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塗卻已令鳴金,田慮帶着人馬,又一陣風似地從塵土飛揚的戰場上捲了回來,瞬間衝進城內。司馬瑞的門客們被激怒,數百人狂追而來,衝到吊橋邊,吊橋已經開始吊起。“放箭!”華塗一聲令下,漢軍萬箭齊發,又有數人被射殺,餘敵這才怏怏退去!
恰在此時,西門也叫喊聲起,廝殺聲陣陣傳來,很快便又安靜下來。原來,樑寶麟也組織了一次成功的反擊!
此時,天已大亮,田慮回令,“稟報司馬,殺四個來回,斬殺近百人。漢軍無一傷亡!”班超和馮菟剛嘉勉了田慮和出擊將士,樑寶麟的信使也來稟報,漢軍在西門出擊,斬殺數十人,自己無一傷亡!
看到馮菟和女卒們仍在城頭,班超關愛地令道,“城頭危險,汝衆人做好飯,由莊丁們下城去取來即可,不得冒險再上城頭!”
馮菟大受震撼,華塗勸道,“嫂嫂,城頭不安全,還是下去罷!”馮菟一邊答應着,一邊好奇地伸出腦袋向城牆外看去。只見護城河兩邊,如屠宰場一般,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慘不忍睹。她大驚之下,“哇”地一聲大吐了起來!
班超一揮手,蠕蠕趕緊過來,與紅綃一起給她捶背,好一會才緩了過來。
回到府內,馮菟將自己關在室內,悶坐了許久。凌晨前城頭上的一幕,給她的震撼難以形容。此時此刻,她的心中對班老二的恨已經慢慢煙消雲散,一股說不出來的情愫盪漾在她心頭。
想想看,如果不是有班老二做後盾,馮家、宋家幾個月前或許就完了,祖傳的產業也就成了司馬瑞囊中物。司馬瑞攻城一夜,讓她更明白了,如果不是班老二帶着漢軍來了,宋府早已經被踏平,徒附們將血流成河,自己也早成了司馬瑞奴隸、玩物。
這就是命,從班家當年回五陵原安葬家主班彪起,班、馮兩家便被擰在一起,再難分開。自己從小便想嫁給班老二,可恨這死東西當年偏不要她。有了鄧家女,這纔想起又想要她,這讓她心裡十分惱怒。
天地就這麼大,現在鬧來鬧去,彷彿命中註定,眼看着又要成了他的人,這讓要強的馮菟心裡更是十二分的不甘!想起他在宋洪墳前的話兒,她又羞怒異常。什麼“接手了”,莫非吾是什麼物件不成?!
正胡思亂想着,紅綃來叫,說是宋太公、宋老夫人找她。
馮菟來到太公室內,老倆口正感慨着呢。“菟兒,汝是未去看,城東、城西二門,屍山血海啊。司馬瑞這老混蛋,驅二三千人,圍吾小小的宋府。要不是班家後生帶漢軍來,宋家幾無葬身之地矣。汝是未見哪,人家在朝食,樑軍侯僅率數十騎,便出城攻擊,殺數十人,漢軍無一傷亡,真是天兵下凡哪……”
原來,馮菟在前門犒軍時,宋太公親自去西門犒軍去了。當時,司馬瑞的人正在朝食,老成持重的樑寶麟突然親率數十騎,出城衝上城外高崗,大殺一陣,又毫髮無傷地撤回城內。當時,驚得城頭上的宋太公差點興奮得暈了過去!
“菟兒,漢軍救了宋府,如此恩情,宋家不過一農戶,承受不起啊。從今日起,每日酒肉侍候,不得懈怠。傷者,宋府負責療傷。亡者,每戶撫卹十萬錢。不如此,吾死而難以心安啊!”
馮菟聞言點點頭,“阿翁勿要擔憂,吾記下了,樣樣照辦。班、馮兩家,祖上世誼,吾大兄馮墾與班家老二如同產兄弟一般親。宋家事,馮家事,也是彼班家事,阿翁也不要不安。況且……吾還在墳地救過秋大人,也算扯平了……”
她本想說,轉來轉去,弄不好吾還是他的人,有何不安?但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倉促間便隨口說起救回秋大人事。
沒想到,宋太公卻不幹了,聲色俱厲地訓斥道,“菟兒此言不妥,汝救回秋大人一人,可班家後生救了吾宋府幾千口,幾世家業。孰輕孰重,汝是明白人,仔細思量下,是一回事麼?鴉尚反哺,羔求跪乳,銜環結草,鳥雀走獸方知報恩,況乎吾宋家人乎?!”
馮菟隨口一言,遭到太公痛斥,嚇得趕緊不敢再多嘴了。
早晨宋府莊園前後門兩場反擊,讓司馬瑞嚇得不輕。他看得清清楚楚,從城內攻出的人,身着甲冑,雖然未張漢軍旗幟,但進止有度,攻擊時彷彿雷霆閃電,勢不可擋。面對如蝗箭雨,他們身手矯健,或旋起長矛,或拍落矢石,毫髮無傷。兩軍相搏時,司馬氏莊園的莊丁、門客,如撞上巨石一般,難敵一二合,便被一一挑落馬下!
老天,這根本就不是宋府家兵,這究竟是那來的兵?宋府不過千餘莊丁,原本不是司馬氏莊園門客對手。難道是雍營的兵?可雍營的兵又怎麼會成爲宋府幫手?即便是雍營士卒,也未必有如此戰力!
太華山?難道是太華山的兵?
他想起送佛陀東下那次,路過太華山軍營時,那數百卒亂糟糟地訓練,滿營豬牛馬羊,還種菜,彷彿過開了詩情畫意的小日子,當時他就心中暗笑,這樣的兵也能替皇帝小兒北征,豈不是去送死?此時,他迷惑了,難道真是那一堆老爺兵?不對,太華山士卒可是班老二在那訓練,難道是遮人耳目?想到這裡,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便決定暫停進攻,並迅速派人疾馳到太華山軍營去看個究竟!
兩天後,斥候歸來了,太華山軍營果真人去營空,只有數十僕人在看護營地,放牧牲口。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才恍然大悟。
幾個月前,朝廷司隸校尉部突然囚禁並處死了隗令木容轂、並重治了弓氏一族。可憐弓家,數名家主盡被處死,田地被沒收充公,男出爲奴,女出爲官婢、役婦,一個世家大族,瞬間便煙消雲散。後來才得知,是班彪的後人二公子班超當了漢軍司馬,在太華山練兵,參了木容轂一本。
傳聞這宋家小寡婦從小做閨女時,便與這個班老二不乾不淨,此時吾攻滅宋府,他自然傾營來幫。想想又不對,自己突然進攻宋府,這班老二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沒有朝廷旨意,他班老二又有多大膽量,敢私驅漢軍尋仇?
慢慢的,他便理清頭緒,也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