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腳傳話的女官出了賀家,後腳賀衍就過來了。
一入院子,就看見周詩雅穿得整整齊齊地從裡面走了出來。那樣子,分明是要外出。
賀衍見狀問道:“你要去做什麼?是不是又要回孃家。”
周詩雅看都不看賀衍一眼。
賀衍忍着氣說道:“你明日就要進宮見皇后娘娘,現在不趁機好好收拾下,回孃家做?”他是很不喜歡雲氏,周詩雅都已經是賀家的人了,可這老太婆卻是什麼都要管,手伸得太長。
周詩雅冷冷地說道;“皇后娘娘召見我與你有何關係?”因爲賀老大爺在盛京爲官,所以賀家的家產跟宅子都被朝廷收走了。現在這宅子,還是周詩雅的陪嫁。
自搬到這裡,周詩雅連面上功夫都懶得做,讓賀衍住到前院去。
賀衍心裡一團火:“你是我媳婦,你說跟我有沒有關係?”
周詩雅聽了這話好笑道:“你媳婦?當年將我們母子三人丟下獨自逃回京城的時候,你怎麼不記得我是你媳婦了?”
聽了這話,賀衍面露難堪:“這事都過去多少年了,你爲什麼就糾着不放?”當時他一想到被那些叛軍抓到就開膛破腹,他就只想着遠遠逃離那個地方。老婆孩子什麼的,他哪顧得來。
呵了一聲,周詩雅懶得跟他再廢話:“沒什麼事就給我滾出去。”她現在對賀衍厭惡得不行,一眼都不想看。
賀衍氣得不行:“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是你丈夫。”
掃了賀衍一眼,周詩雅說道:“將他給我趕出去。”如今這府裡,全都是周詩雅的陪嫁。賀家當初留下來的僕從,全都讓賀衍帶走了。不帶走,她就會發賣的。
坐在油布小車裡,羅媽媽握着周詩雅的手說道:“太太,你別難過了。”
“除非不要看到他,看到他我就想起那無緣來到這世上的孩子。”
羅媽媽也不知道如何寬慰。
周詩雅出門並不是回孃家,而是上街買新衣裳新首飾,爲明日進宮做準備。
買了東西回來,就聽到丫鬟說賀翔飛夫妻跟賀韻正在屋裡等她。
賀翔飛去年考中了進士,如今正在太常寺任職。他的妻子是太常氏寺丞的小女兒,去年年底進的門。
周詩雅笑着問道:“你們怎麼來了?”也只有在面對兒女的時候,周詩雅纔會露出真心的笑容。
賀翔飛說道:“娘,我聽說皇后召見你。娘,皇后娘娘爲何突然召見你呀?”若是顧念小時候的情誼,早就召見他娘,沒必要等到今日。 wωω¤ ttκā n¤ ¢ O
周詩雅笑着說道:“雖然我不知道原因,但皇后娘娘召見我肯定不是壞事。”
說了幾句話,周詩雅就讓兒媳婦林氏跟女兒賀韻出去了,只留下賀翔飛一人。
賀韻拉着林氏的手說道:“大嫂,你說皇后娘娘突然召見娘,會不會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若是好事,她娘應該會帶她一起入宮。可她娘都沒告訴她這事,賀韻總覺得不安。
林氏笑着說道:“娘跟皇后娘娘是閨中好友,哪會對娘不利。”若是婆婆能跟皇后娘娘恢復往來,對夫君的前程也有利。只是這話,她也只是心裡想想,不敢說出來的。
賀翔飛與賀韻一樣,也是惴惴不安,總覺得這次皇后召見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結果,周詩雅要跟他說的話,與他想的完全不搭邊。
周詩雅說道:“飛兒,等小韻嫁了,我就跟你爹和離。”賀韻已經定親了,她的未婚夫是賀翔飛的同窗張曉帆。也是看中其品性才能都很好,這纔想將妹妹賀韻嫁給他。
張曉帆長得一表人才,以前也是官家子弟。後來家裡落魄了,他父母幾年前已經過世,能讀書都是靠的家中兄嫂。那兄嫂都是寬厚的,要不然也不會供張曉帆唸書。雖然張曉帆去年恩試落榜,但考覈後又問過賀韻的意思,周詩雅最後還是同意了這門親事。婚期,就定在九月底。等賀韻嫁了,她的心事也了。
賀翔飛駭然,騰地站起來:“娘,你不能……”
看着周詩雅平靜無波的眼神,最嘴邊的話全都給咽回去了。
苦笑了一聲後,賀翔飛問道:“娘,都過去那麼多年了,你還是放不下嗎?”
周詩雅沒說話。
當年的事賀衍是做得過分,可賀翔飛還是不想周詩雅跟賀衍和離:“娘,爲什麼一定要和離?現在這樣不行嗎?”
周詩雅搖頭說道:“每次看到他,我就想起你那可憐的弟弟以及當年我們母子三人遭的罪。阿衍,有些錯犯了可以改,而有些事做了就沒有回頭路的。”帶着兩個孩子東躲西藏,****擔驚受怕導致落胎,之後小月子又沒坐好,結果落下了病根。養了這麼多年,她手腳還是冰涼的。
說完,周詩雅疲憊地靠在椅子上說道:“當年回到京城我就想和離。可當時你們還太小,我怕留你們在賀家遭罪,所以就忍了下來。現在你已娶妻,阿韻馬上就要出嫁,我再沒什麼牽掛了。”隱忍了這麼多年,她再忍不下去了。
當年賀翔飛其實已經記事了,對賀衍他也是有怨的。所以這些年,他對賀衍並不親近。
賀翔飛沉默了許久後說道:“娘,你若是不想見到父親,就讓他搬出去。”他能讀書當官娶到合心意的妻子,這些都是他孃的功勞。至於他爹,整日就想着再謀個官職,從沒管過他兄妹兩人。
周詩雅搖頭說道:“我不想百年以後跟他葬在一塊。”若是不和離死後她肯定是要跟賀衍葬在一塊了。活着的時候爲了兒女她忍了十多年,不想死後還看着那人面獸心的畜生。
這下,賀翔飛徹底沒話了。
周詩雅想了下說道:“飛兒,雖然娘對外面的事不懂,但我覺得燕朝肯定會滅亡的。到時候你奶跟大伯他們回來,你說是管還是不管?管,咱們沒這個能力;不管,會被指責冷血無情。”若是燕無雙敗了,到時候燕朝所有官員的家產跟宅子肯定會全部被沒收。等他們回京城,肯定是要找賀衍跟賀翔飛的。可只要和離了,她就跟賀家的人沒關係了。這些人,再如何也不關她的事。
賀翔飛聽了這話,臉瞬間紅了:“娘,奶奶跟大伯他們要回京,我們不能不管。”
周詩雅原本還有不少的話要對賀翔飛說,可聽了這話她立即改了口:“你要管我不攔着,不過我是不會管的。”
自對賀衍死心以後,周詩雅就將嫁妝捏在手裡,平日也將銀子攥得緊緊的。因爲世道亂,她也不敢買田產置,銀子全都存起來。後來賀家的人走後,她就將存的銀子以及金銀細軟都藏起來。要不然就算拿回了這宅子,一家子的生計也會成問題的,哪還有錢給賀翔飛娶妻以及給賀韻置辦體面的嫁妝。
賀翔飛很不理解周詩雅的行爲,說道:“娘,奶奶跟大伯對我們一直都很好。”
周詩雅笑了下,那笑容滿是譏諷。賀家大老爺那也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就是賀老太太在她厭煩了賀衍以後,對她也冷淡起來。只是這些,周詩雅無意與賀翔飛說。因爲她知道,說了也沒用:“飛兒,這宅子是我的陪嫁。就是現在所有的開支也都是我的嫁妝。賀家的東西跟銀錢,娘一點都沒碰。”
賀翔飛不明白周詩雅這話的意思。
周詩雅說道:“以後賀家的人以後回京,你要管我不攔着,但不許將他們往這領。”等和離後,她也會將賀衍趕出去的。不過這事,她現在不打算就說出來。
賀翔飛不明白周詩雅爲何突然變得這般冷酷:“娘,爲什麼?”
周詩雅笑了下,說道:“你是賀家的人,而我,不是。等我跟賀衍和離以後,我再不想再看見賀家的人。”
賀翔飛聽了這話,既難過又難堪:“娘,我也是賀家的人。娘,難道你連我也不想見了嗎?”
聽了這話周詩雅整個人都僵住了,過了半箱,她垂下頭說道:“你出去吧!”
賀翔飛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娘,我不是……”
周詩雅很疲憊,說道:“我累了,你回去吧!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羅媽媽走進來,看着周詩雅的樣子有些訝異:“太太,你這是怎麼了?”
周詩雅靠在椅子上說道:“我跟飛兒說了要跟賀衍和離的事。”
羅媽媽作爲周詩雅的心腹,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要她說和離了也好,自家主子也不用再受煎熬了:“太太,就算大爺不同意,你也不能放棄。”看着周詩雅整日自苦,她心疼。
周詩雅苦笑道:“他沒反對。我是跟他說了賀家大房的事,我擔心等燕朝滅亡後他們回京,所以就跟飛兒說了這事。”
知道原因後,羅媽媽說道:“太太,這事你不該跟大爺說的。等和離以後,大爺也不好讓你管賀家的事。”
周詩雅點頭說道:“是有點急。”
羅媽媽說道:“不過讓大爺知道太太你手裡的銀錢跟賀家沒一點關係也好。這樣,賀家的人回來他也不會朝太太你伸手要錢了。”
周詩雅苦笑道:“他就是伸手跟我要,我也不會給的。”她的錢,只會留給孫子孫女。其他人,一分也別想沾。
羅媽媽嘆了一口氣說道:“希望大爺能明白太太你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