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去做什麼事情?”
秦睿表現得越是雲淡風輕毫不在意,顧瑾汐的心就越是猛的懸起;微風掠過湖面漾起點點漣漪就好似顧瑾汐的心湖,頓時腦子裡千頭萬緒,擡頭凝着秦睿,眸色深沉。
“汐兒,你今兒怎麼這麼關心我,是不是突然發現自己愛上我了?”
語氣輕佻透着幾分挑逗的意味;秦睿猛的將臉湊到顧瑾汐的面前,朝她輕輕吹了口氣,溫溫熱熱帶着男子特有的清冽氣息撲面而來,氣氛陡然變得曖昧。顧瑾汐頓時面色通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不過後面似是想到了什麼,雙眼微微眯着,睨着秦睿,面色唰的就沉了下來,張口就是一聲厲喝,“秦——睿!”
“本王的小王妃就是與衆不同,連生氣時都這麼可愛。”秦睿臉上仍舊帶着死不正經的淡笑,眉眼彎彎間透着點點寵溺;看着顧瑾汐的目光,那樣的認真,那樣的深沉又透着點點讓人看不透的絕望。那模樣好似恨不能將顧瑾汐的容顏刻入自己的心臟,刻入腦海的最深處,好似這一面,便是永別。
不,不對勁,很不對勁。
顧瑾汐閉上眼深吸口氣,轉頭瞧着湖岸對面,饒是已經深秋卻依舊翠綠的柳枝迎着微風盈盈擺動;岸邊是顧子騫刻意從遠方帶回來的綠植,一年四季常青不衰。湖面上,偶爾幾條小魚掠過,碧水悠悠,藍天白雲,輕輕撫摸着腕兒間的清淨琉璃珠,“秦睿,你到底要去做什麼?”
“怎麼,捨不得我?”秦睿臉上帶着淺淡的笑意。
“能不能好好說話?”顧瑾汐已經有些惱了,明明知道秦睿是什麼樣的性子;平日裡他何曾會說這樣輕薄挑逗的話,想要讓自己轉移注意,想要讓自己心情輕鬆些的想法她明白,但她已經不是真正尚未及笄的女娃,有些事情她看得明白的。
秦睿輕輕地攬着顧瑾汐的肩膀,讓她的側臉貼在自己的胸膛,“汐兒就這一次,如果這次我秦睿能有幸活着回來,我此生必不負你!”
“你……”顧瑾汐聞言,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竟有些甜蜜又好似透着濃濃的壓抑,鼻頭酸楚,眼眶溼熱;推搡着秦睿,“誰說要嫁給你了,誰管你負不負的。”
“可我就是喜歡你,怎麼辦?”秦睿低下頭深深地凝着顧瑾汐那言不由衷的傲嬌模樣,可憐兮兮的開口,似乎連心情都好了幾分。
“呸,不要臉!”顧瑾汐輕輕地啐了一口;沉到了谷底的心情似乎恢復了幾分,只是眉宇間的擔憂卻仍舊沒有褪去;他到底要去做什麼事情。縱然對秦睿瞭解得並不算十分,但能夠讓無歡奉之爲主的,定然不會簡單了去,如果連他都沒有辦法處理,那……
其實連她自己心裡都不明白,明明對秦睿她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可偏偏聽到他似乎有危險的時候,那顆心卻怎麼都平靜不下來。只要想到這個人從此不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她就覺得心酸非常,甚至有種此刻就拉着他,不讓他離開的衝動。
可到底不是小女孩了,有些事情就算再不願意,那是他的選擇,以她如今的身份,也沒有理由攔着他。所謂愛恨,從來都不是生命的全部。
風漸起,撩起小亭四周綵帶飄飄。
“起風了。”秦睿雙手撐着憑欄,望着那並不算廣袤的湖面,語氣沉沉。
“嗯。”顧瑾汐臻首低垂,輕輕應聲。
“如今的涼都城已經不太平了,夏涼與我西楚談判遲遲定不下來,惜柔公主跟蘇城的婚事也一再耽誤。”秦睿轉頭看着顧瑾汐,不足他巴掌大的小臉透着蒼白,脣無血色的模樣,眸色暗了暗,“不管怎麼樣都要照顧好自己,謝家的事情在沒有定論之前,你最好也不要再去摻和了。”
顧瑾汐薄脣微微抿着點點頭,“這個我明白。”
“你真的明白?”秦睿眉梢淺揚。
“我……”顧瑾汐聞言,頓時就低下頭,沉默了下來。
“汐兒我知道你聰慧通透,可這涼都城內的局勢遠比你能夠想象到的更爲複雜。”說到這裡秦睿的面色有些沉,似乎有話想說可又怎麼都說不出口的模樣,“我能夠查到你醫術非凡,縱然沒有無歡的關係;謝家重患,你卻總出現在那裡,這不會讓人不起疑心;跟何況謝家的人並非全部都護着你,不用我說得太明白。”
“……”顧瑾汐點點頭,耿氏母子對她怕是早已經恨得咬牙切齒了。
“蘇家只是開始,夏涼那邊很快就會有所動作,你的身子本就羸弱,針陣之法又太耗心力,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再輕易動用,不管那個人是誰。”秦睿轉頭,語氣沉凝,似乎透着孤注一擲的絕望,“只有活着,活着纔有機會知曉所有的真相,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我懂!”她早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生死之間能夠看透的東西,遠不是旁人能夠明白的;只是這些話她沒有明說,只低着頭輕輕摩挲着腳底的青石地板。
“我會讓楊帆留下護你周全,記住不到萬不得已別出蘅蕪苑。”秦睿擡手輕輕地揉了揉顧瑾汐的頭髮,如果在一年之前有人告訴他,他會對一個女子甚至是尚未及笄的閨閣女子如此牽腸掛肚,他定然會嗤之以鼻,可現在……只有真正的愛過,才知道那種感覺;即使自己註定會死,也希望她能替自己好好活着,好好看着這個天下,帶着自己的那一份。
顧瑾汐聞言,眉頭緊皺,“爲什麼?難道夏涼國的人會對我動手?”
“……”秦睿眉宇微微顰蹙着。
“惜柔公主不願意嫁給蘇城,蘇城現在已經是太監了,她還想如何?”顧瑾汐眉梢淺揚,語氣有些不善,都道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夏惜柔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她,當真以爲她是泥捏的沒有脾氣不成?
“斷肢再生,並非無法,不是嗎?”秦睿轉頭凝着顧瑾汐,“你師從藥塵的事雖然是個秘密,但知道的人卻不少;就算夏涼國查不到,但別忘了有一種人寧可錯殺也絕不會放過。”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夠留在涼都,沒有親自呆在她身邊他都是不放心的。可現在薛惜那邊已經有了確切的消息,母妃有難,命懸一線,身爲人子他不得不離開;所以他選擇將自己最信任的人留下,這涼都城內能夠成爲楊帆對手的人應該不多。
顧瑾汐低下頭,“楊帆留下,那你呢?”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見顧瑾汐鬆口,秦睿一直緊皺的眉頭總算是鬆開了些,“乖,聽話。楊帆留下,我也能夠放心些。”
“嗯。”顧瑾汐點點頭,同意留下楊帆,不爲了自爲了蘅蕪苑上上下下;如果有葉貞娘和葉岸在,她怎麼也不會同意;可如今的蘅蕪苑,盡是老弱婦孺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對蘅蕪苑動手,無疑如探囊取物,輕而易舉;想着,她本就蒼白的面色不由得又黯然了幾分,“你也要答應我,好好保重。”
秦睿點點頭,“我會的。時辰不早了,我該走了。”
“等等!”看着秦睿轉身準備離開的模樣,不知道爲什麼顧瑾汐鬼使神差地開口。
“嗯?”秦睿轉頭,疑惑地看着顧瑾汐。
“將這個帶上。”顧瑾汐猶豫了下從自己脖頸上取下一個圓潤的吊墜,不知道她的手左右摁了下,那玉墜竟然別有洞天,在裡面是一枚散發着濃郁藥香的藥丸,瑩白剔透,光是聞着香氣就讓人覺得神清氣爽、沁人心脾,這藥丸定不是凡品。
秦睿有些感動,卻仍舊將那玉墜給推了回去,“這是保命的東西,你還是自己留着吧。”如果他猜得不錯,這藥丸應該就是當年藥家傾盡全族之力合出的救命藥丸,沒有人知道它叫什麼名字,但功效卻是讓所有的人都眼紅不已。當年藥家的滅族之禍,其中一部分也有它的緣故,只是沒有想到連無歡手上都沒有的,藥塵竟然是給了她。
“給你就拿着。”顧瑾汐面色一沉,語氣帶着三分不悅。
“汐兒,這世上能夠傷到我的人不多。”秦睿試圖跟顧瑾汐講道理。
“要麼帶走楊帆,要麼拿它走!”顧瑾汐也是惱了,索性丟下一句話讓秦睿自己選擇。
秦睿聞言,頓時就怔住了;堂堂男子活了二十餘年頭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做鼻頭酸澀,眼眶溼熱,他深吸口氣,緊緊地將顧瑾汐擁在懷中,“汐兒,我不跟你說謝!”
“……”顧瑾汐閉上眼靠在秦睿的懷中,聽着他那低沉的話在耳畔響起,他說,“如果我能活着回來,我就將命交給你!”
顧瑾汐點點頭,“好!”
“時辰不早,我該走了。”秦睿鬆開顧瑾汐直接轉身背對着顧瑾汐,他不敢再看,再看或許自己真的就走不掉了,“夏涼使隊,夏茜月和夏惜柔都沒有你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汐兒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話,好好呆在蘅蕪苑休養,等我回來。”
顧瑾汐低下頭,“我知道,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踏出蘅蕪苑半步。”
“好。”秦睿深吸口氣,在涼都最後的一點牽掛也都安置好了,轉頭看着侯在涼亭外面不遠處的楊帆。
覺察到自己爺的眸光,楊帆立刻轉身,“爺!”
“保護好她,如果出了半點差錯,我拿你是問!”秦睿的語氣深沉,帶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肅殺,眉宇清冽;雙眸明明透着慵懶,可細細看去卻又好似帶着無盡的殺氣。
楊帆趕緊低下頭,有些緊張地轉頭看向不遠處涼亭內的顧瑾汐,自家爺居然在蘅蕪苑表現出這樣一面,如果給顧小姐看出了端倪,那可就前功盡棄了,“屬下明白!”
“嗯。”秦睿點點頭。
“爺,您自己保重!”從內心上講,跟在秦睿身邊這麼多年,不管做什麼事情自己都在他身邊護衛,這是第一次爲了顧瑾汐沒有跟去;心裡說不擔心是假的。但自家爺此行太過危險,涼都城局勢瞬息萬變,夏涼使隊蠢蠢欲動,留在涼都,留在蘅蕪苑保護好顧瑾汐,讓自己爺沒有後顧之憂,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我知道。”
話音未落,秦睿早已經走出了好遠,好遠。
……
初秋正是風高氣爽時節,陽光明媚卻並不顯灼熱;涼風習習,聽着山間蟬鳴鳥叫,沿途趕路疾馳而來,竟是不覺得絲毫疲累。
“顧大人,看我們這行程最遲明日就能到涼都了。”身着絳蘭色綢緞斜襟長衫的男子擡手抹了把細汗,略帶風塵的臉上透着激動。
自從開春的時候離開涼都如今已經大半年了,好不容易將江南的防洪堤壩給修建好了,這次應該很久很久都不會再有水患發生,他們也總算功成身退,走的時候自家媳婦兒身懷六甲,現在孩子應該都已經四個月了吧。
顧子齊騎在馬上,掃視周圍,“從安城到涼都的路程說來不遠可卻都是山路並不太平,清濯,讓下面的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馬上就要到涼都了,可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事。”
不知道爲什麼明明這條路曾經走過無數次,可再次踏上的時候,他的心裡竟然有着濃濃的不安;前路蜿蜒曲折,兩邊仍舊是茂密的叢林;只是秋日,樹葉泛黃,連帶着草木都泛着溫暖的色澤。
“是,屬下明白。”清濯恭謹應聲,聲音鏗鏘。
“顧大人,從安城到涼都都是官道不用這麼小心翼翼的吧?”馬車內探出半個腦袋,開口的赫然是剛纔那身着絳蘭色長衫的男子。
“小心駛得萬年船;張大人也別忘了,咱們此行可是帶着江南巡撫的密信回來的。”說到這裡顧子齊的面色有些沉凝。
被喚作張大人的男子薄脣抿了抿,無奈地聳了聳肩放下簾子,官大一級壓死人啊,更何況顧子齊還是皇上親點的欽差大臣,手握尚方寶劍,那可是能先斬後奏的,也不是什麼要緊事,他可不想犯到他手上;同事半年多對顧子齊的性子他還是瞭解幾分的,既然顧子齊說要小心,沒準還真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這顧子齊可真是拿着雞毛當令箭,咱們這幾個哪個不比他資格老,憑什麼指手畫腳的。”馬車上另外一名年紀稍長的中年男子發起了牢騷。
張大人輕輕拍了拍男子的肩膀,“何大人稍安勿躁,左右也就只有一兩天了,忍忍就過去了。”
“哼!”何大人卻是個扭脾氣,冷冷地輕哼一聲,靠在馬車的軟榻上,“這半年多我可是受夠了,下次只要有顧子齊,我堅決不要去了。”
顧子齊做事是個不要命的性子,明明身爲欽差大臣只需要磨磨嘴皮子就行的,可他卻偏偏要親自上陣,他們這些個養尊處優的臣子誰受過這種罪,每天要去巡視湖面這還不算,還要親自去跟那些勞作的百姓一起,挑泥檢驗地質,這也就算了,爲什麼他們吃的竟然跟那些老百姓一樣,粗茶淡飯,如果不是他們自己身上帶了些金銀細軟的,偶爾相約出去打兩頓牙祭,怕是早已經撐不住了。
“就是,這次去江南半年,我的小肚子都瘦沒了。”旁邊的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腰身。
“哈哈,向大人這次回去貴夫人可不會再嫌棄你胖不給上牀了。”旁人的人哈哈大笑着調侃道,那向大人也不生氣,樂呵呵的活似個彌勒佛般。
雖然對顧子齊的很多做法有些不滿,不過不得不說皇上派他去是對的;有他在,這從此出使的欽差們沒有一個人膽敢收受賄賂。顧子齊是什麼人,那可是涼都出了名老狐狸,涼都城內那麼多人都栽在他的手裡,他們可不敢頂風作案;向大人是個徹徹底底的忠君黨,跟其他幾個人可不同。
其他人討了個沒趣,癟癟嘴,靠着窗櫺,眯着眼睛。
“砰——”
猛然勻速行進的馬車驟然停下,馬車內的四個大人原本都靠在椅背上閉上養神,此刻由於慣性整個人險些都給摔了出去。
“怎麼回事,你怎麼趕車的?”何大人素來是個暴脾氣,當場掀開簾子張口就罵。
“少爺小心!”清濯足尖輕點,飛快地拔出腰間的佩劍。
“保護好幾位大人。”顧子齊面色難看,看着前來襲擊的黑衣人,進退有度,訓練有素,配合得幾乎毫無漏洞,他的心頓時沉了沉,手中的劍舞得密不透風,可到底雙拳難敵四手;那些黑衣人好似故意針對他一般,他能夠感覺得到,這些人的目的是他。
刀劍相撞的鏗鏘聲,厲喝聲。
顧子齊雙眼微微眯着,擡手佩劍狠狠地刺入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肩胛骨,嗓音透着幾分危險的味道,“到底是誰派你們來的,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
“老四!”猛然不遠處襲擊馬車似乎是領頭人的模樣見狀,趕緊輕喝一聲,轉頭朝那些黑衣人道,“速戰速決!顧子齊,拿命來!”
顧子齊雙眼微微眯着,眼看着不多的黑衣人幾乎大半都朝着自己飛奔而來,清濯原本還聽了顧子齊的話保護馬車,可現在見狀,只覺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可是他根本來不及支援,顧子齊已經被七八名黑衣人重重包圍,原本還能跟三四個人打平手,可現在已經漸漸的落了下風。
“嘶啦——”
布料碎裂的聲音,爲首的黑衣男子看着顧子齊,雙眸泛着厲色。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顧子齊能夠感受得到,這些人絕對不是普通的賊匪流寇,他們的身法武功絕對是經過長期訓練的。
“想知道?”爲首的黑衣男子眸色沉沉。
“你……”顧子齊咬着牙,此刻已經漸漸招架不住了。
爲首黑衣男子猛的放開手中的長劍,從手柄拔出一隻匕首,朝着顧子齊的胸口狠狠地刺過去,“去問閻王爺吧!”
“不,少爺!”清濯整個人都已經呆愣主了。
“我們走!”爲首的黑衣男子回頭,看着那些所謂的護衛全都已經傷殘在地,那匕首上抹了毒藥,此刻已經刺入了顧子齊的心臟,目的已經達到。
“你們別走!”清濯已經看紅了眼。
顧子齊卻是拼勁最後一點力氣抓着清濯的下襬,“別,別追了。”
“少爺,少爺!”清濯跪在地上,看着那刺入顧子齊心臟的匕首,卻怎麼都不敢動;皇家派給他們的侍衛全都是廢物,遇到這些人簡直不堪一擊。
“張大人,張大人你沒事吧?”
“何大人,何大人大人?”
此刻後面的驚呼聲此起彼伏,原本百來的人的使隊,傷的傷殘的殘,最後只剩下三十餘人。完好無損的更是,除了趕車的馬伕因爲躲在馬車的底下逃過一劫,就只剩下清濯和幾名僅剩的侍衛;還有那大肚能容的向大人。
因爲失血和藥性,顧子齊已經漸漸地暈了過去,清濯已經是手足無措。
“大家原地整頓!”向大人不得不出來挑起大梁。
“向大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有人開口,似乎心有餘悸。
“我記得在前面不遠有個村子,你……還有你,你們兩個去找幾個老百姓過來,如今幾位大人都身受重傷,咱們短時間怕是走不了了。”向大人沉沉地嘆了口氣,瞧着斷了右臂的何大人和已經昏迷的顧子齊,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精芒,這次的襲擊來得快去得也快,可怎麼都覺得不簡單呢。
“那……要通知皇上嗎?”有人已經嚇破了膽。
“不能如期迴歸自然是要彙報的。”向大人眸色沉了沉,“清濯你……”
“不我不去,我要照顧我家少爺。”清濯看着那把匕首稍微一動就流血不止,讓他已經六神無主,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他就算拼了這條命也會爲自家少爺報仇的。
向大人沉沉地嘆了口氣,這清濯並非朝廷中人他本來也沒有權利差遣,只是現在只有他的腳程能快些。
清濯低着頭面色凝重,“現在只有我還有一戰之力,如果那些人去而復返……”
“也好,那就你們兩個走一趟吧。”向大人轉頭看着兩名相互攙扶着的侍衛,雖然受了驚嚇可好歹沒有大礙,“騎快馬拿着令牌直去德勝門處,記得帶太醫和護衛過來;記住要快,十個時辰之內如果本大人看不到人,哼!”
“是,小的明白。”那兩名侍衛恭謹地接過令牌,一個利落的翻身上馬。
當秦嵐接到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愣怔住了,顧子齊身受重傷,生死未卜?這要是讓顧家那丫頭知道了,還不得發瘋。不,他得趕緊告訴顧子騫去。
“你說什麼?”顧子騫雙手緊緊地抓着秦嵐的肩膀。
秦嵐只覺得自己的肩膀都快被顧子騫給捏碎了般,他吃痛地痛呼出聲,“前往江南治理水患的欽差使隊在安城縣內受到襲擊,顧大哥身受重傷,命懸一線,子騫,你彆着急,父皇已經派了太醫過去,一定會沒事的。”
“怎麼會這樣?”顧子騫艱難的吞了口唾沫雙眸圓瞪,他不斷的搖頭,“不,不會的。大哥自幼習武,身手非凡能夠傷到他的人不多,假的,肯定是假的。”
“子騫你別激動。”秦嵐面色難看,也非常的難以開口,“我知道這件事情你很難接受,可侍衛是拿了使隊向大人的牌子回來的,這種事情他們不敢謊報。”欺君那可是要誅九族的大罪,別說只是小小的侍衛,就算是那些皇上的親信都不敢。
“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顧子騫猛的轉頭看着秦嵐。
“安城與涼都交界的魏村。”秦嵐艱難的吞了口唾沫,他低下頭,“子騫我知道你心裡難受,可是顧大哥需要你們,你可要挺住了。對了,這件事情你可千萬別告訴你家那丫頭,最近涼都城本來就不太平,她手無縛雞之力,如果再發生點什麼……”
顧子騫閉上眼深吸口氣,“我知道;勞煩你幫我看着妹妹,我這就去找大哥。”
“砰——”
“三哥你做什麼呢,毛毛躁躁的。”顧瑾汐剛進門就跟顧子騫撞了個滿懷,在看到秦嵐的時候,眉梢淺淺地挑了挑,“原來是九皇子,瑾汐這廂有禮了。”
秦嵐無力地罷了罷手,“免禮吧。”
“三哥,你這忙着是要去做什麼呢?”顧瑾汐轉頭看着顧子騫。
“沒,沒事。”顧子騫早已經被驚呆了,此刻有些語無倫次的,“蘅蕪商會的生意出了點問題,我,我去看看。”
“不,不對。”顧瑾汐看着顧子騫那慘白的臉色,雙眸微微眯着,轉頭看着同樣面色不太好看的秦嵐,頓時一股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顧子騫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妹妹你說什麼呢,我,我能發生什麼事情。”
“到底你們有什麼事情瞞着我?”顧瑾汐雙眸微微眯着,自從秦睿離開之後她這心就一直懸着,可偏偏楊帆寸步不離的跟着,她想找綠蕪打探消息的機會都沒有;遠遠的似乎聽到秦嵐和自家三哥說什麼大哥的事情,她頓時雙眸圓瞪,“大哥出事了?”
“轟——”
顧子騫和秦嵐都是都愣怔住了,兩人不約而同地別開臉,不去看顧瑾汐的眼睛;素來知曉她聰明伶俐可卻沒有想到竟然一猜即中。
“大哥真的出事了?”顧瑾汐雙眸圓瞪,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她一把抓住顧子騫的手臂,“三哥,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大哥出事了,是不是?”
“妹妹,你說什麼呢,大哥……大哥怎麼會出事?”顧子騫自然也明白,如今涼都城內的局勢,顧瑾汐的確不太安全;有些事情就算顧瑾汐去了也未必有用,他現在要做的是帶着人儘快將顧子齊給帶回來。
“九皇子。”顧瑾汐轉頭看着秦嵐。
秦嵐臉上帶着爲難,眉頭緊皺。
“告訴我,我要聽實話!”顧瑾汐雙眸圓瞪,迸射出濃濃的怒火。
顧子騫一個勁地朝秦嵐使眼色,秦嵐本就是個直性子的人,讓他說謊簡直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偏生現在顧瑾汐又這麼的咄咄逼人。
“好,你們不說是吧?不說我自己去找!”顧瑾汐說着提着裙襬就要往外走。
“妹妹,你站住!”顧子騫猛的一把拉住顧瑾汐的手臂。
“那你告訴我實話,是不是大哥出事了?”顧瑾汐說着,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好似都快停滯了般。重生以來他還沒有見到過的大哥,前世並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難道就因爲她重生,所以好多事情都改變了嗎?
顧子騫低下頭,閉上眼深吸口氣,有些無力地點了點頭。
“大哥真的出事了?”顧瑾汐猛的抓着顧子騫的手臂,那樣的力道像是恨不能將指甲都掐入肉裡一般,“到底怎麼回事?”
秦嵐見狀只能沉沉地嘆了口氣,千叮嚀萬囑咐的千萬不能讓顧瑾汐知道,可卻偏偏……如果九皇叔回來還不得捏死自己。光是想到秦睿的手段他就只覺得頭皮發麻;可現在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索性閉上眼將所有的事情一股腦的都說了出啦。
“什麼?”顧瑾汐頓時整個人都怔住了,“大哥身受重傷,命懸一線?不,我要去找大哥。”當年離開師父的時候,藥塵曾經給過她三顆保命的藥丸;當初給了謝逸一顆,後來小子安身中蠱毒的時候因爲擔心用了一顆,而最後一顆也給了秦睿;她並沒有後悔,只是卻並不相信那些山村遊醫,如果真的是如秦嵐所說傷了心臟,那道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了,她簡直不敢想象,如果再拖下去會是什麼後果。
顧子騫聞言,頓時面色就沉了下來,“不行!”
“我一定要去。”顧瑾汐只覺得兩眼發黑,身子都有些搖搖欲墜了,“如果真的被傷了心臟,最佳的救濟時間是七個時辰,時間不多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們,大哥的命我不會交到別人的手上你明不明白?!”
“可是你……”顧子騫薄脣微微抿着。
“那些都是你們的猜測不是嗎?”顧瑾汐閉上眼深吸口氣,她艱難的吞了口唾沫,“如果夏涼國的人真的要對我出手,那讓他們來就是了。”身爲藥塵的得意門生,衣鉢傳人,她雖然依着藥塵臨走前的命令,不對外道出醫道師門,不輕易動用毒術害人,但如果有人非要她的命,她也不會心慈手軟;想要她顧瑾汐的命,至少也得脫層皮。更何況,她顧瑾汐下毒,想解,哼!
顧子騫低下頭,“如果大哥醒來知道你爲了他以身犯險……”
“如果我不去,大哥連醒過來的機會有沒有都不知道,不是嗎?”顧瑾汐擡起頭望着顧子騫,“更何況現在大哥遇險的事情並沒有傳開,我們可以悄悄的離開涼都,夏涼國的人難道還敢光明正大的在涼都城動手?”
“妹妹,你不要太天真了。”顧子騫壓低嗓音低吼。
“就算你不讓我去,我也會自己去的。”顧瑾汐昂着下巴深吸口氣,“我現在就回淺閣收拾東西,半刻鐘後我在側門等你,不然……”
後面的話不用再說。
秦嵐和顧子騫對視一眼,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後悔還有一絲連他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慶幸和輕鬆;如果顧瑾汐出手,顧子齊的命保住的機會定然就更大了;只是顧瑾汐除了蘅蕪苑,這危險重重的。
“夏涼國的人已經開始動作了。”顧子騫壓低嗓音。
“哼,千算萬算卻沒有想到他們竟然竟狼騎鐵兵帶了過來。”秦嵐同樣嗓音低沉,先前的急迫好似全都一掃而光般,“現在該怎麼辦?如果狼騎鐵兵去而復返,顧小姐的安危……”
“我會護她周全。”顧子騫閉上眼像是下定某種決心般。
“子騫,你可別做傻事!”秦嵐雙眸圓瞪,好久才低下頭,“算了,我跟你們一起去!”
“不,你不能!”顧子騫搖頭。
“我去她們還會收斂點。”不管怎麼樣他可是當朝皇后嫡出的皇子,皇帝對他雖然失望可卻也疼愛,夏涼國不敢光明正大的對他出手,“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還能留下斷後。”
顧子騫薄脣嚅了嚅,眼底似乎泛着水光。
“怎麼感動了?”秦嵐調侃地看着顧子騫。
“滾!”顧子騫面色難看。
……
驛站中。
惜柔公主和茜月公主共聚一堂,兩人的臉上都帶着淺淡的笑意。
“得手了。”茜月公主輕輕地呷了口茶。
“嗯,接下來就看蘅蕪苑那邊了。”惜柔公主倚在軟榻上,眼底有着剎那的狠戾一閃而逝,“只要蘅蕪苑顧家的神醫不出手,咱們的時間就更充裕了。”
茜月公主的心始終懸着,眉宇微微顰蹙着,“那蘇城你打算如何處置?”
就算毀了顧家的神醫,誰能夠保證沒有第二個,第三個神醫;難道她打算竟西楚所有精通岐黃醫道的人全部都殺絕了不成?別說楚皇不會放過他們,怕是夏涼國主也不會任由他們胡作非爲的。
惜柔公主薄脣微微抿着,眉宇顰蹙,“找個機會將他給……”
“想一了百了也可以,但你記住了,別給旁人留下話柄;不然,就算是我父王也保不了你。”茜月公主冷冷地睨了惜柔公主一眼。
“咚,咚咚!”
“公主,密報!”秋意恭謹地上前,雙手將暗報呈遞上去。
茜月公主看到之後,頓時整個人都驚呆了,她閉上眼深吸口氣,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顧瑾汐,果然是顧瑾汐;她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子。
“怎麼樣?”惜柔公主有些急切地開口,身子微微前傾。
“顧瑾汐!”茜月公主沉沉地嘆了口氣,“果然是她!”
“賤人,那個賤人!”惜柔公主猛然想到,自己跟蘇城定然是被顧瑾汐給算計了;她瞞得可真夠深的,如果早知道她精通岐黃自己定然不會用這種淺顯的方法,可偏偏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感受到惜柔公主身上的狠戾,茜月公主的心驚了驚,“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話,不管怎麼樣,你不能要了顧瑾汐的命!”
“我知道了!”惜柔公主的面色有些難看,轉頭朝翠枝使了個眼色,翠枝點點頭會意地悄然退出房間。
“不要以爲秦睿不在涼都你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如果顧瑾汐但凡有半點損傷,到時候秦睿的怒火,你自己承擔!”茜月公主冷冷地看着惜柔公主,“本公主言盡於此,皇姑姑你……好自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