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少傾,在這寒風和熱流的夾擊下,謝清影再忍不住,連連打了三個噴嚏。
夏草心疼得不得了,小聲的說道:“小姐,老夫人這是故意讓您在外面受凍,要不,我們直接進去吧。”
謝清影一皺眉,並沒有說話。反倒是旁邊的香伶輕聲的呵斥了夏草:“住口!你這是讓小姐送把柄給別人踩嗎?到不了明日,恐怕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安陽縣主持寵而嬌,不把祖母放在眼裡,強闖空門。那時又該如何是好?”
“這,小姐,夏草不是這意思,夏草就沒想到……”夏草急忙爭辯。
謝清影實在沒興趣關心這些,打斷了夏草的辯解:“好了,本縣主知道你沒有那意思。安靜的等着通傳就是。”
時間又劃過一盞茶的功夫,謝清影依然一動不動的站着,在第四次打噴嚏的時候,之前進去稟報的丫鬟終於出了房門:“稟大小姐,老夫人請您進去。”
謝清影從丫鬟挑起門簾而入,擡眼看見正窩在墊得厚厚的躺椅上小憩的祖母丁氏,聽見謝清影進來,睜開微眯的眼睛看了謝清影一眼。在丁氏的身旁,半跪着正在錘腿的張氏,臉上還帶着點點淚痕,看見謝清影進來,那雙嫵媚的丹鳳眼裡,閃爍着擇人而噬的光芒。
謝清影晃眼看過,並未停留,趕忙走到丁氏近前,恭謹的見禮:“清影見過祖母,祖母萬安。最近清影每日卯時不到便進了宮,未能向祖母請安,還請祖母恕罪。”
丁氏並未叫起,也不搭話,只拿冷冷的眼神掃視着她。
謝清影並沒有動彈,依然保持着蹲禮,靜靜的等待着。
直到半盞茶功夫過去,謝清影原本就已經因爲授課而痠疼不已的腿再無法支撐,搖晃不已之時,張氏一聲輕咳開了口:“咳咳,聽聞大小姐的禮數,可是是當今聖上也誇獎稱讚的,今日怎麼來拜見老夫人時,腿就開始搖晃,好似站不穩似的,可真正是難爲你了。”
丁氏將手中的暖袋往茶几上重重一丟:“竟然不想給我這死老婆子見禮,就別勉強了,起來吧。該幹嘛幹嘛去。”
謝清影並不生氣,依然平靜的再次一福,才站起身來:“謝祖母。”
再衝着張氏微微一禮:“拜見母親。”
如今的張氏因爲謝清蓮被送入庵堂的事情,沒少和謝思遠鬧彆扭,也沒少找人想辦法。只是大家都迫於懷安公主的親自令下,沒人敢輕觸虎鬚,是以張氏雖然跑了兩天,張尚書府也去了兩趟,不但沒能見到自己的父親,張尚書反而讓小廝帶話,嚴禁她再找上尚書府,不然就不認她這個女兒。氣得張氏砸了一地的碗碟碎片,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化爲烏有。當然,這一筆帳,張氏也記在了謝清影的頭上。
此時謝清影的拜見,在他看來,簡直就像是一種示威,當下再不肯忍,扯着嗓子尖聲說道:“母親二字,我張丹萱可是不敢當。想起我那苦命的女兒,被那殺千刀的人設計,害得她沒臉見人。這種殺千刀的,真該千刀萬剮,萬箭穿心。”
謝清影輕聲笑笑,點頭附和:“母親說得真好,這設計害人的人真的該千刀萬剮,萬箭穿心而死,不然,怎麼能消二妹妹的心頭之恨。母親,您說是吧?”
“你!謝清影,你的牙尖嘴利,我早已領教過了,換點新鮮的吧。“張氏冷笑連連,徹底撕破了臉皮。
謝清影臉上的笑容一束,眼裡寒芒四射:”好,竟然祖母和孃親要清影說起清楚,那清影可就好好的說說。”
謝清影抖了抖身上的衣裙:“ 祖母和母親可有看見清影身上的衣物?”
丁氏隨便掃了一眼,批評的一無是處:“赤色的衣物又難看又土氣,虧得你那孃親墨氏還好意思拿出來給你穿。”
謝清影並不搭話,眼睛只是盯着張氏,一動不動。
張氏卻反應大不一樣,在仔細的看清謝清影身上的衣服時,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咬緊下脣,再不肯多言。
謝清影也不動,三人繼續僵持着。
謝清影突然“噗哧”一笑,脣角微微一彎:“母親,你可是想濫竽充數,妄想躲過去?您要知道,這朝廷的律令,可是明明白白的擺在這裡。”
張氏臉上青白交錯,勉強站起身來,一步挨着一步的向前挪動,咫尺的距離,再怎麼挨也有走到的時候,不得已下,只得草草的施了一禮:“張氏拜見安陽縣主。”
丁氏這時才明白過來。突然纔想起,眼前的這位才十三歲的少女,不再是當初在龍泉村時,可以任由自己欺負也不敢吭聲的死丫頭,而是堂堂的安陽縣主,按律她還得向她行跪拜禮。
丁氏怔在那裡,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沒有話說,謝清影有。“母親不用多禮,清影可愧不敢當。”
說話間親手扶起張氏,無視張氏那閃爍着陣陣寒芒的眼神:“不知道祖母召清影過來,所謂何事?”
所謂何事?她可以說是因爲自己耳根子軟,聽了張氏的哭訴,想懲戒謝清影一番嗎?到了現在,借給她一個膽子,她也說不出口。
“沒,沒什麼事,就,就是太久沒見你,想你,是!想你,呵呵。”丁氏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謝清影的眼裡閃過一絲不削,又是一個耳根子軟,分不清是非黑白的老太婆。
“竟然祖母是想清影了,你如今祖母也見着清影了,清影那裡,還有些事情要忙,就先告辭了。祖母也早些休息,要懂得分辨是非,別不是人的話,您也相信。”
“你,謝清影!”張氏咬牙切齒,恨恨的吼着。
“母親也早些歇着。清影先行告退。”說完,轉身便走,再不理會身後的動靜。
走出福壽堂大門,謝清影長吐一口氣,今天累得夠嗆,還要忍受如此極品親人,換了是誰也會忍不住反脣相譏,實在是不得不爲之。
“清影,你有沒有怎麼樣?你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精神,要不要到孃親那裡去休息一下?”墨氏的聲音傳來。
謝清影扭頭之間,看見不遠處站着孃親墨氏和弟弟奕兒。不自覺的露出一抹笑容來:“奕兒乖,清影見過孃親。”
說着話,就要拜下去。墨氏搶先一步扶起她:“自己母女倆,別拜來拜去的,來,到孃親那裡休息一下,孃親幫你捂一下膝蓋。”
說着話,不由謝清影辯解,徑直的拉着謝清影的手,去了主屋。略燙的方巾捂在謝清影的膝蓋上,迅速的溫暖了她的心房。看着在燭光下彷彿閃耀着絲絲金光般的墨氏,再一次感嘆着有孃親的孩子就是好。
謝清影連日來的疲憊,在這一刻,全部都奇蹟般的消失了。
“清影,你被冊封爲安陽縣主那事,是怎麼回事?聖上怎麼會無緣無故冊封於你?”墨氏一邊親手捂着謝清影的膝蓋,一邊小聲的問道。
“孃親,不過就是您的女兒投了懷安公主的眼緣,所以公主才特意爲女兒求了這麼一個位分。”謝清影炳不想墨氏知道這裡面的彎彎繞繞,即便墨氏知道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反而還會讓她擔心。
墨氏沒有接話,沉默良久,輕嘆口氣素手搭上謝清影的香肩:“清影長大了,懂事了。如果有什麼是孃親能幫到你的,你就儘管開口。”
“嗯,孃親。”謝清影重重點頭,把頭靠在墨氏的懷裡:“清影知道了。”
“小姐,這是夫人交待,爲您熬製的薑湯,您快趁熱喝。”嬤嬤上前來說道,手中還端着一個小托盤,盤子里正放着冒着熱氣的薑湯。
望着摸氏輕輕一笑,母女倆心靈與心靈的感應,在此時說任何話都顯得多餘,謝清影端起碗來,一口喝了下去。
“孃親,孃親,怎麼沒有奕兒的?孃親,您就只關心姐姐會不會感冒,有了女兒不要兒子了?”小奕兒不依的鬧道。
“呵呵,有有有。”墨氏急忙摟住小兒子,親了親他的小臉蛋,摸了摸他的頭:“孃親什麼時候少過你那份了?還有,她也是你的姐姐,你就不心疼?”
奕兒臉上的笑容一束:“孃親,奕兒是和姐姐鬧着玩的,姐姐對奕兒的好,奕兒都記着,孃親放心,奕兒知錯了。”
一句話說得謝清影的心裡直熱乎:“好了,孃親,奕兒也不是故意的。告訴姐姐,這些話不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吧?你是聽誰說的?”
邊說話,邊摸了摸奕兒的頭頂。
小奕兒的年紀還小,如果不是有人挑唆,他是決計想不到這一層的,是以,這挑唆之人的心思,那可就很值得推敲了。
小奕兒低下了頭,欲言又止的半天,謝清影的態度並沒有軟和下來,他終於抵擋不住,先開了口:“是,是二弟啦!是他告訴我的。”
李博濤?他怎麼會告訴奕兒這些?難道是張氏讓李博濤挑唆的?
哼!看來這謝清蓮被送走,她依然沒有汲取教訓,還想再試一次,竟然如此,那她也不用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