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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言昭寧的主動挑釁,言昭華只是笑笑,反笑道:“妹妹送了什麼,既然覺得不如我的,那又爲何要送呢?我送的東西,不敢說比妹妹的好,但也是用了心的。”

言昭寧被言昭華的話給噎了一下,沒想到自己謙虛的話會被言昭華拿出來嘲笑,謝氏也忍不住了,接着說道:

“兩姐妹什麼好不好的,不管是什麼,都是一番心意,母親您說是不是?”

謝氏笑靨如花,對柳氏這般說,柳氏慈愛的點了點頭,並未多言,只將手裡的參茶遞還給了身邊伺候的嬤嬤。謝氏看了一眼染香和青竹手裡捧的東西,禮盒正是她讓人給言昭華送去的,裡面裝的是兩尊鑲金嵌玉的葡萄酒杯,那酒杯通體純金,內外皆鑲嵌五彩寶石,富麗堂皇之餘,也確實值些銀子,這東西若送給其他人擺放觀賞,興許還能有些說法,可送給國公夫人柳氏嘛,就有些差強人意了。

謝氏自然也不怕言昭華送出東西之後,柳氏若責怪她不提點言昭華,到時候她完全可以推說,這是華姐兒自己堅持要選的東西,畢竟女兒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不是。

一切都已經在肚子裡算計清楚,言昭華自然而然的對染香和青竹招了招手,兩個丫鬟就一如排練好的那般,將東西恭恭敬敬的呈送上來,雙雙跪下,將東西舉過頭頂,口中說了幾句恭賀之詞,柳氏身邊的桂嬤嬤,還有另外一個先前被派去迎接言昭華她們的那個嬤嬤一同走過來,將染香和青竹手裡的禮盒接了過去,拿到柳氏面前。

謝氏在一旁等候命令,柳氏對她使了個手勢,謝氏便領命上前,走到禮盒的正前方,伸手打開了錦盒正中央的鍍金鎖釦,禮盒緩緩打開,謝氏臉上的微笑也漸漸的僵住了。

剛打開一半的盒子就被謝氏猛地又關上了,擡頭正好對上言昭華眼帶刀鋒的目光,謝氏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一個小丫頭的目光給震懾住了,心慌在不斷蔓延。

柳氏瞧着有些不對,開口問道:“怎麼了,打開一半?”

雖說語氣沒有什麼波動,但柳氏疑惑的目光卻是直接掃向了言昭華,見她一臉淡定,目光深沉……柳氏就放心了。

謝氏轉過身來,面對柳氏,表情有些些尷尬,顫動着嘴角,一邊對言昭華遞去了怨憤的目光,一邊說道:“這,華姐兒準備的東西似乎是錯了的,我這便叫她拿回去,重新讓人送來。”

說着就要轉身喊人,卻被柳氏喊住,說道:“什麼東西也會弄錯?華姐兒,你自己說。”

言昭華被點名就站了起來,一點都不含糊,口齒清晰的說道:“回外祖母,沒有弄錯,我送的就是這禮盒中的東西。”

謝氏似乎有些着急上火,拼命忍着怒氣說道:

“不要胡鬧了,這可不是小孩子家鬧着玩兒的地方。”

言昭華無所畏懼,天真一笑:“太太說的哪裡話,我縱然再怎麼不懂事,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鬧着玩兒啊。”

說完這句話之後,言昭華就親自走到了那舉着禮盒的桂嬤嬤面前,不給謝氏反應的機會,就伸手將桂嬤嬤手裡的禮盒給打開了,露出禮盒中的真容,一幅卷着的卷軸映入柳氏的眼中,謝氏氣得直咬牙,卻又無可奈何,言昭華順勢又將另外一個禮盒也給打開了,裡面也是卷着的卷軸,不過篇幅似乎要小一些,但數了數,共有四幅之多。

言昭華拿起那一幅大的卷軸,桂嬤嬤立刻放下空的禮盒,與言昭華一同將那幅卷軸給展開了,露出卷軸中的內容,惟妙惟肖,神情俱佳的五女拜壽,針腳十分細密,可見是用了十足的功夫,柳氏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謝氏,讓謝氏擔憂的心猛地一沉,就連桂嬤嬤都忍不住誇讚:

“哎呀,大小姐這一幅五女拜壽繡的可是真有特色,從頭到尾全都是雙針引線法,竟一針不差。”

桂嬤嬤便是柳氏身邊最懂繡藝的嬤嬤,能讓她這樣說定然是繡的不錯的,柳氏心裡覺得奇怪,卻不表露,當言昭華將大幅的卷軸收起,喊了四個丫鬟,同時將另一隻禮盒中的四幅卷軸同時打開後,柳氏心中的疑惑就差不多有了答案了。

忽然眼尖瞥見了言昭華獻上的繡品落款處的一個名字,柳氏頓時紅了雙眼,從羅漢牀上站了起來,走到那捲軸的對面,彎腰看着落款處,桂嬤嬤見柳氏要看,趕忙讓丫鬟把卷軸舉高一些,柳氏這纔看清了落款處的字樣,一時竟有些失神。

言昭華心中頗爲感念,說道:“母親的閒字便是‘梨山仙人’,我繡的時候心裡想她,不由自主的就落了這個款。”

柳氏伸手撫摸着那四個繡字,耳中聽着言昭華的話,再硬的心腸也不禁軟了下來,此時此刻,她依然還記得薇姐兒自己取這閒名時的模樣,往昔歷歷在目,怎能叫人不暗殤呢。

強忍住心裡的感觸,柳氏深吸一口氣後,便點點頭,說了一句:“好孩子。”然後坐回自己的位置,對桂嬤嬤說道:“將華姐兒送的賀禮收了,這事……待會兒後堂再說吧。”

謝氏低着頭不敢說話,偷偷的瞥了一眼柳氏的神情,心裡實在沒底,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柳氏雖然重感情,可也不是笨的,剛收了寧姐兒的繡品,如今又看見了言昭華的,心裡不疑惑纔有鬼呢。

可惡的言昭華,居然給她來了這麼一手,此時謝氏知道自己中計了,可實在想不明白,一個小姑娘,怎的一夜之間,就變得這樣厲害,似乎對她的下一步行動全都瞭如指掌,知道彩霞是她的人,知道她不肯放棄繡品……將她遇到事情所做的反應摸的門兒清,彩霞不可能拿錯東西給她,那也就是說,言昭華早就對彩霞有所防範,心機深重的對彩霞演了兩天的戲,用假的東西迷惑了彩霞,然後她又猜到自己不會善罷甘休,就將計就計讓彩霞偷了假的東西送給她,真的其實早就被藏了起來。

若是謝氏猜想的這些事情是真實發生了的話,那麼謝氏真的要好好的重新估算一下言昭華的能力了,居然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外頭傳來一陣傳唱:“恭王府世子駕到,給老夫人拜壽。”

恭王府世子這幾個字一經傳出,廳中就熱鬧起來了,尤其是幾個年輕的婦人和一些沒出嫁的姑娘們,恭王世子裴宣的名頭誰會沒聽過呢,都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今日有機會得見,自然欣喜在心頭了。

裴宣來了,就連柳氏也不能怠慢了,對謝氏和言昭華她們擺了擺手,讓她們各回各位,別把事情在旁人面前漏了餡兒,鬧大了傷的也是定國公府的臉面。

言昭華倒是淡定,由着被安排了後面的位置,此刻腦中才回想起來,定國公府世子夫人顧氏貌似是裴宣的表姐,這就可以解釋,爲什麼恭王府會特意前來了,上一世言昭華和謝家並不親近,故而對這些事情也就只是耳聞,並未上心。

顧氏和定國公府嫡長世孫謝樊親自領着裴宣進門,顧氏是裴宣的表姐,嫁到定國公府做世子夫人也有些年頭了,容貌生的和裴宣竟多少有些相似,美豔不俗,但仍有瑕疵之處,不比裴宣單從模樣上就挑不出任何毛病來,不用開口,一張禍國殃民的臉擺出來就足夠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言昭華和其他沒出嫁的姑娘們一起,站到了一邊,言昭華和謝馨柔這些年紀小一些的姑娘全都被安排到了後面,前面站的都是可以議親的姑娘,此情此景,言昭華只覺得好笑,在場這麼多人裡,有資格在恭王府面前說得上話的,用手指頭算算都不會超過三個,謝馨柔算一個,鎮國公府八小姐算一個,榮安郡王府的小郡主也算一個,只可惜這三個人裡,謝馨柔算是裴宣的外甥女,要叫裴宣一聲舅舅,差着輩分,鎮國公府的八小姐前兒已經許了人家,也不可能,再說那榮安郡王府的小郡主,臉上帶着面紗,就身份而言倒是夠了的,只可惜一張臉不給力,從右耳朵根子往臉頰方向,一塊比雞蛋還大的胎記……可除了這三個天之驕女,剩下的也就是和言昭華差不多身份,都出身二流侯府,伯府,在普通人家眼中,她們興許還算得上是侯門千金,世家小姐,但遇上了真正當權的皇族貴胄,她們的身份也就配做個側室,側妃什麼的,像這種沒有結果的事情,言昭華上一世就沒有糾結過,遑論這一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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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環顧兩眼,發現周圍姑娘的眼睛無一不化作熱情的火苗,若是火苗能成真,只怕擋在她們面前的紗簾都已經被燒的灰飛煙滅了。

“老夫人壽辰,可喜可賀,晚生祝願老夫人身體康健,益壽延年,父王有要事纏身,不能親自前來,還望老夫人諒解。”

裴宣的聲音頗爲低沉,配上他那一副顛倒衆生的模樣倒是十分貼合,仿若情人間的低語,叫人聽着就不由來的臉紅心跳起來。

柳氏不敢怠慢,先前通傳裴宣進來之時,就已經走下了腳踏,自棉簾之後親迎裴宣,聽他這番說話客套,面上自是高興的,顧氏臉上神采奕奕,容光煥發,她是恭王妃的侄女,和裴宣是表姐弟,兩人雖差着年紀,可裴宣是孃家人,老夫人這般看重,顧氏覺得很有面子。

顧氏談吐不俗,品行端正,溫婉大方,素日伴隨柳氏身側處理家事已是獨當一面的能手,柳氏對這個兒媳十分滿意,若論身份,柳氏是加一品的國公夫人,裴宣身份再高,那也是晚輩,柳氏就是坐着不動,那也有資格受裴宣一禮,但柳氏客套,也想給兒媳顧氏多幾分體面,這才相迎。

裴宣是外男,雖與顧氏是表姐弟,但輩分雖高,人卻還年輕,又是未婚,在場未出閣的閨秀衆多,故按禮制他不能多坐,柳氏與他一同坐在主坐下首,謝樊陪在裴宣身旁,一口一個表舅叫得歡快,跟柳氏說了好一會兒書院裡的趣事,將氣氛吵得熱火起來,謝樊是世子謝淵的長子,今年十歲,就在柳氏生辰之前,國公連同世子便去替謝樊請了世孫的爵,如今謝樊可是正經的襲爵之人,前途自不必說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