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瑞謙走入園子,來到言昭華跟前兒,對言昭華問道:“這人擒住了,咱們現在做什麼?”
言昭華看着言瑞謙,毫不含糊說了一句:“還能怎麼辦?押去庫房,當場對峙啊!”
雖然沒想到這個對峙的機會來的這樣快,但是言昭華早就已經迫不及待了,其實那天言瑞謙白日裡推了言昭華之後,夜裡他就偷偷的來言昭華的院子裡和她道歉了,他回去之後就意識到問題所在,他根本就是受人挑唆了,當日他出門去還沒多會兒,府裡就派了人把他給叫回來,叫回來之後,回到他的勤勉堂,就聽說鶯歌兒被言昭華給喊了過來,那傳話有意無意的提到言昭華對鶯歌兒的不滿,故意激起他的憤慨之心,而他趕到青雀居的時候,鶯歌兒正好倒在地上,周身一片狼藉,言瑞謙的心裡本就對言昭華存了不滿,這是小時候積累而成的怨氣,也不知怎的,那個時候就爆發了,對言昭華說了很多混賬話,並且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推了言昭華就是事實,他回去冷靜下來就想明白了事情,悔恨居然被那些小人利用了一把,差點中了人家的奸計。
當天晚上就趁着夜色來找言昭華道歉,姐弟倆在房裡聊了半宿,言昭華對他也好好的分析了前因後果,並且將她的計劃和盤托出,言瑞謙這才知道,這個姐姐在背後做了多少鬥爭,這鬥爭不僅僅是爲她一個人做的,還包括他,正如姐姐說的那樣,他們纔是打斷骨頭連着筋脈的姐弟,太太有私心,對他們怎麼可能比對她親生的孩子還要好呢,言瑞謙這才意識到自己從前有多愚蠢。
言昭華早就知道這個張福不老實,就等着他來找她的時候將他一舉成擒,姐弟倆都說好了,裡應外合將這件事情辦好,但都沒有想到,這機會會來的這麼快,在他們剛剛計劃好的第二天,言昭華就給言修帶出了門,而張福就趁着這個機會,找到了言瑞謙,讓他簽了覈對的字樣,言瑞謙只當什麼都不知道,因爲他早就和言昭華商量好了,一切都等張福去找了言昭華之後再定,他畫押不過是爲了不打草驚蛇罷了。
言昭華派人將掙扎的披頭散髮的福伯捆綁起來,堵住嘴,押到了庫房外,管家張平聞訊趕來,對言昭華說道:
“哎喲,我的大小姐,這地兒哪兒是您該來的地方,別髒了您的腳。”
言昭華冷冷瞥了他一眼,說道:“無礙。”
繞過張平就往裡走,張平吃了個冷噴頭,又看見言昭華身後的言瑞謙,還有他們身後幾個護衛擒着的福伯,心裡早就知道不妙了,過去想趁亂把人弄下來,說道:
“這人不是國公府的賬房先生嗎?怎的,他哪裡惹了大小姐生氣,您和我說,我教訓他就是了,哪兒敢煩勞小姐公子呀!”
言瑞謙一把推開了張平,他人小,但力氣不小,張平被他猛地一推,就往後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他已經好些年沒在侯府裡被人這樣不尊重對待了,太太的寵幸讓他忘了自己原來的低賤身份,覺得自己骨子都清高起來了,被言瑞謙這麼一推,還就來氣了,說道:
“嘿,這是要幹什麼?造反了?來人吶,還愣着幹什麼,趕緊的,把人給我救下來,這位是國公府的先生,哪裡怠慢了,都不要腦袋了嗎?”
張平的話讓周圍看熱鬧的人面面相覷,只聽言昭華厲聲說道:
“張總管好大的威風,使錯地方了吧?”
隨着言昭華的一聲怒吼,原本冷清的庫房拱門外又跑進來二十多個手持手臂粗細長棍的護衛進來,國公府管家劉成笑嘻嘻的走了進來,言瑞謙暗叫了一聲好,不枉他剛纔派人快馬加鞭去國公府請人,來的真是及時。
張平驚慌的看着四周圍的人,色厲內荏道:
“劉,劉總管,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帶着這麼多人進我長寧候府,是,是想幹什麼?想對侯爺不利嗎?”
劉成做了一輩子定國公府的管家,是正經的跟着前任管家學出了師後做的總管,跟張平這種靠裙帶關係爬上來的管家可不一樣,哪裡會被他這一句話給嚇住,說道:
“我是奉了表小姐的命令帶人來供她差遣的,什麼利不利的,張總管說了可不算,要不,請你們侯爺親自出來治我的罪?”
劉成這句話說的就明顯是欺負張平了,語氣之中,鄙夷的意思非常明顯,一副根本就不把張平放在眼裡的架勢。
張平的狗腿子見情況不妙,早就跑出去給謝氏通風報信去了,劉成和張平交鋒了幾句之後,謝氏也趕了過來,怒道:
“你們在幹什麼?這麼多人圍在這裡,是要造反了嗎?”
劉成敢和張平頂,那是因爲他沒把張平放在眼裡,可謝氏不管怎麼說,都是主子,他就不能像剛纔對張平一樣囂張了,看了一樣言昭華之後,就退到了一邊,讓言昭華對上謝氏。
“太太說的什麼話?造反這個詞也是可以隨便說的嗎?太太想找死,那就自己一個人去死,別連累了長寧候府這麼多人給你陪葬。”
言昭華既然已經決定和謝氏撕破臉皮了,所以當然顧不上說的話是好聽還是不好聽了,這樣不尊重的話,立刻就把謝氏說的暴跳如雷,指着言昭華說道:
“反了反了,你這孩子到底怎麼回事?一日一日的跟中了邪似的不得消停,我看是不是要找個風水先生回來給你驅驅邪纔好。”
言昭華勾脣冷笑,說道:“太太真是越說越離譜了,謙哥兒,你讀書多,告訴太太,在府中妄論巫蠱之事,到底是個什麼罪名?”
謙哥兒也是半點不怯場,這幾天他的情緒一直處於高度憤慨的狀態,一來想到自己做的混賬事,二來恨自己被人騙了那麼長時間都不自知,這回差點就被人利用,傷了姐弟情分,言昭華一句話之後,他就立刻接話說道:
“蕭國法令第二百三十條有云,本朝若有妄論巫蠱者,輕者處二十大板,重者刺字流放。看來太太是真的想把咱們一家子都給連累死了。”
謝氏氣得往後退了一步,幸好後面有個丫鬟接着她,王氏一邊替她順氣,一邊對言昭華和言瑞謙說道:“公子小姐今日是撒的哪門子氣,太太照顧侯爺一夜未眠,你們非但不感激,還在這裡口無遮攔冤枉太太,實在是太不懂事了。”
謝氏順了氣,就推開了扶着她的婢女,接着說道: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直說好了,若是實在看我不順眼,大可與我明說,用不着和我拐彎抹角的玩兒這種花樣。別說我是你們的嫡母,就是除去這層關係,我也是你們的姨母,你們當真就不念我這長輩的情面嗎?”
言瑞謙上前就想回擊過去,被言昭華攔住了,只聽言昭華說道:
“太太何必這樣生氣,我們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今日也不是爲了想要氣太太,而是府中確有大事發生,福伯受了外祖母之命,來替我盤算單子,可是他陽奉陰違,對這些東西起了貪心,被我和謙哥兒識破了,這才抓他到這裡來對峙,張總管像是心裡有鬼,一來就要放了這罪人,這叫我們如何答應,與他起了爭執,太太不用急着生我們姐弟的氣,接下來我說的話,比我們姐弟做的可要過分千倍,萬倍,到時候,太太有的生氣呢。”
言昭華一口就說出了今日之事關於福伯,謝氏心中一緊,與王氏對看了一眼,王氏又往他當家的張平那兒看了一眼,謝氏深吸一口氣,說道:
“這不是老夫人派來給你清算賬目的先生嗎?怎的,你如今居然連你外祖母的人都懷疑嗎?”
謝氏是精明的,一下子就把矛盾引到了柳氏身上,反正福伯是國公府柳氏派來的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福伯雖然是她收買的,可此時誰也不知道啊,所以她根本不必急着攙和其中。
“我不是懷疑外祖母的人,而是他確實做了不對的事情,昨日我與父親外出,到半夜纔回來,直到今早我才知道,這人居然趁着我不在的時候,就把帳給美其名曰‘對好了’,可我一沒瞧見單子,二沒看見東西,這才盤問他,沒想到他不經問,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出來,說是有人給了他銀子,讓他做了假單子給謙哥兒簽字畫押,欺負我們姐弟是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就想這樣糊弄過去,若是我不來覈查一番,那豈非等同於將我母親的嫁妝盡數送給了這些奸佞小人嗎?”
謝氏聽見言昭華說‘奸佞小人’的時候,臉色有點不自然,硬是嚥下一口氣,對言昭華說道:
“居,居然有,有這種事情……倒是……我錯怪你們了。”謝氏眸子動了動,聲音都不自覺溫柔了幾檔,又道:“即便如此,你也應該先派人告訴我一聲,如何能在這裡動用私刑呢?你是個姑娘家,這樣的惡名傳出去,將來你還要不要嫁人了?乖,這件事交給姨母處理,保證把事情給你審問的水落石出,到時候姨母給你一個交代,好不好?現在,你們姐弟倆就先回去,別再讓人家看笑話了。”
說完又對劉成說道:“還有你們,也都回去吧,老夫人縱然再怎麼疼愛華姐兒,也不該這樣由着她一個孩子做主,你們且都回去,老夫人那兒自有我去解釋。”
走到言昭華身邊,就要去拉言昭華的手,卻沒想到,言昭華往後大大的退了一步,避開了謝氏伸出的手,劉成也對謝氏所言毫無反應,畢竟他來之前,可是受了老夫人的命令,只管幫着表小姐做事就成,至於四小姐謝嵐的話,完全可以不聽,有了老夫人這指示,劉成對謝氏自然是不買賬的。
言昭華猛地一轉身,就對劉成帶來的那些壯漢們說道:
“給我把庫門打開,我要親自核對這單子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