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兜送到明霜院的時候,己是晚上。
桌上的衣裳一看就知道是一套,肚兜放上去,正是完完整整的一套,其實這種做法,平時並不多見,一般都是做件外裳就是,但是世家之中,卻也有這麼一整套的做法,用的料子當然都是極珍貴的。
一方面是表示重示,另一方面也是顯示世家的底蘊,不同尋常。
但護國侯府根基不深,平日裡從來沒有這麼試過,太夫人這次學那些世家的做法,當然也是表示護國侯府也是有底蘊的,可以讓宮裡的人高看一眼,可是想不到這最後,竟然還鬧出這樣的事來。
“姑娘,聽說大夫人差點被太夫人讓人勒死,現在還在祥福園門口跪着,侯爺回來後,也沒有去爲她求情,顧自去了書房,連二姑娘求見都沒理會。”看到衣裳己成套,韓嬤嬤終於鬆了口氣,臉色好轉了起來。
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姑娘就要出事,現在想起來,都讓韓嬤嬤一身冷汗。
那麼重要的東西,自家竟然一個也不知道,可見這裡面的危險。
寧雪煙脣角泛起一絲淡冷的笑意,伸過手翻了翻衣料,這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或者太夫人是沒有證據,但是聽了自己和寧晴扇的話,太夫人既便是要淩氏死,也必定會讓她把東西拿出來。
有些事,沒有證據也行,只要你一意直行。
可能起初淩氏還會抵賴,反正太夫人那裡一時也查不到證據,況且淩氏既然做了,當然會做的悄無聲息,這事不管誰去查,都查不到證據,況且自己那件,還早早的送到了寧紫燕的手裡,寧晴扇那件也應當在那裡。
不在府裡,查證起來,更加沒有實據,既便是走漏了消息,當場翻找,也是找不到的,東西不在府上,任太夫人翻了天,也不可能拿到實證,所以淩氏纔會做的那麼坦然,暗算了自己的同時,也暗算了寧晴扇。
可是淩氏沒料到的是太夫人對護國侯府的重視,這種重視當然不以淩氏個人爲轉移的,淩氏一個人的分量太輕,既便是寧懷遠不顧傷,和寧雨鈴一起跪求又如何,淩氏只要不拿出東西來,太夫人這次是鐵了心要置淩氏於死地。
絕對不會因爲淩氏生了寧懷遠,是護國侯府的當家主母而心軟。
被太夫人以死相逼,以淩氏的心性,又能擋得住多少呢,這最後的結局是必然的,至於現在被罰跪在祥福園,也是太夫人對淩氏的責罰,相對於要勒死淩氏,這責罰還是很輕的。
寧祖安嘛,昨天才發現自己被兒子戴了綠帽子,今天又出了這樣的糟心事,想理會淩氏都難。
“寧雨鈴那裡有什麼動靜?”放下手中的料子,寧雪煙若有所思的問道。
“老奴一直盯着二姑娘,二姑娘那邊也沒什麼事,就是回來後,給今天用的馬車伕賞了些東西,其他也沒什麼事,後來大夫人那裡出事,二姑娘急匆匆給大公子報了信,兩個人一起去求太夫人,之後她又偷偷的把陳嬤嬤送到了夏尚書府,而後大夫人罰跪的時候,她去求了侯爺。”
寧雨鈴除了偷偷的把淩氏身邊的陳嬤嬤送到寧紫燕那裡,其他做的事,都不算得隱密,韓嬤嬤一直盯着,自然知道的很清楚。
“她賞了馬車伕?”寧雪煙柳眉微微皺起,眼底顯過一絲懷疑,寧雨鈴可從來不是這麼溫情脈脈的人,這次回來,整個人更顯陰沉,怎麼都不象是會對一個馬車伕做出賞賜的人。
“姑娘,奴婢查了,後來送陳嬤嬤去大姑娘那裡的,就是這個馬車伕。”韓嬤嬤解釋道。
寧雨鈴又不可能未卜先知,怎麼就知道淩氏會被太夫人逼得,不得不偷偷派陳嬤嬤到寧紫燕那裡取東西?
“寧雨鈴現在在哪裡?”
“二姑娘方纔去求了侯爺,沒結果後,就又去了太夫人的祥福園,這時候應當陪在大夫人的身邊。”韓嬤嬤答道。
“那我們現在也過去吧!”寧雪煙站起身,平靜的笑道。
“五姑娘,你……你還去替大夫人求情?”韓嬤嬤驚訝的問道。
“去不去求情都一個樣,總是侯府的夫人,這點面子總要給她的。”寧雪煙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悠然的道,舉步往外走,藍寧在後面跟上。
只要淩氏還在護國侯府正妻的位置上,自己就得給侯府的面子,必然要做出求情的舉動,至於之前沒有求情,當然是爲了逼淩氏把肚兜拿出來,現在東西到手了,自己也應當去表現一下。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是一回事,大家都知道又是一回事!
至少這事表面上看,是太夫人因爲某事大怒,發火怒責淩氏,而且還鬧的挺僵,連受傷了寧懷遠都被驚動了,自己這個做小輩的又怎麼能安然的坐在院子裡呢,否則這以後別人怎麼看自己。
被太夫人如此不顧情面的狠責一頓,又是莫名其妙,說不清楚是什麼事,而且最主要的還是在巫蠱之事後面,雖然巫蠱之事,全由小徐姨娘頂了,而府裡也壓下了所有的聲音,但是有時候,有些事,不是想壓就能壓得下的。
寧雪煙和寧晴扇是在祥福園門口處碰到的,兩個人只相識一眼,便看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但看這前後腳一起到的功夫,就知道大家都是聰明人,這時候來表現母慈子孝是最好的,至於之前爲什麼沒來,說不定是消息傳過去遠了點,或者太夫人沒讓她們知道。
但不管是什麼原因,至少現在都趕過來了,便不會有虧孝道。
院門口的樹下,淩氏披頭散髮,一臉狼狽的跪在地上,秀美的臉上,甚至還掛着幾道青紫的痕跡,額頭上似乎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還掛下一道乾涸的血跡,衣裳零亂,彷彿受到了極大蹂躪似的。
她旁邊跪着的是寧雨鈴,寧雨鈴倒是周身齊全,只低着頭默默的跪在淩氏身後,不言不語,那個默然的態度,幾乎讓人不敢相信,這位就是之前在護國侯府裡,囂張跋扈,隨人要人性命的二姑娘。
聽得門口有婆子叫“三姑娘,五姑娘”,寧雨鈴擡起頭,看清楚是寧晴扇和寧雪煙兩個,臉上沒有露出半分異外,眸角掃到寧雪煙的時候,更顯得陰沉,眼底濃重的蔭翳,然後再是一絲隱藏的恨毒。
這事發生的太過突然,甚至有些事她也不清楚,白日裡纔有安國侯府上的事情發生,這會馬上又暴發出母親偷走寧晴扇,寧雪煙肚兜,意圖不軌的事,祖母的態度又是那麼堅決,也就是母親如果不拿出這兩樣東西來,既便是錯殺,祖母也要讓人勒死母親。
祖母怎麼來那麼大的決心,聽說這下午的時候,寧晴扇和寧雪煙兩個人可是一起來過祥福園,那個時候既不是早上請安的時間,她們兩個一起過來是什麼事?而之後她們才離開,母親就被叫了過來,這裡面的意思,可不一般。
之後母親示軟,讓陳嬤嬤去拿東西,陳嬤嬤偷偷向自己求救,自己用馬車把陳嬤嬤送到寧紫燕那裡,取了東西過來,祖母讓人把東西送到她們那裡,再然後她們兩個就一起出現,這裡面,如果沒她們兩個在挑事,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
寧雨鈴有種直覺,雖然沒有證據,但她更相信這事情的起因在寧雪煙。
她倒不是爲了淩氏抱不平,更多的是爲了她自己,淩氏如果真的倒臺了,被貶爲姨娘,她就成了妾室生的庶女,這點是寧雨鈴再不能忍受的,一直以爲,她都是以這個身份自居,高高在壓在寧雪煙的上面。
既便當日,容顏被毀,她也覺是自己比寧雪煙尊貴。
可是,就在方纔,她竟然聽到祖母說,自己之前的身份,也不過是個庶女,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的寧雨鈴,如何忍受得住。
原本寧紫燕說的事,她一時還不能決斷,覺得現在並不是最好的時機,但是現在,她覺得不能等了。
陰鷙的目光從寧雪煙臉上收回,再擡頭,己帶着一絲柔婉的笑意,象寧晴扇那種柔婉的笑意誰不會裝,既然大家都是裝的,憑什麼寧晴扇一個認下的義女,比自己還要得寵幾分……
寧雪煙彷彿沒有看到寧雨鈴之前露出的陰沉怨毒神色,走到寧雨鈴身邊,也跪了下去,寧晴扇當然也跟着一起跪下。
“三姑娘,五姑娘。”秦嬤嬤從屋子裡出來,看到她們兩個,急忙過來想把她們扶起。
“秦嬤嬤,請替煙兒稟告祖母,請祖母饒了母親,不管母親做了什麼事,總是我們的母親!”寧雪煙擡眸,墨玉般的眸底,帶着一絲從容,衝着秦嬤嬤微微伏了伏身。
今天發生的事,秦嬤嬤是都在看眼裡,況且還知道這位五姑娘馬上就要成爲那位權傾天下的逸王的側妃,這禮她哪敢受,急忙往邊上偏了偏,錯開:“五姑娘說什麼客氣話,老奴這就去回稟太夫人,請太夫人看在幾位姑娘這麼有孝心的份上,饒了大夫人這次。”
她這話說的極爲圓滑,而且還是順着寧雪煙說的,無疑給淩氏扣上了一道實打實的罪名。
寧雪煙擡眸,目光落在秦嬤嬤臉上,微微一笑,這位秦嬤嬤倒是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