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設想過很多,但他從沒想到黑暗李亞楠會以這種方式被打敗。兩人戰鬥之後,靈星已滿目瘡痍,多出衆數海洋、山脈和森林,原有的地形完全被破壞。萬幸的是,兩人一直在野生區域戰鬥,傷亡數量並不算太大。
收回兇獸寵物和幾件仙器,白夜正式返回靈宮。羅蘭鷹擁有虛幻死亡的技能,死亡亦可再生,由它馱着白夜,但由於耗費太多力量,它看起來有氣無力的。相比於它,白夜就更加萎靡,在一片興奮中,他迷迷糊糊的睡去,做着關於未來的美夢。
卻說黃凌薇夫婦忙於暫住在人間的異魔和妖怪,並無大事發生。但白夜和李亞楠戰鬥引起的天外流火,地震海嘯等異變,令兩人心情十分忐忑。直到靈宮傳來訊息,白夜順利返回,他們二人方纔徹底放心,連忙以空間仙法趕到靈宮,急於詢問白夜發生何事。然而,他們回到靈宮後,看到的畫面卻是白夜和紫熙在房間中嘻哈打鬧。
只見紫熙手中拿着一粒可口的葡萄,放到白夜嘴邊忽又收回,待得白夜面色變黑,竟又笑嘻嘻的放入自己口中。白夜呵呵一聲,一把將紫熙撲在牀上,張嘴便朝其吻去,直吻得紫熙面色紅暈,方纔意猶未盡的擡頭咂嘴:“這個葡萄挺好吃的。”
屋內兩人親親我我,屋外的黃凌薇氣急敗壞,作勢就要衝進去,古天麟連拖帶拉,險險將其帶走。
“你做什麼,爲什麼不讓我進去?”黃凌薇怒火中燒,氣的額頭生煙。
古天麟道:“我們現在進去能幹嘛?你真要當着兒子的面殺了紫熙?”
黃凌薇道:“聽聽你這個做爹的說什麼,你真要讓夜兒被妖女迷惑?”
古天麟嘆道:“我無時無刻不想殺了紫熙,可我更在乎兒子的感受,我們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團圓,爲了這份難得,我願意忘記以前的痛苦。大不了,大不了把那個女人當成空氣。”
黃凌薇苦笑道:“難道你想看着異魔王成爲我們兒媳婦?”
“讓她幫我們端茶遞水,想想也還可以接受。話說,婆婆天生就是爲了欺負兒媳婦而存在的,薇薇姐,你要做一個兇狠點的婆婆啊。”
“死猴子!”
“開玩笑開玩笑,說實話,現在不開點玩笑,我真不知道該做什麼,我們的寶貝兒子怎麼也不可能忘掉紫熙吧。”
黃凌薇眼睛一亮:“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了?”
“忘掉紫熙!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好辦法呢。還記得你個笨蛋以前餵我吃過什麼嗎?只要把那個給夜兒吃掉,他一定能忘掉紫熙。那樣,不要說讓他離開妖女,就算讓他殺了紫熙也沒有問題。”
古天麟道:“你是說苦情丹?”
“沒錯,我要讓夜兒忘掉這段孽緣。隨心真人一共留下了三粒苦情丹,一粒被安康吃了,一粒被我吃了,最後一粒應該在落劍閣。”
“落劍閣現在受我們的兒子管轄,你確定他們能把這個東西拿出來?”
“笨蛋,我在落劍仙閣住過一年多,那裡的前輩我都認識,如果連顆丹藥都要不出來,我也不用混了。”
古天麟猶豫道:“會不會有些殘忍?”
黃凌薇道:“紫熙對我們做的事情才叫殘忍。”
“我不是說紫熙,我是說夜兒,如果他知道我們這樣對他,一定會恨死我們的。”
“他會理解的,我們這樣做也是爲了他好。”
“這樣吧,先去找甲子尊者問問,也許苦情丹已經被用了呢,如果還在,我們再商量一下。”
“好。”
兩夫妻決定之後便前往甲子尊者所住之地,期間,又遇舊識孫夫人。黃凌薇一向視其爲母,聊過一番,大吐兩夫妻當前窘境。白夜和紫熙的身份都太過特殊,兩人的戀情也過於匪夷所思,孫夫人知白夜脾性,不敢過多責備,只是勸解二人寬慰,同時,也將隨心真人留下的苦情丹交於二人。臨走之際,黃凌薇千叮萬囑,萬要將此事保密。
可之後的幾日間,兩夫妻找不到什麼好時機。白夜忙碌不堪,除了偶爾陪陪家人,大多數時間都在處理靈宮要事。妖皇已魂飛魄散,魔王已軟塌同眠,居住在人間城市的異魔和妖怪就很尷尬,依白夜的實力和勢力,當然能將他們全殺掉。可白夜要的不是殺戮,歷經千難萬險,他更想救贖,更想去化解各個種族的矛盾和間隙。爲此,白夜不顧靈宮所有人反對,收復妖魔和異魔,試圖給所有人一個和平而安定的生活。
靈宮有很多長老都是四靈界的老人,他們許多親人好友都是被異魔和妖怪所殺,他們豈能容忍靈宮有妖魔和異魔亂入,因此,天心靈宮內掀起一股強烈的反對浪潮。
最爲嚴重之時,數千名靈界長者聯名祈求。白夜這個宮主的威望極高,可靈宮內還是存在多方派系,支持他的人和不支持他的人都是忠心耿耿,也不好傷透人心。故此,白夜想出一個折中辦法,多族分制,同屬天下一宮。
總體來說,靈星有人族、妖族、獸族、仙族、異魔等各多個種族。靈宮勢力越來越大,已經與靈星多個仙獸族簽下契約,若能趁此機會與妖怪和異魔定下契約,定能換取未來的光明方向。白夜以人世間戰爭頻繁爲由,推動衆族合一,爲此,白夜於靈宮宴請各方勢力,妖界的幾大古族,天芒金猿,九轉魔龍,星辰狐等都與靈宮有莫大關聯,自然願意來此,人間的神龍,鳳凰,麒麟等獸族有多族都乃爲白夜直系屬下,自然也能來此。當初的四界合一就將一些沒落的仙族後裔,靈界古族整合。因此,衆族團聚之時,靈星超過九層頂級種族都聚集到一起。
這幾天,靈宮所有人都異常忙碌,包括黃凌薇夫婦。因此,他們一直都沒有功夫研究白夜和紫熙的事情。古天麟曾是天芒金猿的妖帝,來到靈宮的妖怪中有許多都是他的舊部,討論盟約細節加上人妖聯誼,足讓他焦頭爛額。黃凌薇也沒好到哪去,她本身就不希望人妖兩界開戰,能有機會讓人類和妖怪相互瞭解,她求之不得,靈界許多前輩都是靠黃凌薇勸服的。
異魔那邊自然由白夜出手。白夜不想誅滅異魔的原因縱然因其善心,但更大的原因是他的師父李亞楠。這羣人畢竟是幻月大陸居民,與他師父有些因果,貿然開戰,萬一李亞楠生氣,整個靈星都不夠他動動手指頭。爲了安撫衆異魔,白夜親自前往異魔島,瞭解異魔生活特點,他想爲異魔創造一個公平的生存環境。
這場靈星有史以來最大的盟約談判一共花了兩個月時間。白夜以絕對的武力壓制和真誠態度贏得衆族信任,人類,妖怪和異魔們初步簽訂了互不侵犯,相互往來,共同進步的初步條約。其中涉及百條基本原則,上萬章規範衆族的基本法規法定。
後世尊稱此法爲六族盟約。此盟約是靈星日後大統一的雛形法約,爲靈星蓬勃發展提供強大的後盾,更是改變了靈星格局的轉折談判。
兩個月以來,白夜身邊的人都非常累,而白夜卻是最累的那一個。他大戰李亞楠的傷勢未復,卻又擔心靈星走向,只能日以繼夜的走訪靈星各地,生怕白澤仙獸預言的大災難來臨之前再起波瀾。六族盟約結束,白夜的體力和精力都來到極限,在牀上安心的休息了兩天,順便和紫熙聊了一下未來的細節。
白夜本想之後就找到父母,告知他們一切,告知他們紫熙的願望和無奈。可惜,他只晚了一天,晚了改變他命運的一天。
黃凌薇和古天麟歡喜愛子成才,但他們卻擔心白夜被紫熙迷惑,所以他們一直準備幫兩人解脫。六族盟約結束後的第二天,黃凌薇便找來靈宮有話語權的長者,包括紅月,陸雲,四方尊者,幾位天王等以及白夜的知己好友和一衆紅顏,包括大勇,白逍,雪仙子,瑾萱,雲夢鈴等等。黃凌薇沒有遮遮掩掩,直接說出要讓白夜徹底忘掉紫熙,要讓愛子專心投身靈宮大業的計劃,她希望在場的幾十人都能配合她之前和丈夫想好的計劃。
聽完整個計劃,大勇最先道:“乾孃,我知道你的擔憂,也知道紫雲仙子和你們的恩怨,可你讓我做的事,我真的做不到,我寧願被矇在鼓裡的人是我,也不願意哥哥這般。”
黃凌薇道:“我知道你們兩個的感情好,既然愛他,就要幫他。”
大勇默然不語,十分黯然。
紅月道:“盟主天縱英才,領導有方,但自古以來,英雄總難過美人關,若我們能幫他,絕對是一件好事。”
雲夢鈴道:“阿姨,這樣做真的好嗎?我知道紫熙做過很多壞事,可殺掉她真的有些殘忍。”
黃凌薇嘆道:“壞人就由他父母來做吧,你們不用參與任何環節,我只要你們保證並告誡下去,從今日開始,人間任何人都不可以提及紫熙和她的一切。”
她爲絕代妖仙,又是人皇之母,衆人紛紛同意,並定下約定。唯有兩人除外,雪仙子轉身便走,而大勇咬牙跪在黃凌薇和古天麟面前,道:“乾爹,乾孃,大勇不孝,我實在不想騙哥。”
黃凌薇氣道:“難道你想去告訴他嗎?難道你想讓紫熙永遠陪在他身邊。”
大勇苦笑道:“乾孃是哥的生母,待我如親子,我不會背叛我哥,但我也不會背叛你。從今日起,我會離開靈宮,日後的一切,但憑哥的造化。”
紅月道:“萬一你說出今天的事情怎麼辦?”
大勇本不屑其態度,但見黃凌薇夫婦也是面色不滿,頓時心痛如絞,其一怒之下,竟咬斷舌根。霎時間,大勇口中血流如注,染溼了衣衫。他哇的一聲吐出斷舌,神色解脫。
貓哥和白逍大驚,連忙呼喊其名,想幫其治療。可大勇也是倔強,愣是推開兩人,任由血流不斷。在所有人驚恐和不解的眼神中,他三拜黃凌薇夫婦,眼角泛着淚光,一步步離開宮殿。
“小勇!”黃凌薇心痛萬分,她實在沒想到,這個孩子竟然會倔強到這種地步。古天麟同樣心痛,但他更爲大勇所折服,所以他抱住黃凌薇,不想讓大勇更糾結。
“薇薇姐,別追了,這個孩子選擇了這樣,就讓他這樣吧。”
黃凌薇大急道:“你在說什麼,你要讓我……”
古天麟苦笑道:“他不想傷害夜兒,也不想傷害我們,可他只要能說話,一定會將今天的事情告訴夜兒,所以,他選擇今生今世,永遠不再說話。”
黃凌薇本性仁善,只是難忘仇恨,關心愛子方纔想出此等計策,如今,計謀未成,卻讓義子身殘,這絕不是她想要的結果。衆人知其苦楚,紛紛告退。
待得宮殿內只餘二人,古天麟摟住愛妻,安撫她的情緒。
“爲什麼,我們明明是受害者,紫熙害了我們半生不夠,還要害我們的孩子,我們報仇有錯嗎?”黃凌薇像是在發問,也像在自言自語。
古天麟道:“對和錯本來就很模糊,在乎那些容易變老的,別想了。”
“哎,妖族那邊你都跑過了嗎?”
“都說過了,沒人會提起他們的事。”
“天麟,先看看苦情丹的效果吧,如果不行,我們就光明正大的和紫熙決鬥,哪怕死在她手裡,我也不想這樣憋屈的活着。”
古天麟笑道:“放心,有我在,事情沒那麼麻煩的。”
靈宮上下盡是白夜眼線,瞞着他做出這種事,恐怕也只有他的父母和愛人才能辦到。再者,衆高層對屬下的命令是日後嚴禁提起紫熙相關的一切,違者當誅。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紫熙仙子的真實身份,這個命令並無太大奇怪。
第二天傍晚,當白夜與下屬擬議幾族貨貿細則時,瑾萱前來尋他,此議題已接近尾聲,白夜笑呵呵的趁機溜走,惹得一衆下屬連連叫苦。
“瞧你得意的樣子,我真應該來晚點。”
白夜道:“你可別,大致東西都談完了,他們正向我抱怨呢,能少聽點就少聽點吧,最近各個部門都忙,我的手下們都快打起來了。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每次協調都能累死人。”
瑾萱道:“你就滿足吧,你說話他們還能聽,有幾次我去說他們,他們就和我犟,我都被氣死了。找你收拾他們,你居然還做起了和事佬。我這個老婆做的真失敗。”
白夜連忙摟住她,安慰道:“寶貝,別和他們一般見識嘛,他們都對我忠心耿耿,亂來會傷他們心的,但你是我的,我們在屋裡說什麼不都可以嘛?”
“討厭的傢伙,嘴巴越來越甜了。”
兩人結伴,甜蜜來到黃凌薇住處。古天麟早已在門外迎接,兩人上前後立刻問安。古天麟笑着邀白夜入屋,可走了幾步後,瑾萱便道:“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你們去吧。”
白夜奇道:“都是一家人,見外什麼,有事吃過飯再走嘛,而且,我是你領導誒,你有事我怎麼不知道。”
瑾萱道:“我和鈴兒妹妹約好了去逛街,這個算工作嗎?”
白夜無所謂道:“好吧,去玩吧,等這幾天忙完了,我就把這個爛攤子推出去,好好陪你們。”
瑾萱面色平靜,可卻有幾秒鐘的凝固,白夜略微詫異道:“怎麼了?”
瑾萱上前一步,摟住白夜,蜻蜓點水般的獻出一吻:“我愛你。”
“搞什麼啊?爹還在旁邊,注意點影響。”白夜倒被弄的有些不好意思。
古天麟輕咳轉頭:“我什麼都沒看見,你們小兩口可以繼續甜蜜會,兒子,在屋裡等你。”
“假若有一天,我做錯了事情,或者我隱瞞你很多事情,你會原諒我嗎?”瑾萱忽然有些哀傷。
白夜道:“我聽着怎麼有些怪,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只是怕你離開我。”
白夜道:“說什麼傻話,沒什麼能讓我們兩個分開的。”
“好,不要說謊哦。”
“安啦,沒什麼困難的。”
“嗯,那我先走了,待會多吃點,不要浪費了爹孃的一片苦心。”
白夜道:“萱萱姐,你這是在說反話嗎?示意我待會不要吃飯?”
“娘做的飯,你若真敢不吃,那我就給你寫個服字。”
瑾萱淺笑,戀戀不捨的走開,白夜能看出她想暗示什麼,可一時半會還真猜不出來。料想不會發生什麼大事,白夜便也沒在意,走進屋內。其中,黃凌薇已精心準備好美味的酒菜,芳香四溢,白夜食慾大動,隨手抓起一塊龍爪,誰想到才咬一口,白夜臉色就怪異起來。
“你娘做飯的水平就這樣了,千萬別在她面前表現出不好吃。”古天麟同情的望了眼兒子,而後又補了一句:“右邊的幾個菜不是你娘做的,如果感覺不適應就嚐嚐那個。”
“爹,早說娘又下廚房了啊~”白夜手背上的空之痕一閃,趕緊將清蒸龍爪人道毀滅。
纔剛消滅證據,黃凌薇就帶着幾個奉菜的侍女走了進來,一見白夜,她歡喜的來到其身前,將其緊緊摟住,幸福道:“乖兒子,你這幾天忙壞了吧?”末了,黃凌薇還在白夜臉上狂吻,留下好幾個脣印。
白夜滿臉無奈:“娘,說多少次了,我都長大了,別這樣。”
“孃親給你個吻都不行嗎?”黃凌薇立刻晴轉多雲。
白夜道:“行,行,你是娘,你說的算,不過娘啊,我不是給你和爹配了二十一個專職大廚嘛,你怎麼還自己下廚,他們做的不好嘛?”
“纔不是,犒勞我的乖兒子,當然要自己動手。”
白夜強行露出一個笑臉,心中哀怨道:“孃親啊,你這不是犒勞我,是在折磨我。”
一家三口有說有鬧的坐在一起,共進晚餐。其侍女斟酒,三人歡顏舉杯。
黃凌薇道:“敬我寶貝兒子一杯,這幾個月辛苦了。”
白夜笑道:“不苦不苦,有爹孃在,有大家在,怎麼都算不得苦。”
伴隨着歡樂,黃凌薇親眼看着白夜將杯中酒水飲盡。白夜毫無察覺,拿起筷子就開始夾菜,吃的讓人犯饞。兩夫妻對視一眼,古天麟詫異的將雙手一伸,黃凌薇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冷靜點。二人知道白夜生性謹慎,特意準備了許多途徑令白夜吃掉苦情丹,可沒想到,白夜連第一關都沒過,輕鬆就飲下酒水。
“孃親,正好趁着這個功夫,我想和你說一件事。”吃了一會後,白夜想起紫熙,準備告訴父母一切。
黃凌薇放下筷子,道:“正好,夜兒,我也有事想和你說。”
白夜一邊吃一邊道:“那孃親先說吧。”
“夜兒,你實力通天,天下已無人能比,靈宮如此發展下去,定能雄踞靈星,統一衆族。”
白夜道:“差不多吧,我還有很多事想做呢,需要藉助他們的力量,再者,迎來和平的最好方法就是戰爭,把他們揍服了,他們就知道老實了。”
黃凌薇道:“我相信你能辦到,但是,娘不希望你有後顧之憂,更不希望你被兒女之情所左右。”
白夜壞笑道:“娘,我的紅顏知己那麼多,你說的是哪一個?”
古天麟道:“當然是你最喜歡的那一個。”
“啊,其實,我剛纔要說的也是她的事,既然說到了,那就一起說吧。”白夜精神一定,正色道:“爹,娘,我不算一個討人歡喜的孩子,可能是小時候受的影響吧。七歲之前,我身邊只有姥姥和大勇,倒不是說我身邊沒有其他小孩,而是我和他們屬於兩個世界的人。從小到大,我受的折磨蠻多的,有最親最愛的人逝去,有最信任的下屬背叛,還有陰謀的毒計,骯髒的交易等等,那時,我做的事情以及整個人生都一片昏暗。直到後來,我遇見了她……我知道她的年齡很大,足夠做我姥姥。我知道她做過很多壞事,天理不容。我知道她是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的氏族以及許許多多同伴的敵人,不死不休。可是,我真的喜歡她,就好像爹喜歡娘那樣,願意爲娘癡守千年,只要能看到她的笑容,不惜生死。能遇見她,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感恩輪迴。”
古天麟黯然道:“兒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黃凌薇道:“夜兒,我知道你的遭遇,也懂你對紫熙的感情。就因爲如此,我們才決定幫你解脫。”
白夜好笑道:“解脫?有什麼好解脫的。”
黃凌薇道:“你現在擁有了一切。權力,財富,名望,親情,友情,愛情,世上最難得的東西你全部擁有,到現在爲止,紫熙是你人生中唯一的羈絆。”
白夜道:“挺好的啊,紫……紫……”他腦子忽然一片混沌,許多記憶紊亂到一起,不自禁的,他揉着腦袋,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黃凌薇嘆道:“對不起,夜兒,你剛纔喝的酒裡混入了靈星最後一顆苦情丹。”
“苦情丹?”白夜一顆心幾乎跳出胸膛,可腦袋裡錯亂的記憶讓他喪失思考能力,意識模糊,緩緩栽倒在桌上。
古天麟輕嘆一聲,撫摸向白夜的肩膀,索然道:“怎麼辦?現在就去找紫熙嗎?”
黃凌薇道:“等等吧,萬一夜兒沒有失去記憶怎麼辦,再說,他喜歡的小女生那麼多,萬一忘掉的不是紫熙怎麼辦。”
“你說的有道理,不過說來也怪,我們兩個都這麼專一,我們的孩子怎麼會濫情呢?不科學啊。”
黃凌薇道:“幹嘛?你懷疑這不是你孩子啊。”
“說什麼呢,他屁股後面可長着尾巴。”
“你個臭猴子,居然真的檢查過兒子。”
“沒有,打死我也不承認。”
兩夫妻歡快的吵鬧,他們可憐的兒子卻躺在桌子上,正經歷一場恐懼的思想風暴。若論實力,靈星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白夜,但隨心真人搞出來的大多東西都和實力無關,苦情丹無視級別,無視靈力仙體,縱然是大羅金仙,也免不了這種效果,因此,當白夜第二天醒來時,整個人都顯得迷茫,傻傻的起牀,無助的徘徊,略有滄桑的找尋。
很快,黃凌薇夫婦就來試探白夜,陪他一起吃早飯。
“娘,我記得我們昨晚一起喝酒啊,後來發生什麼事情了?”
古天麟道:“我們聊天喝酒,後來,你就喝多了,倒在桌子上。還記得嗎?”
白夜揉着腦袋道:“我把靈宮的酒喝光了嗎?怎麼可能喝到斷片啊,我的天。”
黃凌薇道:“可能你太累了,所以酒量就變差了,這都是很科學的事件,對吧?天麟。”
古天麟遮掩着左眼的紅腫,賠笑道:“對啊,很科學,這是很科學的事情。”
白夜怪異道:“老爸,你的眼睛怎麼腫了?”
“被貓撓的,都是小事。不過兒子啊,老爸今天有個朋友來了,她叫紫熙,你想見見她嗎?”古天麟期待且試探的問道。
白夜道:“父親的朋友,猴子嗎?”
黃凌薇夫婦對視一眼,眼神中充斥着欣喜。黃凌薇繼續問道:“夜兒,紫熙的年齡雖然很大,但她可是一個大美女哦,如果你喜歡,娘可以給你介紹。”
白夜道:“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做,沒功夫做這種事。”
黃凌薇道:“別,你們可以見一面看看。天麟,快去把你的好朋友找來。”
“啊?我,我打不過她啊?”
白夜奇怪道:“她不是你朋友嗎?”
黃凌薇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繼而對白夜笑道:“那個女人有點精神病,一發起瘋來誰都治不了,沒關係,我去找她,你和你爹去後花園轉轉,我待會就去找你們。”
“娘,我今天要出席第一間妖靈聖堂的開幕儀式,以後人類和妖怪的秩序都由聖堂裁決……”
黃凌薇打斷道:“讓萱萱去不就得了,陪你爹孃見見好朋友,聽話。”
“好,好,我知道了。”
勉強說服白夜,黃凌薇興奮的衝到紫熙住處。幾個月來,紫熙一直爲靈魂創傷所惱,她和白夜不同,靈力並沒有強到與自然比肩,她大部分的能力都需要藉助時間魔法,釋放魔法最依靠精神力,靈魂受創,還有何精神力可談。不過,有白夜相陪,紫熙可謂無事一身輕,大部分時間都窩在牀上打遊戲。當黃凌薇風風火火闖入房間時,紫熙正興致勃勃的玩着畫圖遊戲。
“哎呀呀,這不是可愛的小薇嗎?怎麼有功夫跑到我這了,我來了這麼久,你還是第一次來看我。”紫熙風輕雲淡,放下手中的電子畫板。
黃凌薇笑道:“你那麼聰明,不會猜不到我來幹嘛吧?”
紫熙道:“看你胸有成足,躍躍欲試,顯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來對付我。你放心哦,我不會打消你積極性的,我在水晶宮受的傷非常嚴重,可能這輩子都恢復不了,以你現在的力量大可以打敗我,甚至是殺掉我。”
黃凌薇道:“我這輩子從沒有怕過誰,更不會因爲你力量強弱而選擇動不動手。”
紫熙道:“那你來幹嘛?”
“逗你啊。”
“什麼?”
黃凌薇笑道:“你不是喜歡夜兒嗎?我問你,你想不想嫁給他。”
紫熙驚訝的眨着眼,有些無辜道:“想到我曾經對你們做過的事情,再想想我們以後的生活,老實說,我其實不是特別想。”
黃凌薇氣道:“既然不想嫁給他,那你就別纏着他,總待在這裡算什麼。難道你不知道嗎,就是因爲有你在,我們現在纔會如此波折。”
紫熙沉吟一會,忽略有哀傷道:“其實,除了他之外,我甚至找不到任何能在一起說話的人。”
黃凌薇冷笑道:“因爲你把自己的親人都害死了。”
紫熙道:“有些事情,就需要某些人去做。”
“但你做過這些事,就不要指望自己還能有一個好的結局。”
紫熙道:“無所謂啦,我不在乎天下所有人的態度,只要他能陪在我身邊,就夠了。”
黃凌薇道:“紫熙師伯,想做我們家的兒媳婦,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哦。況且,我兒子紅顏知己那麼多,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忘了你。”
紫熙道:“他不會,他永遠都不會忘記我。”
“是嗎?”黃凌薇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隨後道:“一起走吧,夜兒在等着我們。”
紫熙不明所以,但見黃凌薇信心滿滿,也不由得好奇跟在其身後。門外不遠,便有數十位頂級強者守候,其有天芒金猿族頂級妖王,星辰狐族長老,靈宮四大天王,十塵尊者等等,人妖兩界的頂級高手,幾乎有一半聚在這裡。
“哇,你弄了一個很強的陣容啊,不必這樣吧,我又不會逃跑。”
黃凌薇道:“對付你,保險一點沒壞處。”
紫熙滿臉無奈,只能陪着這羣人一起出發。不幾時,黃凌薇衆人便帶着紫熙來到白夜父子所在花園。園內百花綻放,氤氳生香,行走在園林中的小道,見得四季彩花,常綠蒼樹,又有玉蝶輕舞映入眼簾,如詩如畫,美不勝收。
園林內部,有一碧黃長亭,亭下白玉柱旁,有兩個風度翩翩的男子,其一仰躺在玉欄杆上,其一駐足臺階觀望。小道直通長亭,前行半里左右,便能看清兩人面容。
紫熙朝懶散的白夜望了一眼,卻發現他根本不關心走來的幾人,仍在閉目沉思。再看壓抑住興奮的黃凌薇,紫熙心底猛的一沉,彼此相愛,彼此信任,卻也終究敵不過世俗命運。
未有幾時,衆人便已趕至涼亭前,其衆妖衆仙皆行禮道:“見過盟主。”
如今,天心靈宮已非當初四靈界或人間之盟,乃人間妖界等衆族之盟,其衆族首領,身份不言而喻。除黃凌薇和紫熙外,所有人都在行禮,白夜淡然一掃,自然注意到如同呆頭鵝般的紫熙,眉頭稍微皺起:“諸位多禮,私人時間不論公事。”
黃凌薇淺笑,一把拉過紫熙,右手死死握住她的肩膀,說道:“夜兒,這位漂亮的女士就是紫熙,她可是我的好朋友,快叫一聲阿姨。”
白夜內心輕嘆,但還是從欄杆上坐起,平淡道:“阿姨有禮。”
紫熙舔了舔嘴脣,美麗的臉蛋因思考而有些扭曲,雙眼一睜一合,忽而歪頭笑道:“乖侄兒,你叫白夜是吧,長的蠻俊俏,讓阿姨摸摸怎麼樣?”她伸手上前,可距白夜身前幾尺,卻被一股透明屏障擋住。白夜目光一閃,紫熙便被震開數步。
“怎麼這麼小氣,摸摸都不行嗎?”
白夜道:“我沒有隨便被人摸的習慣。”
紫熙笑道:“是啊,對於現在的你來說,我和打掃衛生的阿姨差不多。”
白夜波瀾不驚,可紫熙卻是傷心斷腸,她那副勉強的笑容將心底無盡的絕望完全暴露。她此生最後的希望,她這輩子最愛的男人,她放棄了一切所託付的未來,就這樣眼睜睜的在面前逝去。
兩人遭遇悽苦,黃凌薇內心卻大喜,只見她臉上裝出責怪的表情,說道:“夜兒,這個是你阿姨,讓她摸兩下又不會死,不要無禮。”
白夜無奈道:“娘,你讓我留下就是爲了見她嗎?”
黃凌薇道:“你阿姨長的不漂亮嗎?”
白夜道:“與我何干?”
黃凌薇想了想,好笑道:“確實沒什麼關係,孃的錯,不應該把身邊的朋友隨便介紹給你。”
“那我先走了。”
黃凌薇道:“你陪你爹在花園裡坐一會。着什麼急,孃親帶朋友聊聊天。”她轉頭望向紫熙,得意道:“走吧,我的姐姐,讓妹妹帶你在靈宮轉轉。”
紫熙無所謂的聳聳肩,與黃凌薇並肩而行,離長亭而去,不過,走了幾步之後,紫熙還是沒忍住,她轉頭,留戀道:“喂,白夜,對不起。”
白夜道:“什麼?”
黃凌薇抓住紫熙的肩膀,警告一捏,便有嘎嘣的肩骨破碎之音,可紫熙渾然不覺,仍繼續道:“對不起。”
白夜道:“沒什麼,下次注意你的態度。”
紫熙笑道:“好希望,好希望,我們下一次還能見面。”
白夜沒有回答,可心裡卻詭異無比。
黃凌薇見事情不好,強行將紫熙拉走。紫熙沒有反抗的打算,她心裡十分清楚,黃凌薇此次的試探,定然會有後續,她和白夜這一見,當是此生訣別,被人間和妖界的頂級高手押解而去時,她平靜的眼角終究還是落下一滴不捨的眼淚。
回到房間後,紫熙再也不似以前輕鬆,她如同犯人般被看守起來,房間四周豎起數十道頂級禁制。
每個人在等待死亡來臨時的態度都是不一樣的,紫熙並沒有以往的堅強,她無力的蜷縮在椅子上,將腦袋埋在手臂和腿間,不禁回想起往事點滴。
“孫蓉啊孫蓉,你最後怎麼還是哭了呢,多丟人,不就是被他忘記了嘛,要堅強纔對,你又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紫熙拍打着腦袋,試圖振作,可轉眼間,她又哀傷嘆息。
整整一天,從清晨到傍晚,紫熙不斷回憶着往事。初生和睦之家,卻逢悽慘家變,幸得恩師垂憐,習得一身仙法。放掉仇恨,拋卻恩怨,從此雲淡風輕,瀟灑一生。誰奈崑崙山下,白澤哀求,從此踏上茫茫不歸路。降魔滅靈,殺妖屠獸,泯滅本心只爲再創仙界,守得靈星安然。誰知世道起伏,人生不定,前世輪迴終相見,命途多舛,預言應驗,終究落得個無盡相思獨哀怨……
夕陽落下之時,房門被推開,黃凌薇夫婦結伴而入,陷入了回憶中的紫熙擡起頭來,用笑臉迎接這兩位好友。
古天麟重重一嘆,舉起帝乾劍,沉靜道:“紫熙,或者夢幻,我們來送你最後一程了。”
紫熙伸了一個懶腰,笑道:“等你們好久了,坐的我腰痠背痛。”
黃凌薇道:“你應該知道我們來幹嘛吧?”
紫熙道:“當然,確定他吃的苦情丹有效,兩位自然會來了解我們之間的恩怨,回想一下,我們也認識三十多年了,時間過的真快。”
黃凌薇道:“在動手之前,我想問你一件事。”
紫熙道:“我死掉之後,白澤會再降人間,重新尋找一位託付者,那時,你們只要去崑崙山,將會知曉一切。”
黃凌薇皺眉道:“你和白澤到底想做什麼?”
紫熙道:“白澤曾對我說過,它告訴我的一切,我都要誓死保密,絕不能告訴任何人,否則會有意想不到的災難發生,我,或者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可能會被打入九幽冥獄,可能會魂飛魄散,也可能輪迴轉世成最醜陋的生物……白澤是靈星最強神獸,它的話我哪敢不信,三十多年來,無論發生了什麼,無論受到怎樣的誤解,被罵成什麼樣,我都一句話沒說。可前一段時間,我因爲私情和私心,把這個秘密告訴了白夜。好氣啊,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我也不知道當時在想什麼,腦子忽然就發熱了。或許因爲白夜是天芒金猿吧,我希望他能像你丈夫一樣逆天改命,也許我孤單太久了,寂寞太久了,單純想讓最親密的人知道這個秘密。都怪我的貪心,我應該相信白夜,就算不知道這件事又怎麼樣,他一樣會相信我。”
黃凌薇道:“你都要死了,還在怕什麼,儘管說出來。”
紫熙道:“讓你們變得像我和白夜一樣嘛?我說小薇,你忘了自己被邪龍劍詛咒的事情嗎?就是因爲那把上古邪劍,你之前的人生纔會如此悲慘,若不是邪龍劍落入白夜手中,你現在說不定更慘。”
黃凌薇道:“我從不相信什麼詛咒,什麼預言,更不相信什麼命運。人的一生如何,完全靠自己的努力和決定,與外物無關。”
紫熙道:“以前我和你想的一樣,但太多的事實擺在我面前,不由得我不信,好像這把帝乾劍,改變了無數人命運的帝乾劍。”
黃凌薇氣道:“別說這些沒用的,你到底說不說。”
紫熙道:“我做了那麼多壞事,最後就當做一件好事吧,不害你們了,你們兩個還有很美好的未來。”
黃凌薇和古天麟對視一眼,當即準備動手,可紫熙忽然伸出手,阻止道:“等等!”
“你還想做什麼?”
紫熙道:“白澤說我上輩子就和他糾纏在一起,可我無論怎樣都想不起來,我都快死了,答應我一個請求好嗎?把我的骨灰埋在相思樹下,我想看看,我和他前世是怎麼認識的?”
黃凌薇緊緊咬牙,手掌顫了不停。古天麟放下帝乾劍,也是不忍的轉過頭去。他們孩子最愛的女人,同樣也深愛着他們的孩子,愛到放棄生命和靈魂,愛到拋棄人生和未來。可爲什麼,這個女人是她?是做盡壞事的異魔之王。
直至許久後,紫熙方纔靠在椅子的後背,輕念道:“天道蒼蒼,我道茫茫,九離天火,燃盡滄桑。”
黃凌薇目光一緊,終於堅定下來,其右手一伸,射出金紅色的火焰,紫熙的身體應聲而燃,沐浴在一片燦爛的火光之中。紫熙沒有掙扎,沒有反抗,任憑仙火灼燒身體和靈魂。
昏暗的房間中,因這道火光而重返光明,比白日更亮,它似乎,照亮了整個靈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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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熙死後,黃凌薇遵照其遺願,將其骨灰埋在靈宮的相思樹下。大仇得報,數十年恩怨已了,夫妻二人卻誰也高興不起來。一陣淒涼的寒風吹過,兩人的內心猶如樹枝般顫抖着。
古天麟見愛妻面容悲愴,不由心生不忍,將其摟入懷中安慰道:“一切都結束了,從今以後,我們一家人會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黃凌薇啜泣道:“天麟,我忽然後悔了,我……我殺死了兒子最愛的女人。”
古天麟道:“夜兒不會知道的。”
“不,你看到紫熙最後的眼神了嗎?她沒有怪我們,她希望我們不要自責,她希望夜兒永遠不要知道這件事情。”
古天麟道:“如果紫熙不死,夜兒永遠會夾在我們和她之間,這個結局或許是最好的。”
黃凌薇苦笑道:“如果這世間沒有仇恨,沒有恩怨,那該有多好。”
月下離歌,佳人往生。百丈相思樹下,黃凌薇與古天麟相擁而望,清冷的月光灑在一顆顆相思水晶上,折射悲傷的愛情之光。一世爲妖,一世爲人,縱說兩生相伴,持續了萬年的愛情,在今夜的古樹下結出最悽美的紫色相思。