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西湯家以藥材起家,漢西成爲大嶽領地後,湯家也因爲曾力助趙軍,得到了趙家的提攜,一統漢西屬內的藥市,之後又跨行絲織、印染等行業,與漢西茶商尹家同爲漢西州商,勢氣可謂鼎盛。
湯業的來歷極爲神秘,以我目前手上的訊息,只能猜到他是湯家決策層裡的一員,至於身世,則完全一概不知。
三十歲上下,樣貌清俊,臉型有些瘦削,一身布衣長衫掩蓋了不少大富之氣,看起來到與許章的氣度有點微同,只是許章更文氣些。
紅玉坐在一旁的榻子上,眼神有些遊離,似乎有意在躲對面男人掃去的視線,這男人的眼神雖不輕浮,卻灼熱的讓人不舒服,尤其看紅玉時,眼睛像是能說話。
“將軍有事出城,未能迎接湯先生,海涵。”他雖是商賈,身份比與平民,然而此時畢竟我們勢弱,適當調低身份也是無奈之舉。秦權、許章今天一早就帶人護送楚策一行人出城,與湯家人見面的事,我與許章一致認爲秦權還是不出面爲好,省得有個萬一,到時也有推脫之辭。
“豈敢,在下區區販夫,見到夫人真顏已是萬幸。”拱手。
“先生的信緘與拜帖我都看過,紅玉實乃我秦府中人,得先生厚愛,贈金相助,本是我們該向先生道謝纔是。”
“夫人不必如此,這不過都是些小事,也是我欠紅玉姑娘的,就是她要我的命,我也不能說半個‘不一眼對面的紅玉。
紅玉這會到是沒回避,擡正臉看他,脣角散出一聲冷哼,“我跟你說過,你不欠我什麼,既然淪落到了歌坊,那些事總有一天會發生,就算不是你,還會有別人,至於我救得你那一命,不過是那個刺客不中用,誤傷了我而已,說句實話,我當時根本就是想你死,救你完全不是我的本意。”起身,“事情都講清楚了,以後別再拿我當藉口。”側臉冷冷看了一眼湯業,“我平生最恨犯罪的人,用懺悔來換得別人的同情,罪就是罪!”
湯業低眼,這次換他避開眼神。
紅玉及丫頭凡生的身影消失在遊廊盡頭,這廂湯業依然靜默不語。
我心知此刻還是等他開口爲好,要知道是他先找上門的,何況紅玉臨走時已說得清清楚楚,不要再拿她當藉口,既然如此,自然不好再圍着紅玉的事碎碎叨叨,何況我根本不瞭解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多說多錯,剛剛那句“得先生厚愛”怕就是錯的,看他們之間這情形,顯然紅玉是吃虧,我那麼說,真有點被人打了,還夸人家打得好的意味。
“夫人,在下也不再拐彎抹角,此次前來拜訪夫人,一方面是爲了紅玉姑娘的事,另一方面,在下得知夫人有意尋求各大商賈的協助,不知我湯家可有這個榮幸?”剛剛那抹無奈迅速掩在了眼底,變化之快令人稱頌,也許這就是男子與女子的不同。
他乾脆,我自然也不會猶豫,此刻我方一無所有,就算輸了,也不過是把腳上的草鞋丟掉而已,如同乞丐,可是請等着人家拿肉包子來砸。
“不知先生這話能否作數?”端起茶碗,藉以掩飾嘴角的笑意,順便也探一探這湯業的底。
淺淡一笑,看來是知道我有意探他的虛實,“在下不才,別號競隆,不敢說字有千斤,不過至少在湯家還能撐些場面。”
他就是湯競隆!原來湯業纔是他的真名,湯競隆爲湯家正宗嫡子,雖行事低調,可暗下里卻不知道肅清了漢西多少敵對,就是尹家人也對其非常在意,據說他常以布衣形象示人,遂衆人對其本人知之甚少,沒想到今天到是讓我見到了真主。
壓下驚愕,想再摸摸他的意思,這種人能陡然找上門來,自然要多提防,“昔日曾與將軍居於漢西,常聞湯、尹兩家鉅富貴甲,更是漢西州商,如今我家將軍居漢南帳下,兩州雖未交惡,然時局動盪,萬一他日有變,我家將軍豈不成了罪人?”
我的意思是:以你漢西人的身份,若無十成好處,我可不會與你搭線,“何況我家將軍如今勢弱兵乏,無注可押,焉知先生不是以腳下之石論之?若是這般,到不如東齊商賈,雖勢力不堪與先生相比,卻是自保之選。”漢西趙家可是湯家的後盾,萬一到時不留神,做了趙家的墊腳石,豈不是得不償失?因此與他們合作的前提就是要有絕對的利益,否則寧可賺那些蠅頭小利,也省得到時金山銀山都成了他人的嫁妝。
湯競隆到也不着急,端起茶碗,慢慢吹着茶末,“在下區區販夫,與官府原就是利益關係,如今東齊勢弱,來日定被他取,正是浸淫的大好機會,當年在下祖上資助趙家,也是此因,一得權,一得利,相輔相成。”飲下一口茶,“夫人之憂,在下明白,漢西趙家確實爲我族靠山,就是此次拜訪夫人,也是二公子的意思。”說罷這話,擡眼看我,見我不動聲色,這才繼續,“其實此次在下前來的真正目的,並非是與秦將軍結盟,而是想借由秦將軍之便……與漢北做些小生意。”
我的心陡然一跳,千想萬想,也想不到他會有這個膽子,居然要與漢北暗通,這完全已經超越了敵對的界限,“不知先生這生意可是與鐵礦有關?”製作兵器所用的鐵礦,目前各諸侯國都缺,自然也最搶手,但各大商賈在沒有各自勢力的允許時,並不敢輕易參與的,眼前,黑市上只有些小打小鬧的小商賈從事這一交易,利益所趨,眼前只有這生意能牽動衆鉅商的心。
“正是。”
我不免勾脣一笑,果然還是商人的膽子大,“這交易當中可有漢南漕運的嚴家?”漢南漕運便利,更是與漢西有大面積接壤,若想大規模交易,自然不能漏了他們。
湯競隆淡笑,沒回答我的問話,不過答案很明顯,漢南大商賈定是也參與了其中,這完全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各州商賈聯合起來爲戰爭製造兵器,看來這天下是非亂不可了。
漢西想借此機會猛賺一筆戰備,漢南鐵礦少,則想借此儲備軍械,而漢北卻是想將豐富的鐵礦變成錢糧儲備,各有各的算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可謂是通力合作!
“我家將軍人單力薄,並無便利可送,怕是要讓湯先生失望而歸了。”這麼多勢力相互制衡,實力弱的只能成爲別人的踏腳石。
“聽聞夫人乃女中丈夫,今日一見,確非虛言,大局早已瞭然心中,不錯,依秦將軍眼前的實力,確實並非我等的拉攏目標,只是……”望着我的眼睛,“二公子的意思是,如果嶽東一隅非要有主,他寧願是秦將軍,其餘‘雜貨’不值一提。”
又是一個想讓秦權逐鹿嶽東的人,表面上看都在爲秦權鋪路,實則想得是自己,收復嶽東談何容易,一時間肯定不能成功,他們這是想借亂保地,到時再一舉吞併,不過……既然他們願意做後盾,這到是好事,只看我們的手腳能否比他們的想法快了,“如若將軍能成此功,定然會與二公子攜手治敵,不分彼此!”微笑着低首,“以後先生在東齊一帶也必定會一往無前,我家將軍向來義氣,人與一釐,必報千里。”
湯競隆爲我陡然轉變的態度錯愕,不過隨即轉笑。
至於紅玉,儼然已不在眼前這個男人的思考範圍,可憐的女人們啊,原來保護自己的方法唯有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