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睡眼惺忪,就聽到有人在旁邊說。
睜開眼,就望進蘇子墨帶笑的眸子。他正在白色的枕頭上,側着頭對她笑。
她的臉蹭的一下就紅了,別開頭拉過被子蓋在自己的臉上。
蘇子墨看着她的動作。暗笑,有多久沒有這樣的輕鬆?忙碌的工作讓他們身心俱疲,都不曾好好的坐下來駐足觀賞一下。
窗外的日頭一寸寸的升高。穆雨寧聽他沒了動靜,才悄悄扯下臉上的一點被子,探出一雙咕嚕嚕的眼睛。卻沒想到被蘇子墨一把捕捉到。
她額吟了一聲,索性背過身去。
蘇子墨被她的表情逗笑,卻不可能繼續耗在牀上,於是只好出聲提醒她:“起來吧,等下要去中強。”
穆雨寧一聽工作,顧不得難堪,一骨碌從牀上跳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將自己打理好。然後跟着蘇子墨出門。
中強建設有限公司位於市區,交通極其便利,地段也實在是好。穆雨寧跟着蘇子墨很快見到了中強的經理。看他們熟稔的樣子,應該是昨晚酒過三巡之後就建立了看似牢固的革命情誼。
經理姓郭,與前幾次接觸的那幾個腦滿腸肥不同,這個倒是很清瘦的。
郭經理請他們坐,請秘書泡了三杯茶來,蘇子墨簡單介紹了一下穆雨寧的身份,美其名曰,助理。
郭經理也沒空管這個助理是何許人也,只是着急的問着蘇子墨:“蘇律師,這次的事情很棘手,你有多少把握能擺平?多少錢都不是問題。”
穆雨寧記得以前有個案子,也是因爲偷稅漏稅,最後不但補繳了罰款不說,那公司的老總還因此被判了十多年。
蘇子墨沉吟了一下。聲音低低的:“郭經理,現在稅務局開始查賬了嗎?”
“開始了,不但開始了,而且他們似乎掌握了充分的證據,”郭經理一臉的詫異,“那怎麼可能呢。”
怎麼不可能,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爲,世界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蘇子墨也感覺很頭疼,事情的棘手超乎他的想象。
離開中強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商量出一個可行的方案。蘇子墨的腳步很沉,看得出壓力也很大。斤池臺技。
穆雨寧只能安慰他彆着急,慢慢來,肯定會有辦法的。
他沒說話。倒是穆雨寧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拿出來一看,卻是個陌生的號碼。電話持續的想。應該是有事情吧。所以她最後還是接了。
讓她詫異的是電話竟然是蘇震打來的!她握着手機趕緊撤離了蘇子墨三步遠。
蘇震告訴她論文已經修改過。發回她郵箱了。
穆雨寧連着謝了好幾聲,可因爲蘇子墨在場,都只能含糊不清的應着。她的反應當然引起了蘇子墨的注意,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穆雨寧被看得心裡發毛,只想快快結束這個通話,蘇震也感覺到了她的焦慮,便問她是不是子墨在身邊?
她心虛的垂着頭回答是跟不是都不太好。
正當她還在猶豫的時候,手機已經被人迅速抽走,然後啪的一聲掛斷了。
蘇子墨臉色鐵青的厲害,死瞪着她,好像她做了什麼罪無可赦的事情。
穆雨寧想解釋,可是又無從解釋起,蘇子墨已經快步離開,她只好追上去,在後頭喊:“蘇子墨!”
他走的極快,她是一路跑着纔跟上他的,然後擋在他的跟前攔住去路。
蘇子墨望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解釋。
她抿了抿脣,老半天才伸出手:“蘇子墨,把我的手機還給我!”
他被氣得不輕,一甩手把手機扔進她的懷裡就走。
穆雨寧手忙腳亂的抓着自己的手機,可是它卻無法逃脫被甩的命運,哐啷一聲掉在地上,她也氣得想罵人,奈何一回頭,哪裡還有他的身影?最後只能氣得跺腳!
獨自一個人坐在房間裡,對面開着電視機,歡聲笑語從裡面傳來,卻不曾傳到她的心底,手邊是那一個被打爛了的手機,只剩下一堆殘骸。她莫名的火大,又莫名的心酸。她知道蘇子墨跟他的父親關係很僵,這都因爲他的母親。可縱然蘇震有再大的錯,那也是他的父親,父子之間,難道真的可以做到老死不相往來嗎?
蘇子墨母親的離開,其實蘇震的忙碌佔了很大的責任。一個男人如果忙的連家都顧不上,一個女人最終只能走兩條路。一條就是無怨無悔的等待着,安安心心的做他的賢內助,另一條就是琵琶別抱,直至離開。
他的母親只是選擇了後者。沒有對錯。只是那時候他的年紀那麼小,加上他父親另外的事情帶給他幼小的心靈上的創傷,要癒合,談何容易?
腦子不停的胡思亂想,最後竟慢慢睡着了。
半夢半醒間,臉頰上有麻麻癢癢的感覺生生將她驚醒。她揮舞着自己的雙手,下意識去拂開,卻摸到了一張溫熱的臉,眼一睜,就看到蘇子墨在她的面前,溫熱的氣息悉數噴在她的臉上,還帶着酒氣。
他喝醉了,穆雨寧扶着他的肩膀,用力的搖他:“醒醒,睡到旁邊去。”
蘇子墨睜開迷濛的雙眼,穆雨寧的臉在他的面前不停的晃,最後索性一把捧住。在她又好氣又無奈的神情下像個孩子似地撲了上去,對着她的脣便猛親。
穆雨寧搖晃着自己的頭,企圖甩開他的鉗制,可惜哪裡是他的對手。他生生的壓在她的身上,讓她動彈不得,無論她怎麼施力,都掙脫不開。
他溼熱的嘴脣遊走在她美麗的頸線上,穆雨寧癢的不停的往後縮,他就跟着上去。
“蘇子墨,你瘋了……”她不停的抗拒着,而力量上的差距讓她漸漸趨於下風,蘇子墨的手隔着衣服撫上了她的渾圓。
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席捲而來,如同驚濤駭浪撲向她,穆雨寧一個不小心,就被他得了逞,手滑進了她的睡衣。
冰涼的觸感引起她身上的一陣小雞皮疙瘩。他濃濃的酒氣和煙味刺激了她的感官,昏黃的燈光下慢慢引出一些不該有的念頭。
他熟悉她身上每一寸的肌膚,幾次下來,她的身體便有所軟化。
“不要拒絕我……”蘇子墨喃喃的說着,苦苦壓抑的情緒似乎找到了一個宣泄的閘口,噴涌出來。
穆雨寧的心跟着一顫,抱着他的肩膀竟生出幾分憐憫。她輕搖着嘴脣叫着他的名字,蘇子墨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手上的力道也越來越大,這讓她微微拱起了身體,明明是想退開的,不自覺的時候卻是想要的更多。
她睜眼看着他的表情,被他臉上的痛苦所震驚,拍着他的背脊卻不知道怎麼安慰。他一個用力,扯下了她身上的睡衣。她驚駭莫名的盯着他,而他的眼睛卻像是着了火,她如蝦米一樣想把自己包起來。他卻抱着她的腰身死死的壓在她的身上不讓她動。
“別看——”她羞赧的想用手遮住他的雙眼,蘇子墨卻施力壓住她的手,一雙噴火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穆雨寧的臉瞬間爆紅,感覺在他的眼睛裡已經被煮熟了。不是沒有過坦誠相見,只是從沒有像這一次讓她感到那麼難堪與彆扭。
到底是身份不一樣了。她雖然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那麼在意這些,可是又有哪個女人能不在意?
慾望控制了他的理智。後來的事情,穆雨寧不想再用任何語言來表達。他動用了全身的力量,想要得到她的身體,穆雨寧承認自己是被美色誘惑了,然而驚悚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們的激情。
蘇子墨沒有理智,可是穆雨寧不可能沒有。
她一個激靈醒過來,她的手機已經被摔得稀巴爛,自然只能是蘇子墨的。
蘇子墨沒有理會,可是那邊的人卻鍥而不捨。
穆雨寧的理智回來了,一時的激情也開始退去,主動拿過他的手機遞給她,又是夏星雨!
她瞪着手機上的名字,其實一點也不情願把手機遞給他。
蘇子墨停在半空中,也瞪着那手機。
穆雨寧威脅他:“如果你不接我幫你接了啊。”
蘇子墨看了她一眼,居然點了點頭。
穆雨寧只是隨便說說的,哪裡知道他那麼大方。
“你就說我睡了,有什麼問題明天再說吧。”蘇子墨談到這個話題的時候顯然興致不高。
穆雨寧被電話鈴聲攪得煩,只好接了。
一接通,夏星雨的聲音就熱切的傳來:“子墨。”
穆雨寧很是尷尬,看着一言不發的蘇子墨,這才小心翼翼的說:“不好意思,夏律師,他已經睡了,你有什麼事情明天再打電話可以嗎?”
“穆雨寧?”夏星雨一下就認出了她的聲音。
“是的。”她突然生出幾分勇氣,坦然的對着電話說。
“告訴子墨,我現在在上海汽車站。”停頓了一下,夏星雨並未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而是直接道明瞭來意。
穆雨寧震驚的倒抽了一口氣,蘇子墨就在旁邊,不用他轉述,他已經聽得清楚。
他的酒意似乎去了不少。穆雨寧終於把手機遞給了他。
蘇子墨接了卻不說話。而夏星雨卻有意思的說:“子墨,我在汽車站。”
“你來上海做什麼?”蘇子墨的聲音低沉的像大提琴,有幾分激情爲褪去的嘶啞。
夏星雨敏感的意識到了,咬了咬脣:“我不可以來嗎?”
穆雨寧已經主動起身,穿起了衣服,默默的進了洗手間。
蘇子墨在外邊敲門,她沒有應。許久才聽到他嘆了一口氣,接着便是關門的聲音傳來。
她慢慢的打開門,看着空蕩蕩的牀鋪以及自己有些紅腫的嘴脣,那裡似乎還殘留着一點曖昧的氣息。可惜,已經冰冷了。
心好疼,好難受。就像擱淺的瀕死的魚兒,喘不過氣來。穆雨寧邊跑邊哭,淚水無論如何也止不住。她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不要哭,不可以哭,爲什麼要哭,可是積壓的情緒好不容易纔找到宣泄的渠道口,她終於崩潰了。
路人紛紛投來奇怪與同情的目光,她都不管,就這麼一直跑着跑着。淚流滿面。她也不記得自己到底跑了多遠,只知道腳下一崴,她便重重的跌坐在了冰冷的馬路上,掌心也傳來刺痛,汨汨的鮮血從那裡冒出來。可是她卻感覺不到疼。
這一刻,她才肯正視的內心。她錯了,原本以爲可以瀟灑的離去,可是現在,她真的錯了。因爲根本放不下,所以纔會這麼難受。當初那麼草率的決定離婚,如今,卻要獨自吞下這樣的苦果。她緊緊的咬着自己的下嘴脣,不敢讓自己壓抑的哭聲放出來。
她就這麼一直坐在冰冷的路上,上海的夜空不知何時開始飄起了小雨,她呆呆的望着這應景的天空,再一次任由淚水肆意橫流。
很冷。她的雙臂抱着自己的雙膝,就這麼傻坐在路上。
她的手機已經壞了,沒有人可以找得到她。就算找了又怎麼樣呢,他憑什麼還來找她,不是接了夏星雨呢,那何必又要管她呢。她是女人,心眼小,對不起,她真的沒有那樣的胸襟與那樣的氣度。所以最後,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終於哭出了聲音。
雨似乎下的越來越大,溼潤的頭髮黏在她的臉上,衣服被雨水浸透,冰涼的冷意開始侵入她的四肢百骸。她抱着自己的膝蓋開始顫抖。
指尖發冷,可是這樣的雨夜,看着自己的孤苦無依,她想,哪怕有個人能想到自己,給自己打個電話,發條問候的短信,那也是好的。可這,終究只是奢望。
雨下的越來越大,她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迷糊了她的視線。沒有人會知道她這樣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女人在半夜的上海遭遇了什麼,更加不會有人對她伸出援助之手吧。
帶着無助的希望陷入冰冷的絕望。
映入眼簾的,是暖黃色的天花板和窗簾,頗有些古色古香的味道。她茫然的轉動着自己的頭部,一時之間根本不明白自己身處何處,發生了什麼。手一動,掌心還是刺痛,舉起手來,就見上面纏着厚厚的白色紗布。
只是悲傷還是瞬間襲來,然後默默的垂下了眼瞼。默然的躺在牀上,心中說不出的難過。
原本緊閉的房門被打開,一個挺拔的身影默默的走進來,手上還端着一個藥碗,有濃濃的藥味傳來。
穆雨寧靜靜的盯着韓紹宇,恍惚之間,覺得時空鬥轉,最後卻化作一個虛無的微笑。
韓紹宇的心抽了抽,望着她的笑容,慢慢來到她的身邊,將手中的碗放在一邊,扶起她的身體,又把藥碗端給她。她換了完好的左手,端的並不太穩,韓紹宇想幫忙,她搖了搖頭
她皺了皺眉,卻安靜的喝了下去,沒有絲毫的猶豫。韓紹宇一聲不吭的坐在一邊看着這一切,等她喝完了,又把碗放在一邊。
無盡的苦澀在嘴中蔓延開來。就連笑容,都變苦了。韓紹宇放在牀上的手緊了緊,最後又緩緩鬆開。
她終於鼓起勇氣開口說話,問:“是你帶我來這裡的?”陷入黑暗之後的事情她已經不記得了,至於韓紹宇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更加不得而知了,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她又問,“現在幾點了?”
韓紹宇看了看手錶,告訴她:“晚上八點。”
“這麼說我睡了差不多一天一夜?”她爲自己的發現感到震驚。
韓紹宇伸出手,在她退避的眼神中將手放在她的額頭上,幸好,“燒退了。”
她尷尬的杵在那裡,似乎錯怪了他,心中生出更多的歉疚。她有太多的疑問等着他來解答,而韓紹宇卻是瞪着她半晌,站起來要走。
她急忙叫住他:“韓紹宇,爲什麼你會在上海?”每次她落難的時候都是他救得他,穆雨寧已經不知道該怎麼來表達心中的謝意。
“開車來的。”他淡淡的回答,眼瞼下有淡淡的青影。
穆雨寧怔住了,不知道他的回答爲何如此讓她心酸:“你是因爲我纔開車過來的?”
韓紹宇很想說是。一路上,他都擔心着,同時又慶幸着,這個女人運氣還不算太差,如果遇到心存不良的路人就糟糕了。她隨身攜帶着一個筆記本,幸好,那是她上課的時候用的,也幸好,她無聊的在第一頁寫上了他的名字和電話。
可是看到她那麼愧疚的眼神,到嘴邊的話又轉了個彎:“你想的太多了。”
穆雨寧的心情並沒有因爲這句話而好過多少,甚至,更加背上了沉重的負擔,她盯着他的眼睛,低低的問:“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他的心,因爲這句話猛烈的抽搐了一下。扶着手邊的門,許久才道:“你想多了,我先把碗端出去。”
看着房門再次緊緊的闔上。穆雨寧依舊保持着原來的樣子坐在牀上。
左手無意識的拽着身下的牀單,她的心很亂。
夏星雨看着一直在走廊上踱步焦躁不安的蘇子墨,垂下了自己的眼瞼。
“子墨。”她輕輕的叫了他一聲。
蘇子墨沒有回頭,她的手機已經破了,到底要怎麼辦?他只差沒有報警。上海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要是發生點什麼意外……他簡直不敢去想。
“對不起。”她微微嘆了一口氣,“我的存在,已經給你帶來這麼大的負擔。”
“別說了。”他揮了揮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休息一下吧。”說完,就要離開。
夏星雨急急忙忙的站起來想追上去,可是腳下一個踉蹌,又重重的摔在地上,雖然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可是鑽心的疼還是讓她叫了出來。
蘇子墨離開的腳步去而復返,盯着地上狼狽的她,表情悲慟,跑過來扶她,把她抱回牀上去。夏星雨的臉部都皺在了一起,蘇子墨問她:“疼嗎?”
她倔強的搖頭,他小心的撩起她的褲腳,面對紅腫的發炎的甚至有些觸目驚心的傷口,狠狠的震驚了一下。
“你……”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夏星雨似乎也被自己的傷口嚇到,頓時要把褲子卷下來,並哭着求他:“別看了。”
“我送你去醫院。”他果斷的下了命令。
她抱着他的脖子,流下了眼淚:“子墨,不要,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我不想去醫院,我不要去!”她的頭搖的很厲害,眼淚全部灌進了他的脖子裡。
她的惶恐和不安那麼的強烈,那麼的明顯。蘇子墨卻束手無策,他心疼,卻無能爲力,語言那麼蒼白無力:“星雨,別這樣。”他拍着她的肩膀,“不會有事的,我答應過,會一直陪着你的,別怕,別怕。”
他不能說重話,因爲現在的她柔弱無助的就像個小女孩。她不敢告訴家人她發生的事情,蘇子墨就是她的稻草,那一根救命的稻草。於情於理,他也不能撇下她不管。
他揹負了所有的壓力,只希望能將所有人的傷害減到最低。可是他失敗了。他不但沒能保護好穆雨寧,也沒有照顧好夏星雨。
一次慘烈的車禍,讓她失去了一條左腿。雖然她憑着頑強的毅力裝上了假肢,走路慢點,也儘量不讓人發現,可是,重大的創傷下,她已經漸漸迷失了自己,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自信驕傲的女人。她害怕,害怕自己又一個人面對那無助的冰冷的病房,她急切的需要有一雙手能安慰自己,保護自己。
蘇子墨重重的吁了一口氣,抱着她顫抖的肩膀,壓力很大。
上午的時候,穆雨寧去了一趟顧問公司。並沒有遇到蘇子墨,而且被告知他還沒有來過。點點頭,把該做的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就離開了。像這樣關係到國稅的案子,說白了,她一個小助理有什麼用,而且身邊還有個檢察官。這簡直是在挑戰司法的權威。
穆雨寧很怕韓紹宇看不下去再來個公事公辦,所以不敢耽擱,早早便離開了。
不過看樣子韓紹宇今天善心十足,並沒有爲難她。
韓紹宇帶她來買手機。
穆雨寧搖搖頭:“回去再買吧。”
他沒有勉強她,正想離開,穆雨寧又道:“還是買吧。”手機這東西,現在就像放在人身上的電子狗鏈,如果一個人沒有帶手機,出去了就像丟掉。
韓紹宇又陪她留了下來。她並沒有喜歡的花樣,所以隨意的買了個耐摔的諾基亞。價格也很便宜,一切華麗的東西其實用起來並不切實際。簡單的,或許纔是最好的。
韓紹宇的話並不多,這讓穆雨寧多少有點不習慣,走在他前頭的時候,她忍不住問:“韓紹宇,你怎麼不說話?”
他把手插在口袋裡,低頭看着她,最後笑了笑:“肚子餓了。”
穆雨寧也跟着笑:“原來是肚子餓了纔沒有力氣說話啊,那好吧,我請你去吃飯。”她大方的拍了拍自己的錢包,彷彿腰纏萬貫。
韓紹宇選的地方,情調很好,價格卻並不昂貴。
她點了很多的菜,可是卻沒有吃的胃口。拿出手機把卡裝上去。
很多電話和短信進來。她的心跟着跳了跳,卻沒有拿起來看。
韓紹宇拿着刀叉安靜的吃飯,似乎也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正在醞釀着要說的話,纔剛消停的手機又想了起來。她愣了愣,一看,居然是顧明橋打來的。她看了韓紹宇一眼,這才接起來。
顧明橋那邊很安靜,還有翻動資料的聲音,應該是在辦公室。
“雨寧,你手機昨天打不通,怎麼回事?”
她甚至覺得有點對不起顧明橋,因爲面前坐着的韓紹宇,那天不就是因爲她知道了她和韓紹宇的事情,所以才第二天沒來上班的嗎?心口頓時涌上更多的歉意:“沒事,手機不小心掉水裡了。”
“那就好,對了,你什麼時候回來?”而現在的顧明橋,看不出任何的異樣,這讓她很感動。
眼一熱,就保證:“這裡的事情處理完我就回去了。”
“好,不急。”顧明橋頓了頓,似乎考慮了很久,才問,“韓紹宇跟你在一起嗎?”
穆雨寧咬着脣看着韓紹宇,不想欺騙顧明橋,可是又害怕這樣的話傷害了她,最終改了口:“沒有,我在上海呢,怎麼可能啊。”
顧明橋呵笑了兩聲,與她又交代了幾句,這就掛了電話。
韓紹宇擡頭看着她:“說謊臉不紅氣不喘的。”
穆雨寧盯着他,好半天才說:“韓紹宇,明橋是個小姑娘,你要好好把握,不要傷害她,可以嗎?”
“她好不好跟我有什麼關係?”有時候,男人的一句話就可以看出他的絕情。
穆雨寧被他噎的說不出話來,瞪着他來氣:“她那麼好的姑娘,你還想怎麼樣啊。”
“難道不喜歡還要強迫在一起嗎?”
“你不喜歡她什麼?她漂亮又能幹,足以與你匹配啊。”
韓紹宇盯着她,直到她心裡發毛,絲毫沒底,清了清喉嚨剛想開口,就聽到韓紹宇說:“我心裡有人了,你不知道嗎?”
她愣在那裡,有點異樣,突然說:“你是指汪主播?”
韓紹宇也頓了頓,有多少沒有從別人的嘴裡聽到這個名字了。他哼了一聲,沒有發表意見。
穆雨寧苦口婆心的勸他:“韓紹宇,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像明橋那樣的好女孩,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她絮絮叨叨的不停的說着,“雖然我覺得往主播人長得也很漂亮,可是我還是覺得明橋這樣開朗又能幹的姑娘纔是最適合你的。”
“最適合我的?你知道什麼樣的纔是最適合我的?”他的眼神驀然變得炙熱。穆雨寧的聲音戛然而止。
四目相對,竟然感到壓迫與害怕。
韓紹宇主動收起了自己迫人的視線,放下刀叉說:“我吃飽了。”
她也跟着站起來,跟在他的屁股後頭出門。她與他說:“我沒事了,你還要上班,要不早點回去吧。”
“把我利用完了一腳踹開啊。”
這話怎麼那麼熟悉。彷彿每一次他救了她,然後感謝他之後,他就會說這樣的話。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這讓穆雨寧更加愧疚的擡不起頭來。
突然,她感到自己的肩膀上重重一落,一側目,就看看到韓紹宇的手搭在她的肩頭。她震驚的直想退開,可是他卻暗中施加了力道不讓她動,然後眼盯着前方,微笑。
前面是一條筆直寬闊的大馬路,馬路兩邊停着不少的車輛,她看到了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的一對男女。
女的挽着男的的胳膊。男的走的很慢,配合着她的腳步,並不時低頭與她低語。
心,跟着刺痛了一下。下意識的拽緊了韓紹宇的衣袖。
蘇子墨和夏星雨也看到他們。
只是這一次不一樣,韓紹宇的親暱讓蘇子墨的呼吸都艱難了。
穆雨寧明明緊張的要命,可又是那麼安然的站在他的身邊,只有韓紹宇知道她的緊張和不安。他很自私,如果這樣的自私可以達到他的要的效果,那麼,就讓他這麼卑鄙吧。
不管是爲了她,還是他自己。
他改爲拉着穆雨寧的手朝蘇子墨走進。穆雨寧的腳下彷彿有千斤重,舉步維艱。
“蘇律師,陪女朋友來吃飯?”韓紹宇笑得很平和,似乎也爲這純粹的巧遇高興。
蘇子墨盯着兀自低頭的穆雨寧,還有他右手的紗布,皺了眉心。
韓紹宇不動聲色的將她往自己的身邊拉了拉,手改爲自動的摟上她的腰,並且愉悅的說:“那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回見。”
經過蘇子墨身邊的時候,她終於很有骨氣的勇敢的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底陰鷙的暴風雨,非但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惡向膽邊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蘇子墨愣了愣,最後竟然發現自己笑了。只是看着她腰上的那隻手,便有種難言的落寞。也許,韓紹宇的確適合照顧她。
韓紹宇的果斷即使是他,也比不上的。至少,他沒有需要兌現的承諾,還有那麼多的麻煩吧。
心,一沉。
晚上,穆雨寧回酒店拿走了屬於自己的東西。蘇子墨當時也在場,卻阻止不了她。
穆雨寧的東西,挺輕巧的。韓紹宇在一邊接過了她的行李。
她的心還是不停的疼着,最後卻疼的沒有了任何的感覺。麻木的看了看蘇子墨,轉身離開他的視線。
請原諒,她的內心或許並不坦然,可是這轉身的動作,卻是很華麗的。快走出門口的時候,她對蘇子墨說:“再見。”
亦是再也不見嗎?
蘇子墨的心狠狠的擰成了一股。有些事情一旦脫離他的掌握就無法回到軌道上來。他站在酒店的窗口,目睹着樓下如螻蟻般的黑色小點。
穆雨寧似乎心領神會,也擡頭望了一眼他的窗戶,韓紹宇幫她打開車門,坐了進去:“謝謝。”
所有的一切,似乎塵埃落定。
她靠在車窗上無力說話,韓紹宇開着車。
半路的時候接到了陳經理打來的電話。
穆雨寧很詫異的聽着陳經理說:“雨寧,顧問公司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你快回來吧。”
想也不可能那麼容易解決,她脫口而出:“又是蘇子墨的意思吧。”
自從知道蘇子墨其實也是海天的人後,她的心裡就咯得慌,彷彿任何她做的事情都是踩在了別人預設好的陷阱裡。
陳顏真怔了怔,這樣等於默認了她的猜測。
穆雨寧呵笑了兩聲,對她說:“陳經理,謝謝你,我馬上就回去了。”
“雨寧……”陳顏真還想說什麼,可是煩躁的心情讓穆雨寧沒有聽下去的勇氣,掛了電話。
韓紹宇的車子在擁擠的馬路上行駛,她打開窗戶讓清爽的風流露進來,請求道:“韓紹宇,你能帶我回去嗎?”
他溫柔的說:“好。”
穆雨寧心中驀地柔軟,對他說了聲謝謝。
正當她還在思索的時候,莫玉華的電話就來了。穆雨寧接起,莫玉華着急的聲音已經傳來:“雨寧,你還在上海嗎?還好嗎?”
她總是這樣,無私的給予她那麼多的關懷。
“我沒事,玉華。”她搖了搖頭,“我馬上就回去了。”
“那就好,我在家等你。”
家……穆雨寧咀嚼着她的話。有些恍惚。
“韓紹宇跟你在一起?”她問。
穆雨寧側頭看了他一眼,點頭:“是的。”
“你把手機給他,我有點事情要跟他說。”
韓紹宇把手機還給她,期間他一句話都沒說,她自然也猜不出莫玉華到底說了什麼。於是各自沉默着。
從上海回來的路程並不遙遠,可是他們出發的晚,路況也不好,回到市區的時候已經是凌晨3點。
她在半路上睡着了。再次醒來的時候還是在車裡。不過身上多了一件衣服,而駕駛座上沒有人,外面是黑乎乎的一片。她嚇了一跳,猛然驚醒過來,該不會把她帶到荒郊野外來賣了吧。她急忙推門下車,寒風撲面而來,她打了個哆嗦,又想縮回去,卻驚動了站在不遠處的人。
韓紹宇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裡,手指間還有一點紅星,走近了,才發現那是他點的香菸。他上了車,打開了車窗,默默的將煙抽完,靠在位置上不動。
穆雨寧有些心慌的揪緊了他的衣服:“韓紹宇,我們現在在哪裡啊。”四面望不到邊際,似乎前方就是洶涌的海水。
他像白癡一樣的看着她:“海邊。”
“我當然知道這是海邊,我是想問爲什麼要帶我來海邊。”她汗顏。表達能力有問題。
韓紹宇緩緩將車窗搖上,藉着車內微弱的燈光與她對視。那如黑鐲石一樣明亮的眼睛盯着穆雨寧。
她感覺車內的空氣一下子稀薄了似地,變得難以承受。
韓紹宇的身體越來越靠近她,穆雨寧覺得喉嚨發緊,不停的靠向車門,上次的一幕涌上心頭,她害怕的發出警告聲:“韓紹宇,你別亂來啊。”
他的身體越來越近,直到穆雨寧退無可退,擺開了你敢上前我就動手的架勢。韓紹宇微微一笑,猛的欺近她,穆雨寧驚喘一口氣。
一起一落間,只聽到車門啪嗒一聲,穆雨寧懸空翻了出去,而韓紹宇的左眼卻遭受了重創。
一屁股摔在地上,幸好地上泥沙很多,摔得並不重,倒是韓紹宇,捂着眼下車,惡狠狠的瞪着穆雨寧。
她疼得齔牙咧嘴,不服氣的回瞪他。韓紹宇沒好氣的對她說:“你這女人怎麼回事啊。”
“什麼怎麼回事,要問你自己纔是,如果不是因爲你想對我……對我……”她緊了緊自己敞開的衣口,振振有詞。
韓紹宇被氣得不輕,鐵青着臉色倏然蹲下來,將她按倒在地上。
“啊——”穆雨寧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到了,本能的發出慘叫。
韓紹宇懸蕩在她的上方,俯視她,很是不屑的說:“我要是想對你怎麼樣,你以爲你還能躺在這裡?”
叫聲戛然而止,似乎說的有點道理。
她定定的望着他。韓紹宇撇了撇嘴,將身體往旁邊一挪,廣闊無垠的天空就在穆雨寧的眼前展露出來。
黑暗中,那些閃爍的星辰,彷彿母親的眼睛,靜謐的注視着他們。她震懾於眼前的美景,屏住了呼吸。
雖然春天的海邊還是很冷很冷,可是卻有種痛快的暢然。
她伸出手,在空中抓了幾把,真的很想把這些星星抓在手中。
韓紹宇就在她的躺着旁邊,她忍不住捅了捅他的胳膊:“韓紹宇,我們算不算兩個傻瓜。”
他的左眼上起了淤青,像熊貓,很難看,從鼻孔裡哼了兩聲。
哎,這男人,怎麼連着脾氣都跟蘇子墨那麼像。生氣的時候不罵人,反而哼幾聲,這算什麼,跟自己生氣呢。一想到蘇子墨,她原本雀躍的心情就打了折扣。
韓紹宇望着浩瀚的繁星說:“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並不會因爲你喜歡或者不喜歡而有什麼改變,我們唯一能做的,是一直不停的往前走,朝前看,不要回頭,因爲當初走過了,就證明那沒什麼值得你留戀的。明白嗎?”
她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讓我忘了蘇子墨,重新開始嗎?”幸好她還不算太笨。
韓紹宇側目掃了她一眼,點頭。
她垂下眼眸,掩蓋了所有的情緒,半晌之後才說:“我好冷,我們先回去吧。”
莫玉華果然在她家等她,抱着毯子窩在沙發上睡着了,一聽到開門的動靜便跳了起來。看到韓紹宇,並不吃驚,反而如革命戰友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跟黨保證過的,果然不一樣。”
穆雨寧錯愕的看着他們。莫玉華指揮着韓紹宇將她的東西搬進去,聊表謝意的送上了一杯茶,就對他說:“韓檢察官,時間不早了,我看你還是先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呢。”她當然注意到了兩人一身的沙子,不過聰明的女人不會在不恰當的時候提出不恰當的話題來。
而且所謂人以羣分,物以類聚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韓紹宇苦笑着看着她一臉得意的嘴臉,跟穆雨寧一樣,把人利用完了就一腳踹開的本事可謂不小。
他沒有再停留,瀟灑的轉身離去了。
莫玉華困頓的關上門,穆雨寧疲憊的靠在沙發上,這三天來發生的事情就跟做夢似地,而且現在夢醒了,好累好累。
“傷口還疼嗎?”莫玉華細心的接過她的手,小心的拆開紗布,傷口已經差不多結痂,所以不疼了。
穆雨寧搖頭:“韓紹宇是怎麼回事?”
“嗯?”莫玉華不解的看着她。
“他跟黨保證過什麼?”
莫玉華失笑:“你說這個啊,也沒什麼,我就是讓他用黨性發誓,不會欺負你,然後會把你完整的帶回來啊。”
穆雨寧說不出話來,看着莫玉華不自覺的紅了眼眶,人生在世,得閨蜜如此,還有什麼可遺憾的?
莫玉華拍拍她的背脊:“你先去洗澡,我去煮一壺花茶,邊喝邊聊。”
兩人彷彿回到了大學時代,頭邊放着一壺茶,窩在溫暖的被子裡,小聲的說着話。
穆雨寧有選擇性的保留了一些她與蘇子墨之間的事情,比如差點的擦槍走火,而這一次,穆雨寧也沒有像前幾次那樣一說到這個話題就氣憤想罵人砍人。她安靜的聽穆雨寧把話說完。
“完了?”
“完了。”穆雨寧答。
“韓紹宇說的對,既然離婚了就別回頭了。”她輕抿了一口茶水。
穆雨寧咬着脣不說話。
莫玉華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隨口咕噥了一句:“這房子也是個禍害。”
穆雨寧睜着眼望着天花板出神。這個房子,她住了好幾年了。
趁着上班的嫌隙,她登陸郵箱,蘇震的論文幫她改的很好。不但完整的保留了她的思想,而且又把她的檔次提高了一個水平不止。這樣的論文修改起來必定是極其耗費時間和精力的。穆雨寧爲此次心存感激。
沒過多久,就聽到陳顏真叫她。
她走進陳顏真的辦公室,她笑眯眯的對她說:“雨寧,這次上海的事情辦得不錯。”
她愕然,自己可沒有做什麼,陳顏真的表揚實在讓她受之有愧。於是急忙澄清。
可是陳顏真卻自顧自的說:“剛纔顧問公司已經打電話過來了,表揚了你。”
穆雨寧一直找不到說話的機會,末了,陳顏真表揚:“好好做,很快你就會看到成績了。”
她終於找到說話的機會:“陳經理,如果是因爲蘇子墨把這次的功勞都算在我的頭上,很抱歉,我不需要。”
想來想去,也只有這樣的原因。
陳顏真頓了頓,蹙着眉頭不說話。穆雨寧深吸了一口氣,抱歉的笑道:“對不起,陳經理,原諒我的不識好歹,我只是想靠自己的努力來證明自己。”說完,隨即旋身走出了她的辦公室。
穆雨寧的臉色並不好,所以看到顧明橋的時候表情有些僵硬,顧明橋蹭蹭蹭的拎着公文包從外面跑進來,在她的面前停了停,把手上的資料交給她,讓她整理下,然後與她說:“晚上跟我一起去見下委託人。”
穆雨寧略微不自然的笑了笑,忙不迭的答應。
顧明橋並沒有說要去哪裡見委託人,所以當她來到那麼喧鬧的場合,真的有點不習慣。
酒吧內的音樂震耳欲聾,她跟着顧明橋進去,射燈光怪陸離的照在男男女女的身上,看着他們搖頭晃腦,有點恍惚。
原來顧明橋的委託人是個……說白了,就是賺身體錢的。穆雨寧沒有任何看不起她的意思,畢竟那也是出於無奈的一種謀生的手段,如果真的有任何的辦法,有哪個女人願意這麼委屈自己。也難怪她會約在這種地方,她說談完了還要繼續上班。
穆雨寧同情她。她用厚厚的脂粉掩蓋了原本的臉色,從她瘦骨嶙峋的指間可以看出她過得並不好。
同是女人,倍覺憐憫,繼而聯想自身,已是很好很好。
這裡顯然不適合交談,最終,顧明橋勸動了她,她們到了外邊的一處比較安靜的小店,她叫了幾個菜,請那個女人吃飯。
她感激的對穆雨寧和顧明橋笑笑。說起了自己的遭遇。
穆雨寧默默的聽着,世界上所有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樣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
離開小店的時候,望着那女人踏進酒吧,穆雨寧心裡很難過。
顧明橋說:“別看了,這就是每個人的人生。”一百種人,有一百種命。只是她們比較幸運而已。
兩個人默默往回走,顧明橋主動問起了這次上海之行:“陳經理說你做的很好,讓我多提攜你,很快就要給你升職了。”可以聽得出來,顧明橋是真心的,可是穆雨寧卻並不開心。
她停住腳步,一本正經的看着顧明橋:“明橋,別這麼說,無功不受祿,這次的事情並沒有我的功勞。”
顧明橋眨了眨眼睛,看到她臉上的抑鬱,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穆雨寧找不出合適的安慰她的話,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無論成功與失敗。
路過一家水果店的時候,穆雨寧停了下,並且對她說:“明橋,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來我等下還有點事情。”
顧明橋沒有繼續深問,而是明大義的離開了。
穆雨寧買了水果,打了車來到麪館。然後慢慢的朝小弄堂裡走。雖然小弄堂很暗,可是並不讓人覺得可怕。
還差一段路,原本安靜的弄堂裡卻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高跟鞋的聲音。穆雨寧嚇了一跳,這條路就那麼大,甚至連個躲閃的地方都沒有,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緊緊的貼着牆壁,就算前面出現的是一個漂亮的女鬼,她也沒有退路了。
這麼一想,她立刻閉上了眼睛。
一陣淡淡的茉莉清香從她的鼻息間滑過,她頓時屏住了呼吸。
高跟鞋的聲音路過她,又慢慢遠去。她的心狂跳不安,確定高跟鞋走遠了,才慢慢睜開眼睛。
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這也不過一句空話而已。任誰遇着了這樣的情況能淡定的了?
一睜開眼睛,她就發現前面的女人回頭了,她嚇得後退了幾步。
弄堂的燈光很昏暗,她看不清那女人的臉,可是至少能看得出五官還算端正。而且帶着一條白色的絲巾,很有氣質。她安撫了一下自己的心,強迫自己對陌生人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那女人愣了愣,點了點頭,又離去。
所謂人嚇人,嚇死人。大抵就是這個道理。
她再也不敢停留,急忙朝着蘇震的家門走去。飛快的敲門。
裡面很快傳來腳步聲,而且大門驀地就打開了,蘇震略帶蒼老的聲音傳來:“你怎麼……”
一擡頭,看到穆雨寧,立刻住了嘴。
“蘇教授。”這是穆雨寧綜合了所有稱呼之後留下來的唯一一個比較貼切的,也比較讓大家舒坦的方式。
蘇震的臉色不濟,似乎剛纔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穆雨寧還以爲是自己來的不是時候,於是立刻說:“蘇教授,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了,我就是路過,順便來看看你。那我先回去了。”
蘇震攔住她:“不打擾,不打擾,你能來看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打擾呢,快進來吧。”
穆雨寧被他推進門,細心的注意到蘇震關門的時候還看了看外面。
他在看什麼?難道是那個女人?
現在,除了那陣茉莉清香與那條白色的絲巾,她已經想不出那女人的模樣了。
可是隱隱約約的,又覺得哪裡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