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的傳喚御馬停在重府門前,不過重府沒有幾人在意,來人也只是道明是來找伍小姐重意歡的。那人經由小廝帶領,來到別院,等候重意歡。
來至院前,重意歡一眼就認出來人,是皇上身邊的人,只是他沒有驚動其他的人,想必是有的別的用意,重意歡自然也不至於笨到那個地步。
“五小姐,我們家老爺有事找伍小姐商量”,那人看了看周圍,“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重意歡跟那人往前走了走,在確定周圍沒有什麼之後,那人才慢慢將說道:“皇上派小人來***,一是爲了看望小姐,二一個是邀小姐上京,說是有重要事情,要倚重小姐”。
重意歡想了想,說道:“皇上可說是什麼事情沒有”?
“皇上沒有說,只是叫小姐別耽擱,收拾東西,自然有人來接小姐”,那人說完頓了頓,“這次皇上不想驚動什麼人,還望小姐也注意點,別讓太對人知道就好”。
“好”,重意歡雖不知道是何用意,不過當今萬歲爺讓辦的事情,她還能不照辦?
送走了那人,重意歡也無心再幹別的事情,正在與重意鳶在閨房中嬉鬧,突然門外傳來男人的聲音,着實讓姊妹兩個一驚,不過還沒等兩人反映過來,那人已經徑直走進門來。
“不想姐姐這麼好的雅緻,大白天的陪歡兒在房中不出門”,還是一副戲謔的神情,沒錯,來人不是祁連昭是誰。
重意歡這才說出來一句話,“你怎麼進來的”?
看着眼露警惕的兩人,祁連昭笑聲郎朗,“大門如此大開,難道我進不來”?
重意鳶也算是知道輕重,若是從前門進來,自然會驚動了老夫人,憑她的性子,如何還能讓這麼尊貴的客人獨自在重府中瞎逛。
“祁世子是翻牆進來的”,重意鳶問道。
祁連昭不置可否,“沒錯,姐姐真是聰明,這都被你想到,我若是從前門進來,豈不是要被留在前堂,見不上歡兒了”。
重意鳶看了看自家妹妹的表情,笑了笑,知趣地走開,掩上房門,並囑咐丫鬟別進房裡去。
“你來幹什麼”,重意歡問道,映象中祁連昭一直以來都是清冷自居,什麼時候有過這麼唐突的行爲,這點倒讓重意歡真的刮目相看,確實,男人得立體地來看。
祁連昭自顧自坐在桌前,“來聽你解釋,解釋爲什麼那天在山門外面要那樣對我講話,又是怎樣留我一個人在場,然後你飄然而去”。
重意歡聽言感覺不明所以,原來他是來找事的。
“解釋什麼,我沒什麼好解釋的”,沒想到,當時氣沖沖的她此時卻完全沒有半點的囂張,倒是覺得自己幹了虧心事情,有點不敢面對祁連昭了。當時本就是自己多想了,後來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前前後後想了,祁連昭所做的一切,貌似都是爲了自己,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天是怎麼了,就突然說出那些話,事後確實非常懊悔,只是現在要她當面認錯,不可能!
祁連昭似乎不爲所動,反而走到重意歡的身邊,“那好,既然你沒什麼好解釋的了,我解釋給你聽”。
重意歡萬萬沒想到,他會接這麼一句話,只是不知道他能說什麼,好好的數落一
頓自己?或者將當日的話原原本本地還給自己,還是衝着自己大發一頓脾氣,以消當日之恥辱?
見半天祁連昭也沒有什麼動作,重意歡首先說道:“那日我說的什麼話,現在我都忘了,或是你沒有忘的,現在我也收回來,就當我沒有說過就好了”。
既然不知道該怎麼說,還是耍一回無賴,畢竟是自己理虧在先,她可不想讓別人揭自己的短。
“歡兒,當時確實是我有點莽撞,不在你答應的情況下就說出那種話,只是如今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我的心思難道你還不知道嗎”,祁連昭一口氣說完。
重意歡靜靜地聽着,她自然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她自然知道他的款款深情,只是當時不知道爲什麼,會突然地毫無半點原則,半點思緒。這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她的一切淡然自若,她的一切處事不變,在他跟前,就會變得毫無章法,毫無原則。
重意歡笑了笑,說道:“我知道,這一切我都知道”。
款款深情,綿綿情意,瀰漫在房間裡的各個角落裡,似乎屋外的所有實物都因爲重意歡心思的轉變而都變得那麼漂亮起來,歡快起來。
“既然你都知道,爲何當日還要說下那些話來”,祁連昭問道。
重意歡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幾句話,就能讓這個堂堂祁世子幾天寢食不安,茶飯不思,煎熬到最好還是想來找她將這個心結了了。
沒想到自己最害怕的事情終究還是落到了自己的頭上,重意歡吞吞吐吐,“當時…當時……是我想多了”。
看祁連昭懵懵懂懂的樣子,“哎呀,女孩家的心思你不懂”。
說完不顧祁連昭的反應,趕緊別開頭,她纔不要讓這人看見自己害羞的樣子。
隔了半天,屋子裡才散出來祁連昭爽朗的笑聲,透徹心扉,直衝天際。
不日,果然重府有人來接重意歡,重意歡只對外言說是去山上寺裡上香,並想在寺裡住上幾日。重意鳶不放心妹妹一個人跑那麼遠的路,要親自跟着,重意歡是好說歹說,才讓自家姐姐放心自己,將她送上馬車。
一路無話,直到京都。
重意歡跟引路人徑直走進一家酒館的二層小雅間,重意歡路上還在懷疑,到底是什麼事情,要搞的這麼神神秘秘的,如今看座上那人,確確實實是當今皇上,心裡也不敢有半分別的思緒,當場準備參見。
低下的頭兒還沒有點動作,卻被人擋在半空,“這次是悄然出宮,那些繁雜禮節就免了吧”。
“謝皇上恩”,重意歡站直身子,雙手垂立,一副爲人臣子的樣子。
“怎麼,幾日不見,當初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不見了”?
皇上戲謔地說道。
沒想到皇上竟與她開起玩笑來,這讓重意歡心下也鬆了不少,相信等着自己的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吧。
“皇上說的哪裡話,意歡可擔不起”,話雖這樣說,不過眼神裡卻滿含笑意,看着座上的皇上。
皇上見重意歡如此樣子,笑着說道:“坐吧”。
重意歡也沒有多少拘謹,扯過椅子坐在下頭,“皇上這身衣服不錯”。
沒想到這一個小女子敢開他的玩笑,這讓皇上很是高興,“你的也不賴啊”。
原來重意歡出門的時候爲了方便起見,着了男裝,現在看來,與一個小子別無兩樣。
嬉笑過後,重意歡首先問道:“不知皇上召意歡前來,是不是有什麼要緊事情要意歡辦的”。
皇上聞言只是靜靜地看着窗外,半晌都沒有接話,重意歡見聖上沒有說話,也只有靜靜地等着。
良久才聽見聖上問道,“意歡,你看這天下美不美”?
重意歡謹言慎行,知道皇上面前的一問一答都已經不是簡單的一問一答,這個時候最爲明智的選擇就是傾聽,於是她沒有半分想要說話的意思,聽着皇上說。
果然,皇上也沒有等她的回答,就獨自一個人在那兒說話,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對她說話。
“這偌大的天下,不想卻成了我心頭最大的心病,意歡,你說朕該將它如何處置”。
似乎是歷經滄桑,滿含疲憊的語氣,與昔日裡大堂之上的天下主宰完全判若兩人,這問題重意歡自然是不能回答,只是不回答又不行。
“皇上,這天下終究還是您的天下啊”,重意歡說道。
天子就是主宰一切,一切到他眼裡都只是他擁有的一部分,不管是什麼,終究都逃不過他的束縛,亦或者是手段,或者,連她重意歡也不在例外。
像是聽到了極大的笑話,皇上無奈地搖了搖頭,“朕老了,管不了這麼多事了,年輕的時候,爲了這天下爭奪權位,歷盡滄桑,而如今力不從心了,反而放心不下的還是這天下,你說,朕這一輩子是不是活着一塌糊塗啊”。
重意歡不想皇上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心裡百感交集,但也不敢亂說什麼話,只是淡淡地說道:“皇上說的哪裡話,皇上如今是精力旺盛,正是治理朝政的年紀,如何說您老了,再者,皇上的治國之道,百姓們是看在眼裡的,您放眼望去,樓市街道,繁榮櫛比,這都是您治國有方,百姓們哪一個不說當今皇上是個好皇上”。
重意歡說的卻是實話,當今皇上以身作則,想的全是爲民的事情,繼位以來,從未鋪張浪費,驕奢淫逸,系的是普天下之黎民,爲的是全九州之社稷,以至於如今短短二十年間,天朝上下其樂融融,百姓安居樂業,一片祥和景象。
“意歡啊,你也不要寬慰朕的心了,老了就是老了,不服老不行”,說到這兒,皇上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情,停了半天,接着說道,“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是這天下黎民啊,每到皇位更替,自然多起風波,如今朝下朝上我看在眼裡,卻力不從心,都是朕的兒子,朕真不願意看着他們爭來爭去的”。
重意歡自然清楚不過如今朝上的事情,最有勢力的要數三皇子,不過六皇子一直處世有道,善愛百姓,也不失民心,若是讓她現在選,她定然不會再選三皇子。如今聖上的這些話給她一個警醒,確實讓人有些後怕。
“朕的這些話,是無從說起,也不知道說給誰聽啊,所以就想到你了。你看這朝堂上下文武百官,後宮妃子,朕卻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意歡,你說朕這個皇子做的是什麼皇上啊”。
重意歡久久地揣摩着皇上這些話的意思,沒有半點的威嚴,只有一個老者對於面前自己無能爲力的無可奈何,既讓人聽着心動,又叫人聽着迷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