬧騰不休。
“最近咱們研究院的項目空缺不少,我意外地救了任蓮盈一次,瞭解到她小小年紀,竟然已經成功獲得醫藥聯盟的認證項目,現在已經開始申請第二個項目了。都是和免疫力、神經性皮炎有關的項目。所以我想招幕她,到我們研究院任職。”
“她答應了?”孫子譽的口氣多了幾分輕鬆和戲謔。
孫瑞也苦笑了一下,“沒有。但是,我覺得她並不反感,相信只要兒子努力一把,應該還有合作機會。”
孫子譽想了下,點頭,“好。你做事情思慮周全,爸也放心將公司交給你。只要是對咱們集團有利的事情,你都放心去做,不用事事都向我彙報。至於你妹妹那邊,要是有什麼我來處理,你不用顧及。”
孫瑞要的就是孫子譽的這句話。很顯然,這男人雖然風流了一輩子,可是身爲孫氏集團的掌舵人卻從來沒有因爲一個女兒而昏頭做錯過一個決定,不管是當年利用前妻的家族關係穩固了孫氏集團的根基,成爲西南製藥業的第一把交椅;還是在多年後,利用一個女人之手除掉了家族裡的反對勢力,將大權盡握在手之際,卻將那女人拋棄掉,迎回了爲自己生養了唯一兒子的初戀情人做自己現任妻子。又藉着初戀情人的單純善良好欺負,在外面繼續捻花惹草,過着逍遙自在的日子。
人生得意,不過如此罷!
不過他很清楚,像這樣逍遙的日子,也只是暫時的了。
……
軍區療養院,病房內。
任蓮盈正認真地削着蘋果,輕輕的刀具摩擦聲在靜謐的病房裡,顯得格外美好安寧。
屠崢看着姑娘似乎又瘦了幾分的小臉,面容上的皮膚已經恢復了曾經的柔白細膩,泛着健康的淡淡紅暈,她仍是習慣性地在脖子上圍了一根絲巾用以遮擋那依然猙獰的紅斑,不過現在手指關節上,手肘處,還有膝蓋腳踝,都已經光滑如新,沒有牛皮癬了,至於大腿上的紫癲,聽李叔說也好得差不多了。
大夫們都很高興,私下裡不乏稱此爲“奇蹟”的。不過他很清楚,世界上可沒有那麼多奇蹟,這都是姑娘自己日夜研究,親自拿自己做實驗,熬出來的成果。
只是對於這樣美好的結果,他心裡還是會有些小小的糾結。
“好啦!來。”
任蓮盈覺得自己削蘋果的技術也提升了,雖然那個皮皮還沒法像男人削的那樣搭成一個蘋果,也相當圓溜兒。
屠崢無奈地擡了下自己還打着板子的手,口氣無奈,“有點困難。”
任蓮盈瞪他一眼,立即削成了小塊塊,去找牙籤幫忙。
屠崢一見,“哎,盈盈,其實你直接餵我,更省事兒。”
“想得美。”
“我都爲你受了這麼多傷,還吐了那麼多血,你就不能心疼一下爲夫?”
“我還不疼你啊!你又要擦澡,又要翻身,還要抱抱,這會兒吃個水果都不消停。你再,再這樣子,我就告李叔了!派個特護來照顧你,就小林特護吧!”
“你放心把我交給一個年輕女人照顧?”
“……”
這男人,還要不要臉啊老這麼撒嬌。
“屠崢,你年幾歲了?以爲自己還是三歲小孩子嘛?”任蓮盈可真害臊了。
屠崢仍是一本正經,“就因爲我已經不是三歲小孩子了,所以更清楚自己需要什麼。盈盈?”
他擡擡下巴,嘖了下嘴脣。
大概是因爲生病的緣固,本來紅潤的薄脣看起來是有點兒乾的。
她瞧着也還是不忍心拒絕,雖然明知他是故意的,最後還是一塊塊的戳起來,送到他嘴裡,趁機被他佔個便宜,吮個手指什麼的。一個水果吃下來,他吃得紅光滿面,一臉魘足的模樣,她卻滿頭細汗,小臉紅得不行。
恰時陳風進來,纔打破了這濃濃的曖昧氣息,報告審訊的結果。
“之前咱們打死都不吐一個字兒,非嚷着說要絕食,告咱們虐待精神病人。哈!你們猜最後咱們是怎麼搞出來的?”
“正經點,不要賣官子。”屠崢橫了一眼。
陳風嘿嘿一笑,“我們把仙人遙一拿出來,裝在小瓶子裡,開始是十分鐘讓他瞧一次,之後是半小時讓他瞧一次,開蓋兒的。接着是一小時瞧一次,在他鼻子前過一下下。再接着是三個小時,讓他看着仙人遙被化成水,讓他償一滴。只有一滴哦……”
任蓮盈聽得起了雞皮疙瘩,想到自己當初償過後的昏暈放鬆感,要是真正成癮的人被這麼折騰,那不死也得脫一層皮,比起普通毒藥發作時的反應,那可是成倍放大的可怕。
“嫂子,你知道後來……”
“陳風,夠了!說重點。”屠崢突然重喝一聲,表情有些猙獰。
任蓮盈奇怪了一下,心想也許是男人受了傷,脾氣才這麼衝,居然一下子發這麼大怒。
陳風似乎想到什麼,說了句“抱歉”,說出審訊結果。
“還真是那個陳東東干的呀!”雖然早猜到,可是真正聽到,仍是令人唏噓,“他有多恨我,竟然要僱兇再來撞我。”
“嫂子,這種無業遊民小紈絝,就是顆草莓玻璃心,人家看他一眼,他們都能品出個五四三的不順心來。說白了,就是無事生非,欠教訓。跟你做沒做什麼,其實關係不大。而且他們向來腦子特別蠢,找個兇手也不知道換人,還找同一個人,這不是存心給咱們機會逮他丫的一個正着。諾,我已經將審訊的一切資料交給警官局了,田大哥正好有朋友過來調查陳東東這壞種,權限可不是一般的高啊,帝都公安部那邊的,看他這回還往哪兒逃。”
……
彼時,陳東東所在的小區裡,三四個身着警服的人,正拉着一隻警犬,瘋狂追捕着一個奔逃的身影。
“站住!”
“陳東東,坦白從寬!”
無奈,這人對小區裡的環境太過熟悉,跳進了別人家的小花園,很快就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