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 蒼雙垂危

那始終微笑着的男子,手指上卻沒有什麼溫度,他從她手中接過酒碗的時候,玉白的長指若有似無的刮過她的手背,卻令她微微戰慄,偏過頭去,看着立起在她身後溫文淺笑着的他,咫尺相望,心若天涯!

對視片刻,蒼雙鶴的笑容裡沾上了清晰可辨的寵溺,卻令晏亭感覺毛骨悚然,身子不禁又是一顫,蒼雙鶴眼底的笑容更加的深刻,在晏亭眼中,那便是陰謀詭計的前兆;可在不明就裡的人眼中,那無疑是“濃情蜜意”的寫照,心下慨嘆,死妖孽,不管何時都這麼虛僞!

他二人旁若無人的“眉來眼去”,坐在一邊的卿玦不再遲疑,端起酒碗猛灌了起來,而給晏亭獻酒的舞姬卻開始臉色發白,咬着脣盯着蒼雙鶴手中的酒碗,身子微微抖着。

“本大夫的酒,何需先生代勞!”

她就是看不慣他臉上那種自得意滿的笑,即便卿玦就在身邊,還是忍不住出聲反駁了,卻不想她這神態配上低沉的反駁,反倒更平添了一份屬於戀人之間纔有的撒嬌意味,聽在有心人耳朵裡,更加了幾分酸澀。

在場也只有那個狼狽的舞姬聽了晏亭的話,心中歡喜的緊,嬌嬌柔柔的說着:“上大夫這話說得極是,奴家這酒本就是敬給上大夫的,怎好讓旁人代飲了去呢!”

那舞姬若是不說話,晏亭也不看她,可她開口之後,總令晏亭不自覺的想到姒塔,哪裡還有什麼好脾氣,怒呵道:“你閉嘴,本大夫與鶴先生說話,焉有你插話的道理,亂沒規矩的。”

晏亭這一聲暴喝,除了舞姬之外,後堂裡的旁人也一併受到震懾,停了鼓樂歌舞,頓住了手上的動作,皆惶恐的盯着晏亭,熟悉她的倒好好些,不熟悉的身子已經開始如那個舞姬一般的抖了起來。

見衆人的反應,晏亭知道自己有些過格了,忙笑着出聲道:“沒事,本大夫逗着她玩的,各位不必計較,繼續,都繼續吧!”

瞧着晏亭的笑臉,衛都湊在晏忠身邊慨嘆道:“果真人不風流枉少年,本將軍這輩子是錯過了,比起上大夫能在這等環境下旁若無人的與女子調笑,本將軍真要怨恨當年自己的膽怯了。”

晏忠斜着眼睛睨着衛都,撇嘴道:“衛將軍,您這話還真酸。”

說罷兩個人對瞪了一眼,雙雙轉過頭去開始飲酒,晏亭見衆人還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自己,感覺有些尷尬,伸手便去搶身後蒼雙鶴手中的酒碗,朗聲道:“從今日開始,大家便要並肩作戰,本大夫先敬各位一碗。”

言罷轉頭伸手去搶蒼雙鶴手中的酒碗,他明明只是一隻手擒着,晏亭卻爭不過來,回頭對衆人綻着笑臉,隨後伸出另一隻手,雙手同時去奪蒼雙鶴手中的酒碗,依舊紋絲未動。

笑容凝滯在臉上,晏亭恨恨的瞪着蒼雙鶴,冷然道:“鬆手!”

而蒼雙鶴只是淡笑道:“偏不!”

晏亭咬牙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蒼雙鶴平和道:“逗着你玩!”

怒目圓睜,深深的吸了口氣,不等說出些什麼,蒼雙鶴輕輕俯身,湊在晏亭耳畔小聲道:“你這樣子,很可愛!”

心頭一顫,很多年以前的熟悉感頃刻上涌,晏亭一瞬間呆愣在了原地,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蒼雙鶴嘴角凝着淺淺的笑紋,伸出另外的一隻手,並不十分費力,只是修長的指尖微微滑過晏亭的手背,她便驚顫着縮了回去。

再擡頭,臉上的表情已經恢復如常,蒼雙鶴垂着眼簾,雙手擎着酒碗,朗然道:“上大夫連日勞頓,身子本就虛弱,需用藥調理,不得飲酒,此酒便由鶴暫代他飲下。”

晏亭睨着眼睛,冷哼道:“果真是妖孽,謊話竟說得這麼理直氣壯,本大夫瞧着你就是貪吃這口清酒。”

蒼雙鶴一飲而下,隨即對晏亭淺笑道:“鶴可是替上大夫承下這毒酒,卻不曾想竟換不得一句好話,若鶴挺不過今夜,想着上大夫竟不領情,死不瞑目啊!”

晏亭說那話的時候,極輕極淡,不曾想蒼雙鶴竟能聽個分明,心頭咚咚的跳了幾下,可聽着隨後的話之後,晏亭霍然起身,愕然道:“你說什麼?”

蒼雙鶴臉上的表情平靜溫和,說出的話卻令晏亭不知所措,“方纔那酒中有毒,鶴能不能瞧見明天的朝陽,實在是個未知數!”

衆人皆錯愕的聽着蒼雙鶴的話,晏亭遲疑道:“你貪吃便貪了,本大夫不怪你便是,扯這樣的謊話實在可笑。”

蒼雙鶴並不出聲反駁,伸進袖中摸出一方潔白的絲帕,緩慢的靠近嘴角,晏亭愕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蒼雙鶴嘴角清晰的殷紅,襯着玉白的肌膚,愈加的觸目驚心,惶恐不安道:“這是怎麼了,你又在耍什麼把戲?”

用帕子緩緩輕拭去嘴角上的血跡,淺笑道:“鶴吃過許多東西,倒是未曾嘗過南褚密釀毒酒的味道,這次也算體會一番了!”

卿玦微醉,轉頭不安的看着蒼雙鶴開始泛出蒼白的臉,晏亭猛然回頭,瞪着那個神情比惚的舞姬,對卿玦怒聲道:“抓住那個女人,要活口。”

聽了晏亭的話,卿玦摔了手中的酒碗,霍然起身,抽出身後的半截畫戟,直接翻過案几,縱身躍到舞姬眼前,畫戟準確無誤的抵在了舞姬的脖子上,逼得舞姬微微仰起了頭來對着卿玦。

晏亭看了一眼蒼雙鶴,隨即大踏步的走到舞姬眼前,伸手摘下舞姬臉上的輕紗,愕然愣住,先前就覺得這個女人的聲音與姒塔有些相似,現在瞧見她的樣貌更是愕然,她竟與姒塔生得一般無二,“你?”

遲疑一聲,看着這個舞姬眼中的決然,晏亭知道她絕非是姒塔,回頭看着被雷心子攙扶着的蒼雙鶴,晏亭伸出手,冷然道:“解藥!”

卻不曾想這個舞姬聽見了晏亭的話,反倒仰頭大笑了起來:“晏亭,沒有殺了你,算你好運,你認爲我會把解藥帶在身上讓你們抓住麼,實在太天真了!”

晏亭眯起眼睛,狠覺道:“不交出來是吧,來人,給我扒光了拖出去示衆!”

女子非但不怕,反倒吃吃的笑道:“你即便殺了我,我也不會給你解藥的。”

常春腳步略帶着些踉蹌的來到晏亭身後,小聲道:“上大夫,下官知罪,盤查不清,竟然南褚的人混了進來,下官知罪。”

晏亭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冷覺道:“治罪要緊還是鶴先生的命要緊,若是他沒了,你想脫罪也難,給我徹查郡衙裡裡外外,查清這個女人的來歷。”

那個女子見衆人視線都繞在蒼雙鶴和晏亭身上,使勁向前傾倒,好在卿玦反應快,畫戟向後一扯,女子躲開了貫穿脖子的命運,隨即被卿玦自後擊倒在地,動彈不得。

見此情景,晏亭從懷中摸出隨時帶着的針囊,從夾層中取出一粒烏黑的藥丸,蹲下身子,伸手捏開女子的嘴,冷然道:“想死,沒那麼容易,不交出解藥,本大夫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隨後把手中的藥丸扔進了女子口中,對卿玦冷然道:“嚴加看管。”

再回頭,已經沒了蒼雙鶴與雷心子的身影。

雷心子已經攙扶着蒼雙鶴離開,晏亭心中慌亂着,對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常春暴喝道:“你跟着本大夫幹什麼,還不快去請郎中,把郡縣內最好的郎中都給本大夫請來。”

說罷沿着蒼雙鶴可能離開的方向追了出去,內堂因爲這一幕變故而慌亂着,蒼雙鶴由雷心子攙扶出了內堂之後,轉到一邊僻靜的小徑,隨後脫離開雷心子的攙扶。

有一道藏青色人影迅速靠了過來,輕緩道:“先生,事情查清楚了!”

蒼雙鶴把方纔擦拭嘴角的絲帕遞給雷心子,復又摸出一方略小的帕子輕輕擦掉嘴角新流出的血水,淡然道:“說!”

姬殤擔心的盯着蒼雙鶴的嘴角,小心翼翼的問道:“先生,您還好嗎?”

蒼雙鶴淡笑道:“初南畢竟是有些本事的,此酒恁般毒辣,竟也會對鶴有如此影響,不礙事,你說吧。”

姬殤擔心的看着蒼雙鶴嘴角不斷涌出的血水,快速的報出方纔得到的消息:“此女本無名無姓,出於西申公子野的府邸,早姒塔半年被送到初南府中,如今是初南少有幾個得寵舞姬中的一人,初南府中之人多數不知其來歷,只喚其爲南姬,觀其樣貌,此女應該是姒塔的孿生妹妹。”

蒼雙鶴再次擦掉嘴角的血漬,輕緩道:“即便要對晏亭下毒,也該是晏毋庸的可能大一些,不過那人一直想在衆目睽睽之下給晏亭最難堪的下場,倒是不會這麼直接,再者初南那人鶴也算了解,雖然有許多手段,卻不會這般拙劣。”

姬殤看着蒼雙鶴蒼白的臉,不解道:“先生的意思是?”

蒼雙鶴淺笑,“怕也是個同弱水一般的癡情女子罷了。”

姬殤搖頭嘆息,“空長了一張好麪皮,卻沒什麼腦子,實在可惜了,初南那個沒心沒肝的傢伙會記着這個女人,又不是晏亭,哪裡會那麼多情。”

聽着姬殤的話,蒼雙鶴莞爾一笑,隨其輕微的舉動,嘴角又有新的血水溢出,捻着絲帕不甚在意的拭去,輕緩道:“南姬乃柔弱女子,卻也能混進陳縣郡衙,實乃常春的疏失,若今日當真是初南派來的人,怕不會如此簡單便被發現,吩咐下去,嚴密把守。”

姬殤躬身道:“屬下遵命。 ”

遲疑了片刻後,姬殤擔心道:“先生,您當真還好麼?”

蒼雙鶴輕笑道:“若盡數飲下,即便是鶴也難以護住周全,放心吧,毒酒多半都在雷心子手中的帕子上了,稍後以罐子密封住,快馬送回府中給別夕。”

即便蒼雙鶴慘白着面色,不過他說了不礙事,多半就真的沒事,倒也漸漸放了心,可還是想不通,出聲問道:“先生既然早就知道酒中有毒,何必要親口嘗試,若擔心難以讓旁人信服,尋個牲畜灌少許試試便可,這也實在太過冒險了。”

“若不冒險,又怎能達到令晏亭緊張的結果。”

姬殤心頭一顫,眼中含着更多的不解,不安道:“莫非先生也想學那弱水,先生您動了情?可晏亭似乎並不領情的。”

蒼雙鶴搖頭輕笑:“若鶴當真動情,也不會是弱水,有一種人,並不是缺乏能力,而是缺乏動力,韓夫人與姒塔是激發晏亭潛能的動力,韓夫人如今是階下之囚,姒塔日夜受心病折磨,此二人皆不會得了善終,已成定局,晏亭便失去了動力,慢慢後退,唯有再給他個新的誘因讓她警覺,纔會讓他快速的成長。”

姬殤心頭咚咚的跳了起來,半晌呢喃道:“晏亭似乎對先生有些誤解,而先生以自己爲餌,當真能達到預期的效果麼,若達不到,豈不是得不償失!”

蒼雙鶴淺笑:“你方纔也說了,晏亭是個多情的人不是麼?”

姬殤愈加的不解,蒼雙鶴復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隨後柔和道:“走吧,晏亭已經追過來了,若是在鶴的臥房中見不到一個命不久矣的可憐“妖孽”,怕前功盡棄了。”

聞言豎起耳朵,果真聽見後面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隨後同雷心子一

道護着蒼雙鶴回到了先前常春給安排的客房。

進到客房後,看着蒼雙鶴那塊已經被血潤紅的帕子,小心道:“先生沁出了這麼多血水,真的沒事麼?”

蒼雙鶴輕緩搖頭,“只餘些殘毒,待到隨着血水走出之後,應無大礙,更可令不明就裡的人感覺觸目驚心,一舉兩得,你且下去,嚴密佈控,適當的時候,給晏亭留些殊絲馬跡,令他不至於浪費太多時間,畢竟初南不是眼前最該關注的人。”

姬殤點頭,始終想說蒼雙鶴實在太多偏待晏亭,究竟爲何,可張了幾次口皆未問出聲來,正遲疑間,聽見蒼雙鶴平緩的語調道:“鶴從不是善心之人,如此做法自有算計,下去吧。”

被看穿,姬殤感覺自己的臉皮熱辣辣的,這次不再遲疑,躬身施禮,隨即走出了蒼雙鶴的房間,晏亭與一干人的腳步聲就在院外,姬殤縱身躍上屋脊,無月亮的夜裡,他可以不必擔心被人發現,伏在屋脊後,看着晏亭帶着人跑了進來,審視了片刻,藉着屋內隱隱透出的燈火,姬殤看見了跟在晏亭身後不遠跑進來的卿玦,略感眼圈酸澀。

蒼雙鶴說他可以出現與卿玦相見,可三年的躲閃已成習慣,即便如此的接近,想到現身便感覺心中不安着,咬了咬牙,自己告訴自己,今日還有要事得忙,改天尋個沒人的機會再見吧,誰人不知三年前信常侯的三公子死於白玉門血戰,如今突然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跳出來,不引起恐慌纔怪呢,搖頭苦笑,如今世上只有“通天下”,不會再有信常侯三公子了!隨即翻身躍下屋脊,迅速的隱沒在暗夜之中。

就在姬殤轉身的剎那,卿玦仰頭向他那邊望去,臉上寫上了不解,總有莫名的熟悉感,可心中掛念着蒼雙鶴,只是存着一絲疑惑,卻並沒有立刻上去瞧瞧究竟是怎麼回事,隨着晏亭向蒼雙鶴的房間裡走去。

還未進門,就聽見雷心子拔高的哭喊聲,“先生這是怎麼了,怎麼吐了這麼多血來,雷心子聽說人要是出好多好多血就活不成了,先生是不是也活不成了呢,嗚嗚——雷心子不要先生離開,先生說不會丟下雷心子不管的。”

雷心子並不會做戲,聽見他這拔高的哭聲,晏亭竟感覺自己的心隱隱痛了起來,快步走進房間內,瞧見雷心子捧着染滿血色的帕子伏在蒼雙鶴榻前嚎啕的哭着,那隱隱的痛慢慢變成劇痛,沿着胸口向四肢百骸蔓延,好像那日弱水死在懷中的感覺一般,甚至較之那天更爲強烈的痛感。

幾步奔到蒼雙鶴榻前,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平日裡溫潤如玉的蒼雙鶴此刻奄奄一息的躺在那裡,深深的吸着氣,她告訴自己,蒼雙鶴是因爲自己才成了這副樣子,所以會感覺痛苦,真的沒旁的原因了。

僵硬着聲音,隱去哽咽聲,晏亭儘量保持着平穩的聲調問道:“鶴先生,你還好麼?”

聽見晏亭的聲音,蒼雙鶴緩緩的睜開了眼,還是那溫和的笑,看着晏亭臉上隱忍的痛苦,慢慢的扯了扯嘴角,並不婉轉的說道:“不好。”

若換成以前,晏亭定會送蒼雙鶴一個大大的白眼,可是這次卻沒有,更俯身靠近蒼雙鶴,伸手探向蒼雙鶴的脈搏,蒼雙鶴的略懂有的時候是精通,可晏亭的略懂便是真的只是粗略的懂一點點。

見晏亭有此動作,蒼雙鶴倒也不防着她,任由她伸手摸上他的脈搏,晏亭的手心很溫暖,靠在他較之常人略涼的身子,在日漸冰冷的秋日裡,會讓人覺得很舒服,蒼雙鶴慢慢的合上眼皮,有氣無力道:“被上大夫這樣摸着,感覺真不錯。”

若不是擔心蒼雙鶴的身子,聽了這話,晏亭定會狠狠的捶他一頓,可如今卻並不敢做出何等有失分寸的事情,反倒因爲他這句輕喃,在心頭蕩起了說不出的悸動,手指下的脈搏斷斷續續,先前的悸動被緊張取代,霍然起身,轉頭對着跟在身後的衛都大聲道:“難道陳縣就沒有官醫麼?去把營中軍醫給本大夫找來,只要懂醫術的,能醫好鶴先生,本大夫重重有賞。”

得了吩咐,衛都快速的跑了出去,卿玦滿眼緊張的盯着蒼雙鶴,聽見方纔蒼雙鶴對晏亭那話,緩緩的收緊了拳頭,再瞧見晏亭的緊張,指甲深深的陷入手心,他真的想親口問問蒼雙鶴現在感覺怎麼樣,可是他不能問;他更想對晏亭說他不在乎了,不管晏亭是男是女,他都可以不在乎,只要能還像過去一樣靠在一起肆無忌憚的歡笑就好,可是也不能,他成了一個局外人,若不是堅定的留下來,那麼他便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局外人,與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聯的路人,手心已經溼潤,想必是破了,卻絲毫感覺不到痛,因爲有一處地方,比那淺顯的外傷更痛!

半個時辰後,陳縣和隨軍帶來的懂匡術的全找來了,沒有一個有辦法,晏亭眼睛已經開始赤紅,晏忠看見了晏亭這幅模樣,十分緊張的不離她左右,那樣的晏亭總是令他不自覺的想到拎着短刀硬闖進尚晨宮中去尋姒塔報仇的情景。

正此時,常春派出去的人也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消息,說今夜獻舞的女人來自南褚,應該是買通給府衙送菜的村民混進來的,須臾,又來了幾人報備,已明確此女乃初南府中最得寵的舞姬。

聽聞初南之名,總也和韓夫人脫不開關係,新仇舊恨一起涌上頭頂,擡步就向外頭衝去,晏忠首先攔在了前頭,戰戰兢兢的問道:“少主人,您要去哪裡?”

晏亭斜着眼睛看着晏忠,寒聲道:“讓開,擋我者死。”

晏忠縮了縮身子,退到一邊去了,晏亭隨即暢通無阻的走出門外,拉着最外頭的郡衙人帶自己來到關押了南姬的囚室。

命守牢者打開了獄門,晏亭跨步走進囚室,伸手抓過南姬的和姒塔一般無二的頭髮,惡聲道:“說,解藥在哪?”

南姬吃吃的笑:“沒解藥,雖然殺不了你,不過能除去蒼雙鶴這個南褚的心腹大患,倒也不錯,小女子死得值了。”

看着南姬輕笑着的臉,不知道爲何晏亭想到的不是姒塔而是弱水,甩掉腦海裡荒謬的念頭,晏亭冷哼道:“你想殺了本大夫,本大夫卻不想這麼容易殺了你,長得還真美,本大夫喜歡看着人經受種種折磨之後,慢慢死去,本大夫可是知道初南曾對韓夫人親口允諾過,此生非妙萏不娶,嘖嘖,卻原來還是有這種傻女人不計名分爲其捨生忘死,還真令人感動,莫不如本大夫替你試試看,是不是他待你也這般有情?”

晏亭說這話的時候,手輕緩的沿着南姬的面容遊移,南姬微微向後靠去,身子已經貼着牆壁,卻沒有力氣擡手阻止晏亭沿着她的面龐向下挪去的手指,閉眼咬緊嫣紅的脣瓣,有甘心受死一般的決然。

晏亭冷笑一聲,隨即從腰間摸出短刀,拉過南姬披散在胸前的長髮,手起刀落,微卷的長髮斷成兩截,南姬瞪大眼睛,晏亭拎着發冷笑道:“這發的顏色,想必初南的公子府內並不多見,就是不知道你在他心中到底是什麼地位了,今天正好可以試試看。”

南姬毫無底氣的說道:“我家公子不會受你的威脅,你想也別想。”

晏亭冷笑道:“若你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泄慾對象,那麼他是不會受到威脅,可若你當真如傳言中說的那般,是初南最寵愛着的舞姬,可是另當別論了。”

拎着半長的捲髮,不理會南姬在她身後的喊叫,晏亭快速走出囚室,曾勝乙得了消息趕來,看着晏亭手中拎着女人的頭髮,眼含不解,晏亭伸手把頭髮遞給曾勝乙,冷聲道:“拿去,初南的封地毗鄰陳縣,去他的府邸,給他這頭髮,若是不肯交出解藥,告訴他,再過三個時辰,會把他寵姬的胳膊送過去。”

曾勝乙霍然擡頭,看着晏亭臉上的決絕,也不敢再多問什麼,接過頭髮輕應道:“屬下遵命。”

說罷轉身離去,走出去七八步之後,晏亭才輕緩出聲道:“初南府中乃虎狼之地,你小心些。”

曾勝乙笑着迴轉了身子,對晏亭朗然道:“請少主放心,屬下定會全身而退。”

晏亭點頭,曾勝乙快速離去。

騎上烏驪馬,纔出了郡衙不久,不想竟遇上了個甚是眼熟的人,本還想着與她虛應幾句,隨即想到要務在身,倒也不再遲疑,催馬便要繞過去。

他這廂不去找她,卻不曾想等她眼尖瞧見了他,甚是親暱的迎面堵了過來,急聲喊道:“哥哥,見了熟人也不打個招呼,當真無理,前幾日瞧見了個甚是好看的景緻耽擱了,也不知道你們營中近來可有些什麼好玩的事情?”

曾勝乙板着臉,沉聲應道:“好玩的事情倒是沒有,麻煩有幾樣,姬將軍正派人四處尋你,你來的正好,就去見見他吧,還有就是我現在有要事去辦,沒時間跟你玩,先行一步。”

說罷就要繞開萱草雅上路,那頭萱草雅卻不放他,偏要堵着曾勝乙嬉皮笑臉道:“什麼要務,說出來聽聽

,也許本女俠能幫上什麼忙呢?”

曾勝乙有些惱了,恨聲道:“若你再胡攪蠻纏,害死鶴先生,即便你嫁了姬將軍,我一樣取你性命!”

聽見提到蒼雙鶴,萱草雅一愣,隨即緩和了表情,取笑道:“你這藉口還真爛,說卿玦要死了,或許本女俠能信了你的,可是若說蒼雙鶴要死了,我是萬萬不會信的。”

曾勝乙沉聲道:“信不信由你,鶴先生現在中了南褚七公子府中秘毒,我此番拿七公子寵姬的頭髮去換解藥,若你再妨礙我,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看着曾勝乙一臉的沉重,萱草雅也開始生出不確定來了,即便蒼雙鶴有那麼多本事,可畢竟還是個人,總歸有失察的時候,緩緩的讓開身子,對曾勝乙柔聲道:“肥妞比不得你的烏驪馬,我便不去了,你快去快回,若那個七公子不肯服軟,就告訴他,下一次就把他的女人送軍中凌辱了,看他怎麼辦!”

曾勝乙扯了扯嘴角,這個女人還真讓他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倒也不再與她糾纏,催馬上路。

萱草雅呆呆的凝視了曾勝乙的背影消失在暗夜裡,隨即舉目望向前方籠在黑暗中的郡衙,搖頭嘆息道:“我並不十分肯定師兄會中毒,可他那個時候對我那麼好,每次從外面回來,都要帶我最喜歡的蜜餞給我吃,若知道了這個消息還不去看他,實在說不過去,肥妞你說是吧?”

應承着她的話,肥妞嘶鳴一聲,萱草雅傾身拍了拍肥妞較之尋常馬匹寬上幾分的馬頭,隨後又呢喃道:“可師兄身邊肯定不會少了那個麻煩的卿玦的,不過是脫光了畫幅畫,就要我娶他,又不是黃花大閨女,哪裡有那麼多講究啊,真是麻煩死了,你說是吧!”

說罷,肥妞又嘶鳴一聲,萱草雅坐在馬背上,又輕柔的拍了拍肥妞,輕笑道:“你也瞧着他不順眼是吧,我當初也沒想到他這麼的古板,那到底去不去看師兄了呢?”

似乎當真有靈性一樣,肥妞竟搖晃了腦袋,看得萱草雅笑彎了眉眼,喃喃道:“既然你也這麼想,那咱們走吧,要是師兄當真不行了,咱們再來看他好了!”

卻不曾想肥妞馱着萱草雅朝着郡衙相反的方向走去,也才三四丈的距離,萱草雅勒緊了繮繩,憤恨道:“好個沒良心的畜生,師兄待我那麼好,你竟蠱惑本姑奶奶爲了那麼點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推脫了責任,實在該剮了,回去,快些回去,再推三阻四,賣你去拉車。”

肥妞若人般不屑的打着響鼻,腿下卻沒遲疑,轉身沿着方纔的方向向陳縣郡衙邁着有節奏的步子,若它是個人,大概也會在心中對萱草雅咒罵上一遍的—— 那些話明明都是萱草雅說的,隨後竟扣在它身上,哎!做人難,做馬也不容易,特別是做萱草雅這樣的女人的馬!

蒼雙鶴還躺在榻上,院子外聚集了整個陳縣有名的,沒名的郎中,晏亭負手來來回回的踱步,卿玦眼神空洞的侍靠在院子裡的樹下,須臾竟有人打着蓋世神醫的名號衝進了郡衙,被常春的人給拿下了。

晏亭聽見有人自稱會治此等怪病惡疾,心亂之下倒也不想那麼多,讓人把那個神醫直接帶來,不想那兩個押着萱草雅的竟讓她給脫逃了,晏亭心頭一顫,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先前蒼雙鶴喊累,她驅逐出包括一直擒着蒼雙鶴拭血的絲帕抽噎的雷心子在內的所有人,如今蒼雙鶴身邊沒個人護着,怎能好了去,晏亭越想越怕,快步向蒼雙鶴房間裡衝去。

衆人見晏亭動作,一起跟着晏亭涌向蒼雙鶴的房間。

待到晏亭撞開房門氣勢洶洶的衝進去之後,竟錯愕的瞧見萱草雅擒着蒼雙鶴的手背貼在她臉頰上抽噎,場景恁般感人。

心臟漏跳了一拍,再恢復之後,又開始生生的痛,同一個女人,幾次出現,帶給她相似的感覺,究竟是她有毛病,還是那個女人有毛病呢?

茫然的回頭,在人羣中逡巡,竟然很想知道卿玦瞧見這一幕究竟是怎樣一副表情。

並沒有如願瞧見卿玦,晏亭冷笑着回頭,對着萱草雅平靜道:“莫非姑娘便是那個蓋世神醫?”

萱草雅看着晏亭臉上的冷漠,擠眉弄眼道:“我不過是想見見他而已,若不這樣說,你那些將士又不放我進門。”

看着躺在榻上無精打采的蒼雙鶴,晏亭冷哼,萱草雅復又開口道:“我想和他單獨說會兒話行麼?”

晏亭聽見自己的心跳又開始不規則,咬了咬脣,即便蒼雙鶴面無血色,可聽見萱草雅的話還是輕笑着點着頭,晏亭深深的吸了口氣,隨即平穩道:“鶴先生現在不宜久勞,請姑娘抓緊時間說話,能讓先生好好休息。”

說完之後也不去看蒼雙鶴,對身後一干衆人道:“都出去。”

衆人得令並不多言,轉身退出了蒼雙鶴的房間。

待到晏亭離開之後,萱草雅立刻掐住了蒼雙鶴的手腕,沉聲道:“師兄,你當真中毒了麼?”

萱草雅掐的很緊,蒼雙鶴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淡笑道:“你不是都瞧見了麼?”

萱草雅撇嘴道:“我是不信你的,怎麼會這麼容易中毒。”

蒼雙鶴淺笑:“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很尋常。”

萱草雅並不信他,威逼利誘道:“師兄若不對我說實話,我便去尋師傅來教訓你,若你同我說實話,我便告訴你我發現的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師兄雖處處勝我,可是對這件事情,是萬萬不會精明過我的。”

蒼雙鶴淺笑,“你除了對男男女女生成什麼樣子有興趣,還會有什麼地方可以稱得上精明呢?”

萱草雅沾沾自喜道:“只這一點就足以跟師兄炫耀了不是麼,至少我知道一件師兄不知道的秘密,你說,與不與我交換!”

蒼雙鶴不甚在意道:“那你便說吧!”

萱草雅來來回回的轉動着一雙如貓兒般的大眼,噓聲道:“你從小到大都哄我,我纔不信你呢,除非你先說!”

蒼雙鶴輕笑:“你亦不喜歡同我說真話,這怎麼好呢,不如你那秘密先自己留着,待到我有興趣了,再去尋你交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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