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覺得與俞朗博同桌而坐有些壓抑,再突然冒出個刁蠻無理看自己姐妹二人甚不順眼的公主,陳靖蓮自不會再不識趣地與他們共桌而食。周王世子卻熱情,讓人在屋子裡另支了個小桌,叫了公主的丫環和他及俞朗博的幾個侍衛與陳靖蓮二人一起坐了一桌。公主雖心裡不舒服,卻也不好再開口找茬。
“表哥,我們明天什麼時候起身去吳國?”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公主便彷彿忘記了方纔的不快,再次含着笑臉親熱地問着俞朗博。
俞朗博正伸向盤中的筷子幾不可見地頓了頓,隨即夾了一塊菜放入嘴中,優雅地咀嚼着,一旁滿臉驚愕的周王世子便已問出口來:“公主妹妹,你明天也要去?”
“嗯。”公主得意地點頭,“我求了父皇兩天,父皇終於答應讓我跟着表哥一起去了。只是不就是替皇兄議和親的事麼?爲何除夕之日就出發,害得我們連除夕晚宴也不能參加,父皇也太急了一點,”
眼神只是微微地一黯,她的臉上便重新綻露出愉悅的笑容。目光落在連吃飯的動作都優雅得讓人賞心悅目的俞朗博身上,心裡一陣偷笑。雖然表哥冷冷淡淡的xing子有時真讓她想哭,但誰讓她就是喜歡他呢。接下來的日日相處,她一定要用自己熱情的心捂熱他,讓他也喜歡上自己。
“表哥,明日什麼時辰?我好早些起來。”公主轉了頭盯着俞朗博的側臉,再次問道。
“辰時。”冷淡淡的四個字飄入衆人的耳中,俞朗博卻是身形一動未動,依然動作優雅地吃着他的菜,幾乎讓人懷疑那話是不是出自他的口中。
“萱兒,我去下面方便一下,你要不要去?”無意去聽他們的對話,陳靖蓮側首低聲問着心情不鬱的陳靖萱,見她搖了搖頭,她向着同桌的其他人點了點頭,起身走向外面。
除了小解,她還想去大門處看看這麼久之後,張凌翔是否已經離開了。
撫着微微有些發脹的肚子,陳靖蓮與酒樓內的夥計問完路後,直接奔了後院,好一番尋找,纔在長廊盡頭靠着水域的一片小竹林旁尋到了茅
房。
大齊皇帝能夠爲凌雲閣親自題匾,自然有它的獨到之處。而在陳靖蓮看來,除了其菜品豐富味道獨具一格外,與這後院怡人的風景怕也有關。
小橋流水,亭臺樓榭,石凳棋桌,雖沒有祖父嘴裡所說的皇家園林那般大氣雅緻,亦沒有清幽谷未加雕琢的自然景緻那般清新怡人,作爲吃飯之餘休閒之所,倒也讓人賞心悅目。若是飯後沿着這後院的長廊欣賞美景消消食,或是三五好友坐於八角小亭中就着石凳棋桌下幾盤棋,亦是極爲暢快之事。
只是,這一世的陳靖蓮,註定了無法再同前世那般悠然享受生活。縱然貪戀那一處處的美景,亦只能在走出茅房後匆匆而回。
“廢物,讓你找個人都這麼難嗎?”隔着竹林傳來的聲音讓即將走過竹林的陳靖蓮身形猛然一頓,右手一顫之下,緊緊地拽住了身旁的一根竹枝。
爲何她又好似聽到了他的聲音?這般冷,這般無情,會是他嗎?
“屬下該死!”低沉自責的話語過後,冷厲若冰錐、陰沉得可怕的聲音再度響起,“你死有何用?我要的東西能出現嗎?你們若再找不到,以後也無需再在桐城出現了。還不滾!”
是他,是他!這樣冰冷無情陰沉可怖的聲音,世上怕是再找不到第二道了。正是這樣一道可怕可恨的聲音,每夜夢迴時將她驚醒讓她終生難忘。
右手緊緊地揉捏着早已被她拽下的竹葉,手心裡已滿是葉片上溢出的汁液,陳靖蓮依然無法剋制住顫抖的身子,無以名狀的痛苦向着她的心口襲來,讓她覺得連呼吸都凝滯了。
就是這個人,殺了她的家人,害了清幽谷那些淳樸的鄉鄰,讓她小小年紀便先是親眼看着自己的家人一個個離她而去,硬生生地承受着喪親滅家之痛,後又與年幼的妹妹先後被奪了性命。即便重生,她仍然無法從前世的陰霾中解脫出來。
如今終於再次遇上,她一定要爲家人和鄉鄰報仇,讓他付出血的代價。
不覺間,緊捏着的右手,指甲已透過被揉爛的竹葉深深地嵌入了手心,鮮紅的血液
與竹葉的汁液混合着,緩緩地從手心滴落,火辣辣的疼痛,終於讓她完全被恨意衝斥的頭腦恢復了一絲清明,深吸了一口氣,讓激動的心情稍稍平復下來。
重活一世,卻仍是一具柔弱之軀,想要與之抗衡,同樣無異於以卵擊石。不,她不能讓前世的悲劇重演。她要看清他的容貌,記清他的長相,再一步步地接近他,徐徐而圖之。
再次深吸了一口氣,她迅速蹲下身子,擡手撥向擋住身形的竹枝,探頭循着聲音處看去。
冷風拂面,竹葉簌簌作響。“刷”地一聲,一柄長劍突然穿過竹枝,從另一面刺了過來,恰恰停留在微微下蹲的陳靖蓮的頭頂上方,幾乎與她的髮髻相貼着。
“誰?”撥開竹枝的手一僵,陳靖蓮目光倏然斜向懸於頭頂之上的那抹寒光,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從腳底升到發頂。方纔若不是她恰好蹲下身子,那刺空的一劍便已入了她的胸膛了。
刺空的劍迅疾被拔出,竹葉輕響掉落間,又一劍挾着寒光向着只來得及翻轉身子的陳靖蓮面門刺來。
“咣噹!”晃如從天而降的一柄劍從陳靖蓮身後伸出,將她架空在兩道寒光之下。雙劍相擊間,兩道人影騰空而起,雙雙落在陳靖蓮的身前,長劍相絞,對峙而立。
“是你?”看着及時將自己救下的男子,陳靖蓮臉上閃過驚喜而疑惑的神色。兩次直指她要害的,不是青衣男子又是誰。只是她沒想到,出手救自己的,並不是路過的俠客,而是齊承睿身邊的侍衛。
心中惦記着前世的仇人,陳靖蓮轉身向着竹林對面的小亭中看去。卻哪裡還有他的半絲影子?隔了一世,終於再遇仇人,她卻依然未能窺得他的容顏。
她眸光驟然一凝,顧不得長廊外飄着的雨,和已然重新動手的青衣男子與救她之人,提着衣裙便要跟上去尋找。
“噗!”寒光再起,又一柄長劍從旁向着陳靖蓮刺來。在她認爲自己根本無法避開時,肩上被人推了一掌,腳下一個踉蹌之際,長劍刺破她右臂上的衣衫,擦着肌膚而過時帶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