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個身穿着龍袍的小皇帝,問出來的這麼一句話,衛澤想了半晌才一笑置之:“大約是因爲,你本來還就是孩子。故而縱然穿上龍袍,也很難叫人將你當成皇帝吧www.shukeba.com。”
頓了頓,衛澤又鄭重道:“不過,在我心裡,你是皇帝。我以後,不會再將你當成是小孩了。”
沉星看着衛澤半晌,驀然又微微笑了:“哥哥沒關係,但是旁人不可以。”
衛澤笑笑,卻是沒再說話。而後他看了一眼前面已經跪在兩邊迎接的文武大臣,緩緩道:“既是不覺得害怕,那咱們這就去吧。”
沉星頷首,而後便是鬆開衛澤的手,自己領先一步,就這麼案首闊步的走上了地上鋪的毛氈上。
腥紅毛氈的盡頭,就是祭天的神壇。
衛澤並不跪,亦步亦趨的跟在沉星身後,既是護衛,也是擁戴。
衛澤用這樣的姿態,在告訴世人:他衛澤擁護李沉爲君主,他衛澤誓死對李沉效忠。
而此時,禮樂響起。威嚴的禮樂伴隨下,沉星就這麼一步步的走上了祭臺,最後登上了頂端。
衛澤單膝跪地,親自奉上祭天文書。
沉星大袖一揮,取過文書展開,而後朗聲念讀。
沉星的聲音雖然聽着還多少有些稚嫩,可卻是並不見多少稚氣。反而經過這麼久的氣度薰陶,眼界開拓以及……形勢所逼之後,透出一股難得的沉穩和霸氣來。
這樣一篇祭天的禱文雖然長,但是卻總有唸完的時候。
唸完之後,沉星便是收攏禱文,環視底下跪拜羣臣一圈之後,“朕奉天承運,領父皇遺詔,登基掌管天下,爾等需得用心襄助,否則,便是叛逆天地,叛逆君主,將爲天地所不容,將爲世人之唾棄!爾等九族,也將唾罵嫌之!”
“聖上乃爲真命天子,臣誓死效忠!”衛澤只接了這麼一句話。卻是鏗鏘有力,斬釘截鐵。
羣臣緊着也是高呼此句。一時之間呼聲震天,幾乎是振聵發聾,震攝天地。
沉星面色沉靜的看羣臣三跪九叩,更是心安理得的享受了這樣的三跪九叩。末了這纔將祭天的禱文放進了鼎中點燃燒去。
末了再以清酒,三牲以及五穀雜糧瓜果祭拜供奉天地。
這麼折騰着,足足是過去了半個時辰纔算是結束了。
衛澤看着沉星那一頭的細汗,也是多少有些擔心:“可還行?若是撐不住,也可以歇一歇。”
“朕若是連這點小事兒也做不好,又算什麼?將來又如何能叫衆人信服?”沉星卻是堅持,只不肯歇息。
衛澤不由得苦笑搖頭,卻也是覺得沉星說得對,故而並不再繼續攔着。
祭天大典之後,便是加冠大禮——只有戴上了龍冠,纔算是真正的完事兒了。
九龍冠之沉,衛澤心道:只恐怕沉星頂在頭上都是覺得壓得脖子難受吧。
可是規矩就是規矩,而且還是這樣緊要的規矩,斷沒有隨意更改的。
九龍冠一上頭,衛澤明顯感覺到沉星的脖子都似乎是被壓下去一截。當下他忍不住的輕笑了一聲,沉星聽見了,伸手扶了一扶着頭上的九龍冠,也是忍不住的笑了。
而後,沉星又咳嗽一聲,朝着衛澤伸出手來,刻意的裝老成威嚴:“愛卿。”
衛澤本是險些笑出來,而後又看着沉星如此老成威嚴的樣子,登時就是又忍住了。將手遞到了沉星了手上,藉着沉星的那一點力氣站起身來。
一個高大挺拔,一個尚且年幼稚嫩。
站在一起,既是鮮明的對比,卻又無端端的有一種和諧在其中。
沉星又一擡手:“諸位愛卿免禮。”
百官起,而後高呼:“聖上萬歲。”
沉星再擡手,登時所有聲響戛然而止。泱泱天地之間,卻是隻剩下了風吹過,鳥飛過的聲音。諸官百位,無一人嘈雜。只靜候君王吩咐。
至少在這一刻,沉星這個天下之主的威嚴,盡顯無疑。
沉星微微一笑,面上顯露出滿意來。而後,他又緩緩道:“朕要下第一道旨意。”
這話一出,百官登時卻是都有些蠢蠢欲動起來:這可是設想的完全不一樣了。畢竟,沉星纔多大?這個時候,沉星怎麼可以自己就下旨?而不經過朝中同意?
可是在這樣的場合下,卻是誰也不敢站出來反駁或是勸阻。畢竟,這纔剛祭天呢,誰若是敢說反對的話,想來……唾沫星子都能將人淹死。而且還有沉星的一幫子擁護者,肯定也不會善罷甘休。
不過別說旁人詫異,就是他也是驚詫無比。
或許旁人都以爲這是他一早吩咐沉星的,是設計好的橋段。現在不過是演出來。
可是他心裡明白,他並不曾如此教導過沉星,更不曾提前設計好。
故而,沉星這般,卻是全然的出自他自己的意願的。
衛澤也很好奇,沉星到底是想要下個什麼樣的旨意。
沉星卻是不理會衆人的神色,只是朗聲道:“朕尚年幼,無力掌管朝政。故而,朕要設立攝政王一人,替朕暫且掌管朝政。百官諸人,其中有能力者,朕唯最信任衛澤愛卿,故而,朕封衛澤爲攝政王!替朕暫管朝政!見攝政王者,如見朕!攝政王之言,猶如朕親口之言!違攝政王者,猶如違朕!”
沉星這一番話,簡直是震驚朝野。
這一番話,簡直有條有理,萬無一失。
所有人都是看住了沉星。
沉星下巴微微揚起,繃着臉朗聲反問:“怎麼,朕的話,爾等竟是聽不進去嗎?”
衛澤淺笑,卻是負手不言。這話他是不好接的。故而他不言。
畢竟,哪有自己支持自己的?
而其他人不言,除了震驚之外,大約就是不服了。
當然,也有衛澤這邊的人回過神來,都是喜出望外的跪下朗聲表示贊同:“聖上英明!攝政王威武!”
起初也就是霍家,齊家這些。最後,楊家猶豫片刻,也是加入了支持的行列。畢竟,就像是謝青梓說的那話,李家的人和衛澤怎麼爭鬥且是另外一說,可是關鍵是要先確保朝中安穩康定纔可。
而要做到這一點,非衛澤不行。
楊家都是表態了,自然又有旁人跟風的。
當然,也有反對的。當即便是提出了李淡來,理由倒也是粗暴簡單:“攝政王一職,讓外人擔任到底不妥,還是由宗室之人擔當纔好。”
那意思就是,不管如何到底是一家人。最後不管你倆誰做皇帝,反正天下都是李家的。
還有人突然提出了李潤來:“其實要說人選合適,鄂王爺也是合適的。此番鄂王立下功勳,一力輔佐聖上,可見其忠心耿耿。且由此可見,鄂王爺也是英勇之人,完全可以擔任攝政王一職。”
這話說起來,卻是讓衛澤還錯愕了一下——李潤?擔任攝政王?這是嫌天下完蛋得不夠快?就李潤那樣子,還不如李淡呢。
李潤自己也是嚇了一跳。只猶豫了一個呼吸,他就直接的跳出來忙高聲喊道:“臣不敢,臣沒有那樣的能耐。聖上明鑑!臣只願追隨聖上,追隨攝政王!”
李潤是真的嚇出了一身冷汗。若是衛澤和沉星認爲這是他的意思……那就好玩了。只怕他以後怎麼也沒有好日子過了。
李潤如此識趣,衛澤也算是滿意。
沉星沒說話,只是靜靜等着底下吵吵。
李淡一直沒站出來說話,也不知是在看戲,還是不打算自己出面,又或者是嚇得不敢出面。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李淡這樣的作法都是既叫人瞧不起,又有些叫人寒心。
衛澤聽了一陣子,最後懶怠再聽下去,直接便是開口高聲問了李淡:“五王爺,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是覺得自己能勝任,還是不能?”
衛澤這樣一問,就是爲了逼李淡出口。
反正,只要李淡跟李潤一樣,承認自己不行了,那一切問題都是迎刃而解了。
而若是李淡覺得自己行,雖說麻煩點,可總也能快刀斬亂麻。
反正不管如何,都是快速的解決這個事兒罷了。
李淡被衛澤這樣一問,卻是半晌都沒答話。
衛澤又朗聲問了一遍。
李淡見躲不過去,最後只能站出來,含糊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我也覺得,還是應該由李姓之人之人擔任攝政王一職纔好。”
“那五王爺是要打算抗旨了。”衛澤頷首,神色淡淡的,語氣也是頗爲平靜。而後,衛澤還看了沉星一眼,再度確認道:“聖上方纔說,臣之言,猶如聖上之言。那此事兒——聖上可否讓臣來處置?”
“朕說了,在朕成年之前,一切都由攝政王你來決斷。”沉星果斷的言道,語氣裡是完全的信任。完完全全的信任。
衛澤滿意點頭,而後便是又笑:“抗旨者,當如何?”
衛澤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倒是嚇得李淡夠嗆。
霍鐵衣卻是恰到好處的接了一句:“抗旨者,當誅。”
衛澤微一頷首,卻是旋即又搖頭:“今日到底大喜,天地同慶,不好開殺戒,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