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於血腥的殺戮,令敵騎驚愕不已。一陣慌亂過後,見無處可逃,衆卒便一一返身力戰。但是,這些于闐人雖然驍勇,且人數衆多,可在漢使團這三十餘獸面前便顯得遜了許多,幾乎毫無招架之力,驚慌慘叫中很快便潰敗下去!
大發神威的是蒙榆,這個關中大漢手中一對明晃晃的巨大銅球,銅鏈倉浪浪地丁當作響,旋成一隻大車輪,連續將十五六名于闐人連人帶馬砸得血肉橫飛,瞬間斃命。餘敵不敵,鬨然四散。蒙榆不依不饒凌空擲出雙球,大球飛旋着將四五人連人帶馬砸倒,他跟上擎出環首刀一一梟首。漢軍中軍衆將與前軍、中軍士卒如打了雞血一般大開殺戒,他們就象一個個噬血的魔鬼,北匈奴人、于闐人碰着便亡。
南邊不成,敵騎慌亂中便向西邊來路潰逃,可剛到河灣前,沙漠上突然又彈起兩條大繩,瞬間便人仰馬翻。就在亂成一團時樑寶麟率後軍驟然從密林中殺出,將他們攔頭截住廝殺。
樑寶麟性格溫仁墩厚,細緻縝密,可今天晚上卻變成了殺人狂魔。他執環首刀搶先而出,攔頭一刀生生將一名于闐騎卒斬成兩截,反手又一刀將一將座下戰馬脖子生生斬斷,跟上一刀將座上匈奴人劈成兩半。刑卒們沒人吱聲,北匈奴、于闐騎卒根本就找不到還手機會,戰場上只有匈奴人中槍中刀的慘嚎聲!
後軍士卒大顯神威,敵騎抵擋不住,只得又回身向東逃,結果被班超、淳于薊等接住,絞殺在一起。
使團衆將馬快,班秉、班騶二人迎上一羣奔逃的于闐人,馬矛並用瞬間被挑殺兩人,又飛刀將另兩名領頭者擊殺落馬。爲首的匈奴騎卒還在戰慄,兄弟二人下馬抽出刀,當着衆敵的面,將兩人生生剁成肉泥。還不解恨,竟然一人一刀,將兩匹戰馬馬首活活斬下!
二人悠然上馬,班秉指着衆敵寒聲道,“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下馬受死可保全屍!”血腥的殺戮,將一羣敵騎嚇傻了,他們瞬間便渙散了鬥志,約有二三十騎,看看再打下去必死,竟然一齊下馬跪地請降,“漢使饒命哪,吾等乃于闐人,爲匈奴人逼迫而來也……”
班秉無言,班騶則斬殺了其中一人,嘴中威脅道,“跪着勿動,一會再來殺汝等。敢動一下者,便如此人!”嚇唬完,兄弟二人又策馬向戰場上正四散奔逃的于闐人追了上去。可憐這三十餘名降者,竟然喪了膽,象被施了魔法一般,果真自始至終一動未動!
等戰場上已經安靜下來,使團衆刑卒才顧得上他們。他們一涌而上,在班超、淳于薊和中軍衆將的眼皮子底下,在於闐降卒們的一片哀求聲中,刑卒們將其一一劈殺、挑殺殆盡!
彷彿連月亮也變成了血腥的猩紅色,這是一次專門針對使團而處心積慮謀劃的一次致命襲擊,班超懷抱重鐗安坐馬上,仇恨令他與淳于薊沒有阻止刑卒們殺戮。仇恨也讓刑卒們都變成了奪命魔鬼,在一片哀嚎、乞求和哭嚎聲中,降卒或被劈爲兩截、兩半,或被剁爲肉泥!
這次月夜伏擊異常成功,對方措手不及,驚惶失措中整整一百數十騎,幾乎被斬殺殆盡。連部分戰馬也未能倖免,有的在交戰中也都成了刀下之鬼。剩下近百騎,班超喝令刀下留馬,刑卒們這纔將其拴在樹上,饒了一命!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只有兩人衝過河邊的胡楊林,逃進蘆葦蕩內,看樣子是想從河裡游過去。射人先射馬,華塗與周令窮追不捨,舉弩勁射,絃聲響處,兩馬仆倒,二卒翻身爬起來便徒步奔逃,於僮、鄭淇撲馬掠過,將兩人生擒!
帳內衆女仍然在痛苦中,聞帳外響起連天的哀嚎、打鬥、慘叫、廝殺之聲,那個高挑身材的胡女便戰戰兢兢地至帳外慾一探究竟,卻見戰鬥已經結束了。月光下,林間這片空地上,瀰漫着燻人的血腥味兒,到處都是人馬屍首,漢使團的刑卒們正在屠殺降卒,慘烈、血腥的一幕,嚇得她魂飛魄散,“哇”地驚叫一聲,便倉皇縮回腦袋逃回帳中。
戰鬥結束,淳于薊點驗一下,如此一場血腥屠殺,使團衆刑卒除四人輕微傷外,竟然無一傷亡。收軍返回帳內,胡女帳內的痛苦喘息聲、嘔吐聲、腹瀉聲,仍聲聲入耳,讓營地內瀰漫着一股糞臭味和莫名其妙的藥味兒。
只到此時,小城邊緣樹林內的那一團黑影,但僅有二三騎僅僅露了一下頭,便又悄悄縮進樹林之內。蒙榆提着大銅球,甕聲甕氣地請戰道,“司馬,定是酋長率人來策應,是否斬殺盡拘愚人?!”這個沙匪頭子何嘗受得了遭人暗算這個洋罪,如果不是投身漢軍,以沙匪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的性格,他定然會屠城,拘愚城老少一個不留!
胡焰看着田慮道,“早幹嗎去了,酋長現在出城夾擊或策應,莫非腦袋爲駝踢了?”
“是早有分工!”前軍軍侯田慮稟報道,“吾使團伏擊敵巡哨小隊前,城中曾派出二個斥侯窺探吾營地,被徐乾、陳祖成抓獲。徐乾斬殺一人,另一人喪膽才坦白說,紀槫長老奪城後,將酋長與衆長老小兒均扣爲人質,關押在寺院地下。法師雖然剮殺置嗇夫與多位部民,然拘愚部族並未完全歸順於闐人。故而便定策由巡哨小隊襲擊使團營地,紀槫長老與法師只負責看管拘愚部族,不會出城夾擊!”
班超未允蒙榆屠城,而是冷峻地對淳于薊道,“射殺城頭守卒數人即可,勒令酋長明日朝食後率舉城來降,否則城破之時,草木無存!”
“末將遵令!”
淳于薊帶着胡焰、蒙榆、周令、肖初月四將馳到拘愚城下,見城堞上每隔一段便會有燈籠、火把將城頭歸得雪亮。見城下來了四騎,城頭上一個個城垛口後露出一個個畏畏縮縮、戰戰兢兢的腦袋。北城門頂上的譙樓下,分明站着幾個于闐士卒,正在緊張地觀察着城下。
五將也不打話,舉弩勁謝,“嘣嘣”地絃音驟然響起,城頭響起一片慘叫聲,譙樓下五名士卒瞬間被射殺。或許漢使團剿滅巡哨小隊已經令城內喪膽,驟然受到攻擊,但城上士卒都躲藏到城垛後。蒙榆洪亮的聲音接着響起,“城上狗日的都聽着,傳漢大使令,明白朝食前,令酋長率拘愚一族至使團營地投降。過時不至,城破之日,草木無存!”
蒙榆嗓門本來就大,這又是在寂靜的夜晚,可謂聲震四野。他連着又喊了二遍,城頭並無人答應,淳于薊便帶着四將返回營地。
再說班超率領刑卒們返回營中,眼前的景象迅速令衆卒揪心。此時衆女仍全部昏迷着、劇烈的喘息着,她們喉嚨腫脹,喘息時發出刺耳的哮叫聲,悽慘決絕,令他們不忍卒睹。只有那個叫紀蒿的胡女在帳內忙亂地照料着衆姊妹,替馬神仙打着下手。聞帳外使團衆人已經歸營,她似乎想說什麼,便獨自戰戰兢兢地蹭進班超中軍大帳內。
班騶和班秉在帳前沒有阻擋,他們對這個恩人頗有好感,早將她當成了自己人。帳內班超沉重的甲服未及卸下,他坐於案後行椅上,扶案低頭沉思。胡女見燭光下班超甲服上、臉上、手上盡是鮮血、肉沫、肉泥,且滿臉殺氣,便嚇得“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膝蓋一軟便跪坐到了側案後。
班超顧不上理會她,而是盯着案上的羊皮地圖出神。這些人來之哪裡?是焉澠手下還是于闐人?難道于闐王廣德竟然敢派人專程來截殺漢使團?一擊不成,還會在哪裡伏擊使團?這些人顯然與于闐國有關,這讓他不得不重新思考如何取于闐國,以及下一步如何對待于闐國君臣!
胡女哭得悲痛欲絕,欲泣欲訴,“阿翁,阿母,汝好冤枉啊……天殺的匈奴人……”班超聽明白了,看來,剛纔蒙榆在帳外的話被她聽到了,她這是以爲漢使團下一步必然屠城了呢。大戰方息,班超臉上殺氣未消,又讓她打斷了思緒,便有點氣惱地吼了一嗓子,“來人,給吾趕出帳去……”
班秉、班騶應聲而進,一時縮手縮腳愣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
胡女則嚇得魂飛魄散,臉色煞白,一雙楚楚動人的淚眼瞪得滾圓,正驚恐地看着班超。其實班超話脫口便後悔了,想想畢竟是人家報的警訊,如果不是這個女人報警,此時躺在地上的便會是漢使團。自己剛纔的態度似有不妥,於是便親自提起泥壺給胡女案上的彩繪雲紋漆卮內倒了一卮茶,並擺手示意班秉、班騶二人退出。
等二人退出帳外,胡女又嚶嚶哭了起來,這回這哭聲中分明是帶着委屈。怎麼又哭了,有沒有完,班超有點氣惱地扔下手中的羊皮圖,又對胡女來了一嗓子,“汝勿哭喪,有話便說,吾要殺拘愚人也得等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