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四少本應騎馬,卻藉口困得緊,窩在風荷的馬車裡打盹。好在有葉嬤嬤、沉煙跟着,風荷也不怕,捧了書看。
這個人,一會不會發什麼癡呆吧,把她的面子裡子都折騰沒了,千萬別把母親氣壞啊。風荷暗暗祈禱,出門時,他就不情不願的,要不是老太妃盯着,他都不願意陪風荷回門,若是半途再發生什麼事,那就真個糟了。
好在杭四少睡得沉,直到了董家門首,幾人喚他才朦朧醒來。他竟是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用溫柔款款的聲音問風荷:“娘子,爲夫這樣還行嗎?”
風荷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用與他一般甜軟的聲音笑道:“爺這樣很好。”
董華辰已經在大門口迎接,他亦是穿了一身喜慶的寶藍繡暗花燙金長袍冬衣,腰間一色的金腰帶,黑色靴子。
馬上沒有人,他不由感到擔心,難道杭四少不肯來,只有妹妹一人回來了?越是焦心,他越發想要看看馬車裡的情景,快步向前走了幾步。
不料,車簾撩起,跳下一個身形高大,眉目英俊的年輕男子,一件石青底團花紋貢緞長袍,襯得他清朗溫潤,不復平日的嬉笑紈絝。
華辰心中鬆動,迅疾瞟了一眼馬車裡大紅衣裝的風荷,與杭天曜拱手行禮:“四少爺一路辛苦了,快請裡邊坐,父親正等着呢。”他的態度並不是很親近,客氣有禮,杭家,從來不是他們憑一個姑娘就能輕易攀上的。
“大哥說笑了,都是親戚,往後還是喚我名字好了,大家親近些。”杭天曜拱手而笑,與冬日的太陽都能爭光。
“既如此,那我就託大了,妹夫,請。”華辰更是吃驚,難不成這杭四少改了性子,不然以他的脾氣如何會這麼親熱有禮,能來已經很不錯了。但他面容不動,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華辰與杭天曜並肩在前,風荷依舊坐在馬車裡,一行人進了董家大門。甬道很寬,能供兩輛馬車齊走。院子裡不見一點積雪,想來昨晚上連夜命人打掃的,樹木扶疏,依然能見到辦過喜事的喜慶。
董老爺淡淡笑着迎了上來,只要杭四少肯來就好,不然傳出去他們董家的臉面就全沒了。今日要拜見岳父岳母,是以董老爺把他們接進了二院,董夫人正扶着丫鬟的手在門前翹首以盼。這短短的三天,她就像過了一輩子一樣,每日憂心惦念,就怕傳來風荷不好的消息,已經等不及在裡邊等着。
桐樹後邊,有衣影閃動,那是杜姨娘和董鳳嬌,她們不能前來見客,卻想看風荷的笑話,偷偷躲在樹後觀看。沒想到杭四少來了,而且生得一副好皮囊。鳳嬌就有些不喜。
馬車停住,葉嬤嬤打起簾子,沉煙先跳下馬車,然後要攙扶風荷下來。不意,杭四少忽然回身,笑着推開了沉煙,一把抱過風荷,將她輕輕放在地上。還用大家都能聽到的低音問道:“娘子,坐了這一路,累不累?”
他的動作連貫飄逸,彷佛練了許多遍一般,一時間看得衆人目瞪口呆。
風荷先是呆愣,隨即羞窘不已,俏紅了一張臉子,掙着自己的手,因爲杭四少還緊緊握着她的纖手。
偏偏杭四少決定既然演戲就要做全套,不顧她的掙扎,牽了她一起向前走。
董老爺拈着自己的鬍鬚,連連笑着點頭,這個女婿並沒有如外邊講得那般混蛋不堪嘛,至少今兒一直很恭敬,還對風荷體貼溫柔,算是個好丈夫。華辰眼神微動,實在是因爲這個杭四少與他過去認識的差距太大,他自來都是視女人如玩物的,從不聽聞有憐香惜玉的時候。
董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方纔的一切是她親見的,女婿對女兒憐愛有加,又是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誰說他這不好那不好了,分明就是假的,你看,他和華辰多像,一樣的溫文爾雅讀書知禮。看來,傳言真是信不得。
等到與董老太太董老爺董夫人磕頭之時,杭天曜越發恭敬有禮,把董夫人哄得極其高興,風荷只能暗地裡撇嘴,今兒莫不是轉了風向。
董老爺請杭天曜去書房說話,華辰作陪,風荷陪着母親回了僻月居。
雖然眼見的確實不錯,可董夫人愛女心切,拉了風荷的手前前後後轉了一圈,還好,女兒的氣色挺好。只是,只是似乎有些不對勁,沒有一般女孩兒大婚之後的嬌媚,難道,難道?她與風荷母女情深,可是這種話終究有些開不了口,兩人扯了幾句其他的,董夫人終於決定把話題轉回來:
“風荷,你跟娘說實話,你與四少爺是不是還沒有圓房?”
風荷當即愣住,羞澀得扭着衣帶,低頭不肯去看董夫人。
葉嬤嬤見此,她是知道內中情形的,自家小姐害羞不好說,她這副年紀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接過話頭:“夫人,四少爺大婚之夜去了姨娘房裡,昨晚又吃醉了酒。”
“什麼?他大婚之夜去了姨娘房裡?”董夫人又急又氣,女兒年紀小不懂裡邊的厲害,杭家那些人豈能不知道,一個沒有圓房的妻室總有些名不副實。暗中看笑話的人定是多得數不勝數,還不知背地裡怎麼議論呢。尤其是那些姨娘,以爲四少爺不喜風荷,她們眼裡哪裡還會有這個正妻,時日一長必然要把風荷踩下去。
風荷見母親急得臉都白了,怕她生出什麼好歹來,忙柔聲勸慰:“娘,不是那樣的。是,是柔姨娘診出有了喜脈,女兒才勸他過去看看的。後來夜深了,來來去去的又冷,所以。”
“新婚之夜診出喜脈,可真是好,這就是杭家的規矩體統,我算是見識了。太妃娘娘和王妃有沒有對她大加賞賜?”這纔是關鍵的,當家做主的人的意思往往決定下邊人的舉動。
“沒有,太妃和王妃一個字還沒有提。”風荷低聲應道。
“這還差不多。風荷,你真糊塗,一個妾室有孕派個嬤嬤丫鬟去看看就好了,怎麼叫四少爺自己去呢。唉,也是我不好,一直當你最是敏慧,卻忘了你到底是閨閣女孩兒,怎麼想得到這些?”董夫人連連嘆氣,要怨還是得怨自己,沒有把夫妻之間的事與她細細說明。
風荷不由嬌笑着猴在董夫人懷裡:“娘,女兒都明白的。你看,四少爺不是對我很好嗎,我們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不急這一時半會的。”
董夫人攬着女兒,摩挲着她的面頰,勉強笑道:“那就好。風荷,你既然嫁到杭家就是杭家的人了,四少爺就是你終身的依靠,你可要想好了。”
即便不願意女兒嫁去杭家,可是事實鑄成,他們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身爲一個母親的心,她總是希望女兒能與女婿好生過日子的,這個時代,和離或是休棄的女子,都很難再有幸福,不到最後她是不同意女兒那樣的。
風荷不由說起其他趣事,故意逗着董夫人高興。董夫人不想駁了她的一片孝心,也就暫時撩開此事,好生與風荷聚了大半日。
用了午飯,大概未時三刻,風荷與杭四少才坐了馬車回杭家。
他們一走,就有人氣得跳腳,自然是杜姨娘和董鳳嬌了。
於老太太而言,風荷嫁到杭家能得杭家的歡心,對整個董家而言都是有益的,杭家一定會記着董家的恩情,日後提攜他們的。
可是杜姨娘和董鳳嬌就不這麼想了。剋死董風荷的目的沒有實現,嫁個浪蕩子的目的也沒有實現,居然讓她這麼幸福,這一點,是杜姨娘和董鳳嬌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鳳嬌也到了少女懷春的年紀,時常設想着自己的未來夫君是個哪般風流倜儻之人,今兒見到杭天曜,就覺得他是自己從沒有見過的美男子,尤其渾身上下那股子大家氣勢,連自己哥哥都及不上。而且,他對那個小賤人多般體貼溫存,這是她最看不順眼的。若是他對董風荷冷淡厭惡,那她現在一定都要笑死了。
自從董風荷回門之後,杜姨娘和董鳳嬌的心情就一直沒有多雲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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