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茉柔軟的嗓音有一種近乎鐵器一樣的森冷氣息,滑過寧華宮所有宮人的心頭。
金太后原本期翼的目光在掠過那些紛紛在她目光下低頭宮人們之後,變得絕望。
“不,你不能這樣,千歲王妃……千歲王妃!”金太后看着西涼茉,喃喃自語。
她面前的女子,幾乎還能稱得上是少女,只是這麼靜靜地坐着,身上那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冰冷威壓的氣息便化作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第一次如此直觀的意識到自己的傀儡身份,但是卻毫無反抗之力。
金太后開始後悔了,如果一開始的時候,自己沒有昏了頭的真把自己當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后,一如從前的機敏內斂,是否今日就不會落到這般面子、裡子都沒有的地步?
畢竟面子上,九千歲和麪前的女子算是給足了她面子。
芳官望着西涼茉窈窕卻背脊直挺如竹的背影,眼中浮現出陰冷的光芒來。
想要他死麼?
這樣的女子還真真是狠毒得讓人心癢難耐呢!
西涼茉看着頹然的金太后,抽回了自己被她拽住的衣袖,彷彿察覺到身後有人在看自己,她淡淡地看了一眼芳官:“拖下去!”
兩名大太監立刻面無表情地下將芳官往外拖,力氣之大,一下子就讓芳官的左臂脫臼了。
“咔嚓。”
清脆的骨骼脫臼聲讓寧華宮衆人臉色都是一白,芳官的臉色也瞬間變得一片慘白。
但是他卻沒有叫一聲,只是慘白着臉,冷冷地盯着西涼茉道:“放開我,我自己有腿,會走!”
兩名大太監卻動也不動,直到西涼茉慢條斯理地擺擺手,他們方纔鬆開了手。
芳官咬着脣,看着西涼茉冷笑一聲:“你真是夠心狠手辣的,人人都說九千歲喜怒無常,陰狠可怖,我看千歲王妃也不遑多讓!”
說罷,他便踏着虛浮的步子,慢慢地向宮外走去。
這一次,金太后終於沒有再撲上去,她茫然地看着情人離去的背影。
寧華宮門口已經擺下了條凳,兩邊執掌刑板的太監早已經提好了鹽水,只能一會子人犯躺在凳子上,好揚起板子漲了鹽水抽下去。
芳官看着那條凳,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咬牙,竟頗爲從容地伏了上去。
一個小太監立刻抽了繩子上去將他的腿、腰和條凳綁在一起。
“我說了,我不會逃的!”芳官彷彿極爲抗拒被綁縛,冷冷地道。
那小太監看着他,冷笑一聲:“芳爺,您多慮了,這繩子除了防着人逃,最主要還是方便行刑人不會打偏了,這人一疼起來,只怕那臀上就亂拱拱,這板子厚,打下去就是一丈紅,若是不小心打斷了您的腰椎,下半輩子,您就只能在輪椅上過了,至於您還有沒有下半輩子,還是兩說,咱們得把分內的事兒給做好,不是麼?”
芳官扣住長凳的手指關節泛出白來,不再說話。
小太監鄙夷地冷嗤一聲,在和身邊的同伴一邊粗魯地將芳官綁起來,一起議論:“嘖嘖,這要是一不小心打成癱子,只怕比咱們這些沒了寶貝的還下賤呢。”
“那是,一個靠賣肉活着的東西,什麼玩意兒!”
議論的聲音並不算小,彷彿故意讓他聽到似的。
芳官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任由對方將自己粗魯地綁在了凳子上,只是扣住的條凳的指節泛出的白,顯出了他內心的波瀾。
只是他並不知道,越是這種倔強的模樣,越是讓行刑慣了的太監們惱火。
那綁他的小太監粗魯地抽緊了繩子之後,對着他露出個詭譎的笑:“芳爺,您且好自爲之。”
“起!”
押過他的其中一個大太監尖利的聲音陡然響起,隨後就是那沾了鹽水的一人高、兩尺寬的木板子攜着凌厲的風聲狠狠地打了下來。
“啪!”
皮肉與木板相觸的那一刻,劇烈的疼痛就瞬間蔓延開來。
芳官疼的倒抽一口涼氣,但那涼氣還沒有抽到喉嚨,又是一板子凌厲的抽了下來,硬生生地將那口涼氣給打了回去。
綿密的、接連不斷的板子捶打下來,幾乎讓他喘不上氣,皮開肉綻的痛感讓他覺得天地之間的顏色彷彿都退了回去,他死死地用自己的手指扣住了木條凳,幾乎要把自己的手指給嵌進木頭之中。
他終於知道那小太監綁住自己之後,露出的那個陰森森的笑是什麼意思了,所有被行刑的人嘴裡都會塞上一塊布,就是爲了免去行刑人在劇痛之中咬住自己的舌頭,從而受不住痛亂喊亂叫,或者咬牙切齒的時候把舌頭咬掉而死。
但是同時也算是一種保護,增加了痛苦,卻也增多了被行刑的人有命活下來的機會。
而那小太監根本就沒往他嘴裡塞布條。
“噼噼啪啪……!”的板子聲伴隨着大太監數板子的聲音不斷地傳到他的耳朵裡,刺激着他的神智,也讓芳官沒有昏過去。
痛……
原來被打板子竟然這麼痛!
忽然那落下來的板子停住了,他微微睜開被汗水模糊的眼,只覺得十幾個板子下來,身上汗出如漿,卻見一雙精緻的雲紋繡鞋停在了他的面前,那淡淡的紫色彷彿是晦暗無色的天空中唯一的顏色,他擡起頭的時候,便對上一雙水媚之中隱隱藏着刀鋒之氣的眸子。
他忽然像是不可自抑地笑了起來,聲音虛弱而尖銳:“呵呵……怎麼,來看我這螻蟻之輩的狼狽之態?我這樣……這樣的人能得郡主的青眼關注真真兒是……是……我的榮幸。”
西涼茉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淡淡地道:“人貴自知,有些事兒,不是不知,但是既然有人肯縱着你,自然是有原因的,若是自鳴得意,以爲是自己的本事才越發的囂張,到底也不過是自己鋪就死路一條。”
隨後,她看了眼白珍,白珍點點頭,忽然上前捏住他的下巴,毫不客氣地強迫他張開嘴,將自己的帕子揉成一團塞進他的嘴裡。
“唔……。”他痛苦地眯起眼,試圖掙扎,原本就痛不能言的身體因爲這個動作越發痛了起來,冷汗浸溼了衣衫。
西涼茉方纔淡漠地道:“你倒是個有骨氣,不曾出一聲,看在太平的面子上,我不會讓人在動手的時候做任何手腳,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的運氣了。”
說罷,她漠然地轉身拂袖而去,其他人也立刻跟了上起。
芳官看着她窈窕而冷漠的背影,眼中閃過譏諷,沒錯,宮中打人板子自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幾十個板子下去看着血肉模糊皮開肉綻,卻也是皮肉之傷,一種是看着沒什麼,十個板子下去卻將筋骨全部都打碎了。
但就算是第一種行刑之法,一百個板子,也足足可以要了人的命,哪怕是那人命好,還能活下來,也是徹頭徹尾的動彈不得,連屎尿都要人伺候的苟延殘喘廢人一個。
西涼茉一離開,掌刑太監尖利的嗓音再次迴盪在空氣之中。
一記又一記的板子再次沒有任何留情的打了下來,難以忍受,不可轉圜的痛不斷地蔓延向四肢百骸,一點點地掠奪掉他所有的神智。
芳官昏迷過去之前,脣角微微勾起一個譏諷到陰冷的笑。
西涼茉,你真狠,真夠狠的!
呵呵……
而就在芳官陷入昏迷,即將命赴黃泉的時候,一道尖利的嗓音忽然響起:“通通住手!”
那掌刑的太監一擡頭,看向來人,先是一愣,隨後乖覺地立刻命人住手,退到一邊,恭敬地道:“連公公。”
連公公看了眼芳官,忽然道:“把人放了,送到太醫院裡去”
那掌刑太監一怔有些猶豫:“這是千歲王妃命咱們處置的人。”
“咱家說了把人送走,你聽不見麼?”連公公眼底閃過一絲讓人不寒而慄的冷芒。
——老子是猥瑣無敵月票兄的分界線——
中京,原名中郡
北接上京,西靠龍關,南臨赤水,東上天朝最大的農業龍頭之地——凌雲郡。
地處對衝扼要,歷來乃兵家必爭之地,諸侯割據往往以此爲分界,半月一戰,一年三伐。
天朝開國帝后出身於中郡,看遍父老鄉親在征伐掠奪之中的痛苦掙扎,發下宏願,要將中郡換天地,不再做那刀鋒屠戮之下血流遍野之哀鳴鄉。
帝后嫁與當時蟄伏鄉野之開國太祖,輔佐太祖皇帝東征西討,一統破碎之河山之後,太祖感念帝后之情,支持帝后改造中郡,於是帝后一路移山開田,鑄就大路條條直通上京,又命人勘查凌雲郡,開貫通兩郡的大運河引赤水而入,於凌雲郡開墾萬畝良田,從此以後中郡就變成了一處繁華的田米農場中轉交易之處,十年之後,中郡富饒之極,天下糧米大戶無不出自中郡。
帝后大悅,賜名中郡爲中京,意爲如上京一般的富饒的郡城。
“唔……確實富饒。”面容清秀俊美的少年懶洋洋地歪在一處酒樓上,睨着底下寬闊平坦不輸給朱雀大街的大路,兩邊買賣米糧和各種店鋪密密麻麻,人來人往,不遠處赤水引入修建而成的大運河上白帆點點,雖然無上京浮華,到倒是自成一派魚米之鄉的風光,熱鬧之極。
“唔……嗯嗯!”
“哦,嗯嗯……。”
“吧唧……吧唧……。”
“卡茲……卡茲……。”
回答他的話都是含糊不清的聲音,俊美少年轉頭望去,只見整整一層酒樓,一羣衣衫襤褸的人各自蹲在自己的位子上大嚼大咽。
他笑咪咪地道:“這是怎麼了,餓壞了不成,慢點吃!”
一旁的店小二一臉嫌棄,卻又不敢說什麼得罪金主,只是苦着臉道:“小爺,您這是真真大方,居然請那麼多乞丐來臨雲居用餐,只是……一會子讓人家知道了咱們臨雲居里居然讓乞丐吃過飯,可怎麼好?”
少年慢條斯理地搖搖扇子:“這與你有什麼關係,開門笑迎八方客不是你大門對聯上寫的麼?”
小二乾笑:“是倒是……。”
但是他們臨雲居乃中京鼎鼎有名的酒樓,淪落到款待乞丐這種地步,也未免太……
“你他孃的廢話什麼,老子吃你的東西是看得起你!”一個大塊頭的乞丐忽然擡頭惡狠狠滴瞪了眼小二,那種鋒芒畢露或者兇相畢露的模樣頓時讓店小二嚇得立刻閉嘴,暗自嘀咕,這是乞丐麼?
怕不是地痞纔是!
看起來比那些收保護費的水匪們還要兇惡!
“去去去,大爺的菜不夠吃了,你狗日的快點去再做些好菜上來,要不咱們兄弟就吃了你!”旁邊一個瘦小,但是長了一雙狼似的炯炯發亮又陰森森的長眼的漢子對着店小二冷哼道。
店小二一看,不過一刻鐘滿滿一桌的飯菜如今都沒剩下多少了,其他幾臺的情況也差不多,不由驚了一下。
那白袍的俊美少年看着他那模樣,不由用扇子輕敲打自己的手心,優雅地笑起來:“小二,快去罷,爺也不是不給錢,你家掌櫃都不着急,你着急個甚?”
店小二一邊賠笑,一邊心中腹誹,是啊,那是因爲老闆已經被你手下拿刀架在脖子上呢!
他總估摸着這是一夥子江湖強人,卻又不敢得罪他們,瞥了眼坐在一邊,正一臉哀求地看着自己外帶脖子上架着刀子的老闆,老老實實地道:“好嘞,小人立刻就去!”
說罷立刻滾下了樓梯去。
“格老子的,太好吃了!”大塊頭的男人捧着盤子,把裡面的汁液也添了個乾淨,隨後抹抹嘴看向坐在樓邊的俊美少年,嘿嘿一笑:“謝謝督衛大人!”
白起懶洋洋地靠着牆壁在一邊笑罵:“張老二,你個混球,還知道這是督衛大人,我看你就知道那盤子裡裡的燒鵝!”
張老二看着白起,抓抓腦袋,乾笑:“白總長大人,您看這不是因爲咱們餓了好些天了麼,貪吃點也好積攢着力氣幹活。”
這羣訓練長,個個都跟鬼似的,上天摘月,下墓撈死人骨頭,當初他還是個江洋大盜,奈何一時間手頭緊張,又被官府追殺,便衝着那招兵高額的驚人的糧餉過五關斬六將地進了這聽都沒聽過得飛羽鬼衛。
等進去了才知道什麼叫——坑爹!
進去的訓練科目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些練各種武藝行軍列陣,而是——去盜墓!
這種生兒子沒屁兒眼的事,尋常人自然不肯幹的,奈何遇上這些惡鬼訓練長,他們一個個地被踢下那據說是前朝皇族的古墓裡頭,各種驚嚇、各種被詐屍的“糉子”、“飄屍”追殺自不必提,好容易剩下半條命活着出來了,才知道這只是個開始,那些“糉子”、“飄屍”不過是這些訓練長們的‘小杰作’。
後面各種匪夷所思、精彩紛呈挑戰極限的訓練的讓他們所有人都瘦了二十斤,尤其姓白的這個訓練總長,長了個娃娃臉,成日裡笑呵呵的,卻是個惡剮的惡鬼,不操死他們不罷休,而且手段狠毒,他們這些新丁逃也逃不了,躲也躲不了,反而徹底激發了他們的血性,誓要團結鬥惡鬼。
幾乎跟這些訓練長們水火不容,但是就在這樣的恐怖、高壓、生死相搏的訓練裡頭,他們性子裡那些由於成長背景不同的棱角漸漸地磨平契合,如今就是他這樣獨來獨往慣了的江洋大盜,竟然在混上個組長之後,覺得這麼呆在這兄弟大把的地方倒也沒有當初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居然樂在其中,好容易訓練了兩個月,他們竟然發現自己真的身輕如燕,原本有功夫的,如今輕功更妙,原本沒功夫的,手上都練就一身能利用身邊一切東西當成致命武器的本領。
那神秘又高高在上的飛羽督衛大人驗收了他們的訓練成果以後,要讓他們去試試刀子,他們樂呵半天,興奮而來半個月,終於出發來到中京。
第一件事居然還是他孃的去——盜墓!
張老二等人心中齊齊罵了聲:“我日,難怪叫鬼衛!”
結果他們就在這中京附近的羣山之中把以前那些不知什麼諸侯國的墓都掘了個遍,就在他們都以爲自己成鼴鼠的時候,督衛大人大發慈悲地帶着他們這些各個訓練組的組長們來中京吃上最貴的酒樓了!
張老二看了眼那優雅地坐在窗邊的督衛大人,又瞅瞅白起,忽然舔着臉道:“督衛大人,咱們等的人什麼時候到?”
西涼茉瞅着張老二片刻,目光悠悠,輕笑:“張老二,你這秦嶺獨狼的江湖名頭倒是名不虛傳,看出來了本督衛在等人嗯?”
這個大塊頭,眼睛倒是極爲尖利的。
張老二一驚,不想對方竟然知道他的底細,但是他很快就恢復了鎮定,嘿嘿笑了起來:“督衛大人過獎,不過既然進了飛羽鬼衛,自然也不再是什麼獨狼了!”
西涼茉看着他眼裡一片坦蕩,勾了下脣角:“很好,既然你們問了,我就說,咱們是在等人,等着遠方來的貴客,不過他們會自己找上咱們的。”
張老二點點頭,也不再多問,和身邊那個精瘦的漢子交換了個眼神,滿足地點點頭,他張老二是帶着兄弟們的猜測來的,既然料定了他們是真的有仗要打,而不是隻來中京打洞當地鼠,他們就滿足了。
西涼茉起身走到了窗邊小陽臺外,看向遠處那白帆點點,忽然對着跟着她出來的白起道:“你選的這批人確實有不錯的長處,只是別逼得太過,若是逼得人心生恨,只怕不好收拾。”
白起笑了笑:“小小姐放心就是,他們要不恨我們,按着裡頭不少都是張老二那樣的刺頭性子,哪裡能將自己兄弟看得跟眼珠子一樣,咱們六字訣的人最能耐的地方就是齊心同力不是麼?”
西涼茉微微勾了下脣,慢條斯理地把玩着自己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別玩過火了就成。”
白起拱手恭敬地道:“是。”
而就在此時,張老二忽然粗聲粗氣地在房內問:“督衛大人,這東西忒好吃了,咱們兄弟整日裡在林子吃地瓜、打野鳥,許久沒有吃上這樣的味道,能給兄弟們帶點兒回去不?”
他們這一批出來了三千人,大部分都是鬥字部和陣字部的,能夠跟着西涼茉出來這臨雲樓的都是其中最優秀的那一批。
西涼茉和白起聞言,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可以稱之爲滿意的東西。
能在這種時候依然記得自己的兄弟,這些人算是成爲一個合格飛羽鬼衛的道路上又前進了一步。
西涼茉轉過頭看着他們微笑,乾脆地道:“自然是可以的。”
一羣大老粗們歡呼了起來。
此時,西涼茉忽然感覺身後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她敏感地一下子轉過身去,一道反射的日光亮點微微一閃,正巧映照在她的瞳孔裡,她瞬間眯起眸子,但那光點瞬間就消失了。
“督衛大人,看來咱們要等的魚兒游進來了。”白起神色深沉地道。
西涼茉點點頭,勾了下脣角:“很好,自打上一次他們順利地在劍門鎮得手之後,如今想必正是進一步試探的時候,一會子我先下去,你讓兄弟們都準備好了。”
白起點點頭,笑着舔舔脣角:“好,沒有問題,羅斯和雲生都在樓下等着您了。”
西涼茉點點頭,一轉身,便轉會房內,逕自下樓去了。
白起則坐在了她原來的位子上,笑眯眯地看着那些在做最後飯菜掃蕩的鬼衛新兵:“別吃得太多,咱們的客人馬上就要到了,若是一會子咱們要幹架時候,誰受傷了,就他孃的給我古墓裡和乾屍一塊睡去!”
張老二等人擡頭露出一種堪稱猥瑣的笑:“總長大人,放心就是了,論幹架,是咱們這些人除了幹老孃們之外最愛乾的事!”
衆人哈哈大笑。
白起憋不住笑罵:“滾你孃的!”
且說西涼茉這一頭下樓的時候,這臨雲樓的門外已經吵鬧了起來。
“你這掌櫃好不識趣,你可知道你在跟什麼人說話,竟然敢如此放肆!”怒不可遏的聲音響徹了整座酒樓。
那門口的二掌櫃有口難言,只能黑着臉對門口的人道:“幾位是什麼人,咱們真不知道,就是九千歲駕臨,咱們這裡也是被人先包了,自然沒有讓你們進去用餐的道理。”
他是打死不會讓這些看起來像客商,但是氣勢非常的幾個人進去的,且不說大哥還在那些乞丐們的刀下,就說現在不管來人是什麼身份,一旦看見了他和大哥的酒樓裡在接待那些乞丐,這名聲傳出去,他的酒樓就妥妥地完蛋了!
這些人裡被簇擁在中間的是一名嬌小的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漂亮得過火,只是他眉宇間一股子陰冷戾氣看得讓人很不舒服,他危險地眯起眼:“老闆,你真的不讓咱們進去麼,我記得我早就讓人過來定了桌!”
那二掌櫃看着他漂亮的臉蛋,隨後點點頭:“這我也很抱歉,不如幾位下午來,咱們必定給七折優惠!”
另外一名戴着兜帽的瘦高個子年青人冷冰冰地道:“你覺得我們缺錢麼,還是看不起咱們?”
當初也是慕名此間酒樓味道不錯,乃中京之中最爲著名的酒樓,所以還讓人循着規矩在這裡定了臺子,不想竟然有人膽敢放他們鴿子,他們還從來沒有進不去過的酒樓!
他那雙眼中陰冷如刀的光芒看得二掌櫃心驚肉跳,他做生意這麼多年,自然知道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只能立刻緩和下臉色,想要說什麼,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道低柔卻帶着三分囂張的聲音。
“怎麼,今兒臨雲居已經被我們包下來了,幾位速速離開,莫要打擾了本公子的雅興,若是有需要的話,明兒請早!”
那二掌櫃一聽這把吊兒郎當的聲音,頓時心中暗自叫糟糕,他一回頭果然正巧看見那位俊秀的白衣公子站在樓梯上,手裡搖着扇子,朝着他的方向露出淡漠的笑容。
西涼茉那笑容裡毫不掩飾的傲氣讓對方人羣裡漂亮得過火的小公子頓時惱了,冷笑道:“你們真是好生霸道,咱們今兒如果一定要進這酒樓裡,你待如何?”
西涼茉慢悠悠地走過來,那小公子周圍的高大護衛們立刻目露兇光地往前一站,但西涼茉彷彿一點都沒有將對方的人放在眼中,她身後的羅斯和周雲生自然是不能讓她獨自靠近那些人,便緊緊地跟在後面。
西涼茉只居高臨下地打量了一會面前的小公子,似笑非笑地道:“不待如何,只是會把不識趣的人全都扔了出去而已。”
“好大的口氣,且要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那小公子怒起,這輩子還沒有人敢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就是他的父親與母親都只會將他捧在手心。
羅斯浪漫的天性讓他對美麗的人一向都很會多幾分憐惜,見那小公子這麼生氣,便微笑着道:“小孩子要乖巧一點纔有人喜歡。”
卻不知那小公子這輩子最恨人說他像小孩子,眼中頓時閃過厲色,但是卻被他身邊那個高個戴着兜帽的年青人給握住了肩頭,方纔沒有開口,但西涼茉將他憤怒的眸光收在眼底,添油加醋地道:“那是,尤其是這麼漂亮的孩子,一個不小心被劃破了臉,多可惜?”
說着,她甚至伸手在那小公子滑膩的臉蛋上摸了一把。
這一下等於是赤裸裸的挑釁與調戲,一下子就激怒了對方。
那小公子瞬間臉色都鐵青起來,手上一抖,一把長長的分水刺握在手中,就狠狠地朝西涼茉的喉嚨間捅去。
西涼茉早有防備又怎麼可能讓對付刺傷自己,她身形一動,逕自避開他手上的分水刺,單手一擡鉗制住他的手腕,對着他挑眉道:“嘖,這麼小年紀,就出手這麼毒辣,你爹孃沒教導過你對待大人要有禮貌麼?”
那少年一刺不中,又聽得西涼茉在那裡不斷地刺激他,幾乎算是暴跳如雷,他也不說話,只朝西涼茉臉上吐口水,然後手腕一扭,一連朝她攻去十八招。
西涼茉只覺得他招式怪異,而且處處下手很辣,全部都是奪人性命的招數,不由危險地眯起眼,隨即毫不客氣與他對戰了起來。
既然兩家的主子都開打了,其他手下們焉能有不動手的道理!
只見那少年的護衛們一言不發,滿面怒色地直接抽起刀子就向西涼和羅斯他們殺將了過去,而且路數都是一樣的招招致命,完全沒有打算給對方留下活口!
那高個子的戴兜帽的男子阻止不及,眼中亦閃過陰冷神色,擡手也使出武器殺了過去。
既然不能全然息事寧人低調行事,那麼就乾脆殺人滅口,速戰速決好了,反正對方一箇中原人並兩個西域人也不多!
而很明顯他們帶來的十幾個護衛也深諳主子的行事作風,手上毫不客氣,招招陰狠毒辣。
周雲生是他們中武藝最弱的,但是連着對付三個圍攻他的侍衛,倒也遊刃有餘,只是他忽然一扭頭,單手接下一枚銀針,他一看上面閃耀着藍盈盈的光,分明是染了劇毒的。
而與那少年纏鬥在一起的西涼茉恰好看到了這一幕,冷笑一聲,忽然扯高了嗓音:“弟兄們,有人來砸場子了,風緊呼!”
此吆喝聲才落,那高個人的年輕心中頓時閃過不妙的預感,果然他一擡頭,就看見高高的樓上一下子就衝下數十個衣衫襤褸的大漢,人人手上不是彎刀就是鉤子,但是更多的還是用一種看起來很奇特的九節鏟子。
那種氣勢、那種模樣還有身上傳來的餿味頓時就將與西涼茉幾個人纏鬥在一起的十幾個客商打扮的人都震住了。
西涼茉看着他們嘿嘿一笑,地痞流氓一樣捋起了袖子,指着他們甕聲甕氣地道:“就是這些有眼不識泰山的狗東西們來挑咱們的場子,搶咱們的吃食,欺負咱們人少,弟兄們,咱們該怎麼辦?”
那客商一夥心中暗自怒罵,這誰欺負誰人少呢!
“打他們狗日的!”幾十個‘乞丐們’異口同聲地大吼一聲,然後譁第一聲衝了出來。
那高個青年原是見西涼茉一身華服,長得脣紅齒白,一身流裡流氣的做派,只以爲是哪裡來的紈絝子弟佔着酒樓而已,卻不想對方的背景這麼出乎意料。
看着那飛揚的塵土、滿臉被搶了雞鴨魚肉而異常憤怒的乞丐大漢們攜帶這銷魂的臭味氣勢洶洶地撲下來,高個青年立刻當機立斷一把扯住那個還打算拿吹針暗算西涼茉的少年向酒樓外狂奔而去!
其他侍衛見自己的主子都跑了,自然沒有留下的道理,也立刻扯呼了!
但是對於打算搶走自己好吃的‘乞丐大軍’們而言,怎麼能那麼輕易地放過對方,自然是拔足狂追。
於是這寬敞的大路上就上演了一場讓衆多中京人津津樂道許久的百乞狂奔記。
周雲生看着被追得落荒而逃的那些背影,向西涼茉走了過去,笑道:“什麼時候讓張老二他們回來?”
西涼茉慢條斯理地負手上樓:“等會吧,剛纔都是他們吃,咱們可還餓着肚子呢,順便慶祝咱們和西狄特使們的完美初次會面。”
羅斯大力地點頭表示贊同。
周雲生挑眉道:“你就不怕他們根本沒有認出咱們的‘身份’來?”
西涼茉摸了摸下巴:“西狄人應該沒那麼蠢吧,認不出來,咱們就再揍他們一次好了。”
——老子是倒黴的西狄特使的分界線——
一座不起眼的黑瓦白牆的平房裡,有人憤怒的聲音幾乎劃破了圍牆:“哥哥,你是瘋掉了麼,咱們今兒居然被那些乞丐追殺得滿城跑,狼狽之極,我只是打算去燒死幾個臭乞丐,你卻攔着我!”
那坐在八仙椅子上戴着兜帽的年輕人冷淡地瞥了一眼那美貌少年:“你能長點兒腦子麼,你以爲那些人是乞丐,今日和你動手的人是乞丐頭麼?”
一名頗有點仙風道骨的中年男子摸着自己的鬍鬚不點頭道:“沒錯,爲首那年青人身上的氣勢雖然刻意掩蓋住了,但絕對不是尋常的地痞頭子、紈絝子弟能有的,他身上有一股子兵刀一樣的銳氣。”
那美貌少年頓時有點氣短:“他們不是乞丐還是什麼,難不成是賊麼!”
那年輕人倒是冷淡地道:“沒錯就是賊,你沒看到他們手上拿的那些武器麼?”
“那些武器有什麼特別的,亂七八糟的。”那少年撅着嘴兒道。
“沒什麼特別的,但那是盜墓賊最常用的洛陽鏟和扒骨鉤,他們就是咱們一直在留心的那夥大盜!”年輕人淡淡地道。
年輕人瞬間睜大眼:“哥哥,你說他們是……但是怎麼可能,他們一向出沒在羣山峻嶺,怎麼可能那麼光明正大地去酒樓裡吃飯鬧事?”
那中年人撫摸着鬍鬚,悠悠道:“小主子,您不是也以爲他們都是乞丐麼?”
那少年瞬間窒了窒,隨後冷嗤了一聲:“然後呢,今日咱們已經和這一夥盜墓賊給結下樑子了,你怎麼以爲他們會幫着咱們領着西狄大軍繞路進襲中京?”
早前他們就專門暗中調查過這條大軍進襲之路,雖然一次小規模的襲擊戰讓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了兩個鎮,證明了此地圖是真的,但是深入敵國腹地還是需要嚮導,還有什麼人比只認錢的賊更好的嚮導,尤其是這種完全放棄了道德只爲錢而生又對所有小路最熟悉不過的盜墓賊最合適當嚮導?
那年輕人沉吟了片刻,露出個自信的冷笑:“熙熙攘攘,天下之人皆爲利來,何況他們掘人祖墳,殺人越貨,有了錢,自然是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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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妞兒們的給力了,抱住,虎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