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知吳家那邊現下如何了?可還有四處追捕我們姐妹?”陳靖蓮隔着黑紗冷眼細看着柳成的神情,捕捉到他神情間泄露出來的一絲戾色和眸中暗暗涌動的算計,她悄悄探入左袖中的右手鬆了鬆,將握在手中的鬥彩小盞放了回去。
柳成這樣的神情,已足夠表明他的貪婪與自私。她終於可以確定,無論她有沒有製出比鬥彩雞缸杯更好的瓷品,柳成都不可能放她離開這兒。因爲,自聚寶樓一事後,她早已被柳成當成了可以壓榨的對象。不到壓榨出她最後一絲價值,柳成是決不可能放她離開的。
她現在非常後悔,如柳成這樣的人,或許比囂張跋扈的吳善志更難對付。她當初爲避吳善志而就柳成,實在是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
柳成斂去眸中厲色,正以手撫着鬍鬚思考如何巧妙地將陳靖蓮留下來時,清叔小跑着進了屋,斜眼看了一下陳靖蓮,便徑直湊到他耳旁低低了說了幾句話,聽得柳成眸光一亮,欣喜地道:“快去迎他們進來。”
“不,我親自去迎。”柳成一甩衣袖就大步往外走,臨出門前方纔響起還未回答陳靖蓮的話,忙止步轉身道,“吳家那小少爺最是個無所事事的人,他又覬覦你的美色,哪裡會如此輕易便放棄,這會兒正親自帶着人到處晃盪呢。依我看,你們還是先別急着離開吧。一旦時機成熟,我會安排人來送你們的。”
說完,他便半走半跑地出了小院。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陳靖蓮的雙眸緩緩眯起,粉拳捏緊,秀眉緊緊地蹙着。到底如何,她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才能穿過人數衆多的窯場徹底地離開?
“嗯,柳大人確實將官窯管理得非常好。”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從院外遙遙飄來,正自思索的陳靖蓮身子猛然一顫,雙目圓瞪之際,整個人都繃直了。
這聲音?是他來了麼?
陳靖蓮握成拳頭的右手背上,青筋暴起,繃直的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黝黑的眸子逐漸呈現出駭人的紅色。都說仇人
相見分外眼紅,可對她來說,光是這一道聲音,便已足夠她心潮澎湃恨意翻涌了。
“齊公子過獎了,柳某替朝庭管着這瓷窯,自當竭盡全力讓其興隆起來。”柳成的聲音謙虛中透着的是明顯的討好。
“柳大人過謙了。”略顯低沉的聲音透着讓人如沐春風般的溫潤與和氣,不自覺地便讓人生出親切之感來。
顫抖着身子處於巨大悲憤之中的陳靖蓮聽到這道聲音,眸光驟然一清,悲色漸漸斂去。她用力地搖了搖頭,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終於從錯聽中緩過神來。
這不是他的聲音,他的聲音沉冷肅殺,陰狠冷厲,如鬼魅一般讓人混身戰慄。這道聲音初聽時與之很有幾分相似,但細聽之下卻能發現其蘊含着的溫潤儒雅,彷彿春風拂過竹林,給人寧靜安神之感。這樣的聲音,絕不是那個殺人惡魔所能發出來的。那聲音天天如鬼魅一般縈繞在她的身側,她再不會聽錯了。
“我此來,是有個不情之請,想看看大人這裡新出窯的瓷品,尋一件立意新穎的心儀之物作爲賀禮送與長輩。不知……”男子的聲音依然儒雅和善,語氣中絲毫不見盛氣凌人之勢。
“齊公子太過客氣了,您是陳公子的朋友,能光臨敝窯已是我們的榮幸。您想去哪兒想看什麼,儘管開口,柳某一定全程奉陪。若是看上什麼,您也只管拿去便是。”柳成的語氣則顯得卑微許多,充滿了討好的意味。
再次確認來此窯中的並非前世的仇人,陳靖蓮繃緊的身子完全放鬆,方纔發覺後背之上,竟已是冷汗岑岑。
“姐姐,他們好似就在不遠處。”陳靖萱沒有察覺到陳靖蓮的心理變化,以爲她只是在側耳靜聽外面的動靜,便也跟着細細地聽着,半晌方道了一句。
“嗯。”從前世的仇恨中清醒過來的陳靖蓮聽得妹妹的話,腦中一個激靈,耳旁再次傳來的聲音更是讓她眸光一亮,“呵,柳大人倒是會做順水人情。”
竟是他們來了此處?那清越中透
着幾許慵懶的聲音,不正是聚寶樓中替她作證的陳公子麼?那與他同來的,會不會是每回都與他在一塊的那個綠衣男子?
她猶記得那一日他對着她燦然一笑時,神情間透出的讚許,同時想起他們交談時陳公子望着她手中的雞缸杯時略帶些興趣卻突然黯然的眼神。如若讓他知道了她們現下的處境,以袖中更精緻細膩的鬥彩小盞能換得他伸出援助之手嗎?
“姐姐,竟是他!”陳靖萱的眸光亦跟着一亮,神情間透出幾許期待來,“那一日可多虧了他站出來替姐姐作證。如果他能來救咱們,那就太好了。”
對於這個彷彿老天送過來的救星,姐妹二人的看法,竟是不謀而合。
可是,她們要如何才能讓他知道她們的處境,並不被識破,甚至在沒被搭救成功的情況下亦不引起柳成的懷疑呢?
聽着耳旁只一會兒功夫已經逐漸遠離的說話聲,陳靖蓮的眉頭越皺越緊,雙目急切地在院子裡搜尋着。一味地出聲呼救,顯然是最最低劣的手段,那隻會促使柳成撕破臉面強行將她們留下來。最明智的法子,莫過於用什麼物事向那位公子傳達求救的信號。
“姐姐,快想辦法啊,他們已經走遠了。”陳靖萱亦急得腦門上冒汗,一個勁兒地拽着陳靖蓮的胳膊,腦子裡亂糟糟的,什麼法子也想不到。
身體被拽得往旁一歪,陳靖蓮的視線亦跟着一移,恰好落在立在牆下的竹竿上。那根竹竿足有兩丈高,是那日阿武尋來替陳靖萱頂紙鳶的。
目光再稍稍一移,她雙目炯炯地望着地上躺着的蝴蝶紙鳶,心中迅速閃過一個念頭。
“萱兒,快去找幾根繩子來。”陳靖蓮一邊說着,一邊轉身快步跑入西屋中,雙手一攬,一口氣將三個燒廢的花瓶抱到了院中。
【作者題外話】:他的聲音爲何會與她仇人的聲音相似呢?究竟是同一個人,還是他們有着特別的關係呢?大家若有猜測,可以踊躍發言哦,看看誰猜得對,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