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鈺實在不願意聽這些話,就站起身來,義正詞嚴地道:“大嫂,不是作弟妹的說你。咱們內宅婦人,管管家做好分內的事也就夠了,外頭的那些大事自有爺們去處理。像您這樣的越俎代庖,豈不是亂家之源?莫說這件事我和二爺幫不上忙,就是幫得上,我可不敢就這樣回去同二爺說這些!叫二爺覺得我不懂事!大嫂若是想幫着大哥,只管自己同二爺說去!”
頓了頓,她又道:“本不該和大嫂說這些,不過既然話趕話說到這了,我便也與大嫂把話說明白罷。皇恩浩蕩,二爺封王是定了的事兒,我和二爺遲早有一天要闢府另居。我是新媳婦,又是個懶人,這府裡的管家之權,我不該插手,也不願插手,我只想在沒搬出去的這幾年裡,和二爺關上門好好過咱們的小日子。不過若是有人總想讓咱們不痛快,我雖然是個和軟好說話的人,二爺怕也要出頭的!”
沈沅鈺實在厭煩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索性把話說明白了。我們就想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你們和王妃的事情,咱們兩不相幫,你們也不要總是勞煩我,否則也別怪我不客氣。
何氏又豈會聽不出來,心裡雖然生氣,卻不敢真個得罪了沈沅鈺。若是把她推向了王妃那一邊,庾亮的世子之位豈不是更懸了?只得連連賠不是。
沈沅鈺的神態這才緩和下來。又與何氏周旋了幾句,就起身告辭。
何氏把沈沅鈺直送到院門口,又拉着她的手道:“你大嫂是個直腸子,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今天要是有什麼說的不對的地方,弟妹大人有大量,千萬莫往心裡去。”
沈沅鈺道:“大嫂言重了。咱們妯娌之間不是外人,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不過有些話若是叫外人聽了,怕是有些不妥。大嫂是明白人,我不過白囑咐一句罷了。”又說了幾句客氣話,這才帶着丫鬟回了蘅蕪苑。
何氏帶着夏珠轉回屋內,主僕兩個相對無言。
好半天夏珠纔開口道:“真沒想到二奶奶看着和氣,竟是個油鹽不進的。本來想着她新媳婦面嫩,有些事與她說了,她必定不好意思駁了您!”沒想到非但駁了,還駁得義正詞嚴,叫何氏好生沒臉。
想挑起她與袁王妃的仇隙,她不接招,想讓她幫着勸說庾璟年扶持庾亮當上世子,她嚴詞拒絕,今天這一番見面,何氏一點兒好處都沒有討到。
何氏便道:“她在家裡能得到父親那樣的寵愛,能把二郎那樣一個冷心冷肺的人收拾的服服帖帖,把湖陽郡主和嫡妹踩在腳下,又豈會沒有點心計,豈會像阮氏那樣蠢?”
夏珠也有點發愁:“二奶奶這條路似乎走不通,那咱們怎麼辦?”
阮氏能有什麼好法子?只得道:“今天看來是有些操之過急了。日後只能慢慢來了。日後咱們要對她愈發和善才成!我就不相信,王妃這樣對他們,他們心裡會沒有一點兒怨氣?到時候咱們在旁推她一把,不愁她不和王妃對上!”
正說着,就有丫鬟端了黑乎乎的湯藥進來。夏珠就殷勤地將藥碗端了過來,陪笑道:“奶奶快趁熱把這坐胎藥喝了吧。”
何氏自從生了兩個女兒之後,連續兩年,肚子再沒有絲毫動靜,到處求神拜佛不說,還到處延醫請藥,花重金求了這坐胎的方子來,那藥又苦又澀,還有很重的酸味,真是要多難喝頭有多難喝。
只不過喝了這麼久,肚子該沒動靜還是沒有動靜。這都快成了何氏的一塊心病了。何氏看着那黑乎乎的湯藥,想起意外懷孕的阮氏,只覺得心裡酸得不行。擺了擺手,語氣蒼涼地道:“放那吧兒,我現在還有什麼心情喝這個呢!”
夏珠自是明白她的心思,勸道:“奶奶,這要幾兩銀子一碗呢,若是放涼了,效果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這藥里加了許多珍貴的藥材,可不就幾兩銀子一碗嗎?爲了這個,大房看着光鮮,可每年公中的份例銀子不過那麼點兒,何氏的嫁妝也不過糊弄糊弄外人,庾亮又是大手大腳胡亂花錢的主兒,大房的日子其實過得十分拮据,喝這個藥何氏其實相當肉痛,可是爲了嫡子,她也只能咬牙認了。
何氏聽夏珠這樣勸她,到底捨不得這珍貴的藥材,舉起碗來一口喝乾了,就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似的。放下碗,何氏問道:“大爺現在在哪裡?”
夏珠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大爺……大爺剛使人過來稟報,說是在虹姨娘那裡用晚飯,今天就不陪着奶奶了。”
何氏本來就心氣兒不順,聽見這話簡直就如同五雷轟頂一樣。不由哭道:“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竟是沒有一件事兒讓我順心的。”庾亮和庾璟年一母同胞,庾璟年比庾亮還要小上兩歲,現在已經是正一品的車騎大將軍,很快就要封郡王。可庾亮呢,文不成武不就,還只是個正五品下的折衝都尉,根本就只是個虛職,那點子俸祿,連他自己揮霍都不夠的。更不用說靠着他賺錢養家了。
庾亮跟着庾文泰別的沒學會,鎮日只知眠花宿柳,若不是何氏厲害,妾室的規模早就直追老爹了。這個虹姨娘卻是袁王妃所贈。明知道袁王妃謀劃他的世子之位,沒安好心,卻偏偏又過不了美色這一關,將那虹姨娘收在房中,因其姿色出衆,更是對她百般寵愛,叫何氏十分沒臉。
夏珠想起何氏一路的辛苦,不由也跟着落下淚來。屋子裡伺候的其他丫頭,全都恨不能變成透明人一樣。何氏在外頭還好些,在自己的院子裡,那脾氣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主僕兩個哭了一陣,何氏先是怒氣衝衝將空了的藥碗摔碎在地上,才吩咐夏珠道:“你去叮囑吳婆子,叫她準備好避子湯,明天一早大爺一從虹姨娘那裡離開,便給那賤人灌下去!我決不能容許那些賤人在我之前生出庶子來!”
夏珠答應一聲正要出去。何氏忽然叫住了她,“慢着!”
夏珠停了步子,遲疑道:“奶奶?”
何氏臉上是深刻的憎恨,有些神經質地抓住夏珠的手,問自己的貼身丫頭:“夏珠,你說咱們是不是叫人給算計了?我這麼長時間懷不上,是不是叫人家給下了藥了?”
夏珠道:“奶奶,不會的!咱們自己的屋裡,防得滴水不露的。再說這半年時間裡,咱們來來回回查過好多次了……”
“不行!”何氏粗暴地打斷了夏珠的話,道:“我總是不放心。吳嬤嬤那裡,你等一會兒再去不遲,先把這院子裡上上下下再給我好好查一遍。”
夏珠覺得自家奶奶爲了孩子,都快成神經病了,卻也不敢多說什麼,帶着丫鬟從吃食,到衣裳,到用的東西,一一仔細檢查了一遍,自然是什麼都沒有查出來的。
何氏聽完了夏珠的彙報,無力地歪在榻上,揮揮手讓她去了。
再說沈沅鈺回到蘅蕪苑,庾璟年不在,問了丫鬟才知道他去了前頭的書房。沈沅鈺就打發了綵鸞去前頭瞧瞧。換了一身家常的小襖,剛在堂屋坐下,因爲阮氏有孕,這樣的喜事,是必然要送賀禮過去的,就趁着這個時候提筆把禮單寫了出來。
蕊心就進端着一盞燕窩粥進來了。“奶奶餓了吧,先吃點兒燕窩粥墊墊,一會兒二爺回來了,就擺飯。”
沈沅鈺就笑着接過了燕窩粥。蕊心就把屋裡的丫鬟們全都遣了出去。
沈沅鈺放下碗,笑道:“可是有什麼要緊的話要對我說,難道這麼快就想回沈府去了?”
蕊心臉色一紅,沒想到沈沅鈺到先來打趣她了。她的確是很想回到大老爺身邊,不過她對沈沅鈺也十分忠心,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
“小姐取笑奴婢!”
沈沅鈺不過是和她開個玩笑,就接着道:“到底有什麼事呢?”
蕊心道:“我不過是提醒小姐一句,沁雪這丫頭怕是起了什麼不該起的心思,所謂家賊難防,小姐還是要防着點兒她纔是。”
“你也看出來了?”沈沅鈺淡然一笑,顯然並不把沁雪放在心上。
“今天大奶奶說起讓我把身邊的丫鬟開了臉,給二爺做通房,這丫頭只恨不得毛遂自薦呢!”
沈沅鈺冷哼了一聲:“其實這院子裡,有這個心思的,又豈止沁雪一個呢!你儘管放心,我心中有數。”
蕊心見沈沅鈺觀察入微,這才放下心來。“小姐說的是。沁雪要才無才,要貌無貌,論心機手段也不過平平,就算是給小姐提鞋都不配,也配肖想二爺?”其實說起來沁雪還是有幾分姿色的,不過比起庾璟年的兩個大丫鬟凌雪和寒梅就差上一籌了。蕊心就建議道:“小姐既然看出來她的狼子野心了,何不乾脆找個由頭打發了她出去!”
沈沅鈺長嘆一聲道:“倒不是我不能找藉口開銷了她,可畢竟這丫頭是祖母賞給我的,一開始跟着我的時候雖然沒安什麼好心,到底也沒做什麼傷害咱們的事情,我也不欲趕盡殺絕。我本想着,過一段日子,等我在蘅蕪苑裡站住腳了,就給她指一戶人家,給她一份嫁妝,把她嫁出去,也算全了一份主僕之情。”
蕊心道:“小姐真是菩薩心腸!怕就怕她不識好人心,自己不肯!”
沈沅鈺面色一肅:“若是如此,那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了!”
蕊心又道:“剛纔奶奶說的旁人,可是凌雪?”
沈沅鈺點了點頭:“凌雪對二爺的那點心思,也差不多是路人皆知了。只是她自小就在二爺身邊伺候,又是故去的婆母指給二爺的,我怕傷了與二爺之間的情分,倒是不太好處置這個丫頭。”
蕊心道:“這丫頭也忒不懂事。整日冷着一張臉對着奶奶,除了二爺的事兒百事不沾,簡直比主子更主子,奴婢看着都生氣。那個寒梅就比她懂事的多了!”
沈沅鈺笑道:“你還不知道吧,那凌雪是琅琊王府的家生子,不但從小就跟了二爺,而且老子娘都在這王府裡,一個在老太太的茶房裡,一個在王妃的賬房裡,要不然她哪裡來的那種底氣。而寒梅則不同,她是半路上賣身給王府的,是老太太見她穩重,伺候人也精細,這才把她給了二爺。兩人背景不同,自然爲人處世上也有所不同嘍。”
蕊心見沈沅鈺不動聲色之間,就把兩個大丫鬟的背景摸得一清二楚,頓時就徹底放下心來。這兩個丫頭要是老老實實地伺候她家小姐,將來少不得小姐會給她們指一戶好人家,若是起了什麼歪心思……就憑小姐這份不動聲色的手段,蕊心不由在心裡默默地替她們點蠟!
正說着,丫鬟在廊檐下稟報說:“二爺回來了。”沈沅鈺急忙迎到了門口,就見庾璟年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這陣子沈沅鈺不給他吃肉,卻給他喝了許多大補湯,所以庾將軍看起來紅光滿面的。
見沈沅鈺迎了出來,庾璟年就拉着她的手,柔聲道:“外頭風冷幹嘛出來?凍着了你可怎麼辦呢?”
就聽見沈沅鈺低聲道:“人家想你了嘛!”
一旁的蕊心,還有跟過來的綵鸞綵鳳差點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這是要肉麻死人的節奏嗎?倆人分開也不過一兩個時辰,至於嗎?庾璟年卻沒覺得媳婦這麼說有什麼問題,反而哈哈大笑,十分愉悅的樣子。
蕊心見這兩人簡直無時無處不在秀恩愛,覺得自己剛纔的諸般擔心簡直就是無謂之極。
兩人便攜手走進了堂屋,沈沅鈺親手幫庾璟年寬了外頭的大氅,凌雪和寒梅帶着一羣小丫鬟魚貫走進來,端着銅盆、拿着香胰子等物,沈沅鈺去接凌雪手裡的熱毛巾的時候,凌雪竟無意識地迴避了一下,沈沅鈺只當不知道,凌雪到底還是把毛巾給了她。
沈沅鈺這才親手服侍庾璟年淨手洗臉,換上一件家常穿的寶藍色的袍子。那邊管嬤嬤已經帶着丫鬟們把飯菜擺好在西次間。
兩人吃了飯,庾璟年便拉着她的手在院子裡散步消食。這是這幾天,小夫妻兩人剛剛養成的好習慣。所謂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只可惜大冬天的院子裡沒什麼景緻,否則想必還能更多些意趣。
兩人在前面走着,沈沅鈺叫丫鬟們遠遠的跟着,也聽不到兩人的對話。庾璟年就問:“今天王妃那裡可是有什麼事兒,回來的這樣晚?”
沈沅鈺就把阮氏被診出有孕的事兒告訴了庾璟年。庾璟年神色微微一怔,隨即笑道:“沒想到老三這個樣子,竟也快要做父親了!”有些遺憾地道:“我本來想着,琅琊王府這一代的嫡長孫,應該是咱們倆生出來的呢!”
沈沅鈺口是心非地嗔道:“誰要給你生孩子呢!”
庾璟年就道:“你不給我生,難道要別人給我生嗎?”
沈沅鈺啐道:“我不給你生,更不許別人給你生!”
庾璟年哈哈大笑:“就沒見過你這麼不講理的。”
兩人說笑幾句,庾璟年道:“三弟妹有喜,這是府裡的喜事,你準備些東西,明日送到她的院子裡去。”
沈沅鈺道:“不用你操心,我早就準備好了,禮單用不用你看看?”
“這些事,我又不懂,你自己做主就是了!”想了想,又似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來。“院子裡的賬冊,還沒交到你手上吧?你難道是打算從自己的嫁妝裡出這份賀禮?”
沈沅鈺一攤手道:“有什麼辦法?夫君不信任我,不肯把賬冊交給我管,我只好從嫁妝裡出了!”她從來都是一個大方的人,自己的嫁妝加上每年食邑的產出,夠她瀟瀟灑灑花上十輩子了,所以庾璟年的私房錢有多少,在誰的手裡拿着,她壓根就沒放在心上。她覺着庾璟年的私房錢,大概是不可能比自己的錢多的。
庾璟年道:“我不過是讓程先生把賬冊好好整理一番,再全權交給你打理,你就這麼多話等着我!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說說,我什麼時候不信任你了?”
“程先生?”這位先生的大名沈沅鈺早就聽說過了。
庾璟年就給她解釋:“程先生是我手下最重要的謀士,在徐州和當陽兩戰中給我出了不少的好主意。我正打算任命他做我大將軍府的參軍呢,他也早就不愛管這些庶務了,一早就想把這些交給新來的奶奶。我現在叫他來和你交接,他不知有多高興呢!”
沈沅鈺就問道:“真的願意把你的產業全交給我打理?”這就表示上繳小金庫的意思了,沈沅鈺也有一些飄飄然。要知道那個時代,雖然也有男人把產業全都交給妻子打理的,但大多數男子,還是把私產握在手裡,找信得過的大管事來管理的。
庾璟年反而一臉莫名其妙地道:“不給你管給誰管?我又懶得管這些事兒。”
沈沅鈺眼睛就變得亮晶晶的,“這還差不多!”
庾璟年就不由莞爾,點着她的額頭道:“小財迷!”將軍大人好像是有點兒誤會了,沈沅鈺卻並不在意,笑道:“現在知道怕是晚嘍。”
庾璟年本來對禮單什麼的完全沒有興趣,不過聽說那是沈沅鈺自己拿嫁妝出來的,就又忽然感興趣起來。兩人遛彎回來,回到上房,庾璟年就叫沈沅鈺把禮單拿出來給他看。見那上面列了不少的名貴藥材,庾璟年就笑着合上禮單道:“沒看出來,我媳婦還挺大方的。”
沈沅鈺在袁王妃那裡說什麼自己不會管家,當然是謙虛的說法。實際上在長樂堂的時候,因周氏病重,長樂堂的事務基本都是沈沅鈺在管。這些迎來送往之事她經歷過不少,也算得駕輕就熟了。
庾璟年就道:“你還以爲我是誇你呢,我是擔心我媳婦這麼敗家,早晚有一天我要跟你睡大街!”
沈沅鈺二話不說,撲上去就咬了他一口。
庾璟年無奈地揉着胳膊上被她咬出來的兩個牙坑,“這怎麼又變成狗了?”一翻身就把她給壓倒在牀上,“咬我那麼多次,我可得報復回來!”張開血盆大口,就去咬她的嘴脣。
沈沅鈺再想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當天晚上被他折騰的要死要活的,庾璟年差一點兒就沒忍住擦槍走火,沈沅鈺最後無奈,只得用手又幫他宣泄了一回,這才被容許睡覺。
第二天早上起來,沈沅鈺的胳膊就酸的擡不起來了。爲了日後的“性福”着想,庾璟年只好放下身段,屁顛顛地給她揉着胳膊,丫鬟們端着銅盆熱水進來的時候,全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這對奇怪的夫妻。
沈沅鈺梳洗的時候,蕊心就進來回稟道:“昨天用完了晚膳,老太太去了映雪閣。”映雪閣就是庾峻和阮氏住的院子。“老太太聽說三奶奶有喜了,非常高興,賞了三奶奶許多東西!”
這一點倒也在沈沅鈺的預料之中。蕊心抿了抿嘴,又道:“今天一大早,三奶奶就派了個婆子去大奶奶那裡要東西,據說開出了長長的一張單子,大奶奶的臉色十分不好。”
沈沅鈺就不由扶額,給點陽光就燦爛,這還真是阮氏的作風。想來阮氏是覺得自己懷了身孕,地位不同往昔,就想着提高待遇了。她是不敢與王妃如何的,便派了人去大奶奶那裡!
只是這樣得罪何氏,真的沒有問題嗎?
對於何氏和阮氏的這些糟心事,沈沅鈺也懶得管,只問道:“我叫你打聽大奶奶和王妃送到映雪閣的禮單,你打聽到沒有?”
蕊心就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道:“兩家的禮單都在這裡了。王妃的東西昨天晚上就送到映雪閣去了,大奶奶是今天早上送過去的。”老太太都有所表示了,袁王妃和何氏自然要跟進的。
沈沅鈺笑道:“那麼說咱們倒是最晚的了。不過不要緊,誰叫咱們是最小的小輩呢。”細細看了看王妃和何氏的禮單,又把自己的禮單拿出來,因之前的禮單是按照在沈家時的規格擬定的,就刪減了好多東西,這才叫蕊心道:“你去開了庫房,把這些東西收拾出來,等會兒咱們去映雪閣瞧三弟妹去!”
倒不是沈沅鈺心疼那點兒東西,她若是不比着王妃和何氏的禮單給阮氏送禮,自己固然會大出風頭,也難免會把這兩個給得罪了。她一個做媳婦的,總不好越過婆婆去。
用過了早膳,沈沅鈺帶着蕊心、綵鳳和寒梅,後頭跟着一大羣丫鬟婆子,擡着她給阮氏準備的禮品,去了映雪閣。
阮氏只派了一個嬤嬤出來迎接,綵鳳臉色就是一沉,沈沅鈺身份貴重,又是長嫂,阮氏竟然只派了個丫頭出來,實在太過無禮。
那丫鬟也是戰戰兢兢地說道:“二奶奶,我們家奶奶身子不舒坦,正在臥牀休息,不能出來親迎,還望奶奶恕罪。”
綵鳳是個潑辣的,分外見不得沈沅鈺受委屈,就冷哼了一聲道:“你是哪個牌位上的人?也配和咱們奶奶說話?不就是懷了個孩子嗎?咱們帶了大把珍貴的藥材來看你們奶奶,可她卻……”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沈沅鈺早就知道阮氏是個什麼性子了,就伸手製止了綵鳳往下說下去,只溫和地對那個丫頭道:“前面帶路吧。”那丫頭偷偷覷了沈沅鈺一眼,心想滿府裡都傳二奶奶身份雖然尊貴,但是待下人格外寬厚,果然此言不虛。這才道:“二奶奶請隨奴婢來!”
映雪閣是個三進的小院子,比起蘅蕪苑還要小點兒,與大奶奶的別亦閣更是不能相比。繞過一道米分白的影壁,又穿過一道穿堂,迎面五間上房出現在眼前,白牆紅瓦看着倒也像是那麼回事,只是院子裡的擺設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一看這女主人就不是個懂得持家的人。
丫頭將沈沅鈺引入阮氏歇着的屋裡,就見阮氏正穿着白色的中衣躺在拔步牀上,看見沈沅鈺進來了,也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只嘴上說道:“二嫂來了!我本該是到門口迎接的,奈何我現在是雙身子的人了,老太太和王妃都叫我好生臥牀養着,我又確實覺得身子虛弱,不怎麼爽快。有失遠迎,還望二嫂不要與我計較!”
綵鳳就哼了一聲,什麼身子虛弱不爽快,看阮氏滿臉紅光的,哪裡就虛弱不爽快了?沈沅鈺狠狠瞪了她一眼,綵鳳這才閉嘴不敢說話了。
這邊阮氏就假意掙扎着要起身,沈沅鈺就上前去把她按回到牀上去,“咱們妯娌之間,還講這些虛禮作什麼?”阮氏也就順勢躺了回去。
沈沅鈺就叫綵鳳把禮單拿了過來,道:“弟妹有喜,是咱們王府的大喜事,二爺也替三弟和弟妹高興呢,就命我送來些藥材和尺頭,以爲恭賀,不是什麼好東西,三弟妹不要嫌棄纔好!”
阮氏一聽說她來送禮眉宇間立刻就露出歡喜的神色來。“二嫂家身豐厚,送的東西必然是極好的,我又怎麼會嫌棄呢?”就從綵鳳手裡拿了禮單來看,待看到那上頭都是極名貴的藥材和尺頭,就眉開眼笑起來。
一邊急急吩咐丫頭道:“都愣着幹什麼!還不給二奶奶上茶上點心!”剛纔也不見她說這些。
沈沅鈺也不計較。就有丫鬟搬來一把太師椅請沈沅鈺在阮氏榻前坐了。沈沅鈺見她說話的時候一直用手捂着小腹,就道:“我聽說女人的第一胎都十分辛苦,三弟妹可有哪裡不舒爽嗎?”
阮氏又哪裡有什麼不舒爽的地方。只是如今懷着孩子,從老太太到王妃,無不表現出十分的關注,讓她不由自主地也抖了起來。就對沈沅鈺道:“二嫂你也看到了,我這映雪閣和你那蘅蕪苑根本就不能比,和大嫂的別亦閣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三爺和大爺二爺一樣,都是王爺的兒子,可是偏偏給我住的院子就最小,丫鬟僕婦也最少,就連平日裡吃穿用度也是最差的。”
一說話就把庾璟年和沈沅鈺也給饒進去了,沈沅鈺就有些不快。這人實在太上不得檯面了些。就反駁道:“三弟妹說你的院子小些的確是有的,但是這吃穿用度,都是公中分派下來的,雖然三弟是庶子,但是份例都是一樣的。何來短了你們之說呢?”
阮氏撇撇嘴道:“二嫂也是大家子出身,這下人拜高踩低的伎倆你又怎麼會不明白,說是一樣的東西,可是給你們兩房的就是新鮮的好的,分給三房的就是一些殘羹冷炙。”反應過來又找補道:“我不是說你們,二嫂和二哥新婚燕爾,這事兒和你們沒有關係。二嫂不要生氣。”
沈沅鈺微微一笑,“我沒有生氣。”阮氏這話說得應該也有幾分是真的,就她這張嘴,張口就把人給得罪了,夫君又不給力,又沒有強力的靠山,下人們不克扣他們剋扣誰呢?
阮氏就拍了拍睡的那張牀榻,“就比方說這張牀吧,我和三爺在這張牀上睡了三年了,這是用白栓木做的,而大嫂那張牀卻是酸枝木的。都是王爺的兒媳,憑什麼我就要比大嫂差一籌呢?這牀又小又硬,從前咱們還能對付,可是如今我是雙身子的人,這樣的牀榻怎麼能睡得舒服呢?”
沈沅鈺就有些無語地看着她,她不會是讓何氏給她換一張牀吧?何氏那張牀可是她的嫁妝,是何氏從孃家帶過來的。而沈沅鈺從孃家帶來的那張豪華的大牀更是紫檀木的,十分的名貴。阮氏自己孃家窮得叮噹響,能怨怪誰來?
沈沅鈺終是忍不住問道:“你讓大嫂給你打一張新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