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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修身上的傷養了近一個月,終於好了很多。養傷期間,曾被皇上請入宮中兩回商量事情,言修在兵部任職,算是成功的由文轉武的典型,蕭國和南疆之間的爭鬥數十年不止,近來換了新君,更是對蕭國邊境屢屢冒犯,言修就曾請命出征南疆,是主戰派的首腦人物。他這一養傷,有些公文就送到長寧候府來,有些則是官員上門拜訪。

謝氏已經被車馬暗夜裡送去了豫州,世人皆道長寧候夫人得了怪病,突然就不能適應京城水土,需要去豫州長期修養,歸期未定,這個消息在京城貴女圈中也算是掀起了些波瀾,大家心知肚明,都知道謝氏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就得了需要去豫州長期修養的怪病,長寧候府定然發生了的,只不過,長寧候府上下被言修管的鐵桶一般,敢出去說一個字閒話的,現在墳頭的草都長出來,謝氏走後,言修立刻就將外頭替言修管理田莊店鋪的堰伯給請回了府裡,堰伯頗有見識和手段,做了一輩子掌櫃,管家於他而言並不吃力,上來就將侯府上下整治一通,人人心服,不敢造次。

言修這兩日總覺得出入都有人盯着,就好像剛纔上朝回來,從馬車裡走下來的那一刻,明顯就有一種被盯梢的感覺,可等他轉過頭去看的時候,又一個人都沒有。

回到府裡,他習慣性的往書房去,整潔的桌面上一塵不染,右下角放着一壺似乎剛沏好的茶,配上四五塊茶點,茶具也很講究,是那種比較明快的景泰藍,書院裡伺候的小廝見言修驚訝,說道:

“是大小姐親自送來的,這書房裡也是她盯着人打掃的,因爲書院裡伺候的都是新人,侯爺也沒明確的說有什麼主意的,下人們都不敢動手,大小姐就主持收拾了。”

言修倒了一杯茶,聞着是甜甜的棗味,配上濃郁的茶葉,入口香甜微微帶苦,回甘很是不錯,又吃了兩塊糕點,覺得這個孩子真是長大了,招來了心腹吳剛,言修對他吩咐道:

“這幾天去兵部要些人回來,我預感着有什麼不對,上回東郊山上的苗民寨一夜之間就被夷爲平地,可寨裡的苗匪卻多數出逃,派人去跟譚候說一聲,讓他也加強五城的軍備,別讓這些人混入京城鬧出什麼亂子來。”

吳剛是言修的副將,生的五大三粗,性子直率,唯命是從,十分忠心,得了言修的指令就要下去,卻聽言修又將他喊了回來,說道:

“再留一隊騎兵,送府裡的公子小姐們去國公府暫住幾日。就說我讓昭華去跟國公夫人學管中饋,家裡沒有大人照料,便讓孩子們都去了,煩老夫人替着照料一二。”

吳剛這才領命下去辦事了。

言昭華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就來書房找言修問,言修沒和她說其他的,只說讓她好好的跟柳氏學,這長寧候府在她出嫁前都要靠着她來打理云云,言昭華雖然覺得父親的反應有點奇怪,可言修不說爲什麼,她再怎麼問也沒用。

第二天,收拾了行裝細軟,就帶着弟弟妹妹們往國公府去。

謝氏轉移的銀錢已經全都重新劃到了謝薇的賬目之上,存在通寶錢莊,沒有大礙,而謝薇其他的嫁妝,也由柳氏重新派人來清點完,謝氏的私產在去豫州之前,全都被言修給扣了下來,倒是沒有充公,因爲賬目不清,不能全都算作是謝薇的東西,所以言修就在通寶錢莊那裡另外弄了一處保管的,和言昭華商量一番後,決定謝氏這筆私賬,就算是將來寧姐兒和書彥的。

言昭華對這個沒什麼疑義,因爲她只想拿回自己的東西,對於強佔別人的也沒什麼興趣。

四個孩子,分別坐了兩輛馬車,由一小隊護衛送去了國公府。

當天晚上,就出事了。

三更的時候,言修書房外的門被人拍響:“侯爺侯爺,不好了,着火了。”

言修猛地從牀上坐起來,穿了鞋就去開門,來報信的正是新管家堰伯,而長寧候府周圍都是火光,堰伯臉上手上都有黑灰,言修問:

“怎麼回事?”

“帶着火油的箭射了燈油庫還有布料房,火勢就蔓延開了,只派了一小隊人去查火箭來源,小的已經派人組隊救火去了,剩下的幾十人沒敢動,都守在院子裡呢。”

堰伯當年也是當過兵的,所以對這種緊要情況處理的還算好,言修回房拿了佩劍就衝出去,正好對上一幫蒙了面的盜匪,從門房直接闖了進來,倒沒有大肆砍殺,而是在火光四起的長寧候府裡搜尋,府兵們要分散出去救火,只有一小隊人留着抵禦,長寧候府中亂成一團。

就連言修自己都親自上陣了,抽出佩劍,就砍了兩個黑衣人,揭開面上的布條,就看見這些人臉上畫着些五顏六色的顏料,很是詭異。

來不及多想,言修便投入了戰圈之中。

長寧候府下方在廝殺亂鬥,在一處飛檐之上,居然泰然自若坐着一個同樣蒙着面的黑衣男子,只見他在火光四起,僕婢不住奔走逃命的長寧候府院子裡不住回望,身旁突然也走來一人,與他一同坐下,在他旁邊問道:

“說不擔心人家,你這是過來幹什麼?”

某黑衣人回頭一看,就見另一個與他相同裝束的,一雙桃花眼中滿是挪揄,裴宣暗自啐了他一口,站起身來,正要瀟灑離開,就見範文超也跟着站起了身,摘下蒙面的黑巾,對裴宣說道:

“你就放心吧,言修還算有點自覺,白天就把府裡的公子小姐都送去了定國公府,你就別瞎操心了。”

聽了範文超這話,裴宣依舊不多言語,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腰帶,然後招呼也不和範文超打一聲,就腳尖點地,瀟灑如風的投身入了黑暗,再不理會院子里長寧候府的激戰。

範文超一時不察,居然又讓他給跑了,原本是想跟過來笑笑他的,哪裡能就這樣放棄了,立刻追了過去。

言修在院子裡酣戰,根本沒有看見屋脊之上飄過的兩道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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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昭華早早的走在國公府後院的迴廊上,急匆匆的往擎蒼院去了。一大早就有人來給她報信,說是昨夜長寧候府驟起大火,連城防都驚動了,整個長寧候府毀了大半。

擎蒼院裡,柳氏也聽人奏報了,正要派人去喊言昭華,就見她自己來了,一進門,言昭華就抓住了柳氏的手問道:

“外祖母,我父親怎麼樣,您知道嗎?”

柳氏見她一臉焦急,安慰道:“放心吧,沒事,你父親毫髮未傷,據說闖入侯府的歹人並不多,長寧候府本就有府兵,他們又放火驚動了五城,五城的兵馬趕到之後,就配合你父親將人給一舉成擒了。”

聽到言修沒事,言昭華懸着的一顆心纔算是放下了。真害怕言修躲過了那日夜晚的刺殺,躲不過昨夜的刺殺,真不知道言修到底得罪了誰,居然三番兩次的想要置他於死地,如今還放火燒了長寧候府,這得多大的仇怨,也不想想京畿重地,火燒侯府他們能不能全身而退。

“到底是什麼人,怎的如此兇殘,那日夜晚遇到的刺客也是,我父親到底出了什麼事,爲何三番兩次的刺殺都是針對他的呢?”

柳氏見言昭華焦急,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說道:

“昨夜那些人據說是東郊苗民寨的,那些苗民都是好多好多年前南疆俘虜回來的,他們自主成立了苗民寨,原本是由寨主統領的,老寨主配合朝廷做了不少事,朝廷便對那塊鬆懈了,給了他們相對的自由,可奈何老寨主死了,苗民寨就不太平了,官兵一個月前剛派人圍剿過,誰料不少苗民趁亂逃脫了,也不知怎麼的,這些苗民聽說是那晚剿滅山寨的是長寧候,這不,足足籌備了大半個月,就爲了昨日放火燒了長寧候府,還闖入府裡,要殺你的父親。”

柳氏是深宅婦人,乍一聽說這種打打殺殺的事情,心裡也是沒底,言昭華聽她說了這番緣由,才點頭表示明白,腦中想起那晚用劍威脅她的黑衣人,想着昨夜之事,既然是苗民所爲,那麼和他到底有沒有關係呢?

不多時,言瑞謙、言昭寧和言書彥也趕了過來,是言昭華派人去通知他們的,聽說言修遇襲,長寧候府毀了,都驚呆嚇壞了,言昭寧哭哭啼啼的撲入了柳氏的懷中,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驚嚇,柳氏安慰了她幾句,就放開了,言昭寧瞥了一眼言昭華,到底沒敢再說什麼,兀自坐到一旁抽泣去了。

言修直到傍晚才從宮裡回來,到國公府敘述情況,謝國章義憤填膺的罵了好一會兒那些找死的苗民,言修稟告完之後,便將幾個孩子也叫到場,顧氏親自帶來,言修主動帶着四個孩子,給柳氏和謝國章跪下,言昭華等見言修跪了,自然也就跟着跪了下來,柳氏上前攙扶,言修不肯起來,對柳氏說道:

“昨夜之事,不僅僅是我長寧候府一家之事,苗民寨之所以近來有反意,不過是因爲苗疆叛亂,屢屢派兵滋擾我境內,這幫苗民想要在京中滋事,只怕是響應苗疆動亂之舉,聖上已經得悉此事,長寧候府沒了可以再建,但苗疆之亂,絕不可再拖延,我已請命,擇日便率兵出戰。”

言修的話音剛落,廳中就傳出驚訝的聲音,柳氏說道:“什麼,你要帶兵去?”

“是,此患不除,國無寧日。”在南疆問題上,言修是主戰派的首腦,謝國章亦然,聽言修這般說,便一拍桌子,說道:“好,男兒當有此志向,聖上可應允了?”

主戰派都是武將,主和派全是文臣,這段時間,文臣武將對南疆問題上有很大的分歧,主和派是太師爲首,太師乃皇上恩師,又是泰山,皇上有心戰,卻顧慮太師,主戰派曾多次提出出戰,都被聖上壓下,如今謝國章就問言修聖上是什麼意思,若是聖上不允,臣子就算有報國之心也沒用啊。

言修點頭:“聖上已然應允,此番長寧候府被燒,苗民闖入我府殺人,此乃京畿重地奇恥大辱,聖上哪裡肯咽的下這口氣,縱然太師這回也無話可說,總不能連人家打到家門口還置之不理要求和吧。聖上已經同意讓我領西山軍營兵五萬,擇日開拔。然還有一事,想請岳父岳母幫忙。”

說完這些話,言修似乎也有些激動,真是沒想到一場大火,居然將主戰派們想了好長時間的問題一下子全都解決了,言修自然是有些興奮的,只不過還沒忘記一些小事,這纔想當面訴說一番。

謝國章也是高興,揮手說道:“但說無妨。你此去,我替你料理好京城一切事宜。”

言修先行謝過,又跪着轉向了一臉擔憂的柳氏,說道:“岳父岳母仁恩,然長寧候府已化作灰燼,內務府雖已承建,但從設計到動工,總需要些漫長時日,孩子們不能流落在外,便拜託岳父岳母代爲照料,四個孩子在府上的所有開銷,都由長寧候府一應承擔,還請岳父岳母應承此事,方能斷我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