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那好,我知道了,好。我後天就過去。";穆雨寧應道。楚漢陽是打電話告訴她,美國的檢驗報告已經出來了,讓她過去一趟。還有機票已經訂好了,就在後天。
說完了正事她就想掛電話。不過楚漢陽卻在那邊一本正經的提醒她:";穆律師,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她愕然,很快便明白他指的什麼。有點不高興的說:";楚經理,我也相信我的專業,不會讓私事影響公事。";
楚漢陽沒有再說什麼。便收了線。
穆雨寧籲出一口氣,才走回來。
而蘇子墨已經將那杯甜膩到不行的咖啡喝完了。她怔忪不已。他卻笑說:";這是我兩年來喝過的最好喝的咖啡。";
她有點心痛。
夏星雨打電話過來叫蘇子墨回去吃午飯。他卻說有約了。穆雨寧知道她說的自己,最後,只好陪他吃了午飯。穆雨寧沒有想過。這麼短的時間。她居然能心平氣和的陪蘇子墨坐下來吃頓飯。可是他始終不曾提上來的左手終於讓她起了疑。
";你的左手,怎麼回事?";她遠點猶豫的開口。
蘇子墨也看着自己的左手一眼,可是卻若無其事的笑着:";沒什麼,神經受損,有點不靈活而已。";
";是因爲上次的車禍?";
蘇子墨頓了頓:";你的反應以及聯想力靈活不少。";
她無心體會他的誇獎,只覺得眼前一黑。她沒想過蘇子墨竟然會鬧得這麼嚴重:";你......";
";你不要這樣,真的沒事。";蘇子墨反而安慰她。";會好起來的。";
剩下來的時間,穆雨寧被深深的內疚虜獲了。他一定過得很辛苦很辛苦吧。
她的表情讓他難受。蘇子墨嘆氣:";都過去了,嗯?";
過不去,怎麼過得去。
";你跟夏星雨的婚禮訂在什麼時候?";
蘇子墨當即否認:";我說過,我不會跟她訂婚的。";
穆雨寧咬着牙:";我問原本打算在什麼時候?";
蘇子墨看着她的眼睛,纔回答:";五月十五。";
";哦。";
咖啡廳內的人慢慢多了起來,喧譁聲也越來越大,下班的高峰期這裡用餐的人也多了起來,實在不適合再坐下去。蘇子墨站起來結賬,穆雨寧默默跟他走出了餐廳。可是這一次,她主動站在他的左邊,不着痕跡的,替他隔開了人羣。
蘇子墨知道她的心思,並沒有說什麼。
他問她要去哪裡。穆雨寧其實下午要去大成辦點事情的。可是現在也不知道怎麼辦。有點兩難。但再這麼呆下去,她又感覺害怕。所以還是老實說,蘇子墨聽到大成的時候目光閃了閃。而後才真心誇讚道:";你做的不錯。";
";謝謝。";她臉紅了。在這個曾經是她信仰的驕傲的男人面前,能聽到他的肯定,無論她成長的多麼優秀,瞬間都退回了原處。
蘇子墨執意打車送她去的。
穆雨寧終於知道他爲何要請司機自己不能再開車的原因。心被緊緊的揪住了。一路上都沒有再說話,多希望這條道路能一直延長下去。
可是再長的路總有盡頭。
穆雨寧坐在車內,抑制着笑容說:";我到了,謝謝你。";然後要下車。
就在她下車的那一瞬間,蘇子墨完好的左手拉住了她。穆雨寧的身體被直直的拉回來,靠近了他的懷裡。
他沒有理會司機的錯愕,用右手將她抱緊。那無力的左手就像缺失一半的溫暖,穆雨寧沒有掙扎,靠在他的肩頭,靜靜的任由車流在身邊流過。
蘇子墨太累了。此刻的她溫暖的就在他的懷裡。兩年來的風風雨雨所積累的疲憊在這一刻全部涌上來,他的眼眶竟然莫名的酸澀,嘶啞的說:";對不起。";
穆雨寧的心頭萬般感受涌過。這句對不起,他怎麼可以這麼說呢?眼淚滑落。滴在他的衣服上,又無聲的被吸收。
她的心防再一次被擊的一敗塗地。
蘇子墨放開了她,替她擦乾了臉上的淚。穆雨寧怕自己的哽咽掩飾不住。他最終眷戀的看了她一眼:";好了,你先忙吧,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吧。";
穆雨寧已經不敢再看他,卻認真的點了點頭,然後下車往大成走去。
身後,蘇子墨的笑容多了一份如釋重負。確定她進去了,才叫司機,掉頭回去。
寬敞的客廳內,夏和平夫婦和夏星雨默不作聲的坐在那裡。
夏星露還在廚房忙碌着,偶爾探出頭來,又很快縮了回去。
夏星雨不停的看掛在牆上的時鐘,想打電話,最後又硬生生的忍住,可是臉上卻不免焦慮,雙手不停的來回攪動着,生怕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了似地。
夏母將這一切看在眼裡,自己的女兒,怎麼能不瞭解呢?看她這麼痛苦,心裡又怎會好過,可是什麼時候,他們的女兒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不再自信,不再驕傲的向前看,而是困守在一個局裡,畫地爲牢。
夏和平也是。當了一輩子的教授,曾經引以爲豪的女兒變成了如今這樣,他感覺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失敗。
已過十二點,蘇子墨還沒有來。夏母忍不住緊了緊夏星雨的肩膀說:";星雨,我們先吃飯吧。";
夏星露也探出身子道:";是啊,姐,爸媽肯定都餓了,我們先吃飯吧。";
夏星雨的表情執拗,看了眼懇切望着她的父母,抿了抿嘴,站起來說:";我給子墨打個電話。";
夏和平夫婦攔不住她,只能看着她跑出陽臺,最後兩眼對望一眼,又心疼又無奈。
夏星雨的電話纔剛撥出去,門口就傳來悠揚的手機鈴聲。緊接着門鈴響起,夏師母去開門,就見蘇子墨好整以暇的站在門口。
其實蘇子墨已經在門口站了許久,他思索着進來了要怎麼說,夏星雨的電話徹底打斷了他這樣的思考,所以,只好獻身。
夏師母看到他還是很欣喜的,一個勁的說:";是子墨啊,快,快,快進來。";
";老師,師母,";蘇子墨打了個招呼,就看到夏星雨跌跌撞撞的從陽臺跑出來,腿還用力的撞到了桌子的犄角上,明明很痛,可是卻仍是要走到他的身邊,笑着說:";子墨,你回來了。";
這樣的笑容讓他感覺無力。
夏星露將飯菜端上桌,打着圓場:";爸媽,姐,子墨,你們快過來吃飯吧,飯菜都要涼了。";
蘇子墨有些抱歉:";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
";沒有的事情,子墨,坐吧。";夏和平率先坐下來,開始吃飯。
夏星雨食不知味,不停的幫蘇子墨夾菜。夏和平夫妻兩人將一切看在眼底,只能嘆氣,這個傻丫頭啊。
所有人都安靜的吃飯。唯有夏星雨不停的忙碌着,夏師母阻止她:";好了,星雨,子墨自己會吃的,你也趕緊吃吧,下午不是還要開庭嗎?";
";我沒事,媽,看子墨吃我就覺得很開心了。";夏星雨表現的那麼慌亂。
這個曾經驕傲的女子,曾經將所有優秀的男子甩在身後,曾經爲自己規劃了廣闊藍圖的女子,今天,已經再也不是過去的那個人了。而曾經的蘇子墨,喜歡的只是那一個不停追逐的背影,她就像一陣妖嬈的芬芳,讓他看到了希望,於是不停的跟着她走,最後,她又猶如一陣風似地飄走了,只餘下他原地一聲深深的嘆息。
時光荏苒。過去之事不可追。見大家吃的差不多了。蘇子墨沉吟了一下,還是開了口:";老師,師母,我......";
夏星雨急急忙忙的站起來,打翻了身後的凳子,凳子與地板的撞擊發出巨大的聲音,驚醒了所有人,她乾笑了幾聲,掩飾着說:";爸媽,你們等一下,我拿東西給你們看。";然後一顛一簸跑進了房間。
";姐。";夏星露於心不忍,跟了進去。
屋子內只剩下夏和平夫妻和蘇子墨。
等夏星雨和夏星露出來的時候,屋子內的氣氛有點壓抑。他們一言不發的坐在位置上。蘇子墨看到夏星雨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然後揚起笑容走過來,將手上的東西放在父母面前:
";爸媽,你們看看,這就是我跟子墨訂婚時候的婚禮策劃......";
蘇子墨驀地站起來,打斷了她的話,夏星雨定定的看着他。蘇子墨朝他們點點頭:";對不起,我臨時有點事情,要先走了。";然後抱歉的看了夏星雨一眼。抽身離去。
他走的很決然。既然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就不應該有猶豫。剛纔的時間,他已經跟夏家父母說的很清楚,他們是他的恩人,他願意無條件的照顧夏星雨,可現在,惟獨不能拿感情做交換的籌碼。
夏師母的目光閃爍了幾下,慢慢的說:";我們明白。";
蘇子墨也沒有明說,可是明眼人一看便知。只是夏星雨單純的不願承認罷了。
夏星雨目睹着蘇子墨的背影朝前,開始的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她意識到的時候,竟是立刻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踱多去抓住他的胳膊:";子墨,你不要走!";現在的她,就像個無依無靠的孩子,蘇子墨是她全部的支柱。狀池土扛。
";星雨,你冷靜一點。";蘇子墨知道現在的她說什麼都聽不進去,可是又實在不想這麼給她希望最後又殘忍的傷害她。
夏和平夫婦也站了起來,拉住了她的手,夏師母勸慰道:";星雨,子墨還有事情,你先坐下來,我們好好看看好不好?";
她的目光在父母和蘇子墨之間猶疑,似乎出現了那麼一瞬間的遲鈍,蘇子墨不着痕跡的將自己的袖子抽回來,關門離開。
";不——";等他一走,夏星雨如夢初醒,立刻使出渾身力氣就想推開父母追出去,可是夏師母卻緊緊拉住了她的手,哭着哀求道,";星雨,你醒醒吧,不要再這麼繼續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不要,媽,我愛他!我愛他啊!不要拉着我,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夏星雨哭着求道,";媽,我求你,幫我把子墨追回來好不好,幫我把他追回來啊。";
一直未出聲的夏星露跟着開口:";姐,你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你就放手吧,子墨這幾年過得已經很辛苦很累了,我們不要再折磨他了好不好?";
夏星雨原本激動的神情驀地安靜了,走到夏星露的跟前。夏星露以爲她想通了,剛想拉她的手,結果卻被夏星雨揚起的手毫不留意的扇了一巴掌。夏星露和父母都錯愕不已。
";姐......";夏星露捂着自己的半邊臉頰,不敢置信的看着夏星雨。
";閉嘴!";夏星雨斥責她,";那是我們的事情,你是我妹妹嗎?你知道我愛他嗎?你不幫我就算了,憑什麼叫我放手?";
夏星露眼裡閃動着淚花,激動的咬着脣,夏星雨已經完全不是原來的夏星雨了。
夏師母看着夏星露,立刻趕過來看她:";星露,沒事吧?";
";媽,我沒事。";夏星露放下手,半邊的臉頰已經高高聳起,冷然的對着夏星雨道,";姐,難道你還不清醒嗎?這幾年子墨跟你在一起都是因爲責任,他早就已經不愛你了。當初他那麼愛你的時候,是你自己選擇了放手,那麼今天,你爲什麼不能也那麼瀟灑的放手呢?這樣無休止的糾纏下去不僅你自己痛苦,子墨痛苦,穆雨寧也痛苦,這又是何必,爲什麼不乾脆點放手至少成全了兩人?";
夏星雨的身體搖搖欲墜。這樣淺顯的道理誰都懂,目前的狀況的確是三個人的痛苦罷了。
夏師母緊張的看着夏星雨,她說不出口就是怕刺激夏星雨,可是現在夏星露說了,她不知道會怎樣。
夏星露希冀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姐,我們回北京吧,好不好?";
夏星雨終於擡起頭來,卻只是簡單的說了兩個字:";不好。";
所有人面色一僵,接着又聽她說:";我不會放手的,我不要離開子墨!永遠都不要!";然後在大家無法反應的目光中飛快的衝了出去。甚至沒有管腳上的疼痛。
";星雨——";
";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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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蘇子墨離開夏家短暫的輕鬆之後,隨之而來便是更多的負罪。他可以預料夏星雨的崩潰與瘋狂。
明風看着一臉糾結的蘇子墨,問:";老闆,現在要去哪裡?";
蘇子墨想也沒有多想,直接報上了大成的名字。
明風愣了愣,沒有多嘴問,直接開過去了。
穆雨寧還要去水天一色拿鑰匙,所以大約?點的時候就離開了。她也沒有仔細看周圍的情況,匆匆忙忙便往地鐵站趕去。
可是誰知道,沒跑幾步,身邊就傳來汽車按喇叭的聲音。她一回頭,就看到蘇子墨從後座探出臉來。
明風停車,蘇子墨打開車門。穆雨寧愕然,傻傻的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來接你。";他說,";上車吧。";
穆雨寧猶豫着,其實下午的時候她一直在想這個事情。她跟蘇子墨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呢?朋友?嫌隙了兩年的空擋,怎會因爲這樣的一次談話而一下子拉近了所有的距離。也許這只是表面的平靜,就像美麗的肥皂泡泡,其實根本禁不起任何的風浪,只要一戳,便會破裂,或者它自己就會碎開。
她並不確定。然而看着蘇子墨希冀的臉,以及那安靜垂在一邊的左手。她上了車。
上車後,他們並沒有交談,還是明風與她道歉說:";對不起,上午差點撞到你。";
穆雨寧這纔有機會靜靜的打量這個年輕的男孩,年紀很小,可是開車技術卻很老道,蘇子墨能用他,自有他的可取之處:";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學會開車了嗎?";沒想到,蘇子墨突然這麼問。車內就三個人,明風會開車,那麼蘇子墨就是在對她說。
她汗顏,臉一下就紅了:";還沒。";
他終於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穆雨寧很想發火,你那什麼眼神啊。但終究沒說出來。
車子經過鬧市區的時候開始堵車。五分鐘之後,蘇子墨交代:";明風,你把車開走吧,我自己會回去的。";
";可是老闆......";
";沒事。";不等明風說完,蘇子墨便推開車門,下車之後又折過來拉穆雨寧的手。
車子堵在路中間,的確還是步行比較快和輕鬆。
穆雨寧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弄得有點懵。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蘇子墨卻說:";我跟夏星雨的訂婚會取消。";
穆雨寧呆愣在那裡,長長的車流中間,他們如螻蟻,卑微而虔誠。風吹起她臉頰邊的碎髮,襯托着蘇子墨如釋重負的笑容:";很意外?";
穆雨寧心中五味雜陳,彷彿輕鬆葬送了夏星雨的幸福,心中略微不安,可是看着他的笑,她又覺得無法那麼殘忍。搖了搖頭。
蘇子墨的笑容又大了幾分:";那我們去慶祝一下吧。";既然做不到恨她,那就好好愛她吧。蘇子墨不是沒有恨過她的絕情,然而,再多的計較又有什麼用?愛情從來不是平等的,不是你付出多少就能收穫相應的多少。所以,不要去比較。
穆雨寧跟在他的後頭,望着兩人交握的手,夕陽緩緩的將他們的身影拉得老長,似乎水天一色那曼妙幸福的背影。
她這纔想起來水天一色!於是立馬止住了腳步,支支吾吾的說:";我......還有點別的事情。";
蘇子墨臉上的光弱了弱,穆雨寧立刻接口說:";要是你不介意,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幸好水天一色距離這麼不遠,他們步行了十多分鐘也就到了。
距離他們下班的時間只剩下十五分鐘。穆雨寧慶幸來的及時。
鑰匙的交接很順利。她開心的望着樣板房裡面那小小的一隅,終於給漂泊的心,安了一個家。
";你在這裡買了房子。";蘇子墨的聲音很平靜。
";是啊,總要有個住的地方的。";她將鑰匙收進包裡,朝他笑了笑。
那樣的笑容,帶着幾分坦然,幾分憧憬,還有幾分傷感。
";住的地方?";蘇子墨順着她的話說,";那你當初爲什麼要賣了那房子呢?";
穆雨寧的笑容僵在嘴邊,許久才緩過神來道:";不賣了又能怎麼樣,反正沒人住了,空着也是空着。";
";誰說沒人住的,你現在回來了難道就不可以住了?重新買房,你覺得有必要嗎?";
";有。";沒想到穆雨寧會這麼堅定的說,";我想要一個家。";
蘇子墨藏在鏡片後面的眼再次閃過一陣幽幽的光:";那如果我告訴你......";
此時,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男人的沉穩與女人的輕盈,一高一低,很和諧。然後聲音驀地停了。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接待人員已經站起來:";汪小姐,你來了啊,我真怕你不來呢。";
穆雨寧一擡頭,就看到韓紹宇和汪馨蓉。汪馨蓉也看到了穆雨寧和蘇子墨,表情高深莫測,想將手伸進韓紹宇的臂彎裡,卻被他輕巧的避開,撲了個空,臉色頓時陰沉起來。
穆雨寧眨了眨眼,表情莞爾。惹來汪馨蓉幾眼仇恨的注視。
她已經許久沒有看到韓紹宇了,此時見到,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這些男人,豔福不淺,可未必是福。汪馨蓉和顧明橋,韓紹宇夾在中間,必定不好過的。她與韓紹宇打了個招呼:";韓局長,這麼巧。";
蘇子墨也和韓紹宇打了照面。又迅速將目光別開。
韓紹宇預料到會在這裡遇到穆雨寧,卻沒預料到會碰到蘇子墨,而且他們兩人還在一起。這幾日,汪馨蓉一直在局外等他下班。每當他工作到十點甚至十一點出來的時候,第一個見到的,總能是她。
這樣不動聲色的溫柔其實帶着一種隱含的強硬,不是他要的。當初那麼刻骨銘心的愛戀經過時間的砥礪早已慢慢變淺。他相信汪馨蓉也是。只是她要強的個性不容許她承認自己的失敗。
韓紹宇的目光從始至終都停留在穆雨寧的身上。一邊的汪馨蓉看着,卻只能暗恨在心。眼神愈加的凌厲。
穆雨寧已經拿了鑰匙,不想再耽擱下去,所以率先告辭。
蘇子墨經過韓紹宇身邊的時候,目光交錯,暗自較量。
包裡的鑰匙似乎沉甸甸的,讓穆雨寧腳下的腳步更加的堅定。蘇子墨問她:";你五一有打算嗎?";
";嗯?";穆雨寧雖不知道他想幹嘛,卻只能搖頭:";對不起,我還有點事情要回美國處理。";
蘇子墨眼中的瞳色一下加深了:";又是兩年?";
";不是。";她立刻搖頭解釋,";兩天而已。";
";哦。";他們默默的往回走。
";夏星雨,她不會有事吧?";她仍是很擔心。
蘇子墨沒有回答,因爲他也不知道。
他們各自尋找着藉口安慰自己,卻都明白那是個不定時的炸彈,隨時會將他們炸的體無完膚。
所以穆雨寧的理智控制了她,第二天,蘇子墨打電話給她約她出去,她都不曾答應。也許這樣的開始本身就是個錯誤。她已經不再年輕,再也禁不起那樣的挫折與感情的創傷。
韓紹宇也找了她。穆雨寧並不意外。兩人約在一家咖啡廳見面。韓紹宇西裝筆挺,無處不再彰顯他權勢的富貴與過人的優秀。
她坐在他的面前,淡淡的微笑。
";你心情很好。";韓紹宇也跟着笑,";難怪人家說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沒有什麼喜事,有什麼值得好高興的。";
";是嗎?看樣子你原諒蘇子墨了?";
話題又繞到了蘇子墨的身上,卻是穆雨寧不願交談的,她搖了搖頭,坦然的說:";韓紹宇,我們是朋友,可不可以不要談他?";
";爲什麼?因爲你怕?";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穆雨寧回嘴。
韓紹宇呵了一聲,攪動着手上的咖啡,眉宇間似乎有很多的煩惱,這兩年,他也收起了身上很多的霸道,變得更加內斂而沉穩,只聽他說:";你爲什麼總要選擇一個地方跌倒呢?";
";我沒有!";她予以否認,";韓紹宇,你找我出來難道就是爲了跟我說這些嗎?";
";不是。";他搖頭,";主要是爲了你房子的事情。";
";我房子的事情怎麼了?";難不成反貪局還能管房產局?她瞪大眼。
";馨蓉買了你對面的房子。";
";哦,這個啊,有什麼關係,她買她的,我住我的,各不相干。";穆雨寧很坦然。
倒是韓紹宇的表情,很值得深究。
";你不是要告訴我她把我當成了假想敵,會給我使絆子吧?";穆雨寧哈了一聲,";我何德何能,竟然讓大名鼎鼎的製作總監對我這麼上心。";
韓紹宇也跟着苦笑:";是啊,其實你很容易讓人傷心。";
一語雙關。
穆雨寧撇了撇嘴:";你應該對明橋傷心纔對。";
";愛情不是簡單的替代遊戲,不是換了誰以後又能輕易的換回去的。";
韓紹宇的這句話,久久的迴響在穆雨寧的心底。在前往美國之前,她更新了自己的日誌。寫下了自己的心路歷程以及這兩天的感想,最後,又設了密碼,鎖了起來。
她都差點忘了林承錚。他很體貼,知道她有事,所以並未再找她,只是偶爾會發個短信問候一下,穆雨寧這才知道這兩天一直是顧明橋陪着他,心底再次嘆氣。這一場紅塵的愛情,就像一場無窮無盡的追逐。什麼時候,才能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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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漢陽給她訂的是夜間的機票。也好,夜晚的機場總比白天要安靜很多。她帶着自己隨身的行李,穿過長長的通道找到自己的位置。
空姐細心的爲乘客準備了毯子。穆雨寧身邊的位置還空着,她也沒有多加理會,接過毯子,關掉手機,將頭靠在窗口上,窗外是冗長和寂靜的黑夜。她也沉寂的閉上眼睛。
在飛機快要起飛的時候,她感覺身邊的位置陷了下去,應該是有人來了。也沒在意。
空姐來送毯子,只聽他說:";謝謝。";
聲音如此耳熟。
一個人孤獨久了,就會習慣黑暗,就會被外來的侵擾有足夠的抵抗力。穆雨寧的暈機也在一次次不停的往返中習慣了一個人的旅程。她扯了扯嘴角,怎麼可能呢?可是內心卻逐漸的柔軟起來。
但願能一路安睡。
";麻煩,再給我一杯水。";
又是如此清晰而篤定的聲音。這一次,她不敢再以爲是幻聽,驀地拉開毯子直起了身體,回頭,就見他如此俊逸的側臉。
";蘇子墨?";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回頭,也是一愣:";哦,怎麼是你。";他表現的比她還要吃驚。
穆雨寧一臉的黑線,纔不理會他的裝傻充愣,直奔主題的問:";爲什麼你會在這裡。";
";這個問題我也剛想問你呢,爲什麼你會在這裡呢,這真是太巧了。";
巧個屁!穆雨寧在喉嚨裡壓了一句國罵,卻硬憋着,他那張比她還無辜的臉叫人怎麼罵的出來?她死瞪着他,一言不發。
";既然這麼巧了,那也不錯。";蘇子墨笑得像只狐狸,奸詐無比,";你要來杯水嗎?";
穆雨寧想起了那一次他們去北京,蘇子墨往她的杯子里加了安眠藥,然後她一路睡過去的場景,立刻搖了搖頭:";不需要。";雖然梗着一口氣,可是她也不能做什麼,於是拉過毯子繼續縮回了位置上。
夜晚的飛機上很安靜,空姐細心的將燈光調到了最低,飛往美國的路途有點遠,足夠疲憊的乘客睡個安穩的好覺。
她強迫自己閉上眼,不理會身邊之人的動靜。
蘇子墨盯了她半天,嘴角的笑意彎彎揚起,有逐漸擴大的趨勢,眼底還裝有滿滿的寵溺與溫柔。
機艙裡安靜了下來,有乘客的打呼聲傳來,穆雨寧怎麼也睡不着了,可是位置就那麼大點,無論她怎麼尋找舒適的位置都不太舒服。
突然,她感覺她的頭被一股不可抗力的強大動力硬掰着往旁邊一扭,然後就落到了實處。她睜開眼,他的臉近在咫尺,嚇得她馬上就彈了起來,可是立馬又被他按回去:";別動,別打擾我睡覺。";他兀自閉着眼,右手搭在她的腦袋上,讓她動彈不得。
他看起來很累,可是嘴角微微的弧度卻告訴她他的心情不錯。
這樣靠着,的確舒服多了。因爲身高的差距讓她的重心尋到了一個平衡點。她定定的看着他的側臉出神,恍如夢中。
";再看我就不保證會做出什麼事情了。";他的手落在她的肩頭,還緊了緊。暗示的意味明顯。穆雨寧兩年來感情的空白生活並不等於她是一個感情的白癡。
溫暖的機艙內,如此曖昧的氣氛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尤其他們的身上還蓋着毯子,似乎彼此的體溫在那毯子下漸漸傳遞。她的臉慢慢發燙了。
肩膀上的重量和溫暖告訴蘇子墨此刻是真實的,兩年的思念似乎在這一刻被慢慢充滿。他不再奢求更多,隱隱有了倦意。
靜謐包圍着他們。後來的事情,穆雨寧也逐漸忘記了。當睏倦襲來的時候,機艙內任何的聲音都比不上身邊之人的平穩的呼吸帶給她的安心。
再次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還是那張眼角帶笑的臉。他笑起來的眼角絲毫沒有皺紋,可見根本笑得不多。
穆雨寧被他的笑容迷惑,傻愣在那裡。
空姐過來收毯子,看到他們,微微一笑:";先生,太太,麻煩你們一下。";
穆雨寧醒過來,先是尷尬,不好意思,然後手忙腳亂的把毯子拿下來給她,驟然轉逝的溫暖讓她心底發出一絲喟嘆,幸好機艙內溫度很高,她又把衣服穿上了。
";祝你們旅途愉快。";空姐走了,還特地對他們這麼說。
蘇子墨說了聲謝謝。他許久沒有這樣安穩的睡過一覺了。雖然身體很累,可是心裡卻很滿足。
而穆雨寧則無語。對蘇子墨不按常理出牌的個性已經見怪不怪,可是爲何心底又有那麼點酸酸甜甜冒出來?讓這一路的時間也過的飛快。
可是,再長的路途終有盡頭。
他們一前一後的走出機場。
穆雨寧走在前頭,蘇子墨跟在她的後頭,亦步亦趨。
她停在那裡,他也跟着停了。她又走,他也動。她翻了個白眼,隱隱要爆發。
??派了人來接她。楚漢陽已經通知過她,不過被她婉拒了。她在這裡還留有一個住處。總算有個落腳的地方。
她站在那裡等車,他就如被丟棄的小貓似地緊緊跟在她的後頭。不管她走到哪裡,都是這樣。
最後,她終於忍無可忍的翻了個大白眼,朝身後之人低低的咆哮道:";蘇子墨,你有完沒完啊。";
";我怎麼了?";他又是那麼無辜的表情。似乎在控訴她的無情。
路過的行人都不免多看他們兩眼。
";路那麼大,你幹嘛非得跟着我走啊。";她陰鬱着臉說。
";是啊,路那麼大,我走哪裡不可以?難道這裡都貼上了蘇子墨不能走的標籤?";
";......";穆雨寧語塞。
蘇子墨看着她陰晴不定的臉色繼續道:";你沒看我怎麼知道我跟着你。";
瘋了,瘋了,真的是瘋了。穆雨寧被他搞瘋了。暗罵了自己一句,再也不肯停留,伸手就攔車。
美國的的士都很禮讓,並不會發生國內機場的出租車搶客事件。而且大部分的乘客也很有禮貌。
穆雨寧隨身行李並不多,所以很輕巧的便上了車。她上的是後座,前座的門幾乎是跟她同一時間關上。她一旋身,就看到副駕駛座上那個笑得愉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