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宮中有人送了口信過來,說是寧貴妃娘娘要見您。”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之後,雲意的聲音便在門外響了起來。
聞言安長溪不由得有些詫異,寧貴妃要見她?心中頗有疑惑,可是畢竟是貴妃的命令,她自然還是要去的。
挑選了一套極爲得體的服飾之後,安長溪便上了馬車。
皇宮,御花園。
鋪天蓋地各色的菊花引人入勝,隱隱傳來了淡淡的幽香,讓人心曠神怡,沿着小路而去,透過重重花枝,便見到寧貴妃正坐在御花園的小亭子之中喝茶,不知爲何,在看到她的時候,安長溪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微妙的笑容。
寧貴妃出身名門,是護國將軍寧楚塵的妹妹,美貌異常,入宮這二十幾年來,軒帝對她的寵愛一如往常,不僅是因爲她的靈動與聰慧,更多的則是因爲藍北墨與藍靳念兩個孩子都是她所出。
快步的走到了亭前,安長溪臉上帶上了得體的笑容,上前幾步行了禮。
在安長溪行禮之際,寧貴妃的目光不由得開始上下打量起了她,她的皮膚很是白皙,相貌更是出衆,帶着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在她的刻意注視下,安長溪的身姿還是依舊的挺拔,臉上的笑容仍是盈盈,若不是見過她曾經的凌厲,怕是會以爲面前站着的是一個內向而害羞的小女孩。
“快些起來吧,過來這邊坐。”寧貴妃微笑着對她招了招手道。
微笑着上前,安長溪緩緩地的走到了寧貴妃的面前,寧貴妃笑着拉着她的手道:“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本宮還沒有好好的與你說過話呢。”
“多謝娘娘厚愛。”安長溪乖巧着說道。
擡眼示意她坐下,寧貴妃纖長的手指端着白瓷茶杯,看起來十分的相襯,“本宮聽說這陣子你與墨兒走的很近。”
聽了寧貴妃的話,安長溪斂眉低頭,清脆的聲音恍若空谷黃鸝一般婉轉動聽:“回娘娘,這幾日臣女確實與王爺走的有些近了。”
看着安長溪臉上不易察覺的一絲紅暈,寧貴妃笑了笑道:“長溪,你可知道今早墨兒來找過本宮?”
安長溪原本有些提心吊膽的心情緩緩的沉了下去,低聲說道:“長溪不知,還請貴妃明示。”
“瞧你這樣子。”寧貴妃見她低着頭不由得笑了起來:“墨兒一向是個淡漠的脾氣,以往鎮國侯夫人也曾藉着宴會與我提及過平邑郡主的心意,只是,墨兒不願,如今倒也算是轉彎了,倒也是有個人能夠降得住他,那會兒過來,他就是問問我能否去與皇上說一說,將你指給他爲妃,本宮問你,長溪你可願意?”
心中猛然帶出了淡淡的喜悅,在安長溪的
心底衝出了一朵鮮花綻放開來,然而瞬間卻又落入了無底的深淵,彷彿黑夜之中的曇花,只一剎那的功夫就倏然凋落。
這樣一日,曾經看着他雲淡風輕的笑意想過,曾經在他溫暖的懷抱裡想過,曾經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於心底悄悄的泛起波瀾,曾經在陽光明媚的日子裡有過心思,如今就在眼前了,只需要她微微的點頭,就能夠變成現實。
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安長溪慢慢的站了起來,烏黑的長髮遮住了她的容顏,緩緩的跪在了寧貴妃的面前,一字一句的說道:“娘娘,長溪……長溪不願。”
寧貴妃臉上的笑容頓時一滯,臉上帶着詫異看着她,似乎沒有想到她會給出這個答案。
安長溪叩了個頭,低聲說道:“娘娘,長溪只是……”所有的話都噎在心中再也說不出去,心裡酸楚難耐,晶瑩剔透的淚珠便就順着臉頰滑落。
看着安長溪眉宇之中不可掩飾的哀傷,寧貴妃放下手中的茶盞,將周遭的太監宮女遣了下去道:“長溪,你先起來。”
見她起身,寧貴妃這才道:“墨兒他自幼就是這個性子,無論對誰都是一副淡漠的樣子,更不要說對哪個女子有這樣的心意了,今日他過來問本宮的意見,本宮能夠看的出來他對你是真心真意的,而且就你方纔的表現來看,你對他也該是有感情的,你倒是跟本宮說說,這是爲什麼?”
安長溪臉上仍舊掛着淚水,神情也是哀傷,低聲說道:“娘娘,長溪是被退了兩次婚的人,無論怎麼說,都配不上王爺。”
“就是這個原因?長溪,本宮與墨兒是都不在乎這些的。”寧貴妃一臉的詫異,沒有料到安長溪竟然會顧及這個。
“娘娘……”安長溪的淚水不斷的落下來,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寧貴妃看着她的樣子,不由得嘆息了一聲,終於道:“許是時候不到,你先回去好好的想想吧,本宮相信你與墨兒一定會是一段美好的姻緣。”
輕輕的擦乾臉上的淚水,安長溪點點頭道:“長溪告退。”
見安長溪越走越遠,寧貴妃不由得搖搖頭道:“還真是緣分未到啊。”
晴好的天氣在不知不覺中壓抑了起來,烏雲集聚在上空,帶着呼嘯的狂風捲着掉落的黃葉不斷的在半空中飛舞着。
走在沅陵江邊,安長溪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乾了一樣,寧貴妃話中的意思她聽得清清楚楚,可是偏偏她卻不能夠在這個時候答應。
眼前的一切還沒有明瞭,藍紀離與安國公的關係還沒有看清,她想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去做,她不敢就這樣去冒險,也不敢拿着他們兩個人的感情當做賭注,只是在說出不願的那一刻,她的心還是像刀割一般疼痛。
沿着江邊走着,不知不覺竟是來到了明預閣的門口,曾經與藍北墨隔着簾子相談的過往一下涌入了腦海。
大雨在這個時候傾盆而至,怔怔然看着不遠處的江堤,剛一轉身,就見明預閣門口站立着一個
異常熟悉的人影。
藍北墨的眼中暗暗的冷然一片,直直的注視着站在雨中的她,注視着這在風雨之中長浪拍案的沅陵江。
四目相對,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兩人就這般靜靜的看着,誰都沒有開口說第一句話。
風意帶着初秋的涼意,空中卻炸開了一道響雷,隨即銀白的閃電就在天際劃出了灼目的光芒。
電閃雷鳴之下,安長溪清楚的看到了藍北墨眼中的風起雲涌,終於明白爲何當初在戰場之上他能夠被人稱爲戰神,那樣凌厲的目光,那樣攝人心魄的眼神彷彿像是一把長劍一樣直直的戳進了她的心底,讓她感覺到了一種喘不過氣來的疼痛。
穩了穩心神,安長溪快步的走了過去,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已經是去了色彩,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那雙眼睛在看着她,清晰的異常。
大雨已經打溼了她的衣衫,透心的冰涼,她的心中有很多的話想要告訴他,現在,她正向着他走去。
藍北墨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看着她,晦暗的眸中夾雜着深切的痛楚。
“王爺。”安長溪低聲叫道。
“我看了你半天了。”藍北墨的聲音很是冰冷,沒有一絲的感情。
“你見過娘娘了嗎?”安長溪咬了咬嘴脣低聲問道。
聽到這話,藍北墨的眼中猛然閃過了一道怒意,伸手將她的頭擡了起來,低下頭看着她,聲音嘶啞:“安長溪,你爲什麼要拒絕。”
下巴已經被他捏的有些疼痛,安長溪能夠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着,掙扎着說道:“你聽我說,不是……”
“那是什麼,你親口拒絕我的心意,我亦親耳聽到母妃跟我說。”藍北墨幾乎是壓抑着怒火在說道。
藍北墨眸中的傷痛就像是他的語氣一般像是一把尖刀刺入了安長溪的心頭,一刀一刀的隔着,痛的她幾乎要窒息:“你放手!”
見她眸中的驚懼,藍北墨快速的鬆開了手,安長溪急忙扶住一旁的欄杆,心中那抹痛絲毫沒有減退,甚至越發的翻涌了起來,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藍北墨轉頭看她,她的臉色十分的慘白,一陣怒意連着心疼涌上,伸手想要將她拉過來,卻在一瞬間又收了回去,像是在極力的壓制着,閉上眼睛長嘆一聲,轉身快步的走進了大雨之中。
“王爺……”安長溪想要將他叫住,眼前卻突然一片黑暗,一陣劇痛在胸口涌起,纏的她難以站立。
一旁的金月與銀月見她幾欲倒下,急忙走了過來將她扶住:“郡主。”
“金月,跟上去看看,莫要有什麼事情。”安長溪恍惚的見藍北墨的身影消失在雨幕裡,艱難的對着身邊的人說道。
金月銀月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金月點頭展開身形便沿着沅陵江追了過去。
銀月扶着安長溪,只見她全身已經石頭,蒼白的臉上也不知道究竟是淚水還是雨水,早已經流進了一切,淹沒了所有的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