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之沐到底是個直爽又沒機心的,抱怨道:“九皇叔脾氣越來越古怪了,怎麼下個棋還下得生氣了,白姐姐笑起來這麼好看,他也能昧着良心說話,白姐姐你可別生氣!”
白木槿看着鳳之沐倒是真心地笑了,搖頭道:“怎麼會?”
陸相和東方玄則彼此對視一眼,似有所悟,卻又都選擇了保持沉默,良久陸相才拱手道:“我們也該告辭了,辰兒就拜託給你了,你可得負責到底啊!”
“得了得了,你管好你自己吧,我的徒兒何時輪到你來操心了!”東方玄不耐煩地擺擺手,顯然懶得說些客套之言。
白木槿恭敬地給東方玄行了禮,道:“東方先生,之前爲了辰兒之事,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和我一般見識!”
東方玄別具深意地看了一眼白木槿,笑道:“你這丫頭啊,鬼靈精的,真讓老夫我生氣啊,不過沒辦法,誰讓我就喜歡那一口,你往後常來這裡走動走動,也陪老頭子我下下棋!”
白木槿點點頭,算是應下了,又招呼了白慕辰幾句,才準備離開,白慕辰跟在後面送她出門,似乎十分不捨。
白木槿朝他搖搖頭,示意他不必如此,白慕辰才勉強壓下難過的情緒,對她笑着道:“姐姐放心,辰兒一定會好好的,你若有空可得常來看我!”
白木槿笑着點頭,才起步上車,鴛鴦和喜鵲也跟着上去,因着答應過陸老夫人要回來看她,所以便跟着陸相的車回了陸府。
陸相去了書房處理事務,只叫下人領着白木槿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到了門口白木槿便自行進去了。
進屋子的時候,白老夫人趕緊讓她做到榻上來,又揉揉她的手,卻被那冰涼感驚了一跳,責備道:“你這丫頭,怎麼不多穿點兒衣裳,手這樣冰,也不難受,崔嬤嬤你快去那個湯婆子給她暖暖手!”
白木槿嬉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道:“沒什麼的,手冷,身上不冷的!”
不一會兒,崔嬤嬤拿了湯婆子遞給白木槿,她笑着抱在手裡,道:“外婆,這次辰兒的事情,多勞你費心了!”
陸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不悅地道:“說了多少回,和外婆怎麼這樣生分?辰兒的東西可準備足了?改日我再讓青雲給他帶些去!”
“足了足了,別說我們自己準備的,外婆您給準備的也夠他用上幾個月了,再多送,怕東方先生要怪他嬌氣了,您放心,我去看了,東方先生那裡什麼也不缺,又有個書童照顧着他,不用我們操心的!”白木槿笑着回答。
陸老夫人這才放心了,此時屋外走進一個身穿青色對襟襦裙的女子,臉上頗有幾分愁色,但眼見白木槿,卻仍做出了笑容,親切道:“槿兒來了啊?好久沒曾見了,前幾回你來府裡,我都有事沒能來見,可別怪大舅母啊!”
白木槿笑盈盈地起身給大舅母秦氏福了福,道:“大舅母安好!”
秦氏也不拘禮,忙將她扶了扶,拉着她的手道:“多日不見,竟覺得槿兒生的越發好了,瞧着模樣,比之姑奶奶還要勝幾分!”
秦氏口中的姑奶奶指的自然是白木槿的生母陸婉琴,當年那也是京裡出了名的美人,只可惜嫁了個薄倖郎,落得個芳華早逝。
“都上榻上坐吧,下面怪涼的,槿兒這身子骨也是這般孱弱,還沒到寒天小手就冰涼涼的,好似塊石頭!”陸老夫人擔心白木槿冷,便拉着她坐了下來。
陸老夫人屋子裡只留下了崔嬤嬤伺候,其他人都退到了外間,便悄聲道:“槿兒在這裡,你有什麼便直說吧,不用顧忌!”
秦氏早就從陸老夫人處聽了白木槿給她出的主意,只是心中有所顧慮,便特意過來當面說說。
微有些歉然地朝白木槿笑了笑,纔開口道:“槿兒,不瞞你說,家中出了這樣的事兒,可着實把我和你大舅舅給唬住了,除了你外婆我們是誰都不敢信的,前日你外婆跟我說了你給出的主意,雖然覺得可行,但到底害怕出紕漏,所以也不知何時開始實行纔好!”
白木槿徵得了陸老夫人的首肯,才肯道:“大舅母,此事宜早不宜遲,不知青雲表哥可曾遭到毒手了?”
秦氏忙搖頭道:“去檢查了,可能因着常年呆在東方先生那裡,所以沒有受到波及,真是萬幸啊!”
白木槿聽了也鬆了一口氣,好在陸青雲並沒有受害,否則大舅舅這一脈就徹底完了,而陸青雲尚未議親若是此事張揚開來,往後誰家還肯把女兒嫁過來,她敢保證,待到陸青雲議親之時,這暗處之人一定會想方設法將這流言散播出去,到時候不管真假,都會影響陸青雲的婚事。
白木槿略一思索,便道:“萬幸如此,不過既然能在大舅母眼皮子底下給大舅舅下藥,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大舅母可曾查過了府裡的吃食,有沒有什麼發現?”
“說起來也怪,這所有的吃食我都一一查過了,包括你大舅舅貼身用物都仔細查了都沒有任何發現,要不是那日機緣巧合,你大舅舅從外面喝了酒回來,身子不爽,恰巧韓太醫也在,就給他診了脈,才發現他身子不妥。要不然到現在我們都矇在鼓裡呢!”秦氏說起這件事,仍心有餘悸。
白木槿卻感到了一絲古怪,要說在吃食中下藥,爲何大舅母卻沒有事兒,獨獨大舅舅中了招?那下藥之人怎能保證這藥只會被大舅舅吃下去呢?
若是大舅母被下了藥,估計一早就該發現了,因着大舅母誕下陸青雲之後一直無孕,所以經常請醫問藥,若有問題,那大夫定然不敢不說,可是偏偏大舅母沒事兒,中毒的是大舅舅。
白木槿細細想了很多可能性,卻都一一否決了,便問道:“大舅舅可有什麼吃食,是他獨獨一人吃的,其餘的人都不會碰?”
秦氏仔細思考了一會兒,才搖頭道:“你大舅舅素來不重視吃穿,我端來什麼他便吃什麼,要說專做給他的藥膳,那也是經過小廝嘗過的,可是那小廝也去查過了,並無不妥啊!”
“這事兒着實奇怪了,被下了這麼久的藥,卻獨獨查不出吃了什麼,此人下毒的法子也未免太高明瞭些,大舅母,您先按照我們商量好的法子裝下去,經常請個脈,也不要與人說你到底怎樣了,只管讓別人誤會你有了身孕就是,我想不出一個月,對方必有所行動!”白木槿道。
秦氏點點頭,也覺得此事頗有蹊蹺,沉沉嘆息了一聲,道:“也只好如此了,可是我這身子瞞得住別人,怕是瞞不住我身邊的丫頭婆子,要是小日子來了該當如何?”
白木槿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想崔嬤嬤應該有法子讓您避過去!”
崔嬤嬤也笑着道:“說別的奴婢還幫不上,這個嘛,我倒十拿九穩,大奶奶就放心吧!”
秦氏聽了着實有些驚訝,她是個內院婦人,哪裡聽過這種稀奇古怪的法子,卻不知道瑞嬤嬤這種久在宮廷的老嬤嬤,對這些陰私最是瞭解,崔嬤嬤和瑞嬤嬤同出一門,自然也不會不知道。有些藥可推遲月信,還能讓人有假孕的徵兆,乾嘔,嗜睡,喜食酸辣,不少人中了招而自以爲是懷孕,鑽進了別人給下的套裡。
陸老夫人拍拍秦氏的手,道:“哎……這些年你也受了不少委屈,因着你一直沒再有孕,我那大兒子也沒少給你氣受!”
秦氏紅了眼睛,對自己這個婆婆是沒有任何怨言的,雖然夫君多年來一直心存怨懟,但是婆婆卻從未給她擺過臉色,反而諸多安慰。
“母親,您也跟着媳婦兒受了不少夫君的怨懟,其實當年若不是那件事,說不定還能有幾個妾室能爲夫君開枝散葉!”秦氏說着倒有幾分後悔的意思。
陸老夫人一聽,就擰着眉頭道:“說的什麼話,那個女人心思如此歹毒,哪個能容她?內宅裡有這些個妾室在,就是要家宅不寧的,昭然大事上倒還聰明,可偏偏不懂這內宅的陰私,所以纔會被那女人哄得團團轉,真真是家門不幸!”
白木槿聽這話頭似乎大舅舅當年還納過妾?而且這妾似乎很不安分,鬧出了一樁大事,她前世也沒曾聽過這件事,想來也是很早之前發生的。
這些年大舅舅一直未曾納妾,她還當是大舅舅專情,卻原來內有隱情啊,白木槿嘆息了一聲,果然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啊。
秦氏擦擦眼角,似乎有些憋不住眼淚的樣子,道:“母親,不瞞您說,我總覺得夫君還對當年那薛氏念念不忘,您說當初我們選擇隱瞞事實,究竟是不是錯了?夫君心裡頭怕是責怪我的,以爲是我耍了手段將薛氏給逼死了!”
陸老夫人聽了薛氏的話,眼睛瞪得大大的,倒吸一口涼氣,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他真這麼糊塗?”
秦氏抿了抿嘴,似乎極難啓齒的樣子,看看白木槿,才道:“母親,還是別說了,當着槿兒的面究竟不好!”
白木槿一直眼觀鼻鼻觀心,倒是沒有在意這些話,只是話中傳播的信息卻讓她心裡一驚,一種奇異的念頭掠過心頭,但只是短短一瞬,就消失了,怎麼也抓不住那是什麼。
白木槿搖搖頭,暗怪自己多心,而陸老夫人似乎也意識到這個話題畢竟不適合當着白木槿的面兒討論,也就乾脆轉移了話題,說了一些沒要緊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