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雨寧回到房間之後就開始看資料。然而說到底,卻沒有看進去多少。這個晚上,她又失眠了。爲了明天晚上的飯局。所以第二天直到售樓小姐的電話纔將她催醒。
讓她去辦一下手續。她說好。下午就過去。
吃飯的時候,她跟父母說了買房的事情。穆媽第一個反對,神色激動的說:“我們家又不是沒地方讓你住。買什麼房子啊。”
穆雨寧沉默。
還是穆爸比較明白她的心思,勸解道:“行了,孩子有自己的打算,再說現在房價升的這麼厲害,就當是投資,寧寧又不是不回來了。”
穆媽還是生氣,穆雨寧嘆了一口氣,放下碗:“媽,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我都這麼大了,總不能一輩子賴着你們吧。”
穆媽頓時紅了眼眶:“賴着怎麼了,以後等我們死了你想賴還賴不了呢。”
“媽,你胡說什麼!”穆雨寧心有餘悸的聽着那個字。
穆媽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可是這女兒都這麼久沒見了。以後又要搬出去,讓她怎麼不傷心?
穆爸寬慰:“你怎麼能這麼想呢,寧寧買了房子以後我們也能去住住啊。”
好不容易纔勸服了穆媽。穆雨寧長長的籲出一口氣出家門。
她對家的渴望並不是父母的愛就能滿足的。所以她必須去。
她前腳才踏進房屋銷售中心辦手續,後腳又跟進來一個人。除了汪馨蓉還有誰。她依舊是那麼一副高傲的樣子。可是那些工作人員還得對她恭恭敬敬。也難怪,人家是知名電臺的主持人,三兩句話說不定就能影響這整個樓盤。換了誰,都會這樣小心翼翼吧。
穆雨寧淡淡的朝她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在一邊辦手續。
汪馨蓉也辦。
不經意間,她聽到了他們的談話。然後知道了汪馨蓉買的房子根本就在她的對面。甚至樓層都是一樣的。就連陽臺都是對面對的。她又好氣又好笑,不知道這大名鼎鼎的主播到底想幹什麼。
出門的時候,汪馨蓉攔住了她。
該來的躲也躲不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穆雨寧含笑:“汪主播,有何貴幹?”
汪馨蓉帶着冷漠的笑,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優雅的說:“我希望你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不要對其他的事情有太多的非分之想。”
穆雨寧就奇了怪了:“請問你是我媽?”
汪馨蓉臉色頓時青白。
穆雨寧回以一個冷笑:“既然您不是我媽,也跟我非親非故。憑什麼對我的生活指手畫腳?”汪馨蓉顯然低估了現在的穆雨寧的戰鬥力。
如果以牙還牙也是一個社會生存的守則,那麼,她已經可以很好的駕馭了。
如果是因爲韓紹宇,其實她完全沒必要這麼步步緊逼的盯着她,因爲她的對手是顧明橋,而不是她穆雨寧。當然,顧明橋纔不是省油的燈,遇上汪馨蓉這個非善茬,絕不會手軟。
想着,她心裡就覺得解氣了。於是,不再耽擱,直接離開了水天一色。斤畝系扛。
汪馨蓉漂亮的丹鳳眼眯了起來。看來她用錯了計策——
蘇子墨一早便來到了餐廳裡。今天下午,他推掉了好幾個會議與委託人。他的左手搭在沙發的椅背上,看起來依然有着卓爾不羣的出色魅力。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穆雨寧正在趕來的路上。其實。她眼瞅着兩邊五光十色的霓虹,像赴戰場一般赴一場不知名的戰役。
心中默唸,告訴自己,只是吃一頓飯,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她付了錢,準備下車,就在這時候,她的手機響了。
是林承錚打來的。這讓她有點意外和驚喜。
看看還有點時間,便先接了電話。
“嗨,承錚。”雖然他是顧明橋的學長,不過他與穆雨寧年紀相仿,所以私交甚篤。
“雨寧,我現在在機場,方便過來接我一下嗎?”林承錚的話裡充滿了無奈和不好意思。
穆雨寧頓了頓。
“要是你沒時間也沒關係,我找其他人吧。”林承錚善解人意的說。
“你發生什麼事情了?”穆雨寧直覺有問題。
林承錚這纔不好意思的說他出了點狀況。被人纏着走不了了。電話裡說不清楚,如果方便就請她過去一下。
一邊是等待的蘇子墨,一邊是等待救援的林承錚。穆雨寧陷入了兩年。
最後,她重新上了出租車,給蘇子墨發了條短信,對不起,我現在臨時有點急事。要不改天再吃飯吧。真的很對不起。
她知道蘇子墨看到這條短信一定會很生氣。可是林承錚剛回國,他那樣的人會打電話救援肯定是遇到了很緊急的事情。她不能忘恩負義。
當然他還可以找顧明橋。但,既然他找了她,她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蘇子墨收到穆雨寧短信的時候,正想着第一句話要說什麼。
你來了。請坐吧。你來的真準時……
而她的短信像一盆冷水,澆熄了他所有的熱情。
他捏着手機,好半天才發出短信:我等你,我有話要跟你說。
穆雨寧看着,眉頭緊鎖。別等了吧,也許要很晚的。
蘇子墨沒有再發過來。穆雨寧的心惴惴不安——
難怪林承錚要求救。
穆雨寧面對這樣的一幕也是哭笑不得。敢情他是遇到了訛人的騙子。那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
這些都不是問題,憑他那專業的口才與能力難道還不能搶回優勢嗎?可問題是對方一個完全不懂事只知道哭和一個已經上了年紀也只知道哭天搶地的老人時,要怎麼辦?
穆雨寧一邊安撫他們一邊問林承錚:“你到底怎麼弄得?”
林承錚有點沮喪,他也不知道爲什麼這一老一少會突然會躺在他的腳邊哭着要他負責。嘿。他當然知道自己遇上騙子了。
可他一個光鮮亮麗的人和兩個衣衫襤褸的老少,不明真相的羣主拉着不讓走啊。他想出錢了事,奈何身上帶的全部是美金。給了那老少,他們還不要呢。
林承錚嘆氣,穆雨寧也嘆氣。想打官司走法律途徑來解決?沒戲。而且看他們祖孫兩也確實可憐,且不說他們是不是真的被利用的或者被人控制的,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多說無益。花錢了事吧。
穆雨寧從自己的錢包裡抽出了五張一百的遞給他們。他們似乎還不滿足。這下林承錚和穆雨寧都有點不高興了,出於人道主義纔給的同情,你們還想得寸進尺了?
穆雨寧拉下臉,接過林承錚遞過來的名字:“他是美國赫赫有名的知名律師林承錚,既然如此,那咱們走法律程序吧。麻煩你們請好律師。”
呵。那祖孫兩變臉比翻書快。再也不敢耽擱拿起錢跑的比什麼都快。
穆雨寧有點汗顏的對上林承錚無奈的眼,其實機場還算好的,火車站和汽車站這樣的狀況還要多,還要亂。
吃一塹長一智吧。
穆雨寧安慰他說:“沒想到堂堂林大律師也會遇到這樣的糗事。”
林承錚抱拳:“你就別取笑我了。”
穆雨寧心情大好:“不是取笑,就是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他們一定是看你長着一張肥羊臉,所以想狠狠的宰你一把。”
林承錚耷拉着眉頭:“你看我哪裡肥了?”
穆雨寧哈哈大笑:“你是披着羊皮的狼好吧。”
林承錚也跟着笑,兩個人在出租車內暢談:“明天我就把錢還給你。”
“那麼點錢,客氣什麼啊。”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你沒看到剛纔就難倒我了嗎?”
“那是他們不識貨,要不你還我五張美金?”她伸出手,朝他眨眨眼。
林承錚拍了拍額頭,作勢要暈倒:“那我現在豈不是真的羊入虎口了?”
穆雨寧再次被逗得哈哈大笑。
其實剛纔解決問題的時間不長,可是幫林承錚找酒店花去了她很多的時間。
林承錚這人有潔癖。雖然是輕微的,可是對生活品質的要求對高的不得了。穆雨寧不止一次慶幸自己長得還算清潔溜溜。
等幫他找好酒店,送進客房,安頓好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一點。
穆雨寧其實一直記掛着蘇子墨。不知道他會不會還等在那裡。所以就想走了。林承錚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雨寧,你還沒吃晚飯吧,麻煩了你一個晚上,要不現在我們去吃點東西?”他精神奕奕的,一點也沒有被時差影響——
穆雨寧有點爲難。
許是看出了她的焦慮,林承錚抱歉的說:“你不會還有事情吧?這樣可不好,你快走吧,我自己來就行了。”
穆雨寧也有點抱歉:“不會,不過時間也不早了,我是應該走了,明天再請你吃飯吧。”
林承錚送她出門,被穆雨寧婉拒。
深夜的街頭還有點涼,她卻走得很急。
她想給他發個短信,問他還在嗎?可是轉念一想,哪有人會等他四個多小時呢。心情又莫名的失落。打出的短信是,對不起。
久久沒有迴應。
穆雨寧確信他應該是生氣走了。於是原本匆忙的腳步也慢了下來。
然後,上了出租車。回家。
可是開到一半的時候,她又對司機說:“麻煩,幫我掉頭。”報上了那家餐廳的地址。
出租車在一片暈黃的路燈下疾馳。
夜晚的路很是平順,一路陪伴她的只有電臺的音樂。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爲什麼還要回到這裡來。
也許餐廳都已經關門了。
可是,當她下車,踱步到餐廳前,看到餐廳櫥窗內那一抹寂靜的人影孤獨的坐在那裡撥動着桌上快要燃燒到底的紅燭時,她驚呆了。
餐廳的大門還在前邊,有一段風格浪漫的階梯。
穆雨寧鎮定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正想上去,不想身後卻有一陣茉莉清香飄過。她愕然,恍惚的記憶飄過,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看。
女孩有着窈窕的背影,留着長長的直髮,不過二十三四歲的模樣。身邊還親暱的站着摟着她的男友。她不時的擡頭神情凝望男友,兩人有說有笑的一路往前走去。
穆雨寧微笑,這樣單純的日子真美好。似乎當年的她,也是這般樣子吧。忽的又想起蘇子墨來。她已經站在臺階上,望不到蘇子墨的身影了,所以加快腳步朝裡走去。
可是她纔剛跨進店裡,店員就拿着打烊的牌子出來,彼此都嚇了一跳。
“對不起,小姐,我們已經到了打烊時間了,要不您明天早點?”店員一臉爲難。心想今天是怎麼回事啊,剛剛纔走了一個怪人,又來一個不知道要幹嘛的。
穆雨寧站在門口張望,蘇子墨的位置也看不到,於是她抱歉的說:“對不起,裡面是不是還有一位先生?我是來找他的。”她客氣的點頭,希望能讓她進去。
“裡面的那位先生?”店員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不緊不慢的說,“可是他剛剛已經走了啊。”
“什麼?”穆雨寧不信,“我剛纔還看到他坐在那裡的,根本沒看到他出來,不可能!”她的語氣難得的強硬。
店員立刻解釋:“小姐,是這樣的,我們餐廳有兩扇門,那邊還有扇門,那位先生是從那邊離開的。”
不論店員怎麼說,穆雨寧始終要進去看看。店員沒轍,只好讓她進來了。
可是當她站在剛纔蘇子墨坐的位置,這裡煙霧繚繞,菸灰缸內裝了滿滿的一缸菸蒂,桌上的紅燭已經燃盡,只剩下一溜圈淡淡的黑煙慢慢升騰到空中,最後又消失無蹤。
似乎他的心,也跟着逐漸冷卻了。
“小姐,現在相信了吧,我真沒有騙你。”店員小心的解釋着,盯着看着穆雨寧臉上糾結痛苦的神色。
穆雨寧說了聲謝謝,便立刻衝了出去。她也從側門出去,出門便是一條有點狹窄的安靜的馬路。
她眼睛一定,看到前邊的路口那個剛剛上出租車的身影,大叫道:“蘇子墨!”
可惜,蘇子墨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裡,沒有聽到她的叫喚,上了車。然後出租車在穆雨寧滿眼的淚光中快速駛離。
“蘇子墨,蘇子墨!”穆雨寧的倔強在此刻顯露出來。她在後面大叫了幾聲,甚至還追着跑了起來。
可惜,出租車拐了彎。再也聽不到她的叫喚,而她一個不小心,穿着高跟鞋一個踉蹌,狼狽的摔在地上。
她咬着脣,不讓心中的酸楚溢滿出來。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他們總要一次一次的錯過。
穆雨寧心酸不已。原本高聳的防線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的鬆動。
她顫悠悠的站起來,默默的往回走。
沒多久,那輛原本離開的出租車又開了回來。蘇子墨坐在車內,望着空曠的寂靜無聲的街道默默出神。
看來剛纔真的是他幻聽了。他居然會以爲她來了,而且在叫他。
穆雨寧站在路邊,一遍一遍的給蘇子墨打電話,可是最終,手機裡只傳來那個冰冷的女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是一路走回來的。走到雙腳麻木,腳後跟起了血泡都毫無所覺。而蘇子墨的手機一直打不通。
最後,她放棄了。人在倦極的時候思考能力總是特別的低下。除了打電話,她甚至想不到任何的方法。更別說要一字一字發出來的短信。她一次又一次的看着屏幕慢慢的暈染成水色。
含淚睡去——
蘇子墨不是故意關機的。只是怕夏星雨一直打電話來,他只想一個人安靜的等她,後來,是冰冷的心讓他忘了關機。
所以當他一開機,無數的電話提醒噴涌進來,最多的是夏星雨的,有趙敬軒的,還有幾個朋友的,最主要的是穆雨寧的。看到穆雨寧打來的電話時有那麼瞬間的驚喜。原本沉悶的心臟也在一時間注入了新鮮的活力。他迫不及待的想給她打回去,可是夏星雨的電話先到了。
不得已。他只好接了,極其疲倦。
“子墨,你沒事吧?昨晚上爲什麼關機,你不知道我打了多少電話找你嗎?”她的語氣掩不住的焦慮,聲音還有點沙啞。蘇子墨看的出來,從她打電話頻繁的次數來看,應該是一夜未眠。
心裡隱隱生出一絲歉疚。
“我沒事,昨晚上手機沒電,忘了充,你身體不好,應該多休息,別總是擔心我。”蘇子墨真的很累。對她的所有的感情都在這兩年的時間內慢慢消磨成了無止盡的責任。
夏星雨有點委屈:“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
“你不要多想,沒有的事情。”蘇子墨按了按緊鎖的眉心,看了看時間,“我要準備上班了,有什麼事情到事務所再說吧。”
“子墨,我爸媽來了,還有半小時飛機就到了,你能陪我去接他們一下嗎?”夏星雨在他掛電話前急急忙忙的說道。
蘇子墨原本稍稍展開的眉頭頓時又全部擰了起來:“老師和師母來了?”
“是啊。”聽到他這麼說,夏星雨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有點落地了,“我跟星露不會開車,所有隻好拜託你。”
蘇子墨沉吟了一會兒才說:“我知道了,我等下過去接你們。”蘇子墨的確心煩意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可是該有的禮數他也不能廢了。對夏和平夫妻,他始終存着一份感激。
夏星雨終於笑了:“好,那我們等你。”
這邊的蘇子墨終於忍不住給穆雨寧打了個電話。可是也是關機。他發了個條短信過去:看到了給我回電話,我有重要事情跟你說。
然後就是漫長的等待。
可惜他不能等。他收拾好自己,便叫來了明風。
兩年的時間,已經讓他習慣了一個手也能做所有的事情,而且做得並不慢。要不然,怎麼能瞞過那麼多人的眼睛?他不想落人口實。可是誰能想到這背後的辛酸?就連擠牙膏這樣平常而細微的動作曾經也讓他深深的惶恐過。
他看着鏡子中滿是血絲的雙眼,如果不是那個一直以來支撐他的信念,他或許早已經倒下了。
明風來的很準時,他上車,去接夏星雨。
只是他一直將手機緊握在掌心。不管什麼短信和電話進來,都第一時間查看。奈何最後都是失望。
明風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卻沒出聲。他知道老闆一定在等一個重要的電話,至於是誰的,不是他這樣的小人物該問的。
考慮到接了夏和平兩人之後的座位問題,夏星露在家準備,來的只有夏星雨。
她神情激動,蘇子墨卻始終一言不發。
“子墨,我爸媽是爲了我們的訂婚來的,他們很高興我們要訂婚了。”夏星雨一臉的憧憬,一臉的幸福。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這憧憬與幸福的背後其實壓着無盡的漫長的等待與折磨。
蘇子墨終於冷淡的出聲:“星雨,你真的打算這麼做嗎?”這樣假裝的幸福有什麼意思。
“難道你不想嗎?”
“即使我不愛你?”蘇子墨終於正眼看她。
夏星雨的臉色一時間慘白無比,盯着她張嘴欲言,卻只是懦弱的張着嘴巴,呼吸,而說不出話來。
蘇子墨有些無奈的抹了一把臉:“星雨,對不起,也許我們不應該這麼下去!”
“不,你不要再說了!”夏星雨聲嘶力竭的打斷他的話。一個人背過身去用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耳朵,拒絕聽到任何他的話。
蘇子墨再次嘆氣,好言相勸道:“星雨!”
“子墨,如果你再說我就立刻從車上跳下去!”夏星雨瞪着眼,眼底喊着淚光吼道。
蘇子墨的臉色頓時也變了,不過不是因爲她的眼淚,而是因爲她的話,讓他覺得氣惱:“星雨,不要威脅我!你知道我最討厭人家威脅我。”
他冰冷的眸光像一支箭射向夏星雨原本就顫抖的心,她面部抽搐,呼吸急促,卻久久沒有動作。
蘇子墨將頭轉向了一邊。知道自己可能過分了,可是他也沒有辦法。
夏星雨坐在一邊默默的掉淚。
車子依舊在高速上疾馳着,沒多久就到了機場。夏星雨擦乾眼淚,下車的時候,依舊若無其事的挽上了蘇子墨的胳膊。
蘇子墨看了她半晌,她始終低着頭,掩蓋了所有的情緒。他默不作聲的朝裡走。沒有再與她交談。
夏星雨長髮蓋住的臉頰下,拋卻了所有的尊嚴。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她不能放手。只有一直不停的緊緊的抓着。
直到他們有一個真的倒下。
穆雨寧在陽光照耀下緩緩的醒來。全身的酸楚都在叫囂着。她無力的靠在牀上,昨晚的記憶紛紛擾擾的進來。然後去拿手機。
原來昨天自己真的打到手機沒電。嘆了一口氣,認命的從牀上坐起來,插上電源,手機開始充電了之後纔開機。
立馬的,有電話和短信進來。
我有重要事情跟你說。我有重要事情跟你說。
又是這句話,你到底有什麼重要事情要跟我說。
穆雨寧愣坐在牀上,原本恢復的心又開始不可抑制的疼痛起來。陽光溫暖刺目的她睜不開眼來。可是那強大的穿透力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似乎又帶來無數新生的希望。
穆雨寧想了一下,決定到他的事務所去。看看他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
她特地穿了一件新買的春裝,姣好的襯托了她的身段還有氣質,她在鏡子前轉了一圈,確定沒有問題之後纔出門。
腳踝上有點疼,因爲昨夜起了血泡,可是她的心卻慢慢飛揚起來。所以淡化了她的痛楚。她還是坐了地鐵。只是這一次更多的是期待,如果他們能再一次在地鐵相遇,會不會不一樣?
她這樣想着,嘴角漸漸有了笑意。
因爲想給一個驚喜,所以沒有打電話也沒有發短信給他——
蘇子墨和夏星雨接到了夏和平夫婦。
看着女兒故作堅強的臉和傷痕累累的身體,夏母紅了眼眶,緊緊的握着子墨的手說:“子墨,辛苦你了啊。”
蘇子墨心中有愧,只好說:“沒事,師母,我們先回去吧。”
一起上了車。夏星雨突然說:“子墨,我下午要開庭的,忘了份重要文件在事務所,要不我們先回去拿一下吧。”
蘇子墨想肯定沒時間再過去了,遂同意了,讓明風掉了頭往事務所而去——
穆雨寧踏出地鐵站,蘇子墨律師事務所大大的牌匾依舊靜靜的佇立在路邊。只是有點褪色了,卻無損他的招牌。
看了看時間,距離中午下班時間還早。
穆雨寧就在旁邊的咖啡廳坐了下來。然後想着等下見了要說什麼。
對不起嗎?昨晚其實我去了,只是時間晚了,你已經走了。不行不行。她有點煩惱。
叫了杯咖啡坐在背對門的位置,邊喝邊想。
這時候,門口傳來兩個女人的聲音。
“你說老闆真的會跟夏律師訂婚嗎?”聲音有點耳熟。
“哎,都到這份上了,肯定是真的了,你沒看到這幾天那夏律師走路都是昂首挺胸的,好像她已經是事務所的老闆娘似地。”聲音也很耳熟。
“是啊。”剛纔的聲音跟着嘆氣,“哎,這以後可要怎麼辦啊。”
“可不就是,老闆真是的,這夏律師還不如雨寧呢。”
穆雨寧手上的勺子定定的落回杯子裡,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剛纔的兩個女聲對這裡的老闆娘叫道:“老闆娘,給我們兩杯咖啡。”
穆雨寧發出的聲音雖不響,可這時候人根本沒有,安靜的氛圍內很容易引起注意。她慢慢的轉過身來,如電影中的慢鏡頭定格似地,然後看到了方言和小琪慢慢捂緊的嘴巴。
“雨……雨寧?”方言先反應過來,可是卻不太敢認,叫的結結巴巴的。
小琪也是,居然狠狠的掐了自己的臉一把,強烈的痛楚讓她清醒了過來,跟着大叫:“雨寧,真的是雨寧哎。”
穆雨寧的身形還因爲聽到她們剛纔的話語而搖搖晃晃,然而面對她們熱情的擁抱她還是強迫自己鎮定的笑了。看到她們,也是真的高興。
方言抱着她又叫又跳:“雨寧,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來看我們的?”
小琪也是:“天啊,雨寧,你變漂亮了,我都不敢認了,哦,天啊。”
穆雨寧簡單跟她們寒暄了幾句,又把話題繞回了剛纔聽到的話語上:“你們剛纔說的,是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小琪被眼前的歡樂迷糊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倒是方言,懊惱的跺了跺腳。
“蘇子墨跟夏星雨……要訂婚了?”她無比艱澀的說出這幾個字。真希望聽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可是看着方言和小琪那有口難言的樣子。她的一顆心就不斷的往下沉。
方言和小琪自知闖禍了,只好安慰她說:“你別多想啊。”
她笑了笑,佯裝鎮定:“怎麼會呢。”
難道他要跟她說的,就是這件事情嗎?這麼重要的事情,跟夏星雨要訂婚了?所以要親口告訴他嗎?他怎麼可以這樣,是想向她示威嗎?穆雨寧的臉色清白交錯,再也無法在這裡呆下去。跟她們說了聲再見便衝了出去。
方言和小琪叫了一聲糟,在後面急追:“雨寧,雨寧——”
“雨寧,你慢點啊。”
“雨寧——”
穆雨寧不管不顧,原本碎裂的心防此刻豎的比之前更高,更強硬。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她的自作多情。她拎着包,跑的飛快。
以至於跑出咖啡廳,慌不擇路。撞上了迎面開來的車子——
明風被突然撞進視線裡的女人嚇了個半死。幸好車子開入這附近車速已經慢了下來,也幸好他已經踩了剎車。所以,在千鈞一髮之際,車子安穩的停在了那裡。不過他也嚇得夠嗆,反應過來之後立刻下車查看。
穆雨寧在情急之下也往旁邊拐了拐,所以跌倒在一邊,並無被車子撞到。
方言和小琪追出來,看到這一幕,也嚇得不輕,方言急匆匆的跑過來要攙扶摔在地上的穆雨寧。她搖了搖頭,自己慢慢站了起來。
腳踝上鑽心的疼。
一個是剛纔不小心扭到了。
車上的人也下來了。
夏星雨一看到穆雨寧,臉色遽變。蘇子墨也是。不過他推開想要上前的明風,自己跑了過去。
方言和小琪看到老闆,縮了縮頭,知道自己闖禍了。
“你怎麼樣?我送你去醫院。”蘇子墨盯着她流血的腳一眼,二話不說就要拉她上車。他死死的拉着她的手,她卻用力的想把自己的手拽出來。
穆雨寧站在原地不動,毫無血色。
方言和小琪低頭叫了聲:“老闆。”
夏和平和他的夫人一起過來。
看到蘇子墨拉着穆雨寧的手,都頓了頓。
“你是……雨寧?”還是夏夫人先想了起來,不確定的叫着。
穆雨寧看着他們,僵硬的點了點頭:“夏教授,夏師母。”
她終於在暗暗的施力下抽回了自己的手,確定自己的笑容一百分之後才說:“很高興見到你們。”
夏師母笑了笑,有些牽強。
蘇子墨將她推到一邊,蹙眉問:“爲什麼你會在這裡?剛纔真的沒事?我不是叫你給我打個電話嗎?”
他表現的那麼着急。可是穆雨寧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冷峭的說:“我路過,進來喝杯咖啡,才知道蘇律師原來要訂婚了,恭喜。”
他不喜歡她臉上疏離的冷漠,舉起右手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的。”
在感情的世界裡,最通俗的,最無力的也就是這幾句話,對不起,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的,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的心再次一寸寸的冰封起來。無謂的笑了笑:“跟我有什麼關係呢,蘇律師想告訴我的就是你要訂婚的事情吧,是挺重要的,你放心,我的禮一定會到的。”
蘇子墨被她的態度激怒了,有點生氣的說:“你都沒有聽我解釋就判了我死刑,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年怎麼過來的。”他的右手又舉起來了,穆雨寧始終倔強的盯着自己的腳尖,所以沒注意到他的異樣。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她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蘇子墨原本強硬的心瞬間柔軟起來:“我不會跟夏星雨訂婚的!”
他纔剛說完,夏星雨就過來叫他:“子墨,我拿好文件了,爸媽說要回去休息了,你看……”
穆雨寧冷笑。夏教授和他的夫人一起站在一邊憂慮的看着他們,何曾說過這樣的話。她夏星雨也太會拿着雞毛當令箭了吧。她再次看着蘇子墨,有些失態的問:“你剛纔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夏星雨也看着蘇子墨。眼神惶恐。
蘇子墨夾在兩人之間,眉頭深鎖。許久,他才嘆氣說:“星雨,我必須告訴你……”他去拉穆雨寧的手。可是夏星雨卻快一步挽住了他的胳膊,一臉無辜的問:“你想告訴我你累了是吧,那我們走吧。”她急急忙忙的拉着蘇子墨走。自己的腳步搖搖晃晃都沒有察覺出來。
穆雨寧的心一痛。站在原地想出聲。可是夏教授已經說:“子墨,好了嗎?那我們走吧。”然後夏家夫妻客氣的朝穆雨寧點點頭,蘇子墨看着夏和平夫婦,又望了穆雨寧泫然欲泣的臉一眼,就在車門要關上的那一瞬間——他下了車。
抱歉的說夏家父母說:“老師,師母,我讓明風先送你們回去,我等下再過來。”
夏家父母看看他,又看看站在身後的穆雨寧,以及一臉傷心欲絕的女兒,沒有說什麼,只是叮囑他:“那你小心點。”
“好。”蘇子墨幫他們關上了車門。明風果斷的開車。不敢再耽擱。
說不清到底什麼感覺。只是他下車的那一瞬間,穆雨寧感覺自己的心終於跳了跳,而後,兩人便站在原地對視着。
身後的方言和小琪拉了拉彼此的手,交換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便偷偷溜走了。
他慢慢朝她走來。逆光裡,他頭頂的太陽將他全身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雲影裡,她眯着眼,看不清他的表情,卻注意到他始終垂在身側不曾擺動的左手。那無聲無息的左手始終未曾有任何的起伏。
她愕然的張着嘴。
蘇子墨知道,自己一旦真的走了,便真的什麼機會都沒有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才露出滿口白牙說:“有時間嗎?我請你喝咖啡。”
她想走。可是又愣在原地邁不開腳步。
蘇子墨外表鎮定內心忐忑的抓起了她的左手,帶她再次走進了身後的咖啡廳。
穆雨寧將手抽了回來,蘇子墨以爲她最終還是決定走了,她卻說:“我自己走吧。”
她到底還是沒有狠心抽身離去。他鬆了一口氣,慢慢走進了咖啡廳。老闆娘跟蘇子墨是熟識。這家咖啡廳在穆雨寧離開後已經換了老闆,所以並不認得穆雨寧。不過她還是第一次見蘇子墨帶着女人進來,遂笑開了花:“蘇律師,你朋友?”她的笑容那麼曖昧,似乎感染了他們。
穆雨寧稍稍別過臉,避開了那探究的目光。
而蘇子墨則淡笑着說:“來兩杯咖啡吧。”
老闆娘點了點頭,又問:“那還跟以前一樣?”
蘇子墨看了看穆雨寧,頷首:“老樣子。”
穆雨寧不知道他說的老樣子是什麼,不過看老闆娘的樣子有點不樂意,但是她最終還是沒說什麼,進了吧檯。
依舊沒有什麼人。裡面安靜的很。
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將路邊發生的街景盡收眼底。遠處的推土機開過,揚起漫天的灰塵,將原本乾淨的空氣弄得烏煙瘴氣。
咖啡來了。一杯是純黑的,還有一杯顏色很漂亮,顯然加了糖。
老闆娘有些不高興的說:“蘇律師啊,喝黑咖啡傷身的,要不我現在給你去加點糖?”原來他的老樣子就是喝黑咖啡,純黑的,苦澀到難以入口的東西。
“你的胃不好,怎麼能一直喝這些東西呢?”她皺着眉,將自己的咖啡推到了他的面前,“還是喝這個吧。”又轉頭對老闆娘說:“麻煩您換杯新的。”
老闆娘頓時樂開了花,屁顛屁顛的接過來生怕他反悔似地跑去了。等她一走,只有蘇子墨面前的咖啡冒着熱氣,穆雨寧才意識到有些尷尬。怯懦的張嘴不知做何感想。
蘇子墨亦望着那杯咖啡。
穆雨寧受不了這樣的氣氛,有點低聲的說:“我又沒喝過。”
蘇子墨又從目光從杯子上轉移到她的身上。眼底的冰冷終於慢慢褪去,似乎外頭的陽光注入進來,勾起一抹笑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沒有黑咖啡的苦澀,感覺一路甜到了心裡。似是被他的笑容感染,穆雨寧原本刺痛的心也跟着平復了下來。他們安靜的坐在那裡,沒有交談,只有眼神無聲的飄過,這一刻,卻比什麼時候都安心。
老闆娘看着看着,眼睛都有點溼潤了。手上的糖不覺多加了兩勺。
“恭喜你。”很久,穆雨寧才說出這兩個字。
蘇子墨原本舒展的眉心再次聚攏了起來:“我說過了,我不會跟她訂婚的。”
穆雨寧的心微微跳了跳,可是還是苦笑:“可是她爸媽都過來了不是嗎?”
“我會找機會跟他們解釋清楚的。”他很是不悅。
穆雨寧也不想惹他不高興,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其實我昨天去了那餐廳。”
蘇子墨手上的杯子在桌上震盪了一下,稍稍濺出一點水花。擡頭震驚的看着她。
這麼說不是他的幻聽,她真的去了?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倒是老闆娘的咖啡送上來了。
她微笑的放在穆雨寧的面前:“慢慢喝,慢慢喝啊。”
穆雨寧朝她說了聲謝謝,覺得胖乎乎的老闆娘很可愛。她緩和了他們之間的氣氛,可穆雨寧還是沒敢看蘇子墨的眼睛,然後,被咖啡的甜膩嚇着了。咖啡居然這麼甜?她難以下嚥,又不好意思吐出來,只好硬逼着自己喝了下去。
蘇子墨發現了她的異樣,問她:“怎麼了,咖啡不好喝?”說完就要叫老闆娘過來。
穆雨寧急忙阻止他:“不用不用,真的沒事。”她搖頭。
蘇子墨狐疑,不顧她的反對將咖啡端了過來,喝了一口。穆雨寧愕然。只來得及發出一個單音節的詞:“哎——”
蘇子墨也被那甜膩嚇着了。當然也硬逼着自己嚥了下去。
他無所顧忌的喝了她的咖啡,杯子就那麼小,肯定是印到了她喝過的地方,想到這裡,穆雨寧的臉微微一紅。外頭陽光正好,襯得她的肌膚晶瑩剔透。他有些看癡了。
她低着頭,發覺發音都有些困難。
蘇子墨將第一杯咖啡給了她,自己留下了那杯甜膩的。
他們默默坐着,都不想再去提那些煩人的事情。
愛情是糖,甜到哀傷。
“這兩年,你過的好嗎?”
“你過的還好嗎?”
幾乎是異口同聲問出來的。
兩兩相看,最後又同時笑出來。有多久沒有這樣輕鬆的笑過了。
陽光灑落在蘇子墨的身上,他沉寂的就像身處畫中走來:“挺好的。”還是這樣的回答,他始終不想給她心上增加負擔。
“我也是。”穆雨寧往後坐了坐,將雙手交疊在腿上,她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始終不曾擡起來過。
“你……”她想問,又覺得唐突。
蘇子墨注意到她在看他的左手,正在想怎麼解釋。
穆雨寧的手機卻突然響起來。是她的。她說了聲抱歉,看到是楚漢陽打來的。
心裡打了個突,站起來到一邊接電話。
蘇子墨望着她有意迴避的背影,眉頭打了個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