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祁敲着摺扇扇柄,“瑤瑤,你是不是應該先放開她了?”
月霓裳也不在意,緩緩的鬆開手,掃了眼站在一旁看戲的楚靈玉,袖擺輕撫,懶洋洋的說道:“玉妹妹,可否請你下去了?我想這是我和阿楚以及寧世子的事情,難道說玉妹妹是打算留下來給我暖牀?”
楚靈玉本來是打算留下來的,可是在聽到月霓裳的話後,頓時小臉一白,又是一陣噁心上涌,竟是忍不住的想要乾嘔起來。
“玉妹妹,你早些回去吧,這邊的事情,姐姐知道該如何處理。”楚瑤華也出聲了,計劃既然變了,自然也就沒了興趣繼續的演戲給楚靈玉看了。
“姐姐……”
委屈的低語,又拿眼看了眼寧祁與安子衿,楚楚可憐的無辜眼神,換做一般的男人,怕是早就忍不住的上前好生的呵護一番了。可惜碰上的這兩個壓根就不吃她這一套,自然誰都不會甩她了。
“靈玉郡主還是早些回去吧,今日之事還請靈玉郡主莫要再向旁人提起!”安子衿笑着說道。
“安小侯爺說笑了,那是靈玉的姐姐,靈玉也是爲了姐姐好,自然不會將此等……事情傳道出去,壞了姐姐的名聲。”頓了頓,她走到寧祁面前,福身,祈求擔憂的說道:“寧世子,姐姐,姐姐也只是一時糊塗,還請寧世子莫要見怪!”
寧祁似笑非笑的瞥了眼楚瑤華,又看向半曲着身子爲楚瑤華求情的楚靈玉,竟是一側身避了開,道:“靈玉郡主的這份禮,爺可受不起。瑤瑤是爺的未婚妻,爺自然不會怪,你管的未免太多了些!”
反正寧祁給人的印象本就是肆意妄爲,對於心懷不軌的女人,他現在是沒有一點興趣上去逗弄。皺了皺眉,寧祁覺得,自從這個楚瑤華出現之後,他似乎對別的女人都提不起來興趣了呢!
楚靈玉神情一僵,下一刻掩着脣,笑道:“是了,是靈玉想差了,以爲姐姐瞧不上寧世子。寧願做出與女子苟且的傷風敗俗之事,卻都不願意接受寧世子!現在想來,倒是可能真的是靈玉想錯了。既然如此,靈玉就先告退,省的耽誤了寧世子。”
“霓裳,你不覺得你們兩個……你到底對楚靈玉說了什麼?她可是守在寧祁門口好些時候,我們剛剛出府就被她攔個正着,說是讓我們勸勸你,別讓你爲了名利而做出傷風敗俗的事情來。”
天知道他聽了這話就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實在是不明白楚靈玉話中到底是幾個意思。
但,絕對不是好事!
在聽了楚靈玉添油加醋的話後,寧祁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看,一路上的沉默,到現在的紅雨開口,總覺得不太對勁的模樣。
“開了個小小的玩笑,誰知道她竟然這般的經不起玩笑,竟然還給當真了,這又不關我的事!”根本不在意的聳聳肩,月霓裳的手還是搭在楚瑤華的肩膀上,笑的非常的無辜,根本看都沒有看寧祁一眼。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楚靈玉是什麼樣的人?你不能隨便的拿瑤華的名聲開玩笑,那女人心思可深着呢,抓到一點把柄,是絕對不會放手的。你看你這件事情做的。”
女人和女人之間?月霓裳向來放肆隨意慣了,怎麼瑤華也這般的不知輕重。
“我可沒有開玩笑,我是真的很喜歡阿楚的,比你們誰都要喜歡。”不合時宜的自說自話,月霓裳哪裡是那種會聽別人話的人?不唱反調就不錯了。
楚瑤華和月霓裳之間的相處模式,本就是常人所無法理解的。一般人如何能想象得到,兩個女子之間的相處,何以會親密到如此境地?但,事實上,她們確實非常親密,親密的讓人無法想象。
楚瑤華根本就沒有對這件事情做出絲毫的表態,冷冷靜靜的模樣,就好像這些事情都和她沒有多大的關係一樣。
“瑤華,你不覺得你今日做的事情有些過了?”和月霓裳說不通,安子衿只能對楚瑤華說到。
“會嗎?”並沒有看向安子衿,她反倒是招手讓躲在一邊吃的正香雲鴻,道:“日後若是再發生像今日這樣的事情,可就不會像今日這般的算了!雲鴻,記住,你是一個和尚!”
“不會了不會了!”雲鴻答應的非常乾脆,關鍵是他缺根線的腦袋,每次過去了之後,總是沒有長過記性,事後就將楚瑤華的警告忘得一乾二淨。
雲鴻?
安子衿和寧祁心中一驚,這個世上,叫這個名字的人,怕是隻有一人了。
普安寺的雲鴻大師!
不是說前幾日纔給楚靈玉卜了一卦嗎?怎麼現在和楚瑤華的關係……
等等,以楚瑤華和雲鴻的關係來說,那麼楚靈玉的那個卦象是……
安子衿想了想,上前一步拱手道:“敢問,可是普安寺的雲鴻大師?”
楚瑤華噙着笑看向安子衿,眼底氤氳流光,瞧着不真切。她既然在這裡將雲鴻的名號報出來,本就沒有打算要隱瞞的意思。
雲鴻大師?雲鴻眼底浮現嫌棄之色,什麼大師不大師的,說得好像他很老一樣。
“貧僧正是雲鴻,卻也不是是什麼大師!”
話音剛落,月霓裳就大笑起來,她靠在楚瑤華的身邊,笑的花枝招展的,“阿楚,你到底是從哪撿來的這麼好玩的傢伙?我瞧着實在是太可愛了。”
“行了,站到邊上去,你壓着我了!”充滿歧義的話,她愣是非常自然的說出來了。她擡眼看了眼外面,揚聲喚道:“巧棋!”
“是,郡主,花茶已經準備……”
巧棋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覺得眼前冷風一過,手中捧着的東西就被人給搶了去,等到回神,手中哪還有什麼花茶。
“阿楚,我走了!”
這的是揮一揮衣袖不帶一片雲彩,拿到了想要的東西,雲鴻高高興興的從來時的路……窗戶一躍而出。
不經意露出來的一手,讓楚瑤華之外的其他人的眼底劃過一縷深思。誰能想到,普安寺這些年盛傳的雲鴻大師,真容卻是隻有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而且瞧着似乎腦袋還不怎麼靈光,平常的時候,就算是在路上碰上,怕是也很難將他和傳言中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曉古今,有着神僧之稱的雲鴻大師!
安子衿更是瞪大眼睛,在他心中,他一直以爲雲鴻大師應該是白鬍子白髮的垂垂老者,誰來告訴他,怎麼冒出來一個年歲上和他沒有多少差別的人,說是傳說中的雲鴻大師?
“我怎麼瞧着事情發生的越來越詭異了?”實在是想不透,安子衿捅了捅身邊從進來開始,只是最初的時候說的那兩句話,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幹瞪着楚瑤華的寧祁問道。
“瑤瑤……”
“阿楚,好不容易休息好了,走,我帶你去瞧瞧新的芙蓉雲錦的花樣,知曉你素愛清雅花樣顏色,我這次可是特意叮囑了一番呢!”
寧祁這剛一開口,月霓裳好像是故意的一樣,突然開口說道。
顯而易見的,在寧祁與月霓裳兩人之間,楚瑤華更看重的顯然還是月霓裳了。
果然,楚瑤華理都沒理寧祁一下,抿脣淺笑的看着月霓裳,道:“又不是全部給我的,莫不是這次當真三匹都給我?你讓我挑,若是我挑着喜愛了,可就不讓了。”
“阿楚若是喜歡,自然全部送給阿楚。當然了,如果阿楚喜歡我的話,我也不介意將我自己打包好了送上!”似笑非笑的睨了眼面無表情的寧祁,裝啊,倒是裝啊,她的阿楚,她怎麼可能讓給別人?
額間,那點妖嬈紅色美人痣顯得尤爲的奪目,月霓裳真的能稱得上是大荊第一美人,當之無愧。
楚瑤華彎起眼睛,“那現在還不是我的?我都以爲你早就是我的了。”
“當然,如果阿楚認爲的,那當然是你的了。”
“哦?”
“阿楚……”
看着兩人去了後室,在看被晾在外面沒人理的他們兩個,安子衿忍不住的想要一巴掌拍死月霓裳的衝動。
這麼赤裸裸的排斥,當他是瞎子,所以看不到嗎?
寧祁眯着眼睛,過了一會兒瀟灑一笑,轉身一撩衣襬,施施然的坐在外面剛剛楚瑤華坐着的位置上,顯而易見,他等着。
安子衿見狀,只能無奈的同樣的等在外面,他深深的明白寧祁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但願月霓裳不要玩的太過分了。
後室!
楚瑤華的視線在淺水藍爲主色調的芙蓉雲錦上劃過,就不再看了。
她知道月霓裳定然是有什麼話要對她說。
“聽說,昭和帝近段時間秘密帶了個九歲的孩童入了宮,不假他人之手,親自的帶在身邊,手把手的教着呢!昭和帝的意思,是打算在新年之初,昭告天下,封爲安王!”
月霓裳擺弄中房間中唯一擺放的血薔薇,笑意盎然的將別人壓根連一點風聲都不曾探聽到的消息,輕輕鬆鬆的就告訴了楚瑤華。
“阿楚你說,這個孩子會成爲皇位爭奪戰中的一個異體嗎?安爲國姓,卻以國爲封號。大荊天下,要避諱昭和二字,可是那個孩子,卻偏偏叫做安和。你說,這是不是代表,昭和帝以前做的一切,都不過只是在爲這個孩子做嫁衣?”
安和!
楚瑤華擡起眸子,那個如精靈一般的孩子。
她自認爲長這麼大,從來不曾對誰用過心思,但是毫無疑問,那個孩子,她很喜歡。無論當初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接近他的,後來,那個孩子乾淨的靈魂,真的進駐到了她的心間。
那樣的孩子竟然去了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很難想象他是否能活着長大。
“阿楚?想什麼呢,這般的出神!”月霓裳有些奇怪,楚瑤華很少想事情想的這般出神的,甚至她走到她身邊好一會兒了,她都沒有一點反應。
“沒什麼,只是對那個孩子有些興趣。”並沒有隱瞞,她與她之間,基本上沒有什麼秘密。
楚瑤華想到的是,她已經有好些日子不曾見到安和,以前是不知道他的下落,也不曾刻意打聽。雖然現在並不知道那個所謂的麒麟王妃在中間扮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但這些顯然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對安和感興趣。
月霓裳搖搖頭,“你什麼時候對我有些興趣也好啊?我怎麼就想聽這些話,你一次都不說?”
睨了她一眼,楚瑤華起身指着桌上擺放着的三匹芙蓉雲錦,“這一批的芙蓉雲錦,我很喜歡,就全要了。至於你要送往皇宮的那份,你自己個兒想法子去。”
楚瑤華的這個要求委實有些爲難,芙蓉雲錦的貴重在於其難得,輕如薄紗,穿起來極爲的飄逸,且華而不俗,深受女子的追捧。
可惜,芙蓉雲錦只有北月樓裡纔有,且還不外賣。楚瑤華每每傳出去,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哪裡能隨意的就能製出來的?
瞥了眼桌上放着的芙蓉雲錦,月霓裳不在意的想到,看來這個月宮中的那一份是沒了。
不過阿楚喜歡,其他的都不重要!
出來的時候,楚瑤華嘴角噙着笑,在看到安子衿和寧祁還未離開後,稍微有些奇怪。
“要走了啊,瑤瑤!”寧祁起身,當他看到拐角處的那抹豔紅時,頓時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安子衿都還未來得及起身,只覺得一陣風過去,等緩過神來的時候,就見臉色非常難看的月霓裳站在窗戶前,冷笑的看着下方。剛剛還站在面前的楚瑤華和寧祁,哪裡還能瞧見影子?
嘴角一抽,寧祁的動作未免太快了些。
想到這,又忍不住的苦笑。可不是快?甚至他都沒有來得及動作,就已經遲了。
“你還不走,是不是打算讓我送你?”陰測測的聲音,哪裡還有平日裡的慵懶惑人。
安子衿摸了摸鼻尖,貌似他真的是到哪都礙着別人眼了,他是無辜的受害者好不好?
他發誓,下次再碰上瑤華的事情,絕對不要再和寧祁一同參與進去了。
可心底的另外一個聲音卻在嘲笑他,沒有人讓他參與進去,只是他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腳罷了!
是啊,是啊,是他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每每聽到她的消息,總是不受控制的自己跟過去,想要知道她的情況。
怪誰呢?只能怪他自己罷了!
……
楚瑤華其實可以不和寧祁離開的,在他拉住她的時候,只要稍稍側身避開就可以了。
但她沒有,她只是覺得有些奇怪,奇怪寧祁的態度。
本身寧祁的名聲在汴京就是屬於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楚瑤華的身份擺在那裡,且一身芙蓉雲錦製成的裙衫,又是能隨意的進出北月樓,自然而然誰都曉得她的身份。
這兩個人走在大街上,總覺得是極爲扎眼的存在!
“瑤瑤,這幾日我尋你,你似乎是在躲着我。”
幾日來,無論他親自去楚王府,還是派人去楚王府,沒有一次能將她給邀出來。夜探香閨吧,偏偏對方的武功不若,根本就不給他機會。有的時候,去了她的瑤華閣,也是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好像懶得理他,故意躲起來是的。
“我沒有躲你!”她也沒有必要躲着他,因爲他們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需要躲着對方的事情。再說,她和他也不是很熟悉,只是暫時的合作同盟關係。
“我去找你,你次次都不在,派人去找你,你也是各種推脫。想着是不是我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讓你生氣了,忐忑了許久!甚至於我晚上都去過,只是根本就沒瞧見你人。瑤瑤,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有去找過你。”
寧祁此時的模樣,就像是一個受了天大委屈似的,眉宇之間盡是糾結與忐忑,好像真的很怕她生氣一般。
那副受氣的小媳婦樣子,讓大街上來往行人看向他們兩人的視線都充滿了曖昧不清的顏色在其中。
一個是廢物世子,一個是如仙郡主!
無論世人是以何等目光看待他們的,不可否認,這兩個人站在一起是極爲的相配。
當然,得忘掉寧祁加註在世人眼中的印象。
就說此刻,雖然覺得他們兩人站在一起頗爲相配,但很多的人都覺得並不能接受。
一個是仙女,一個是廢柴,怎麼看怎麼覺得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雖然這坨牛糞長得人模人樣,讓姑娘家瞧着臉紅心跳的,但也改變不了他就是坨牛糞的事實。
楚瑤華抿着脣輕笑的搖了搖頭,道:“世子莫要多想,可能我當時剛剛用完晚膳,與巧棋她們在花園中散步,剛巧就錯過了,並沒有要躲着你的意思!還有,你我是皇上親自賜婚,你若是想要見我,隨時都可以,不需要夜間來,被人瞧見了,傳出去對你不好!”
楚瑤華的話,讓邊上走過去的男子都露出羨慕的眼神,更是對寧祁赤裸裸的嫉妒。
要知道,這個人是瑤華郡主啊,多少人想要娶她?怎麼偏偏就許給了寧祁這個廢物呢?
楚瑤華的話,讓寧祁眼底掠過一抹異光,他可以肯定,當時她絕對不在散步,他知道她在楚王府,可是到底是在什麼地方,卻無法得知。
她在說謊,卻說道習以爲常,情真意切。
楚瑤華拉起他的手,緩緩的穿過人潮涌動的街道,慢慢的走向城外郊區。
楚瑤華微微眯起眼睛,想了想這幾日到底在什麼地方,卻發現,似乎這段時日去的地方有些多,有些記不清了。只是,晚上的話……她似乎是在地室中呢!
這段時日,她的花兒正需要鮮血的滋養,她正在爲此做準備。要知道,前些日子事兒多,有些顧及不上,她的花兒都有些沒勁兒了。她特意的去尋了幾個平日裡嬌養的最不錯的丫頭婆子,那些麪皮她瞧不上,血肉倒是不錯的肥料。
好不容易,血薔薇重新的煥發生姿,她的血池卻快要空了。
她拉着寧祁的手很涼,彷彿是涼到了心裡面。
寧祁微怔,低下頭看着牽着自己的細白小手,眉宇之中浮現柔和之色。
他從未與人牽過手,更遑論如此乖乖聽話,甚至在她面前低聲下氣。這是他這麼大來第一遭,卻覺得非常的不錯。
到沒人之後,那隻小手緩緩的抽離開,寧祁頓時不滿,卻又壓抑住這份奇異感覺。
“瑤瑤,剛剛說的話,是真的?我能隨時去找你!”寧祁始終記得剛剛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楚瑤華的話,現在沒人了,他不用裝,她也不用裝,他當然得再次確定一下。當然,他只是確定一下,到底是聽那句話,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意思了。
“你不是說我虛僞?那番話不過只是爲了我自己博名聲,豈可當真?寧世子也不像是開不起玩笑的人,聽聽就過去,別太在意。”
楚瑤華淡笑的側頭拒絕道,演戲而已,何必當真,他們兩個不都是善於演戲的人?習慣就好。
寧祁當做沒聽到,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結,而是問道:“瑤瑤,我們的婚禮會由昭和帝做主,但是在回到麒麟族的時候,我將會給你一個最盛大的婚禮,暫時只能先委屈你了。”
重新給她一個?楚瑤華微微瞪大眼睛,她覺得他是不是有些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