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將匾額賜下,另外將擬好賞賜重府的聖旨與午門外讓掌官宣讀完畢,協同老夫人一同在後花園用膳。
只見往來宮娥絡繹不絕,各種美味佳餚一會兒擺滿了石桌,盧氏何時見過如此的待遇,一時間心裡七上八下,若不是老夫人在身邊鎮着,還不知道要出什麼醜。
席間,皇上不經意問起重意歡,老夫人先是一愣,想不到皇上竟然記着重意歡這個人,於是照實回覆皇上。
“那如今,她的身體無大礙吧,朕就害怕給她留下什麼疾患”,皇上笑着說道,卻沒發現重老夫人兩人的臉上滿是狐疑的神情。
“謝皇上體恤,只是民婦孫女身子一直健朗,皇上如何這麼說?”
皇上看着兩人的臉色,確定兩人不知道之後,於是詳詳細細將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重意歡爲自己擋下刺客的一劍,纔不至於自己受傷,所以,方纔才問起重意歡的情況。
老夫人心緒不定,她竟不知道還有這麼一件事情。
“重府一門果然都是忠君愛國,若不是當日意歡替朕擋下那一劍,恐怕朕早就一命嗚呼了”,皇上笑着說道。
老夫人面上應承皇上的話,心裡卻已經打起了心思,難怪重府的命運會突然發生變化,難怪她的兒子會突然當上官,難怪皇上會突然召見她進京,原來,重府的這一切榮耀,全是來自重意歡的原因。
兩人離開皇宮的時候已經是申時,老夫人坐在轎中,心裡很不是滋味,沒想到平日裡一直跟自己對着幹的重意歡,竟成了她重府的大貴人,心裡對重意歡往日的一點厭惡之情,一時間也一掃而光,只覺得重府有這個孫女,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盧氏似乎還不知道事情的情況,還在老夫人身邊一個勁地問皇上今天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重老夫人心意煩亂,對於盧氏此時的舉動,是從未有過的厭惡,於是將原原本本的情況對她說了一遍,果然,在聽完之後,盧氏開始安靜下來,沒想到竟是重意歡?
這日,重意歡在家無所事事,隨而想起那日夜裡見過方丈住持,臨走的時候說給自己的話,心中有了這個想法,竟一刻都待不住,於是出了重府就奔大佛寺而去。
果然,方丈住持的房間裡面什麼東西似乎都沒有動過,重意歡走到桌前,看着那日方丈大師用過的茶杯,心裡疑惑,於是拿在手裡仔細把玩,清晰的紋路似乎已在日積月累中被磨滅殆盡,重意歡敲了敲,沒有任何發現。
她明明看見那夜方丈在手底下將這個茶杯倒出什麼東西來的,似乎是有意要讓她看到。
不過,在下一刻,她眼睛一亮,這個茶杯雖然看起來小巧精緻,不過卻並不是實心的,於是反過來放在手裡,順着光亮下一看,果然,在茶杯的底下,露出來一道細小的縫子,中間似乎夾着什麼東西,重意歡想了想,輕手將裡面的東西取出來,打開一看,不禁驚了一跳。
“什麼人?”
外面一個僧人朝着門內喊了一聲。
重意歡嚇了一跳,連忙將手中東西收好,躲在一邊櫃子後面,那僧人見半天沒有人答應,於是進門查看一遍,確信沒人之後,重新將門關上。
重意歡等那人離開,將桌上那茶杯歸於原處,也從門裡出來,四下裡張望無人之後,就大搖大擺地朝着寺門走去。
寺門前依舊是香客不絕,天地間的事情,從來不會因爲一兩個人的變化而發生一點改變,就如同方丈住持的死,在人們看來似乎並沒有什麼影響,人們還是進行着重複的生活,幹着各自的事情。
重意歡走在臺階上,漫無目的地看着衆人,突然,往前邁的步子在下一刻停滯不前,人頭攢動的人流中,一個影子遠遠地映入她的眼簾。
就這樣,隔着衆人,兩人相對站立不前,直直地看着對方,雖然相隔甚遠,不過,她還是能一眼就在人羣中找到他,那樣熟悉的身影,那樣觸手可及的氣息。
祁連昭今日心情苦悶,在大佛寺周圍散心,沒承想卻遇見了重意歡,奇怪的是,心裡明明期待她的出現,如今見着了,卻有些無所適從,就這樣站着看着對面的她,不敢上前也不想就此離去。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寒風吹過臉龐,將重意歡的思緒拉扯回來,她才發現,身邊的香客已經變得非常稀少,她竟完全沒有知覺。
那頭的祁連昭,依舊站在風中,絲毫沒有想要離去的意思,終於,重意歡收回遠處的目光,暗歎一聲,低頭鑽進人羣裡,朝着下山的方向而去。
似乎就是在這兒,當着衆人的面,他說她是他的妻,如今,卻成了形同陌路,不是不想,是不能,不是不敢,是允……
重意歡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大佛寺的山腳走下來的,又是如何回到重府的,一路上心情未有的苦悶,祁連昭的影子此時在腦子裡卻無比的清晰,他的一言一笑,就好像是在心裡發了根,絲絲縷縷霸佔着她的神經,容不得一點逃避。
似乎是逃一般進了大門,倉皇失措地到自己房間,卻在打開房門的一霎間,愣在當場。
面前站着的,赫赫然就是祁連昭。
重意歡呆在原地,許久才說出一句話:“你……”
“想問我怎麼在這兒的對不對”,似乎是已經知道了她的心思,竟在她還沒出口就已經能對答如流。
“呃……,對,你怎麼在這兒的”,重意歡不禁納悶,方纔在寺門前本想着是不見的,然後逃了似得的回了家,沒想到那人卻在家等着你,這種狀況,應該足夠讓每一個正常人都難以接受吧。
祁連昭笑了笑,徑直朝着重意歡走來,“既然你那麼不想見我,那我只好現行到重姑娘府上等候了。”
陰陽怪氣的聲音,完全沒有往日那個叫她歡兒的溫柔,這讓重意歡感到莫名的傷心。
對呀,他是怎麼來的重府,又是怎麼來的自己房間。
“是誰允許你進我房間的,難道重府的人能讓你隨意在重府走動”,明明是明知故問,重意歡確實想不出什麼話要說。
果然,此話一出,祁連昭像是聽到極大的笑話,“我堂堂祁王世子,在重老夫人眼裡也是得重人物,如何就進不了重府,況且,我現在的身份是你重家伍小姐的婚婿。”
帶着戲謔的語氣,從祁連昭的口中說出,若是在平時,這話在重意歡聽來似是格外入心,但今時今日,這話在她聽來,卻是分外的讓人心顫。本來心裡已經準備將這段衝動深埋,卻不想等真正見到那人時,一切的決心都是枉然,一切的僞裝都是自欺欺人。
剪不斷,理還亂。
重意歡索性別過頭去,既然無法面對,乾脆選擇逃避,然後一了百了。
祁連昭一字一句說道:“我說過的話,從來都當真,歡兒,你究竟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從我們認識,到經歷的一切,歡兒,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不想讓我知道。”
無聲的回答,她該說什麼,她能說什麼。
“不管是什麼事情,說出來,我們一起面對啊,這麼長時間了,難道你還不知道我的心嗎?”
如珠般的話語,一字一字砸在重意歡的心頭,滾燙滾燙的,直燒的她心神不寧,就連話也說不出半句。
重意歡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竟也沒想到要將他推開來,就這樣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祁連昭將自己栓緊在懷裡。
“祁連昭,你究竟是什麼意思,平白無故地出現在我的房裡,對我說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如果你不馬上離開的話,我就……”
話還沒有說完,嘴已被人封上,身邊圍繞着他的氣息,就連他的心跳也能一清二楚。
啪嗒!
一滴淚水滴在祁連昭的手背上,將他嚇了一跳,連忙將手中的人兒放開,卻見重意歡已經淚流滿面,他什麼時候見過重意歡在他面前這般模樣,一時間手足無措,像是犯了錯的小孩。
重意歡就這樣,也只是望着祁連昭,沒有說什麼話。
祁連昭伸手將重意歡臉上的淚水揩去,卻見重意歡躲了一下,將那人的手生生的空在當空。
“抱歉,是我魯莽了”,祁連昭說完此話,放開重意歡,頭也不回的就出了房門,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此時在想些什麼,只留重意歡一人在房間裡,依舊呆呆地站在原地,癡癡地望着祁連昭離去的方向。
本來心裡已經準備將這段衝動深埋,卻不想等真正見到那人時,一切的決心都是枉然,一切的僞裝都是自欺欺人。情到深處自然癡,她與祁連昭,已是癡傻到不能自拔的地步。
本以爲自己已經能夠很理智的面對世間之人,本以爲自己不會再喜歡這世上任何一個男人,卻沒有想到,還是讓這麼一個男人闖進了自己的世界。自己還有恨,還有仇,讓她如何能夠放下自己,如何能夠忘記她慘死的君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