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花,你倒是好本事,能讓心兒妹妹對前塵往事既往不咎!”凌亦痕話鋒一轉,暗藏凌厲的問向玉華。
“寧小王爺見笑了,本世子一直在輪迴海,有些事情心有餘而力不足,總比某些人口頭上叫的親熱背地裡卻冷眼旁觀來的光明正大。”玉華不鹹不淡的話語涌入凌亦痕的耳內,同樣隱藏鋒芒。
“你騙的了天下人,卻蒙不住本小王的眼睛,最近這些日子紛爭不斷,京城一團亂麻,你們倒是好生愜意!”凌亦痕眸光微冷,聲音中蘊含的寒意不加掩飾。
“玉華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已塵埃落定,既成事實。”玉華嗓音清淡,不含一絲情緒。
圍觀的羣衆中不乏五感敏銳的人,感受到寧小王爺和玉世子之間的暗潮涌動,紛紛噤聲,不着痕跡的往後退去,免得被殃及池魚。
“就怕事事並不如你想的那那般令人稱心如意。”凌亦痕冷哼,眉眼隱去輕狂,鎮定內斂,如一把出鞘的寶劍,寒光閃閃,展現着屬於他特有的鋒利。
玉華笑了笑,透着愉悅的聲音響起,“玉華不併需要心想事成,只要安心在我身邊,足矣。”
“玉世子就那麼有把握一定能娶到心兒妹妹?”凌亦痕雙目射出一道犀利的銳色,周身散發的冷氣壓和沉悶使的馬兒都不自覺的刨了刨蹄子,似乎有些不安。
“自然。”玉華淡淡的吐出兩個字,話落,看向好整以暇的安心,眸光溫柔道,“是不是?”
“是。”安心回以一笑,想也不想的就道,“天下人皆知的事兒,難道寧小王爺耳目不明,沒聽過?”
“即使前方困難重重,心兒妹妹也願奮不顧身麼?”凌亦痕聽着安心毫不猶豫的回答,心口溢滿痛楚,聲音略帶嘶啞的道。
“不錯,縱使路途佈滿荊棘,我們也會闖出一條錦繡大道來,寧小王爺若是不信,大可拭目以待。”安心面色冷凝,寒聲道。
“不管如何,心兒妹妹總歸是皇家的郡主,是本小王爺的表妹,本小王特意趕來迎接,你難道不該出來露個面向我致謝麼?”凌亦痕倏地收了外泄的情緒,眉目慵懶,神色不復淺淡凌厲,清聲道。
安心素手挑開簾子,朝玉華使了個眼色,兩人對視,不言而喻,手拉手下了馬車,對周圍路人的驚歎的聲音置若罔聞,站在凌亦痕十步之外,靜靜的看着他。
從帷幔挑開,凌亦痕的目光就凝固在安心小臉上,她笑靨如花,脣角微微的勾起,絕色容顏一如既往,月牙白的羅裙似九天之上流瀉下來的一抹白月光,清涼淡雅,風華傾世。
“寧小王爺不知可看夠了?”玉華眯着眸光,看着凌亦痕癡癡的眼神心裡恨不得將他眼睛挖了,語氣隱隱帶着一絲危險的意味。
傳聞只是傳聞,親眼所見的纔是事實,長安郡主和玉世子兩情相悅的消息看來是真實的。
兩人皆是白衣如雪,三千青絲用玉簪簡單綰起,男子風骨天成,如畫如月,清華溫潤,女子清麗脫俗,眉宇間隱約蕩着一絲幸福的笑意,眉眼彎彎,如一彎月牙,極具靈氣。
凌亦痕目光貪戀的凝視着安心的面容,不過一月,她與在剎血閣時明顯的不同了,那時她的眼神是沒有波動的,神情死寂,似乎帶着生無可戀的味道,而現在,她即使極力掩飾,眸底那一抹溫柔的色彩卻還是能輕而易舉的察覺到。
只有玉華才能讓她一夕之間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再是冷血冷清,而是重新擁有了七情六慾,有血有肉有思想的安心。
“寧小王爺,有些話,其實你不必太認真,你有你的人生方向,我有我的追求之道,皇上外公對你說的,你可以選擇忘記,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道風景,還是一道來去匆匆的風景,忘掉這副風景,並不算太難。”安心皺了皺眉,對上凌亦痕複雜的眸光覺得很不舒服,往玉華身邊靠了靠,輕聲道。
“你不是我,然後知道不難?”凌亦痕慘然一笑,黑漆漆的眼眸是一望無際的溫涼,那一雙眸子,包含了太多的情緒,他看着安心的眼睛,字字句句都帶着刻骨的情意,“雖然短暫,卻鐫刻在血肉裡,如何能忘?至少,你該給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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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華清潤的鳳眸閃過一抹寒意,看着凌亦痕的眼神中帶着清晰可見的殺氣,安心察覺到他的怒氣,攥着他的手緊了兩分力道,不帶一絲表情的看着凌亦痕,“我只有一顆心,給了玉華,便容不下別人,何況,懸崖勒馬,爲時未晚,你又何苦一意孤行。”
玉華周身寒氣漸漸褪去,只是眸光依然寒意森森。
“心兒妹妹,你認準了玉蘭花就將別人對你的情意都棄之如敝屐嗎?我對你的喜歡不比他對你少!”凌亦痕雙目沉痛,臉色蒼白,聲音夾雜着數不清的苦痛。
見他屢勸不聽,安心也怒了,臉色不好的道,“天下何處無芳草,你幹嘛非得在我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你可以多找幾棵樹試試,或許你會發現比我好一萬倍的女人也說不定。”
“芸芸女子,認定你那就是你。”凌亦痕眸內沉暗破碎,暖意逐漸浮現,看向安心的視線帶着濃濃的柔情,他倏地翻身上馬,扔下一句,“心兒妹妹,於你,我不會放手!”
話落,他調轉繮繩,打馬而去,往日颯爽英姿的背影捲起一片濃郁的蕭瑟。
“混蛋,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安心衝着他離開的方向低吼道,“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早知道不浪費口水了。”
“若橫貫在心底的堅持是三言兩語就能動搖的,那就不是隱忍的寧小王爺了。”玉華目光淡淡的看着凌亦痕離去的背影,意味不明的道。
“管他是誰,敢破壞姑奶奶的幸福,誰我都下的了手。”安心對凌亦痕的誓不罷休不予評論,她不知道凌亦痕爲了什麼不肯放手,也不懂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但她對凌亦痕從來都只有朋友之情,而孃親被老皇帝設計刺殺的事兒,更是將她心底那一丁點對東凌的留戀都給磨滅了。
她對東凌已經沒有一絲的好感,連帶着凌亦痕她都不想再繼續結交。
安心剛想轉身上車,猛地聽見一陣馬蹄聲朝這邊趕來,煩惱的揉了揉太陽穴,無奈道,“怎麼東凌的人都有攔路的毛病嗎?在大街上也不怕惹來笑話。”她早就想到進京後不會消停,但麻煩似乎來得太快了些。
“誰讓你給爺處處沾花惹草。”玉華臉色鬱郁,聲音微沉。
“天地可鑑啊。”安心立即道,“我纔在京城呆了幾天,一舉一動你又不是不清楚。”頓了頓,長嘆一聲,“以前覺得衆星捧月的感覺應該會很好,真的實現了的時候,卻諸多煩惱,蜜蜂蝴蝶太多,打都打不跑。”
話落,馬蹄聲由遠及近,一青袍金冠的人影騎在高頭大馬上,進入了兩人的視線。
安心懶洋洋的靠在玉華身上,將身子的全部重量都交付給他,玉華絲毫不顧及周圍人傳來的刺探目光,手臂圈着她的纖腰,神色隨意且閒適。
樂正夕一眼就看到了相擁的兩人,那般的親密無間,繾綣的愛意在兩人周身流轉,一襲白衣如玉,相得益彰,和諧美好。
若他沒失掉心,看到這一幕,也會豔羨讚歎的。
即使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但此時還是不可避免的刺痛。
“交給你了。”安心閉上眼睛,清冷道,“早點打發,耽擱時間太多,就是浪費生命。”
玉華點點頭。
“玉世子和長安郡主即使定情,但畢竟未曾大婚,公然之下摟摟抱抱是否不合禮法?”樂正夕並未下馬,而是停在兩人三尺的距離外,居高臨下的看着兩人,一雙眸子溫涼如水。
“情之所至,禮法不過是死物,樂世子何必拿這些繁文縟節來挑刺?不嫌太蹩腳了麼?”玉華寡淡的眸光迎上樂正夕的視線,一寸不移,在他冰寒的目光下更不見絲毫異樣。
“長安郡主是女子,女子最重名聲,玉世子就算不理會世俗的眼光,但好歹也得顧念着郡主,傳出去,對郡主不利,相信玉世子瞭解。”樂正夕看向安心,她美眸緊閉,安然的靠在玉華肩上,對周圍的一切起伏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我不在乎。”安心雙眼未睜,涼涼的開口。
“樂世子可聽見了?”玉華眸內泛着似水的溫情,輕輕一笑,“等本世子去將軍府提親,便沒有人有異議了。”
樂正夕抿緊薄脣,面色有着一閃即逝的痛色,任心口刺痛蔓延,淡淡道,“玉世子想娶得佳人歸,怕是不能如願。”
“樂世子這話倒是和寧小王爺方纔說過的一模一樣,還真是心有靈犀。”玉華挑眉。
安心嘴角一勾,想着果然近墨者黑啊,玉華跟她在一起久了,內涵豐富的話也不自覺的學了一點。
無論是玉華,樂正夕還是凌亦痕,都不是簡單的人物,圍的裡三層外三層的百姓早就退避三舍,有些膽子大的,躲在犄角旮旯裡,縮着腦袋看着這邊的情況。
擺攤的攤主不知在何時都離開了,繁華的街道上,寂靜無比,摩肩擦踵的人羣一掃而空,樂正夕並未帶侍衛,坐在馬上看着玉華和安心。
寥寥幾人立於寬闊的街道,暗流涌動,平靜的表面隱藏着隨時會突發的危情。
“南雲使者後日就會進京,皇上特命本世子通知長安郡主和玉世子務必進宮赴宴。”樂正夕收回一直放在安心臉上的視線,看向面色清淡的玉華,轉了話題。
聞言,安心手指動了動,她不想去。
“勞煩樂世子轉告皇上,玉華與安心會準時赴宴,夜以繼日的趕路,實在勞累,就不進宮請安了。”玉華道。
“甚好。”樂正夕面無表情的道,頓了頓,他眸底劃過一道意味深長的光芒,補充道,“雲輕太子與八公主來訪東凌,南雲帝誠心致歉,八公主此次來就是聯姻,欲要與東凌結百年之好,本世子在南雲也算居住過幾天,八公主喜歡玉世子,我也有所耳聞,希望玉世子做好準備!”
他話音落地,安心猛地睜開眼,眸內是無邊無際的刺骨寒冰,目光如利劍一般的直視樂正夕。
“看來長安郡主不知情。”樂正夕無所謂的笑了笑,“八公主有傾國傾城之貌,有南雲第一美女之稱,才情容貌俱是出類拔萃的,如此美人,玉世子豔福不淺。”
“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玉華瞥了一眼安心難看的臉色,擡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又不相信我了?”
周身的冰寒之氣因爲玉華的話退了幾分,安心從樂正夕臉上移開視線,看向身邊的人。
“只有你。”玉華脣角挑出一抹情深似海的笑,看着安心的眸光溫暖的似乎能滴出水來,說完,見安心眉眼綻開,小臉明媚,補充道,“沒有別人。”
安心認真的點點頭,心口蒙上的一層昏暗頃刻間散去,想着她真是關心則亂了,玉華不會對她食言,他說過,只娶她一人,肯定會說到做到。
心彷彿痛到麻木,樂正夕定定的看着安心,她每一分情緒的流露都不是爲他。
“玉華是有婦之夫,南雲的八公主還是從哪來回哪去吧,若是她實在喜歡東凌的男子,樂正夕好像還沒娶妻,既然八公主如此國色天香,這個豔福玉華就大慈大悲的讓給你吧!”安心扯出一抹笑容,只是笑意不達眼底,眸光轉向樂正夕,神色淡的發涼。
玉華看着安心一副忍痛割愛的模樣,心中好笑,輕笑着附和道,“說的有理,本世子已有心愛之人,倒是樂世子寂寞無人訴,還是找個素手添香的夫人比較合適。”
樂正夕面色一沉,握着繮繩的手隱隱現出青白之色,好一個婦唱夫隨,她這是當真不給別人一點機會麼?
“安心,你不會給我留一絲機會麼?”這麼想着,樂正夕未多加思索就脫口而出。
只是剛出口,他就後悔了,明明答案就在心底存在,爲何他還要自取其辱。
安心一怔,隨即斷然的搖搖頭,在愛情的國度中,只有心心相印,兩心相悅,多了一絲雜質,都不會純粹。
聞言,樂正夕臉色閃過多種情緒,有意料之中的苦楚,有不加掩飾的悽悽,更有求而不得的無奈。
“玉世子動用了安插在我身邊的人脈,給我南雲帝一個臺階,我知這是你所願,不管你承不承認,安心,你欠我一個人情。”樂正夕清雋的俊顏一片沉暗,即使是日頭高照,也揮散不掉他體內散發的陰冷之氣,他鎖定着安心的小臉,一字一句道。
此話一出,玉華玉顏覆上一層幽冷的青霜,看着樂正夕,聲音同樣清碎如冰,“有本事破了爺的陽謀,現在放什麼馬後炮?樂世子不嫌太過俗套了?”
安心默然,樂正夕說的沒錯,雖然她不明白樂正夕到底做了什麼惹惱南雲帝,但她卻知道一定不是小事,後來玉華強硬的塞了一個藉口給南雲帝利用,坐實樂正夕確實犯了過錯,纔會讓南雲帝將他關押,但他又豈是無招架之力的廢物,若是樂正夕抖出來真正南雲帝收押他的原因,那玉華後來僞造的罪名都會變成無用之功。
但他沒說,眼睜睜的看着南雲帝藉着這個順當的理由,撇清己身過錯,不至於失去民心。
“天下皆知第一公子溫潤如玉,如高山仰止,受人尊崇,卻不想也有這不爲人知的一面。”樂正夕倏地低聲一笑,笑意並未驅散他身上的陰霾,顯得異常的蒼涼和晦澀。
“本世子不爲人知的東西多了,可惜玉世子沒有資格一窺究竟。”玉華嘴角淺笑依舊。
“本世子對玉世子也並不感興趣。”樂正夕收回外泄的氣息,一如安心初見般,神態溫和,舉止從容有禮,彷彿不久前鋒芒外露的他不過是一場幻覺。
又是一個心思縝密,深藏不露的性子,安心勾脣一笑,看着樂正夕淺笑不語。
有玉華和孃親,她自然不會跟東凌反目成仇,而樂正夕和她,也實在沒什麼衝突的過節,沒必要鬧成生死不容的敵人,他雖然算助了自己一把,但也間接的幫助黎民百姓免於水火。
這個人情,她承了,不過,只是一半,在不傷及她和玉華感情的前提下,她會找在適當的時候助他一臂之力。
至於別的,就是癡心妄想了。
樂王府也是幾代忠臣,世世代代爲東凌效力,大家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何苦刀戈相對。
“樂世子若是完成皇上佈置的任務,還是早些離去的好,畢竟,長街的百姓因樂世子的來勢洶洶嚇的退走,此乃擾民之舉。”玉華淡淡道。
“時日還長。”樂正夕話語飽含深意的扔下一句話,同凌亦痕一樣,調轉馬頭,快速離開。
時日還長,有的是手段拆散她和玉華麼?安心冷哼,有什麼本事使出來,她就不信接不住。
安心拉着玉華的手,上了馬車,剛掀開帷幔,見裡面空無一人,不由一怔,“乾孃呢。”
“往將軍府而去。”玉華緩緩坐下,靠着車壁,閒閒的道。
“柳宿快趕車,先去將軍府。”安心吩咐了一句,坐在玉華旁邊。
柳宿立即驅車,車軲轆在寂靜的街道上發出細微的聲響,格外清晰。
馬車剛走遠,分散在各處的百姓紛紛冒了出來,熱火朝天的談論着方纔的所見所聞。
“你怎麼不提醒我?”安心抱怨道,“乾孃只怕去將軍府刺殺父親了。”
林九音估計最恨的就是安連城,在她看來,安連城白白辜負了孃親的深情,見死不救,冷眼關注着孃親死去卻不伸出援手。
“不能成事,你擔心那麼多做什麼。”玉華瞥了她一眼略帶焦急的俏臉,溫聲道。
“他是我親爹啊。”安心拖長音色,語氣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
“不再是父親了?”玉華眸內閃爍着揶揄的光芒。
安心眸光不自然的閃了閃,摸了摸鼻子,吶吶的道,“身體裡流着他的血,雖然他只是提供了一顆精子,但科學依據表明,我是他的女兒,這不能否認。”
玉華早已習慣了安心偶爾蹦出來的怪話,笑了笑,不再多言。
“對了,我那郡主府是怎麼回事?”安心想起這一出,搖了搖玉華的手臂,問道。
“我們一日未曾大婚,你宿在玉王府就名不正言不順,爺特意將玉王府旁邊的府邸留給你,這樣我們就算吃住不在一起,也能日日相望。”玉華脣角牽出一抹醉人的溫柔,手腕一帶,將安心的整個身子都圈禁在他懷裡,緊接着吻就密密麻麻的落了下來。
輕輕淺淺,數不清的情意氾濫,如羽毛拂過,麻麻癢癢的感覺似乎透過她的肌膚一直傳遞在心上,身子輕顫,安心順勢勾住他的脖頸,迎合着他情意綿綿的吻。
清涼的脣瓣很快就滾燙起來,直到安心呼吸不順時,玉華才鬆開了她,緊緊的抱着她軟軟的身子,心口滿滿的都是暖意。
“不準喜歡別人。”玉華想起凌亦痕和樂正夕離去時扔下的誓言,腦袋埋在安心頸窩,悶悶的道。
“你傻了是不是?”安心好笑的捶着他,想用點力道捶醒他的患得患失,又生怕捶的重了,心思幾轉迴腸,落下的拳頭輕飄飄的,沒有一絲的力氣。
“爺纔不傻。”玉華語氣鬱鬱。
“心都放在你那裡了,你還擔心什麼。”安心癟了癟嘴,想着即便玉華絕頂聰明,但陷入愛情中,也不能免俗的胡思亂想,小手纏繞着他流瀉在後背的如墨髮絲,一圈一圈的繞着指尖,聲音透着明顯的愉悅,“再說,你如此知我,我但凡我一點點不對勁,你就看出來了,我啊,就是那孫悟空,你就是如來佛祖,是跳脫不出你的手掌心的。”
玉華聽過安心講過西遊記的故事,自然明白她的話意,臉上的沉鬱散去,深以爲然的點點頭,“那就好,你的心爺會好好收着的,也會時時刻刻的看緊。”
安心翻了一個白眼,她嚮往自由,不喜被人束縛,前世爲了免除煩惱,連個朋友都沒有,就是不想有了牽掛,會落入別人眼中,成爲她的缺點。
沒想到,重活一世,她甘願爲玉華困頓囹圄,不但不覺得心煩,反而甘之如飴。
女人啊,再怎麼強勢,遇到對的人,總會軟下去的。
馬車行駛到將軍府,安心和玉華攜手下了車,腳剛接觸到地面,安心就看見安沐塵站在臺階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臉色帶着顯而易見的激動。
“哥哥。”安心面無表情的喚了一聲,戲還是要演的,京城耳目不計其數,知曉孃親之死與老皇帝有關係的人大有人在,她不能露餡,不然會被有心之人所懷疑,從而影響到孃親的安慰。
安沐塵眸底劃過一道沉痛,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卻發不出聲音。
這個呆子,安心暗暗嘆氣,是她入戲太深,表演的太逼真了?移動腳步,在一處視覺死角的地方朝安沐塵使了個眼色。
安沐塵怔了半響,看了一眼正朝他挑眉的玉華,立即明悟,心中灰暗漸漸的退去,只是眼底依舊殘留着痛苦。
“妹妹,你回來了。”安沐塵本就是冰塊臉,待人接物向來冷清,做起戲倒是入目三分。
安心不看他一眼,徑自牽着玉華的手往府內走去,幾月不見,將軍府依然如舊,府內格局設施不曾變動一處,一花一草都是原來的擺放位置。
來來往往的僕人井然有序的做着分配下來的工作,見到安心和玉華時,恭敬的行禮,沒有半分訝色。
安連城垂着頭亦步亦趨的跟在安心身後,臉色帶着些微的抱歉和傷感。
安心往安連城的院子而去,走了好一會,纔想起她一次都沒去過他的院子,連方向都摸不準,心裡生出一絲愧疚。
“跟着爺走。”玉華搖搖頭,捏了捏她的小手,示意她不用多想,來日方長,缺失錯過的東西還來得及補償。
安心朝他笑了笑,笑容明豔至極,玉華心神一蕩,微微板着臉,對着她投去警告的一瞥。
安心立即識時務的收了笑容,他們日夜相處,彼此的性子想法似乎通過眼神就能清楚的感受到。
誰說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這樣多好,日日相守,默契十足,比兩者傷情要好的太多了,安心在心中腹誹着,猛地腦海中浮出她在玄族說這話時的情景,小臉一黑,暗罵自己混賬,同時又不斷的安慰自己,此一時彼一時。
玉華餘光掃見安心繽紛多彩的面色,眸光笑意深深,糾結的女人固然讓他氣惱,但有時候還是很可愛的。
安沐塵察覺到兩人之間情意的流轉,心中欣慰,情緒卻不見半分流露,臉色木然的走着。
來到安連城的院子,穿過半圓形的拱門,安心看了一會牌匾上的字。
候卿院。
安心眼神晃了晃,孃親回京後,並沒有與他同處一室,而是分房而居。
安連城的院子沒有繁花似錦,也沒有樹木蔥蔥,只是用各式各樣的盆景裝點着景色,如此佈置,倒是別具一格。
腳步有些躊躇的往內室走去,在走到門口時,擡起手去掀珠簾,卻頓了一下,半響才輕輕挑起,小步走進了內室。
一眼就看見林九音坐在軟榻上,身子一動不動,眼珠不斷的轉動着,瞟見安心的身影頓時一喜,使勁的使着眼色。
“心兒。”安連城的聲音響起,聲線夾雜着壓抑的激動。
安心循聲望去,見安連城半躺在牀上,臉色蒼白,堅毅的脣微微抿着,面容清俊,看不出年歲,只是眼內的滄桑昭示着他歷經過的三千繁華落盡,帶着風雨過後的平靜淡然。
安心眸光碎出絲絲縷縷的黯然,看着牀上的安連城,他神色黯然,看向她的目光漾滿慈愛和憐惜,心口某處堅守的大戲突然坍塌了一大塊,紅脣輕啓又閉合,來來回回好幾次。
安連城看着安心明顯有話說又猶豫的樣子,心下疑惑,轉開視線,看向玉華,無聲的詢問着。
玉華眨了眨眼睛,沒說話,這個坎,只能安心自己跨越。
內室靜的連一絲絲的聲響都被無限的放大,微風吹過花枝的簌簌聲,丫鬟打掃院子的沙沙聲。
“爹爹…”安心猛地一咬牙,說出口,聲音幾不可聞。
玉華脣角勾了勾。
安連城身子顫了顫,不可置信的注視着安心,聲音帶着顫意,“你說什麼…”
“爹爹。”有了第一次,不再難以啓齒,安心順溜的又喚道,目光坦然的看着安連城。
安連城眼神蒙上一層朦朧,水光隱隱跳躍,他的女兒終於真正的接受他了,接回素素的那天,她說過,父親只是一種稱呼,只關血緣聯繫,無關親情羈絆,這一句爹爹,他等候了太久太久…
守候在門口的安沐塵心情歡喜的不能自已,往日沒多少表情的臉罕見的神采飛揚。
“爹爹,你可是所向披靡的武將哦,哭鼻子的話會損害你在我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安心用力的眨眨眼睛,眨掉眼眶的酸澀,故作鎮定的貧嘴道。
“你這孩子。”安連城平復着略微急促的呼吸,壓下心中的驚喜欲狂,但怎麼都忍不住,愉悅一笑,笑意剛蔓延至嘴角,卻牽動了傷口,他不由咳了起來,脣角溢出一絲鮮血。
安心面色一遍,頓時擡腳走向牀邊,不顧他的制止,手指搭上他的脈搏。
“受傷不是你故意爲之的麼?怎會如此重?”安心語速極快,眼中盛滿慌張,指尖微微的抖動着。
“無礙。”安連城不在意的掏出帕子拭掉脣角的血漬,看着安心與他相似的容顏,眉眼歡色盡顯,“百里灝認命主將以來,未嘗一敗,自然是真才實學,即使我想假意受傷也瞞不過他,何況,打成平手,已是極限。”
“爹爹還是和孃親相依相守吧,京城就交給女兒,女兒不會讓爹爹有後顧之憂。”安心想了想,轉頭看向玉華,笑的不懷好意,“讓千羽易容成爹爹模樣,代替他養傷如何?”
反正老皇帝都說可以閉門謝客了,只要爹爹偶爾現身證明他沒離開京城,就可安然無憂。
“千羽被月弦識破身份後,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可沒給我留下隻言片語。”玉華道。
“你想找就找的到。”安心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倏地用傳音入密道,“只要你幫忙,你什麼要求我都依你,好不好?”
聲音輕輕軟軟,柔的似乎能溢出水來,玉華眸光輕閃,含笑着點點頭。
安心翻翻眼皮,趁火打劫,連自己的女人都不能給點特許,真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安連城雖然沒聽見安心傳音入密的話,但看着玉華眉宇間蕩着隱藏不住的春風,就可猜出幾分。
“爹爹,乾孃還不知道呢,要不要告訴她。”安心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問道。
安連城點點頭,“素素說過,林門主乃是她至交好友,凡事不必隱瞞,可以直話直說。”
安心鬆了一口氣,她早就想吐露真相了。
偏頭看向林九音,見她眼中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抿嘴一笑,屈指彈出一道氣線,在她被點住的穴道打去。
林九音身子一動,剛解除禁錮,就想也不想的朝安連城疾飛過來,掌風呼嘯而至,殺氣凜冽。
安心身形一閃,攔住她的動作,“乾孃,你跟我說。”
“有什麼好說的,安連城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老孃今天要爲素素報仇!”林九音腳步一移,朝另一個腳步進攻。
“孃親沒死!”安心傳音入密的大聲道。
聞言,林九音掌風頓時收回,不可思議的看向安心,吼道,“你說什麼?素素沒死?”
“小點聲,小心隔牆有耳。”安心揉了揉耳朵,房頂被快被掀破了。
“這院子裡都是可信之人,不用避諱。”安連城笑着道,即使剛剛林九音的掌風距離他面頰不過三寸,他也面不改色。
“哦,哦,哦…”林九音乖乖點頭,連聲道,用蚊子般的聲音小聲道,“你快說,怎麼回事啊。”
驚喜來得太快太突然,她仍然不敢相信素素還活着,死死盯着安心臉上的表情,生怕是她誆自己來着。
“孃親是假死,爹爹救了她,把她藏起來了。”知道她急於瞭解真相,安心三言兩語的解釋道。
林九音驚異的睜大了雙眼,一雙眸子閃過濃濃的喜色,須臾,她流下淚來,喃喃道,“素素,你沒有看錯人,很好,很好…”無數個很好從她嘴裡說出來,表達着她激盪的情緒。
安心與玉華相視一笑,她這一路上也憋的夠嗆,每每看着林九音磨刀霍霍的模樣,她都迫不及待的想早點告知。
“爹爹,你將孃親藏在哪裡了?”林九音還沉浸在驚喜中沒緩解過來,安心笑嘻嘻的看着安連城,問道。
“靈山。”安連城吐出兩個字,話落,見安心第一時間看向玉華,笑着補充道,“的確是玉世子安排的住所,那裡的確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啊,你居然瞞着我。”安心想着這一路上她幾次追問孃親的隱藏地點,玉華一概的言論皆是不知情,原來他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呢,惱怒的磨牙道,張牙舞爪的朝他撲過去,“今天讓姑奶奶振振妻綱!”
玉華張開雙臂,抱住安心,緊摟住她不停踢打的身子,無奈笑道,“才說爺什麼要求都依,才這麼一小會,就不作數了?”
聞言,安心乖乖的停止扭動,老實的被他抱着,她還有求於玉華,等辦好了事,再秋後算賬。
該振的妻綱是一定要振的。
玉華低頭看了一眼她滴溜溜打轉的眼神,脣角一勾,也不點破她的想法。
“你爹還在呢,注意點影響。”安連城移動目光,不去看兩人相依相偎的抱成一團的身子,多看一眼,他就恨不得立馬跑到靈山去找素素。
“爹爹是想孃親了吧。”安心嬉皮笑臉,笑的意味深長,“爹爹身體痊癒,才能做點什麼,不然就是孃親現在在你身邊,你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安連城蒼白的臉上漫上幾絲紅暈,佯怒的瞪了她一眼,“你還調侃你爹,真是膽大!”
“調侃算什麼,爹爹忘了?”安心戲謔的眨了眨眼睛,“你接我和孃親回京的時候,我還調戲過您呢,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我親爹了。”
安連城看着安心臉上的得意不由無語,明知道是親爹,還上杆子調戲,真不懂她腦子想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調戲自己的親爹?”玉華倏地推開安心,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你給爺說說看,還有什麼事是你幹不出來的?嗯?”
安心眉心跳了跳,心思一轉,計上心來,討好的環抱住她的腰,也不管會不會被人笑話,求饒道,“夫君,別吃醋,那時我還沒認識你,以後絕對不會再犯,好不好?”
“算你識相。”玉華滿意的捏了捏安心的小臉,危險的氣息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安心暗暗佩服自己,只要她一叫夫君,天大的事兒,玉華就能當做不存在。
真是妙計,屢試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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