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
所有的乘客都已經下了飛機。只有一個坐在最前排靠過道的女子還靜靜的坐在位置上。從一開始,她就安靜的看着身後的乘客川流不息的從她身邊經過,起初大家還對她的謙讓表示好感,時間一久,就有人覺得奇怪。不時的觀望坐在這個椅子上沒有絲毫起身打算的女人。
直到所有乘客都離開。一名走在最後的空姐客氣而禮貌的上前詢問:“小姐,本次航班已經結束,請問還有什麼爲你服務的嗎?”她的笑容很親切。
坐在位置上的女子終於有了動靜,她穿着黑色的風衣,帶着黑色的墨鏡,從架子上取下一個小包,才站起來嫣然朝她笑了笑:“不,謝謝,我這就走。”
她一個人穿過長長的下機梯,理所當然的成了最後一個取走行李的人。也許這也不錯,至少她不需要花費任何時間去尋找那唯一一隻在傳輸帶上傳輸的行李。勾脣,再次笑了笑,掩住了所有的風情。
她拖着行李箱,慢慢走進人羣。饒是如此。還是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雖然現在已是後半夜。可是來接機的人依然絡繹不絕,機場內不斷的上演着一幕幕離別與相聚,演繹着一場場經久不息的悲歡離合。
她朝人羣中張望了一會兒,沒有看到任何一張熟悉的臉。是啊,沒有通知任何人就這麼直接回來了。怎麼可能有人來接她呢。她自嘲的笑了笑,三分失落,三分坦然,剩下的,就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她站在夜幕中,回首望着這座當初離開的機場雖然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卻也在歲月的雕琢之下慢慢褪去了原來的顏色。真真實實的告訴着她離開的兩年間發生的深刻的變化。
沒有任何人和事敵得過時間。一如她。再也不是當初離開時那個軟弱的女子。
機場門口的出租車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可是卻因爲前方堵車,而出不去。即使上了車。也只能坐在車裡乾等。
於是她想,要不還是先走出去再說吧。就在她想再次拖起自己的行李離開的時候,一隻從身後伸出來的手不由分說的搶走了她手中的行李,她一驚,轉身警惕的看着他們,但她似乎被點了穴,好幾秒之後纔有笑容迴歸臉上。
看着眼前的人,一路冷清的歸國之路上的疲憊此刻似乎得到了全部的釋然。她摘下自己的墨鏡,與她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沒有再次團聚的欣喜的眼淚,也沒有離別之後的激動,更加沒有其他煽情的場面,有的,只是一句溫暖的問候:“歡迎回來,雨寧。”
莫玉華的聲音還是一如當年那般。只是這次不可避免的多了幾分深沉與壓抑的驚喜。
穆雨寧亦然,不過最後仍是掩不住的淚眼婆娑:“玉華。”
莫玉華拍了拍她的臉,又忍不住掐了一把,突地心生豔羨的說:“怎麼皮膚越來越好了?”
“快點上車吧。”身後的男人幫着把她的行李扛上車,然後無奈的看着她們還有身後長長的等車隊伍,“你們難道打算在這裡繼續堵塞交通?”
穆雨寧與莫玉華交換了一個眼神,無辜的吐了吐舌頭。
莫玉華朝他喊道:“韓紹宇,你這人怎麼一點浪漫的情懷都沒有啊。雨寧回來了,我們說會話不行啊。”
韓紹宇駐足在車旁,一手搭在車門上,一手垂在身側,這才正視穆雨寧。
她變的更加自信,也更加獨立了。不論是從穿着還是談吐上,都有了很大的改變。唯一不變的,是她的笑容,還帶着一些青澀,與眼神,下意識的還帶着一絲溫和。
他看穆雨寧的同時,她也在看他。
依舊是那一張千年寒冰的臉,經過歲月的洗禮,更加的棱角分明,當然也鐫刻的更加立體,成熟男人的味道在他身上顯露無疑。
他們對視着,誰都沒有再說話,現場驀地安靜下來。
莫玉華杵在他們中間,有些尷尬,好在韓紹宇已經醒過來,幫她們拉開了車門:“快點上車吧。”
莫玉華先鑽進去,穆雨寧跟在後頭,韓紹宇幫他們關車門的時候,穆雨寧真誠的與他說了聲:“謝謝。”
一路上,莫玉華與穆雨寧有說不完的話,韓紹宇始終安靜的聽着,而他們的話題也始終圍繞着穆雨寧在美國的這幾年的生活,不曾提及別人。
也許在他們的心中,始終有一個不能觸碰的傷口。隱隱作痛着。那個敏感的話題,是無人可以觸碰的禁忌。斤役協圾。
莫玉華抱怨道:“你這是怎麼回事啊,不是說好只去三個月的嗎?怎麼最後簽證變成半年,然後一年,現在都兩年了。要不是你大嫂懷孕,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來了?”
三個月的時間,轉瞬被拉長成了兩年。很多人和事在這樣漫長的光陰中或許就禁不起雕琢而慢慢變了容顏。
她恬淡的微笑着,看了她一眼,真心的說:“對不起,玉華,我也想早點回來的。”可是三個月的時間對於一個剛到美國想重新開始生活的人來說真的太短。
尤其是她那蹩腳的英語,直到三個月後才慢慢開始適應。可是就這樣回來總是不甘心的,何況她在學校真的很刻苦。也許像她這樣年紀的女人在中國的學校早就成爲異類了。可是在美國不會,那個文明而開放的國度,給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而且因爲東方人本身就長得嬌小的緣故,在那裡,她的年齡並不顯眼,相反,會因爲她的黃皮膚黑頭髮而受到更多的關注與照顧。
不要說美國人都歧視中國。中國人的優秀在美籍華人圈中早已聲名遠播。因此,開始的時候雖然過得很辛苦,可是慢慢的,她也找到了生活的樂趣。
靠着張浩天和江天藍的幫助,她逐漸適應了美國的生活,也就拉長了學習的時間,現在,她已經真正是美國那所大學的研究生。因爲一個導師看中了她平凡的外表下隱藏的堅毅的決心與刻苦的本質,破格收下了她。
幸運如她。有時候午夜夢迴,她也會懷疑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可是現實都在提醒她,這是真的。穆雨寧,你必須加油。你已經浪費了那麼多年的青春,可是現在,你必須堅持,你必須加油,不能再重蹈覆轍,再苦再累,只要能換回美好的成就,那都是值得的。
就是這樣的信念一直支持着她,陪伴着她走過這段不同尋常的時光。
現在的她,不能用功成名就來形容,可是至少,不會再有人看不起她。七百多個日日夜夜的勤奮苦讀,終於收到了效果。
莫玉華緊緊地抓着她的手,其實穆雨寧吃得苦,他們都心知肚明。
她接受張浩天的幫助也僅僅是他剛開始提供的住所,以及後來的簽證。至於其他,真的是一步一個腳印踏出來的。
“對了,浩天和天藍現在怎麼樣了?”莫玉華轉了個話題。
在他們結婚之後,穆雨寧就搬離了張浩天提供的住所而住到了學校的宿舍。不過江天藍對她很好,經常跑到學校去看她。
張浩天也對江天藍很好。他們之間,相敬如賓。真的是相敬如賓。
張浩天疼她寵她,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着。可是……穆雨寧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也許沒有愛的婚姻始終缺少點什麼,可是看他們這樣的平靜如水,也未嘗不好不是嗎?
“他們挺好的。”是的,挺好。
韓紹宇的車子下了高速,期間他一句話都沒有說,穆雨寧心裡有愧。因爲韓紹宇曾經跑到美國來找過她。可是最終,不歡而散。具體的結果她已經不想去敘述,只是對於韓紹宇,她感激,卻無法產生愛意。
他是個很優秀的男人,但是她不想因爲感謝而與他交往,這是對他不公平的。
感情的事情,真的很難用言語來說清楚。就像他與她,還有顧明橋與他。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愛你,而且你也剛好愛她,那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對了,韓局長,你明天是不是要去省裡開個會啊,正好,我也要去,不如捎我一程?”莫玉華見氣氛有點沉悶,只好再次充當和事老。
局長?穆雨寧有些錯愕。
韓紹宇嗯了聲,年齡漸長,脾氣也漸長。
說起來其實穆雨寧也不知道今天爲什麼韓紹宇會來,她只通知了莫玉華一個人,就連家人現在都被矇在鼓裡,打算回去給他們一個驚喜。
看出穆雨寧的錯愕,莫玉華嘿嘿笑了兩聲,主動給她解釋說:“不知道了吧,在你走後的那一年,我們的韓檢察官就榮升反貪局的局長了,嘖嘖。現在可是咱這a區響噹噹的一把手。貪污腐敗分子聞風喪膽啊。”莫玉華唱做俱佳,把原本目瞪口呆的穆雨寧也逗笑了。
可是他居然還開車這輛帕薩特,穆雨寧打心眼裡佩服他這個人。不論身處怎樣的高位,始終保持着自己的一貫做事風格。
她跟韓紹宇說道:“我真的不知道,現在恭喜你還來得及嗎?”
韓紹宇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皮子。
“那現在是回你家嗎?”莫玉華側頭問她。
穆雨寧搖搖頭,最後又點點頭。是了,她的房子在走的時候就已經賣掉了,除了回父母家還能回哪裡呢。
體會到她的失落,莫玉華說:“要不先去我那裡住幾天吧?”
“不用,我好不容易纔回來一趟,先去看看我家人吧。”
莫玉華當然理解她的心情,她怕的是讓她知道其他人的那些事情。比如,蘇子墨。
她在心底嘆氣。這兩年,沒有人告訴她有關蘇子墨的一切。可是現在她回來了,還能瞞得了嗎?當初走的時候那麼決然,現如今,又該怎麼解開這一團的亂?
她安靜的坐在椅子上,但看兩邊的風景。近鄉情怯,確實如此。
這座城市發展的太快,變化的太大,很多路她已經不認得。
快到家的時候,穆雨寧接到了一個從大西洋彼岸打來的電話。
流利的英語與親切的笑聲從那邊傳來,讓她的臉上終於綻開幾抹笑容。對方用英語說,她就用母語說:“嗨,承錚,我已經下了飛機了,謝謝你的關心。”
林承錚是她在美國認識的第一個美籍華人。後來她才知道其實他是顧明橋的學長,受她之託代爲照顧一下的。
林承錚在美國的華爾街足以呼風喚雨,他的一個決定可以顛覆美國的股市走向。因爲他是躲在幕後運籌帷幄的金牌操盤手。
那種將金錢玩弄於鼓掌間兵不血刃的遊戲向來不是穆雨寧喜歡的,可是偏偏,那麼優雅而貴氣的一個人,又將這個遊戲玩的那麼好。
他不止一次的慫恿穆雨寧買股票吧。皆被她擋了回去。那種一夜暴富的心態誰都有,可是那種一夜之間傾家蕩產的日子不是誰都承受的起的。
原本以爲個性差異那麼大的兩個人會難以相處,可是他們相處的很好。
他是個心高氣傲的人,身邊美女無數,可偏偏,對她另眼相待。穆雨寧在美國的朋友戴琳老是開她玩笑,嗨,你的命怎麼那麼好呢。
穆雨寧沒有跟她解釋。因爲她與林承錚,只是純粹的摯友。他的心底,愛的是那個漂洋過海回國的小師妹。
她問他,既然你喜歡明橋,那爲什麼不回去追她呢?
他總是笑笑,卻笑而不答。
有些事情,無法用言語解釋清楚。
因爲他反問她:“既然你放不下你的前夫,又爲何要執意離開呢?”
答案。無解。
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不是愛與不愛就能夠解決的。
林承錚一直將她複雜的心思看在眼裡,可是從來不會問起她,除非她自己願意傾訴。穆雨寧與他簡單的閒聊了幾句,掛了電話。
剩下的路程,她也沒有問起任何有關蘇子墨的事情。莫玉華和韓紹宇也沒有主動提起。那似乎就像被塵封與遺落的角落,佈滿灰塵。
車子終於開進了她熟悉的範圍,時間已經不早了,老舊的小區有點冷清。
穆雨寧婉拒了莫玉華和韓紹宇送她上去的好意,自己提着爲數不多的行李慢慢上樓去。
兩年的時間將原本就破敗的樓道粉飾的更加破敗,樓梯口的感應燈也不會再亮起,她走的小心翼翼,唯恐一步踏錯,可是越走,心就越加的不安。
終於,她站在自家的門口前。門上還貼着一個倒掛的福氣。與她走時,並無兩樣。
她顫抖的伸出手,按下了門鈴。
兩年前走的時候,她也這般的顫抖。原來很多事情上,她還是這麼沒用。
門鈴在深夜有些突兀。驚醒熟睡的父母不好,可是她卻忍不住這樣的思念。所以,還是咬牙按了下去。
裡面很快傳來回應聲。穆雨寧聽得出,那是母親的聲音。
“來了,這麼晚了,是誰啊。”落鎖的大門啪嗒一聲打開,母親有些憔悴的容顏露出來,還在披衣的手看到門口站着的人時,僵硬的停在那裡。
頓時,淚流滿面。
“媽。”穆雨寧上前一步,輕輕摟住了自己的母親。
“丫頭。”穆媽也跟着淚流滿面。緊緊的抱着女兒。
她們哭的泣不成聲。終於驚醒了裡面的穆爸,急急忙忙的跑出來,看到突然出現的人,瞬間被巨大的驚喜所取代。高興的老淚縱橫。
許久之後,穆雨寧才主動擦乾淚水,又安撫了一下父母,一家人這才平靜下來。
“你這孩子,怎麼不說一聲就回來了。”穆媽望着屋內,居然出現了局促,“哎,我這家裡都來不及收拾,你這孩子,你這孩子……”她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想責備她,又不能,所以只能重複嘮叨着那幾句話。
“媽,你不要這樣,我是你的女兒,我回來你還要收拾什麼啊,大嫂呢?”
“你大嫂昨天剛跟你大哥回去,明兒個就回來了。”穆爸幫她把行李拿進來。
穆媽上下打量着她,不停的說着:“變漂亮了,我們家寧寧變漂亮了。”
穆雨寧輕笑。瞬間被家庭的溫暖所包圍。
因爲天色已經不早,而且他們都沒有睡意,所以穆媽就拉着她的手坐在沙發上閒聊,直到東方露白,穆媽要去買菜了,穆雨寧才被趕進去睡覺。
她拉着穆媽的手說:“媽,我不困,我陪你去買菜吧。”
“不用不用,你還說不累,你眼底的黑眼圈你自己看看。”穆媽心疼的看着她,“我自己會去,你睡飽了就可以吃飯了。”
她最後沒轍,只好順了母親的意進去睡覺了。而且她也是真的累了,那麼長時間的飛機加上時差,讓她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思考別的。
還有那個人的事情。
人人都說她狠心。人人都說她當年走的那麼絕情。雖然沒有人當着她的面說,可是她知道,當他生死未卜的躺在手術室裡而她依然那麼驕傲的離開的時候,很多人都在罵她。
可是她有什麼辦法?過去的兩年,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不要回頭,不能回頭。如果當初她去了,也許今天的一切都會不一樣。可是那不一樣的背後呢?難道要繼續那麼毫無目的的依附別人活着嗎?
這個晚上,她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兩年來支離破碎的片段像電影一般不斷的上演,重複,又褪去。直到日落西山,她在母親的敲門聲中,才沉沉的醒來。
穆媽已經做好了滿滿的一桌子菜。香氣四溢。大哥和大嫂也都趕回來了,他們的臉上有着初爲人父和人母的喜悅。
“大嫂,恭喜。”她微笑着對沈月琴說。
沈月琴摸着自己的肚子,即使還看不出來,卻已經掩飾不住的喜悅。穆雨寧羨慕的看着她,世界上沒有比一個母親孕育一個孩子更值得欣喜的事情了。
吃飯的時候,大哥問他:“雨寧,這次回來你有什麼打算沒有?”
穆媽打斷他的話:“寧寧纔剛剛回來,要這麼快做打算幹什麼,現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再說吧。”
穆爸也附和,同意這樣的做法。
穆雨濤無奈的看着自己的父母,又看看穆雨寧,搖頭。
穆雨寧主動說:“爸,媽,大哥,大嫂,其實我這次回來,主要是爲了回來看看大嫂的,還有我的一個案子。”她在美國的這兩年,幾經波折,終於拿到了律師資格證。大學裡的教授對她極好,不但在學業上傾力相助,就連工作上,也無私的給予了她很多的指導。
穆媽驀地放下碗,心裡一驚:“寧寧,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你還要回美國?”
看着母親倉皇的臉色,穆雨寧心裡愧疚,理論上是這樣沒錯。
“媽,我還沒有拿到學位證,必須回去的。”穆雨寧嘆了一口氣,明知道這樣的結果很傷害他們,可是又必須說出來。
穆媽的臉色已經不善了:“當初你走的時候那麼突然,我們沒辦法阻止,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卻又……”
“媽,你別這樣。”穆雨寧的心情也跟着低落起來,卻安慰她說:“媽,我至少要呆三個月的,教授已經幫我聯繫了大成律師事務所,過兩天我就會過去面試,如果成了,那就會留的時間長一點。”
“再長也是要走的。”
穆雨寧給大嫂沈月琴打眼色,沈月琴突然哎喲一聲。穆雨濤緊張的看着自己的老婆:“
怎麼了?沒事吧?”
穆爸跟穆媽也是心情一緊張,緊盯着她。
沈月琴不好意思的笑笑:“沒事,你們別緊張,就是我感覺突然肚子動了一下。”
其實哪有什麼動啊,不過纔剛懷孕,哪那麼神奇。
可至少轉移了母親的注意力,穆雨寧感激的看着大嫂。
飯後,大嫂硬拉着她去散步。穆雨寧沒有推辭,與她一道出了門。
天空碧藍如洗。陽光溫暖明媚。已是初夏。與夜晚的涼意不同,白日裡已經多了一絲悶熱。
沈月琴拉着她的手,兩道女子的身影出現在安靜的小區內。
沈月琴並沒有問她那些有的沒的。穆雨寧很感謝她。
可是最終,沈月琴還是問了一句:“他知道你回來了嗎?”
“我又不是爲他回來的,讓他知道幹什麼。”她回答的太快,以至於沒有沈月琴的接話就意識到了不妥。而後又云淡風輕的笑笑。
沈月琴在心裡嘆氣。她都沒有說那個他是誰呢。這丫頭就直接這麼快的堵了回來,如果不是心裡有鬼,又怎會這樣?
當年的事情應該是沒有人告訴穆雨寧的。可是蘇子墨的一切,卻無端的讓人心疼。加上如今……這個節骨眼上。也許相見不如不見吧。
所以,沈月琴主動轉移了話題:“什麼時候去大成?”
“明天。”她的簡歷與資料已經在回國前就郵到他們事務所。早上的時候她已經接到了事務所的電話,讓她明天過去面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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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琴看着面前這個不復當初軟弱與青澀的三十一歲的女人,感嘆大器晚成——
在國外的兩年,她始終沒有考到駕照。林承錚有時候看着她,會發出奇怪的嗓音,怎麼會有人在兩年內還考不到駕照?
穆雨寧只是一臉的無奈。然後每天樂此不彼的去擠公交,擠地鐵。其實在國外開車比國內真的要好得多。路大車少司機還緊守交通規則。因此她回來的時候,就沒打算再考了,還是安安單單的打個的,或者照常做地鐵吧。
地鐵站還是兩年前的模樣,可是有些站牌卻變得再也找不到了。她站在露臺上,努力的尋找着站牌。
在一個交叉口,她看到了兩條背道而馳的行駛路線。往東,去往蘇子墨的律師事務所。往西,去往大成律師事務所。
再次想到那三個字的時候,已經不再痛了。那些再痛再爛的傷口都已經結痂,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其實回到這個城市的時候,她就設想過遇到無數的故人。比如方言,比如陳姐,比如趙敬軒,甚至是蘇子墨。足可見她真的做好了心理準備。
所以,她很堅定的上了地鐵。往西。
來到大成律師事務所。
大成與海天,可以說是這座城市的兩大巨頭。因爲在海天呆過,又在美國呆了兩年,雖然沒有經過太多的大風大浪,可是她再也不會那麼驚慌失措。
沒想到人事部的人會在門口等她。讓穆雨寧有點受寵若驚。
“是穆律師嗎?我是人事部的小馬,我們經理已經在裡邊等你了。”小馬是個年輕的小夥子,帶着一副剛剛從大學畢業的青澀模樣。還帶着一副沉沉的黑框眼鏡,看到他,似乎就看到當年的自己。
她對他溫和的笑,謝謝他請他帶路。沒想到小夥子的臉就紅了,不自覺的讚美了她一句:“穆律師,你真漂亮。”
穆雨寧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不是她虛榮,希望聽到這樣的讚美。而是覺得這孩子真是單純的可愛。其實在美國的時候,不乏追求者。她也不排斥戀愛,可是不管對方採取如何猛烈的攻勢,她很想回應,但一顆心始終泛不起任何的波瀾。
敲門。進入人事部經理辦公室。
進展出奇的順利。
穆雨寧站起身與年近四十的胖胖的經理握手:“王經理,那以後就請多多關照了。”
“穆律師言重了,像您這樣的人才我們事務所是歡迎之至的。”
穆雨寧的履歷從美國開始。似乎沒有人記得她的從前,這讓她不安的同時也跟着如釋重負。離開大成事務所,這就意味着一場硬仗要開始了。
她給美國的教授打了個電話,報告了自己的行蹤。
得到美國教授的嘉獎:“rose,你做的很好,相信自己,這次的案子你一定會勝利的。”教授的中文並不標準,甚至說起來的時候還會帶着一點俏皮的怪調,有時候實在不行了,他就中文夾雜着英文而來。
可是穆雨寧喜歡聽他說話,因爲他是位睿智的長者。
這又是一起涉外經濟案子。美國本土的bk公司在賣給中國的實驗儀器上出了一起重大的責任事故,造成中方巨大的經濟損失和人員傷亡。bk堅持是中方人員操作不當造成的,而中方卻堅持認爲是美方提供的機器甚至是油料上存在着巨大的安全隱患。
前些時間美國已經派人過來對中方的儀器進行了檢測,進行數據與事故分析,報告這幾天馬上就要出來。穆雨寧也在等。美國bk公司的負責人是一個年輕的美籍華人。穆雨寧只聽過沒有見過,剛纔教授告訴她,如果報告出來了她最好親自回美國一趟。
她答應了,攔下了一輛出租車。這次的案子對於她進入大成迅速站穩腳跟至關重要,乃至她還剩下半個學期的學業之後都有着舉足輕重的影響。
她坐在出租車內不停的思考着。
此時,迎面而來的車子裡,蘇子墨正望着窗外的景色。他似乎心不在焉的聽着身邊的夏星雨的報告。前面的司機平穩的剎車,正好遇上一個紅燈。
“子墨,你覺得怎麼樣?”夏星雨知道他在聽,所以直接問她。這兩年,她的身體似乎恢復的很好,如今的她,看起來只是有點消瘦。可是看着身邊的男子俊逸的側臉,她的眼底全是眷戀。
“就按照你的意思辦吧。”他平穩的聲音低沉的恍若大提琴。
夏星雨合上手上的策劃書,嘟起了嘴巴:“子墨,這是我們的訂婚典禮,怎麼能我一個人說了算呢。”
蘇子墨的左手始終垂在腿邊,手機響了,他用右手接。
綠燈,車子啓動了。他依舊看着車窗外。不經意的一瞥,他手上的手機驀然滑落。直直的掉在腳邊。
因爲天氣悶熱,穆雨寧打開了車窗,將她完好的側臉全部展現了出來。
蘇子墨的呼吸駭然凝重,狠狠一窒:“明風,掉頭!”
明風是一個年輕人,很年輕很年輕,聽到蘇子墨的命令,卻無法掉頭,因爲是單行道,他只能說:“老闆,很快!”他加速了踩油門的速度,車子在前面一個轉彎道口繞回來,可是回到原地的時候,早已經沒有了那輛出租車的身影。
夏星雨被嚇壞了,問他:“子墨,發生什麼事情了?”
左手臂上似乎隱隱傳來劇痛。蘇子墨臉色鐵青。夏星雨面色一白,立即吩咐:“明風,送子墨去醫院。”
明風不敢耽擱,正要離開,卻被蘇子墨阻止:“沒事,去開會。”
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是她呢。明明說好了三個月的,她卻無限制的將時間延長了。如今,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回來了呢。他笑自己的癡傻。一定是最近想的太多了。
夏星雨坐在他的身邊,絞緊了自己的雙手,她將頭靠在蘇子墨的肩膀上,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