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慣例,正月初六之前,是不開朝的。這幾日的往來走動多,謝如琢日日陪着喬氏忙前忙後,一時之間,倒是也將這事情忘在了腦後。
直到正月初七那日,一大早,她便得了一個好消息。
“小姐,那人傳了信來了。”
紅蕊摘下兜帽,呼了一口冷氣,輕聲笑道,“您絕對想不到。”
“可是爺爺做了什麼麼?”謝如琢將手放在暖爐上,輕輕地捂着,一面漫不經心道。
“呀,小姐,你怎麼知道?”紅蕊驚呼一聲,轉而坐在她的身邊,道,“老太爺雖然明着沒有表示什麼,可是御史臺的展大人卻上了一封摺子,彈劾五皇子好幾條罪狀呢,且樁樁件件都有理有據。陛下當場就震怒,一道聖旨發到了五皇子府,將他好生斥責了一番,並且,命令御史臺嚴加查辦呢!”
聞言,謝如琢緩緩地勾起了一道笑意。御史臺的展大人,那可是爺爺的得意門生呢,且此人想來中正,由他出面,皇帝必然不會想到謝家。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只是,爺爺都把事情做到這個地步了,她也不能閒着,這剛過了年,天氣還寒冷的很,不加一把火,怎麼能叫人都暖起來呢?
也不知是不是今年五皇子流年不利,僅僅幾日的工夫,朝堂之上,五皇子的風波就再也沒有間斷過。
雖說之前有慧妃求情,這才免了五皇子的禁足。可是這幾日的斥責不斷,饒是五皇子的心再寬,也有些受不住了。
這日下朝後,他照例去慧妃宮中請安,順便找她商議對策。
卻不料,剛進殿門,就聽見有宮女的哀嚎。
蕭君奕一愣,隨即便進了房間,只見一位宮女正由幾名身強力壯的嬤嬤按着,另一位掌刑嬤嬤手中不斷,那竹夾子打到臉上發出的聲音,着實有些滲人。
“母妃,這是怎麼了?”
慧妃示意他不要說話,而後咳了一聲,道,“你現在是招還是不招?”
“慧妃娘娘,奴婢,奴婢都招了!奴婢承認,我的確是賢妃娘娘的人,可是,可是我真的沒有做過對不起您的事情啊,求慧妃娘娘明鑑啊!”
“什麼,她竟然是!”蕭君奕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一變。這個宮女應該是母妃殿內貼身伺候的丫鬟,若真是賢妃的人,那麼他平日裡跟母妃所說的私房話,豈不是都傳到了那位的耳朵裡?
再一想到賢妃是誰的生母,蕭君奕的神情霎時就有些開裂。
他能想到的,慧妃自然也能想到。
“哼,什麼都沒做?你當本宮是傻子麼!來人,給我重重的打,打完之後,送到賢妃宮中去!”慧妃冷笑一聲,又繼續道,“敢往本宮的房中塞人,那本宮就原樣的給她送回去!”
“母妃且慢,這宮人,兒臣留着有用處。”蕭君奕陰森的一笑,繼而示意慧妃屏退左右。
慧妃瞭然,又揮手道,“算了,將她先看押起來吧,都給本宮看好了,別讓她死了。”
“是。”
眼見着衆人都行了禮退下,蕭君奕這才走到慧妃身邊,輕聲的說了一句,直叫慧妃喜笑顏開道,“皇兒,你這招果然高明!”
蕭君奕意得志滿的一笑,轉而又陰狠道,“他蕭君涵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了!”
慧妃安撫了他一陣,又問道,“你今日這麼匆匆趕來,可是有要事?”
“母妃,我先前還想不通,可是一看到你方纔審問人,卻瞬間就明白了。”蕭君奕陰沉着眉眼道,“我之前還想,先前彈劾我的秦鍾爲何死咬着我不放,可昨夜我才知道,原來他是蕭君涵的人!再加上母妃宮中竟然查出內奸,這樣一來,一切都說通了!既然他爲了對付我不擇手段,敢將那些事情全部攤在父皇的桌案上,那我也就不必客氣了!”
聞言,慧妃也點了點頭,眯着眼睛道,“皇兒,你放心,宮中事情一切有我,他們母子要鬥,咱們救奉陪到底!”
那人再次傳信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二皇子與五皇子掐的日漸熱烈之時。謝如琢將信看完之後,又閒適的燒掉,這才道,“告訴那人,之後若是有事,我會再找他的。這件事情,替我謝謝他。”
紅蕊應了,見謝如琢有些倦怠,便轉身走了出去。
屋內的火爐微微燃着,炭火偶爾冒出幾分苗子,便歸於平靜。屋內暖意融融,謝如琢的心內卻是彷彿外間的冰雪一般。她並不願意玩這些詭譎的手段,但是,對付狠辣之人,唯有讓他們先窩裡鬥。只有對方鬥得精疲力盡之時,她方纔有機會,將對手一口咬死!
正月十三的時候,渭南終於有信傳了回來,直接便送到了紫竹院。
謝如琢正在陪着季氏說話,見來人一身盔甲,夾雜着風霜之氣,便知那邊定然苦寒。
季氏忙忙的叫人起了,接過信看了幾遍,又是擔憂又是欣慰的朝着喬氏道,“淮南也算是出息了,這番辦差倒是還算順利,他在信中還寬慰我呢,這孩子。”
喬氏也接了信,翻來覆去的看着,擦了擦眼角的紅潤,笑道,“孩子知道孝順,這是孃的福氣厚呢。”
謝如琢記掛兄長情況,因問道,“你們此去,一路可還順利?”
之前謝淮南呵姜承曄奉旨運送物資南下之時,不但有姜仕洵一同前往,連同定北王府也派了高手隨行。只是這臨近新年,到處都繁忙,加之路途遙遠,她心裡到底是擔心的很。
聞言,那人回稟道,“我們一行人倒是順利,只是,路上的時候,曾遇到災民。當時情況雜亂,大少爺受了點傷,所幸有姜公子在,他醫術了得,大少爺兩三日便無大礙了。如今安全到達,賑災之事也已開展,還請小姐放心便是。”
聽了這話,季氏頓時便紅了眼眶,憂心道,“淮南自幼就沒吃過苦頭,如今受傷在外,說是順利,可是又豈會太好?”說着,那眼淚就有些要落下來了。
謝如琢心中也難受,可見祖母這樣,也少不得忙忙的安慰。
好容易將季氏的情緒安撫的平靜了,卻聽得一旁的陸氏酸溜溜道,“哎,要說起來,這還是大少爺的不是,做小輩兒的不知道注意自己個兒,平白的讓長輩爲他擔憂,真是不孝順呢。”
“糊塗東西,你懂什麼?!”
陸氏的話剛說完,季氏就將手中的鳳頭柺杖重重的杵在地上,道,“謝家子孫爲國出力,這是應當的。他受傷了,我自然心疼,可是爲子孫長遠之計,怎能婦人之心?你說這話,倒不是爲他好,而是在拖後腿!”
聞言,陸氏臉色一僵,繼而又強行擠出笑意,道,“娘,我這不是也擔心您麼,我怕您傷心過度,對身子不好啊。”
“你要是能少說點不知死活的話,那我就能長壽了!行了,回你的房裡去吧。”季氏不耐煩看見她,幾句話便揮手要讓她出去。
陸氏心中暗恨,也只得行禮道,“是。”
“等等。”季氏又想起一事,道,“流雲現在懷胎也有一個多月了吧,一應伺候就免了她的。待會從我房中撥個丫頭給她,好生照看着吧。”
“娘,這可使不得啊,您房裡的丫鬟怎麼能去伺候她呢?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說到最後,陸氏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了。這個流雲,當初不但辦事不利,反被老太太送回了自己的院子。現在竟然還懷上了老爺的骨肉,當真是可恨的很!
“行了,你不必多說,此事就這麼定了。”說着,老夫人又看了陸氏一眼,涼涼道,“懷胎雖然不易,可也沒見過一個都生不下來的。若是流雲這胎再有什麼問題,那我就唯你是問了!”
陸氏原本打算,找個機會將她連同肚子裡的孽種一併收拾了,可沒想到,卻被老夫人洞察了先機,眼下說出這話,可是警告的意思了!
念着,她只得壓下心裡的念頭,不甘不願道,“媳婦知道了,娘請放心。”
眼見着陸氏不甘不願的離開,謝如琢意味深長的勾起一抹笑。三房裡,現在是越來越熱鬧了。
傳信的人給季氏送了信後,又直奔老太爺的寧熙堂。
原因無他,當初謝淮南離開之前,曾與謝晟禮有過一番密談。此次去甸陽,他專程去了一趟謝家舊宅,與老家的人商談一番後,終於說通了謝家居於南方的族人遷入京城!
得知往日族人要來的消息後,謝晟禮的臉上霎時便溢滿了笑容。都說人老了念舊,這話着實不假。如今知道了這個消息,謝晟禮的第一反應倒不是前塵往事,反而是有些興奮了。
他忙忙的吩咐人準備房舍,又着人研墨,預備着給謝淮南的回信。
姜仕洵的確會辦事,贈醫施藥皆打着皇家的旗號,不但賺足了姜、謝兩家的名聲,還讓皇帝大爲開心。
朝堂之上,靖帝特意表揚兩家的官員,又在下朝之後,將一道旨意發往兩家,明令嘉獎。
明日便是上元節,連下了三日的大雪,也終於停了下來。
午後,謝如琢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那一樹豔麗的梅花,不由得有些發呆。
前世裡的這個時候,謝家因爲半道上賑災銀錢被劫,此刻到處都籠罩着一層陰霾。然而今生,謝淮南與姜仕洵等人在南方的所作所爲,卻徹底的將一場災厄化爲無形,且讓皇帝越發的寵信了。
局勢的扭轉,足以叫她興奮。可是,這還不夠。那些針對謝家的幕後黑手還沒有停止,她必須要一一斬斷這些人的手腳,割破他們的喉嚨,才能叫這些人從此不再對謝家構成絲毫的威脅!
外間傳來小孩子的嬉鬧,不一會兒便見簾子一挑,卻是謝淮霖撒嬌的跑過來,奶聲奶氣道,“姐姐,永安想去看燈花。”
“是花燈。”一旁的謝如玥無奈的更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